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今兒天怎樣?」雲裳望向窗外,透過繁複的窗欞,可以看到被切得支離破碎的天光,陽光很盛。
「今兒天晴著呢,小姐是要出去?」盈袖問道。
「嗯,想去園子裡轉轉,在房裡悶死人了。」雲裳說著起身,裙擺飄起,姿態極美。
盈袖心中一凜,想起昨晚在園子裡遇上的那人,生了幾分懼意。但想想在這別裳院中,雲裳又在身邊,總不會有什麼事情吧?況且,她也不能一直躲在院裡。
「那就去吧,只是……若老爺過來探望小姐……」盈袖有點遲疑道。
「爹才不會來看我!他忙著我那些二娘三娘還不夠嗎?」雲裳臉色有些不豫,「除非是他想藉機接近你才是真的。」
「小姐……」盈袖勸阻她的激動,心下卻知她所說句句為實。若非雲裳,她在這蘇府早便受盡欺辱了。
所以,不管怎樣,她也要感激她。
「仙苑春濃,小桃開,枝枝已堪攀折。乍雨乍晴,輕暖輕寒,漸近賞花時節。
柳搖台榭東風軟,簾櫳靜、幽禽調舌。斷魂遠、閒尋翠徑,頓成愁結。此恨無人共說。還立盡黃昏,寸心空切。強整繡衾,獨掩朱扉,簟枕為誰鋪設。夜長更漏傳聲遠,紗窗映、銀缸明滅。夢迴處,梅梢半籠淡月。「天明明晴得很,雲裳偏對著滿目繁花,折柳吟道。盈袖在一旁心內微笑:雲裳還是動了春心,可惜無人入得了她的眼。
「盈袖,你說爹會退了平家的提親嗎?」雲裳拈起一朵花,問道。
「當然會。老爺不過是想找身家相當、納得起大筆彩禮並能在生意上協助蘇記的,我既然放出風去說平家外強中乾,老爺自然不會把你許給平家二少爺。」
盈袖微一搖頭,言道。
「可盈袖,我今年也十七了,爹急著把我嫁出去呢……」雲裳幽幽一歎,「唉,可通州城裡,哪有什麼好人家?」
「小姐是天上仙子,哪有人配得上小姐。」盈袖一句話說得雲裳滿臉通紅:
「盈袖,你休要拿我取笑,我……」
雲裳心中,倒也是有人的。不過那人不是她見過、聽說過的任何一人,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你我……本是一體……」是這樣一個聲音,低沉悅耳。那男子用令人心碎的眼神看著她,她伸出手去,他卻遠離。
便像這池上荷花,又遠又近。伸手似乎便可觸碰到,卻是天邊。
雲裳伸出手去,眼看就要碰到荷花了。盈袖看她姿勢有點不穩,叫了聲:
「小姐,小心——」
雲裳聽她開口,剛想回頭對她笑笑,腳下一顛,載向池塘——盈袖尖叫一聲,便要上前拉她。但她站得有些遠,腳步又不是很快,腳下拉拉絆絆的,眼看是趕不及。她正在驚惶間,只覺眼前一道青光閃過,一身影迅速到了雲裳身前。他一把拉住雲裳的手,將她拉回。由於衝力過大,雲裳旋了半個圈,載到那人懷裡。
那人,正是昨天盈袖遇上的男子!
