「老大說先把你送去夜霧吧裡,你給我放乖點,聽秦老闆的話。」
光華集團業務組負責人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說:「夜霧裡的客人有不少出手都挺大方,你雖然長得醜點,估計也能賣出價來……你身上那點零件都登上記了,要是半年掙不到一百萬,就拆吧拆吧賣了你。」
半死不活的書歌被他這麼一踢,嘴唇微啟,吐出小半口血來:「你直接把我拆了賣了算。」
「都是賣肉,一男人還裝什麼貞節給誰看?再說你不是早被上過了嗎?被人上是不是很爽啊?我給你多找點人還不好!」負責人用腳踢地上人下體,哈哈笑起來,「你放心,如果你賺不到足夠的錢還債,我肯定把你拆開賣。」
夜霧是一家酒吧,一家開放的酒吧,客人以同性戀為主。酒吧老闆當然堅持說夜霧不是gay 吧,更沒有亂七八糟的色情服務。至於真正有沒有,就要看客人是否熟客,來頭如何了。
這世界上永遠少不了賭錢把自己輸光的,做生意把家底賠光的,親人生病把能借的都借光的……也就永遠少不了賣身的。而且這年頭男人也可以賣,哪怕長得抱歉,調教一下,照樣有熱愛性虐的人士點。粗壯也無所謂,有人就好這口,而且也有人專門買 「葉子,你以前跟男人做過,調教就可以免了。」夜霧領班這麼對書歌說,「不過你實在是不太聽話,幸好這客人就喜歡這調調,你隨便反抗,反得越激烈他才高興。」
書歌側過頭,偌大的客房佈置華麗,琉璃在燈光照耀下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他盯著大紅地毯,怔怔出神。
「忍一忍就過去了,光華幫的錢可不能欠,他們的手段啊……」領班搖頭,勸了幾句,「房裡沒有什麼可以當作凶器的,你瘦成這樣,估計也沒什麼力氣,好自為之吧。」
外面傳來敲門聲,領班知道是客人到了,忙起身開門。他跟客人說了幾句話便離開,留下書歌坐在床上。
那人是名中年男子,長得粗糙。他坐在書歌身邊,伸手抓他肩膀:「嗯,長得還行,就是眼神太弱,一點反抗架勢都沒有,沒意思……」
「還沒開始,您急什麼?」書歌對他一笑,他的笑容很漂亮,有一種飄渺得像要消失了的感覺,「我先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再開始好不好?」
男人在他身上捏了把:「小子還挺有花樣的……好,去吧。出來的時候別脫光,我要親手撕。」書歌笑著點頭:「我知道。」進了浴室,書歌反鎖上門,鬆了口氣。
被光華幫抓走之後幾天裡,這是第一次獨處,第一次有機會。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那張瘦削的臉,手放在自己輪廓上。如果那人在,他會說什麼?
「書歌你怎麼這麼瘦,多吃點,養肥了才能吃。」他輕輕地說,對鏡子裡的自己笑起來。沒有利器,如果打破鏡子,外面的人肯定能聽到聲音。玻璃不足以立即致命,會被救活的。書歌四下看著,發現一把剃鬚刀,雖然是小刀片,根本割不深的那種。拿起來,脫下拖鞋邁進浴缸,打開水。把刀片放到左手手腕上,一點一點地割開。果然很淺,連動脈好像都割不到。沒關係,書歌笑了笑,茹毛飲血,人類不是從野獸時期進化來的麼。左手放到唇邊,牙齒狠狠咬下去,咬到的是已經割開的肉,疼痛徹骨。還不夠,從嘴邊拿走,再用剃鬚刀來割。
割得深了些,再用牙咬。血漫了滿浴缸,人終於無力,倒在水中。水沒了人,有些暖和,像是某個人的懷抱。奇怪,為什麼要怕水呢,水裡是多麼舒服,像是母親的慈愛,也像那人的關懷。書歌閉上眼,好像忽然回到童年,在家附近的小湖裡面玩水。誒?家附近還有湖麼?怎麼不記得?
這念頭在腦中只是一閃而過,缺血又缺氧的腦子已經無法正常運轉,一些刻意被遺忘進記憶深處的東西冒了出來。
對,那時候自己五歲左右?經常跑到家附近的湖裡玩,有的時候也惡作劇一下,嚇嚇經過的大人什麼的,孩子嘛,頂多被罵兩句,不會有人計較。
然後那天,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經過,他惡作劇地在水裡浮上潛下,叫了幾聲救命。小姑娘呆了一下,馬上跑到湖邊,想了一會兒,放下書包跳進湖裡。
書歌輕輕笑了,他看到女孩的臉,和承頎好像。張開嘴,大量的水湧入,他本想打聲招呼的,卻沒有聲音。於是在心裡默默地念。
「承頎,你來接我了麼?」笑著,很開心,「真好,在離開這世界的最後一刻,看到的能是你。」忘記了一切,我依然記得我愛你。伸出手,女孩和他錯身而過,他浮上水面,女孩沉下水底。他反身去抓女孩,抓不住。
下一個畫面,女孩那張和承頎很像的臉變形浮腫,出現在他眼前。一個小男孩走到他面前,拚命地打他。小男孩身邊有一男一女,女人像是瘋了一樣,拽著他打個不停。
那個男孩,好像承頎……女人推他,把他推倒,倒下的時候撞到了頭。然後一團漆黑,他什麼都看不到了。黑暗之中,聽到父親的聲音,好像是在打電話:「如果我們賠你兩條命,你是不是就能放過書歌?」「好,那我賠你。」水淹沒了他,呼吸再難繼續,手腕處源源不斷的血帶走了生命力,書歌似乎看到了光,白色的,朦朧的,光。
萬方有罪,其曲在我。書歌默默說,輕輕笑,睜開眼,眼前是透明了的鮮紅色,真的漂亮。就這樣消失吧。沒有牽掛,沒有願望。只希望如果有下輩子,不要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