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說江陵府,雲沙靜眇然。
白魚如切玉,朱橘不論錢。
水有遠湖樹,人今何處船。青山各在眼,卻望峽中天。
雲拂塵到了江陵。
江陵地方,山清水秀人傑,不知孕了多少英俊少年美麗女子。雲拂塵此次來到江陵,是來辦事,兼當見好友蔚凌的。蔚凌是江陵蔚家獨子,父親官拜江陵侯。他身份既尊,人才又是極出眾,家裡寵著這獨子,自是眼高於頂傲氣十足。
然而許是對了脾氣,許是雲拂塵氣勢亦強,兩人竟結為好友。蔚凌雖喜歡在外面晃蕩,畢竟還是小侯爺,常常不得不留在江陵府。偏偏雲拂塵莊子在蘇州,人又常在外奔波,兩人常不得見。蔚凌幾次邀雲拂塵來府上作客,雲拂塵都說莊裡事情太忙沒時間。這一次他來江陵,蔚凌自是喜出望外,將其接到家中好好款待。
酒罷,蔚凌問起雲拂塵來意,知他無事不會奔波如此遠,問自己可否幫得上忙。雲拂塵搖搖頭:「凌弟,此乃公事,不便張揚,你的好意為兄心領便是。」
蔚凌自是不好再問,讓雲拂塵在家中居住,也不過問他白日四下搜尋是在找什麼。雲拂塵住了幾日,似乎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有些急躁。晚間在房裡睡不著,乾脆在江陵侯府裡轉來轉去。
臨近臘月,大概是臨下雪的天,天空是潑墨般的全黑,連星也沒有半點。空氣中有著濕寒的味道,雲拂塵坐在樹上,任寒風吹拂衣襟。
下面一陣騷動吸引了他的注意,凝神看去,是一群傭僕,不知為了何事在爭執。雲拂塵淡淡皺眉,想這侯爺府未免有些沒規矩,這麼大吵大嚷的。一會兒,大概是管事的出來了,眾人散去,當中的小丫頭從地上爬起來,也不說話,一扭頭走進一間傭人房。
這小丫頭倒有點意思。雲拂塵想道。眼光隨著她掃了眼,忽然頓住了。片刻,唇邊起了笑。
這下,是真的有趣了。
翌日,雲拂塵向蔚凌辭行,說有一事相求,不知蔚凌可否幫忙。蔚凌應道自當盡力。
「我這一路獨自來來去去的,實在有些不便。我想從府上借名丫鬟,沿路也能照顧下起居。」雲拂塵道。
蔚凌挑眉:「雲兄,我府上丫鬟你隨便挑,什麼借不借的!」他邪邪一笑,「兄長有需要,小弟自當效勞。要不要小弟幫你挑名相貌最美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雲拂塵敲了下蔚凌的頭,「胡思亂想些什麼!」
蔚凌想說照顧起居自然就是暖床嘛,但見好友臉色不豫,便住了口。招來管家讓他把家裡丫鬟都叫來,站在院中等雲拂塵挑選。
雲拂塵相貌氣勢尤勝蔚凌,在蘇州又諾大家業,聽說還是個什麼官。蔚府的丫鬟們都知小侯爺這高枝是攀不上的,這雲公子卻也不比小侯爺條件差。於是一個個向前擠著,希望能被選中。眾人當中,唯有一名丫鬟靜立不動。
不過她靜立不動卻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她相貌一般,衣著更是破爛髒污。此刻站得遠遠的,一雙眼倒是晶亮,看的不是雲拂塵,而是蔚凌。
「就她吧。」雲拂塵伸手一指,指向這丫鬟。其他丫鬟們發出失望的聲音,蔚凌皺眉:「這丫鬟又髒又難看,雲兄……」