雲裳只覺得自己倒在一個溫暖懷中,她抬起眼,雙眸和那男子雙眼相對,她頓時愣住了。
是他……是他……清冷的眼,有如玉的光華,他的眸子極深,眸光流轉之間,七分清然的冷意,三分瑩然的溫潤。
輕揚的眉帶著分意氣,卻在眉心簇成一絲愁緒。這男子身上似乎帶著七分淡然三分輕愁,明明像是出世的人,偏偏還流連在這凡間。
「是你……你終於來了……」雲裳的手落在他眉心,淚水盈然落下,「你來了……」
「你我……本是一體……」他的聲音在腦海迴響,雲裳分不清這聲音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那男子倒是一怔,他此刻本是隱形,卻不知怎地被雲裳看到。他微微愣神之後,眼光掃向她。
雲裳很美,美得在通州府可算是無雙。但在男子而言,世俗之人的美醜對他毫無意義。他掃過她精緻五官,雲裳的眼緊盯著他,淚水氤氳了她明亮雙眸,他卻恍若未見。然後——雲裳適才被他拉住,動作有些過大,襟口在拉扯間散開,隱隱露出粉頸和裹著酥胸的月白色肚兜。那男子似是不知何為「非禮勿視」一般,眼光向下看去……賽雪欺霜的胸前,黃色絲絛繫著一塊長命鎖。鎖是青色的,青玉質地,卻有點點紅暈交雜在其中,看上去竟有幾分似血跡。
「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那男子表情忽變,原本淡然不著意的神態變成了全然的關注,「菱!」
菱,幾百年從不曾叫對過的名字,在人世尋尋覓覓,尋尋覓覓啊!他索過無數的魂,可偏偏,沒有一個是她。
他微微顫抖起來,為了這太過輕易的得來,為了這近在眼前的尋著。誰會想見,她竟然會在通州府,在這個地方……男子挽著雲裳腰的手抬起,伸向她胸前——「登徒子!你做什麼!」盈袖上前,一把打開他的手,惡狠狠地盯著他,「你放開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哪裡是你能碰的!」
「盈袖。」雲裳微微蹙眉,「這位公子適才是救了我,事急從權,你怎麼可以這麼責怪他呢?」
盈袖瞪那男子,發現他眼中竟然是一片澄淨。她咬咬牙:這男子道行好深,一副無辜狀,竟看不出半分不良企圖。
「謝謝公子相助。」雲裳被盈袖這麼一打斷,也發現自己姿勢著實不雅,忙理好襟口,娉婷而立,語笑嫣然,「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那男子似是失望她從他懷中離開,愕然片刻,答道:「公子之稱不敢當,在下是蘇府花匠,蘇管家讓在下來別裳院外照料花圃。」
這下被驚到的成了雲裳,她雖心氣非凡,畢竟還有門戶之見。而且這男子相貌出眾談吐不俗,一身青色衣衫雖然顯不出華貴,但也無半分家僕的低賤形狀。
這人,怎可能是花匠?
男子唇邊微微浮起一絲笑:「花匠與花為伍天地為伴,其中喜樂,亦非外人能解。」
盈袖冷哼一聲,雲裳凝思片刻,笑道:「公子所言甚是,倒是雲裳拘泥了。」
男子對雲裳淺笑,眼神卻飄到盈袖身上。見她眼底鄙夷神色,心下倒有幾分奇怪。雲裳沒留意他的眼神,續問道:「那公子尊姓,可否告知雲裳?」
男子微一側頭,幾綹發在他臉側拂過。他望著天,晴天一碧,萬里無云:
「我叫做青瑣,『雲彩誤居青瑣地,風流合在紫微天』的青瑣。」
「放肆!」盈袖喝道。她自然看見這男子緊盯著雲裳胸前長命鎖,只道他語出輕薄,忍不住喝出來。
「姑娘何出此言?」青瑣轉頭看向盈袖,「在下出身不可考,以青瑣為名,又有什麼放肆?」
——阿繡這名字太俗了,既然你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那就叫盈袖吧。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盈袖腦中掠過這一句話,心中酸澀之感升起,竟然也不覺得這男子可惡了。
雲裳不知盈袖心思,見她又出言呵斥,沉下臉來:「盈袖,你再胡說就回房去!實在是太失禮了!」
盈袖住了口,低頭退在一邊。青瑣見她如此順從,倒也不適應。
——奇了,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他注意其他人做什麼?