「凌弟不是說由我挑?」雲拂塵反問,微微笑著。
「我倒不是反悔……罷了,雲兄想挑怎樣的就是怎樣吧,大不了到時候伺候不好你再把她遣回來。」蔚凌道,轉頭對那丫鬟囑咐道,「以後你就是雲兄的丫鬟了,凡事注意點,別丟侯府的臉……」
那丫鬟抬起頭,靜靜聽他說著。蔚凌忽地一怔,覺得眼前這丫鬟怎麼看上去有些面熟。
轉念一想,畢竟是家裡的丫鬟,不面熟才是奇怪吧。於是繼續囑咐下去,鉅細靡遺。
那丫鬟聽著,平凡的臉上竟現出一絲清冷。
蔚凌對這位好友倒是極為盡心,知道雲拂塵要長途跋涉,特地為他準備了輛馬車——那丫鬟當然不會騎馬,又隨時抱著個狹長布包,也只能坐馬車了。蔚凌本來還要派名車伕,被雲拂塵阻止了,結果就是還要他自己來趕車。
「倒不知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了!」雲拂塵道,馬是好馬,夜間這荒郊也沒地兒歇息,乾脆放了韁繩任其自行,他鑽進馬車內。丫鬟未眠,一雙眼輕掃過他臉,道:「雲少爺是主子,我去趕車。」
「得了吧,再趕進溝裡,我可沒功夫拉車上來。」雲拂塵皺起眉,萬分不耐。
雖然是有目的要這丫鬟隨行,但她也確實太過無用了——不過自然,要求一名丫鬟會騎馬是奢求了。事實上她除了做雜活之外,還真是什麼都不會,連大字也不識半個。
真是奇怪,蔚府那般地方,下僕就算地位極低,也該受點教育才是——至少,名字該會寫。
「對了,你叫什麼?」忽然想起一直忘了問這丫鬟的名字,雲拂塵問道。
丫鬟眨了下言,似乎很費力地回想:「眉……展眉。」
她眉毛皺起來,蹙在眉心,微微陷下去,平凡的面孔因此有了幾分惹人憐之意。
「展眉,名字倒是雅致。是這個展眉麼?」雲拂塵按住她眉心,手沿著她眉骨撫下去,撫開她淡如遠山的眉。
這樣其實已經是逾越了,但展眉既不懂,雲拂塵也不在意。反正眼前女子不過是個小丫頭,真說名節,這麼二人一車,也早毀了吧。
展眉只覺有些彆扭,微揚眉,道:「娘說,是『報答平生未展眉』。」
「惟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雲拂塵有些驚訝,「倒真是有涵義的名字,令堂是什麼人?你……不是普通僕役吧?」
「不是。」展眉答道。
這小丫頭,話倒不多:「你怪我把你要出來?」
展眉抬頭看他一眼,隨即側著低下頭去:「我不敢怪。」
那還是怪了。雲拂塵帶笑看著這女子,倒忽然覺得她真的很好玩。想著見到她被毆打時的眼神,忍不住好奇這丫頭在蔚府到底過得怎樣生活:「你在蔚府不是經常受欺負麼?我帶你出來,對你沒什麼不好吧!」
雖然那天那些僕役打了她沒多久就被管家拉開,但那些人打起來毫不留手,像是打慣了的樣子。這小丫頭回房給自己上藥,動作更是熟練之極,可見絕非一次兩次。蔚府可是侯府,下人怎麼這麼沒規矩。
展眉掃了他一眼:「我是蔚府的人。」
「你家少爺已經把你送給我了,你以後只是我的丫鬟。」雲拂塵道。
展眉仍是淡淡看著他,眼底無喜無悲,明明是看著雲拂塵,卻全然未把他放到眼裡般:「少爺說過,我知道。」
這女子,倒真是「目中無人」。雲拂塵身份極高,這時候忍不住有些不快。
心道這丫頭如此沒大沒小不識顏色,也難怪會被欺負了。
倒是該好好調教的。
翌日中午,兩人入了城鎮。儘管只是小鎮,飯館倒也乾淨。雲拂塵攜著展眉共食,叫了幾個菜,雖是平常菜色,味道卻好。見展眉拈起筷子,一時竟然不知如何下口,好笑之餘,忽然為她有些心酸了。
「你平時都吃些什麼?」雲拂塵問道,想著侯府上總不會苛待下人,連吃都沒的吃吧。
「吃……」展眉側頭想了想,「饅頭啊……呃……早上會有粥吧……」
「難怪瘦得乾似的。」雲拂塵摸摸她焦黃乾枯的發,心道這女孩怕沒吃過什麼好的,「以後跟我走,我決不會讓你挨餓。」
展眉抬頭掃他一眼,然後低頭繼續吃飯,半晌,把碗一推:「我吃飽了,哪裡洗碗?」
雲拂塵一愕,便是失笑:「這裡是飯館,我們花了銀子進來吃的,哪裡還需要洗碗?」
「不用……麼……」展眉低下頭去,手絞起來,「那我要做什麼?」
「自然是吃飯就好,我既然要了你,你就是我貼身丫鬟。別說現在行路不便做食,就算是到了京城,也無需你動手。」雲拂塵道,「你只需打點我身周瑣事即可,其它都不用你費心。」
「我……我們要去京城?不是蘇州麼?」展眉聽到京城二字,嚇了一跳,抬眼看雲拂塵。
「我在京為官,我們自然是要去京城的。」雲拂塵道,「反正你跟我走就對了,京城蘇州,有什麼大關係麼?」他卻是故意放出風聲來說他要回蘇州,實際上雲莊雖在蘇州,他卻不知多少年不曾回去過了。
「可是京城離江陵好遠,我怎麼回去啊?」展眉問道。雲拂塵一愕:「回去?
你家少爺不是讓你跟著我麼?你回去哪裡?「 「我要回少爺那裡。」展眉低著頭,「少爺說我是你丫鬟,可是應該只是回去這一路上吧?等你到了蘇州我就可以回去了不是嗎?」
雲拂塵看著她,心下微有幾分慍怒:「你在說些什麼!蔚凌是把你送我!只要我不打算還,你是死是活都和蔚府再無關係!」
雲拂塵並不是一個脾氣很壞的人,但是這女子似乎總是喜歡挑戰他的極限。
明明是個小丫頭偏偏倔得要命,一點本分不懂,難怪會被欺負成那樣。
「你最好不要再動回去的念頭,蔚凌才不會在意你這種小丫頭的去向,我也不會虧待你。」雲拂塵道,「至少在京城,不會有人仗勢凌人打罵你。」
展眉只是看他一眼,低頭不再言語。用過飯結帳再上路,再無半句言語。她盤膝坐在車上,手裡抱著那長布包,睫毛微垂,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這裡面,是兵刃?」雲拂塵指著包裹問道,「你一個不會武的丫頭,帶著這種東西做什麼?」
他這話終於得到展眉注意,女子抬眼:「你要這把劍?」
雲拂塵一愣,展眉繼續道:「若你要劍,便讓我回去。若你不讓我回去,你也得不到這劍。」
有趣有趣,當真有趣。雲拂塵揚眉:「那若我劍和人都想要呢?」
「娘說,做人不能太貪心。」展眉道。
「可我是你的主子,你人都是我的,你的東西自然也是我的。」雲拂塵笑道,「我倒想知道,你怎能阻我要這劍。」
展眉沒有說話,只是把布包抱得更緊,一副寧死也不肯放的樣子。雲拂塵心道你又不會武,我真想搶你還能攔住不成。不過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屑於硬搶一名弱女子的東西,況且聽說那東西定要劍主親自取,其他人是取不出的。
當即心道,難道我還不能讓你主動把東西給我?