青瑣心中罵了自己一句,轉而對著雲裳。兩人交談起來,雲裳問著青瑣年齡身世,青瑣隨口胡說,雲裳倒也不懷疑。他問及有關雲裳的情況,倒都在她過得怎樣、有什麼心願、將來打算一類的問題。
盈袖聽得氣悶,心裡越想越氣:這男子昨天那般對她,分明是好色之徒。小姐眼界如此之高,怎麼就被他……當然即使是盈袖也不得不承認,青瑣確實不凡。除卻身份,無論是相貌見識談吐都是常人難及,連蘇卓衣都比他不上——當然在盈袖心中,蘇卓衣也非什麼好人就是了。
她低著頭,眼光飄向雲裳和青瑣二人站立之處,忽然,她眼光凝住了——「鬼啊!」盈袖忽地大叫起來,拉住雲裳,「小姐,快跑!這人……他是鬼啊!」
雲裳被她拉住,腳下卻生根一樣不肯動:「盈袖,你胡說些什麼?!」
「小姐!你看他腳下!他是沒有影子的!」盈袖喊道。
雲裳依她所指方向看去,然後側首斥道:「你胡說什麼!青瑣公子腳下影子分明,哪裡是什麼鬼?」
盈袖一怔,也看過去。青瑣身下影子輪廓分明、濃淡得宜,沒有絲毫異樣。
怎麼會?她剛才看到的時候,明明是沒有影子的!
她愣了片刻,隨即想到,定是剛才自己叫喊之後這男人立即顯了形。她看向青瑣,對方眼神中隱隱有得意之色,氣得她不知說什麼才好。
「盈袖,你實在太過分了!你回房去!」雲裳皺起眉,對她低聲喝道。
「小姐……」盈袖還想分辯,見雲裳臉色著實不善,只好退下。但她也並非回房,守在院門外看著,生怕出什麼事情。
心中百味雜陳,不知是什麼滋味。奇奇怪怪的想法和記憶紛至沓來,竟然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盈袖立在院門,看院內花間繁花似錦,雲裳喜笑盈盈。屬於她自己的,卻只是一片蒼白的淒涼。
「盈袖,你今天怎麼這麼失禮,對青瑣……那般態度!」用過晚膳,雲裳回到房中,責怪著盈袖。
「小姐,你可是對他有意?我覺得他有些來歷不明,人也怪怪的……」盈袖答道。
「我……」雲裳臉上泛起紅暈,「我對他……」
她對他有意嗎?似乎是的。他的雙眸,是她尋找多年的神光。他……他也說過「我找到你了」,她雖未曾問過他,但他所要找的人……是她吧?
這是前世姻緣嗎?她記得戲文裡常常有唱「緣定前世莫負今生」,不是嗎?
雲裳幽幽歎了口氣:「這叫做……冤家吧?合該是我前世欠了他,今生必定要還。」
盈袖聽得此言驚跳起來:「小姐!那青瑣只是個花匠!」
「花匠又怎樣?」雲裳微帶了些不悅,「我和他談了半晌,聽他言談,可知文才人品皆為一流,這樣男子,莫說是勞役之人,便是通州以至我大明,又有幾人?」
「小姐,老爺他們不會同意的,況且……」盈袖一咬牙,「小姐只是此刻看他為人端方,日後必然會……」
「盈袖你也不過是個丫鬟,我可曾看低過你?」雲裳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搶白了一句。
盈袖覺得像是有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霎時間全身冰涼。她低歎一聲:
「罷了。」
「我看青瑣文才,我助他些許銀兩,明年大考定能金榜得中。」雲裳也不管她聽不聽,逕自言道,「通州向來功名最顯者是那醉塵書齋的張子塵,但他無心仕途掛冠而去,之後再無人中黃榜。若是青瑣……」
盈袖心中微微一嗤:什麼文才人品暫且不論,但看那青瑣言談舉止,豈是會去尋求名利之人?小姐想嫁人,盡用她自己的想法往人家身上套,也未免把對方瞧得低了。
——等等!她在想些什麼?青瑣這人罪大惡極可惡之至,她怎麼會認為他……以為他超出凡塵,不在乎這些瑣碎之事。
不過他本來就不是凡人吧?她清楚看到他沒有影子,他……是鬼。
鬼,他為什麼找上自己,找上小姐?難道……他想對她們不利?