「不過你怎知我要的是這劍?」雲拂塵問道,心下也著實好奇。展眉開口,聲音卻清脆:「我又沒有其它東西,除了它,還能是什麼。」
她神色仍是淡淡,雲拂塵凝視她片刻,忽地起了些許惻隱:「你……再沒有其它東西?不管是帶著的,還是掛懷的?」
展眉斂目,卻不回答。
展眉不知雲拂塵是怎麼了,到了下一個城鎮,他竟然買了一堆東西回來。有上好緞子的女式衣衫,有簪子釵頭飾耳環等等。展眉小時確實扎過耳孔,然而多年不曾戴過耳飾,早已經長死。雲拂塵倒是不在意這些小節,但這年頭女子未有不扎耳洞的,他想了想,還是問展眉要不要扎。
展眉看了看那些首飾,找了對最普通的耳飾,拿起一隻對著耳垂直接紮了下去。她手極快,待到雲拂塵注意,兩隻耳環都戴在耳上了。幾抹鮮血沿著頰邊流下。
自殘肢體而面不變色,便是一般武林中人也做不到。雲拂塵驚訝之餘也不由佩服,卻又憐惜。想這女子怕是拿命不當一回事的,任人打罵而不反抗,又這麼狠絕對自己身體。
忙拿軟布洇濕,手撫著展眉臉頰,為她擦去血跡。擦到耳邊,雲拂塵有短瞬間的猶豫,想到底是把耳環拿下來擦,還是就這樣。想到此刻展眉耳上創口已成,若拿出耳環,更是撕裂的痛,不如留著。幸好雲拂塵都是去極貴之處買的飾品,想來也不會感染到四周,於是只清理耳環週遭肌膚。
展眉相貌毫不起眼,肌膚倒是細嫩,耳廓小小的煞是可愛。她卻是很少與男子接近的,雖然心思淡漠,耳上敏感處被撫過,身體還是有些反應的。雲拂塵見她耳朵微紅,心中竟是一陣得意,想這丫鬟倒也不過是個普通女子。
君子不欺暗室,雲拂塵把衣衫給展眉,讓她自己穿戴,他去外間。展眉雖不起眼,並無人擾她,但娘親在世時常叮囑她注意男女之防,她還懂得將門內插。
雲拂塵買的衣衫料子固好,式樣也是極盡繁複,展眉哪裡接觸過這樣的衣服,前繞後繞就是穿不上。
想了想又不是露身體,穿著裡衣應該可以見人吧,於是打開門:「雲少爺,我不會穿外衫。」
雲拂塵瞬間傻住,連忙閃身進房,關上了門。客棧雖並無太多人來去,但萬一有人經過……女子名節豈不盡毀?
呃,雖然說被自己看了,不過自己並無綺思,應該無妨吧。
不過展眉只著裡衣,白色薄衣倒襯出她纖細身材,看上去著實有幾分窈窕。
五官雖仍平凡,卻在這樣柔弱的外表下顯出些剛強來。
卻是份美麗,雖非表面上的美。
心念一轉,綺思竟然生生冒出來,擋也擋不住。雲拂塵皺了下眉,伸手接過展眉手中衣服,披她身上。再美的人他也見過,這小丫頭比之自家主子又如何?
自然是天差地遠。自己會生出別樣心思,是不是因為近來忙於尋劍,忘了自身需要呢?
或許到了京城之後,倒該先去哪家院子逛逛。雲拂塵心想,面上仍是不動顏色,為展眉著好衣衫:「看明白了麼?」
展眉微一頷首:「明白了。」
「那以後你自己穿衣,穿好之前不要開門。」雲拂塵道,「不可以只穿著單衣見男人,更不可以讓男人單獨入你房間,記住了麼?」
展眉眼神微一凝,被雲拂塵看到,輕聲問道:「怎麼?」
「你也不可以麼?」展眉本是不想問的,但既然雲拂塵看出她疑惑,她也不想隱瞞,於是問道。
雲拂塵一怔:「那是自然。」
「那雲少爺您請出去。」展眉俯首道,「您不可以和我單獨一間呢。」
雲拂塵沒想到自己的話倒是困了自己,心道現下自然是分房,但上了馬車,還不是二人共處一室。卻見展眉抬頭笑道:「不過我是雲少爺的丫頭,這房間本是雲少爺而非我的,雲少爺自然不必出去。」
雲拂塵愕然看著她,忽然覺得自己起先的打算可能不是那麼容易實行。
雲拂塵此次來江陵,是有要緊事情要做的,要緊事情自然就是取那把畫影。
然而取到畫影只是任務的第一步,因為畫影識主,他想要的那東西只能由畫影主人親自取出來。
其實能拿到畫影已是難能,主子派他找那東西時,他還以為這任務是不可能完成的。因為畫影已不知多少年不曾現世,況且就算找到劍,劍無主也不行。
但是主子下的命令,便是拚死也得完成,因此憑著丁點線索找到江陵,借住在侯府,四下找尋。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劍竟然就在侯府。畫影一旦出世,必引來無數人爭搶那東西,因此他故作無事地討要這丫頭。本來以為一個小丫頭,給她些好處她便會幫忙,不過現在看來,這丫頭性子倒是非比尋常。又是把那劍看成心頭寶一樣,恐怕不會輕易讓自己拿到啊。
這卻是難事,還好現在距離二月還遠,即使拿到那東西也是無用,因此自己還有時間慢慢對付這小丫頭。只是堂堂雲拂塵公子竟然為了對付一名小丫頭這麼費心,傳出去也會驚到他人吧。更何況為了拿到那東西,可能必須騙騙這小丫頭。他雲拂塵身份不低,在江湖上或者朝堂中幾曾做過什麼違心之事?只這次為了主子,倒不得不有些卑鄙行徑了。
一名小丫頭,多給她些銀錢,為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這也就算對得起她了吧?
或者看她這樣打字不識什麼都不會的樣子,也許也可以教她一二。對她好些,自己也可以少點內疚,而且也許更容易拿到那東西也不一定。
雲拂塵想到此處,暗暗打定主意,從凝思中回過神來。他適才凝思,對外界感知亦是遲鈍了些,現下自然便不同。正要對展眉說什麼,忽然感覺到客棧窗外似乎有呼吸之聲。
雲拂塵武功極高,在武林中也有不小名氣,雖說剛剛是有些失神,但有人窺探而自己等對方到了窗下方才發覺,也可見對方武功非同一般。雲拂塵心中凜然,手一動,從展眉頭上拔下一根簪子來,射向窗外,口中同時道:「外面哪位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也讓我好生款待一下。」
窗外衣袂飄動之聲忽響,然後是一男子笑嘻嘻聲音:「這簪子打造精細,想必是這小鎮上唯一一家有點水平的『銀鑲坊』的手藝,倒可以換點銀子。在下謝過雲拂塵公子!」
雲拂塵一挑眉,微揚聲道:「閣下是哪位?若手頭緊的話不妨找在下,區區小忙在下還是幫得上的。」
「雲五公子當真財大氣粗。」外面那聲音仍是笑嘻嘻,「在下只是看挺多人在這鎮上鬼鬼祟祟,忍不住來湊個熱鬧。順便看看五公子到底有什麼寶物,居然引來這麼多武林人士覬覦……噴噴,其中還不少江南大派弟子呢!」
雲拂塵心中大震,一方面是因為那人竟能喊出雲五這個名字來,另一方面自然是那人說這番話卻顯然是提醒自己,倒是似友非敵。他想到此處,語音也和緩不少:「朋友既要湊熱鬧,為何不進房來說?」
「這熱鬧沒什麼好看,那東西有人看重得不得了,但我要來又無用。」那人笑道,「可笑那幫少俠老俠的,為了一本有害無益的書煞費苦心。」
「你我知道那書無益,別人可不知。」雲拂塵聽他連這個都知道,忍不住歎了口氣,「不過雲拂塵既受主上所托,怎麼也得把東西帶回去才行。說不得要大動干戈了。」
「刀劍無眼,小心你那小美人才是真的。」男子大笑道,聲音漸遠,「我承你家三公子一個情,過來告訴你一聲。那幫叛賊雖然大部分都在海上,快被某人收拾了,但還有小撮留在江南。他們巴不得武林亂成一團,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話說到這地步,雲拂塵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馬上清楚這謠言從何處而來。忍不住暗罵一句那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竟然還不放棄挑動武林的企圖。他提高聲音用內力送出:「如此多謝,雲某知道了。」心中打定主意要隱匿行蹤,盡量不要和那些想武功秘笈想瘋了的少俠「老俠」們打交道。
心下思度著,卻聽展眉忽然開口說話:「雲公子,你弄掉了我的簪子,要我用什麼束髮?」
雲拂塵一愕,展眉卻一伸手,把他頭巾摘下來:「我便用這個吧,雲公子你能否幫我買一套小廝的衣服,我想穿起來會方便些。」
雲拂塵呆呆看著展眉將髮束成男子樣式,心中忽然掠過的念頭是,這小丫頭不止固執,怕還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