盈袖心慌了起來,若是因為她而拖累雲裳,她盈袖可真是萬死了。
是夜,星光半明半暗,盈袖摸了摸懷內的匕首,再確定腰間短刃,遛出別裳院。
青瑣所管花圃在別裳院和其它院子之間,偏向別裳院一些,再加上雲裳愛花,自然就歸了別裳院。盈袖到了花圃,有些夜間開的花靜靜綻放著,草間蟲兒鳴唱,花香幽然。然而她沒有心思欣賞月下香花,只是張望著尋找青瑣。
「你在找我?」清淡聲音在身後響起,盈袖嚇了一跳。她回過頭,身後是青瑣。月色之下,他身上的氣息顯得更加詭譎——在盈袖看來。他一身青衣,卻自自然然地與周圍黑色融為一體,沒有半點突兀。
盈袖挺直身體,正面對著他。後背隱隱有些涼意,她右手按著腰間,短刃的堅硬給了她一些勇氣:「你不要再騙雲裳了!」
「騙她?」青瑣輕輕佻起眉,「我騙她什麼?為何要騙她?」
「你說你是花匠,你怎麼可能是花匠?這一園子的花你能認識幾株?」盈袖疾聲問道,忘了恐慌,「你若是想騙財騙色,我告訴你你打錯主意了!有我在,我不會讓你碰小姐一點的!」
「騙財騙色?」青瑣微微一笑,「我騙那作甚?」
「那你要什麼?」盈袖瞪著他,一雙眸子竟然晶亮無比,有水的瑩然,「莫非你和蘇家……」
「我並不要做什麼。」青瑣仰望著天空,「只是,我找了一個人好久好久,既然發現了她的痕跡,就絕對不能錯失。」
盈袖心中一凜,想起雲裳說過青瑣是她的「夢中人」。
「我要許她幸福,我要給她守護……這是我的職責……」青瑣聲音極低,低到盈袖聽不清楚的程度。她看著青瑣:「你在說什麼?」
「我本是來索魂的,誰料到會……」青瑣聲音繼續低沉,然後忽然想起一事,抬高聲音讓盈袖聽到,「對了!我守在這裡本來是想確定一件事的……」
「確定什麼?」盈袖問道,心裡想著:那確定完你就快走吧!
「你能看見我?」青瑣問她。
「廢話。」盈袖沒好氣地答道。
青瑣轉了個身:「現在也能?」他伸出手在盈袖眼前晃了晃,盈袖打開他的手:「當然!」
「奇怪,不應該啊……」青瑣喃喃道。
「什麼不應該?」盈袖追問。
「我是鬼。」青瑣說。
「我知道。」盈袖回答。
「鬼如果不想讓人看到的時候,是可以隱住身形的。」青瑣說。
「哦,那又怎樣……」盈袖問了半句,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說,你現在是隱形的?」
「從見到你到現在,我一直不曾現形,只在你發現我沒有影子之後顯了形而已。」青瑣回答道,「所以,你是真正的『見鬼』了。」
「見就見吧,見到了也沒辦法。」盈袖說道,心下不以為意。
「可……按理來說,除非你法力極強,或是和我有淵源,否則應該是看不到我的……」他青瑣怎麼說也是索魂使中的頂級人物,再不濟也不該被人看出行跡,「可你身上根本沒有半絲法力的痕跡……」
「誰會和你有淵源!」盈袖啐道。
「再或者就是你已經快死了,因此能看到索魂使者……但也不該啊……」她又不是要死之人,他身為索魂使,這一點還是分得清的。
「呸呸呸!烏鴉嘴!好端端的,我怎麼會死!」盈袖一愣之後,罵了他一句。
然而她瞬間的怔忡、懼意和淒涼已經入了青瑣的眼,讓他覺得有些……難過。
「你放心吧,你陽壽長著呢。」青瑣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竟然出語安慰了她一句。見她眼中懼意去了些,方才出了口氣。
「你……在鬼裡面是很大的官嗎?」盈袖問道。
「我啊,是在人間的魂使中最小的一級,不過我是索魂使的頭目哦。」青瑣心情一放鬆,說話居然帶了幾分輕鬆,不似他平時語氣。
「索魂使……」盈袖抬眼看他,眼神凌厲,「你不會平白無故來這裡,你是要索誰的魂?」
「我……」青瑣遲疑片刻,「我是來找人的,而且我找到了。」
「你要找的人是小姐?你到底為什麼找她,找她做什麼?」盈袖追問,這件事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我為什麼找她……」青瑣微微一笑,「你為什麼要活著?」
「因為我不想死……既然爹娘把我生下來,我就應該活著。」盈袖看他,「這和你找她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必須找她,既然我出現在世上,既然我有知覺,我就要找她。」青瑣說道。
盈袖看著他,眼中仍是充滿了不信任:「那你找到她之後要做什麼?」
「留在她身邊,無論她需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盡量為她做。」青瑣答道。
「你不是索魂使嗎?怎麼可以留在某一個人的身邊?」盈袖問道,「你會做對她不利的事情嗎?你會傷害她嗎?你留在她身邊到底能做什麼?」
青瑣看向盈袖,眼光是深思的。盈袖覺得不大舒服,避過他的眼光。
青瑣忽然低低說了句:「我真不明白,你是喜歡她還是討厭她。」
「什麼?」盈袖迅速抬起頭來,眼正對上他的。
「我和她說話的時候,你眼神中充滿了諷刺,諷刺的對象不是我,是她。」
青瑣陳述著,「但你也處處為她著想,怕我騙她,怕我佔她便宜,怕她相信我……我真的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竟然看得出來?
「還有。」青瑣上前一步靠近盈袖,盈袖下意識往後退去,右手按著短刃的把。青瑣雙手齊下,一隻按在她腰間,另一隻放在她胸前,「你怕我怕到要帶著兩把匕首才能出門的程度,為什麼還要冒著危險出來,只為了弄明白我的意圖?」
「我我我……」盈袖張口欲言,只覺得全身發涼,青瑣貼在她身上的手卻熾熱無比。她向後退了退,用盡全身力氣掙扎:「放開我!」盡力活動她被他束住的手,想拔出匕首來。
青瑣看著她,他放開手,盈袖拔出匕首對著他。他忽然問道:「你對每個人,都是這麼戒備的嗎?」
「你管不著!」盈袖喊道,「我警告你,你離我家小姐遠一點,否則我的匕首可是不饒人的!」
青瑣輕輕歎息一聲,他手微微一動,也看不出他做了什麼動作,盈袖手中兩把短匕便到了他手裡。
盈袖大駭,轉身便跑。青瑣身形一閃攔在她身前,道:「即使再偽裝,你還是沒有保護你自己的力量的。」
「你想做什麼?」盈袖驚恐之至,瞪大眼睛看著他。月色之下,她臉上的灰黑顏色和有些誇張的妝點顯得不那麼刺眼,竟然有幾分秀麗。
「我,並無惡意。」青瑣說道,他的手從她臉頰側滑過,「相信我,如果我真的想做什麼,你是攔不住的。所以相信我,我並無惡意。」
「我不曾相信過任一個人。」盈袖喃喃道。
「我不是人,而且,你要相信我。」青瑣回答,「我……不會傷害你……」
兩人都不明白,話題是怎麼從「不要傷害雲裳」轉到「相信」上面的。
他們自然不明白。
秋素箋菱長大些了,今兒在床上很不安分,我抱她,她張開手哇哇地哭。她胸前的長命鎖青光閃耀得極厲害,終於幾下突閃,青光擴散開來,然後形成模模糊糊的形體。
一個小男孩,我並不吃驚,我知道這等有靈氣的物件,總是會成形的。我看向窗外,似乎有黑光退去。
大概……那惡靈又來了吧?這青鎖開始現形來退靈,證明長命鎖的靈力增強了。
有些喜悅,那惡靈終於不再是我們的威脅。
菱在哭著,我知道是因為剛才惡靈襲來,她受了驚嚇。我抱起她搖著,她還是哭個不停。
那個小男孩飄了過來,他輕輕伸出手,我對他笑笑:「這是你守護的小孩,她很能哭,你不要覺得煩哦。」
男孩把手放在菱的臉上,然後伸下去握住菱的小手。我看到菱受了眼淚,瞪大眼睛看著男孩。菱的眼睛大大黑黑的,可愛極了。
菱揮著空著的小手,「咯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