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九月十四日星期四雨好累,站在四班門口,心好累。
一面牆,僅僅是一面牆,卻劃出了兩個世界。他在他那端,我在我這邊,誰能越過這面牆?
我過不去,我看著他笑聽著他的種種,我卻過不去——也許,是永遠也過不去了。
如果遠一點,也許更好。如果不這麼天天見面卻視若不見,也許會更好。他是他們班班長,無數眼光集中在他身上,所以,他不能和他的「初中同學」常常在一起,不能和他的「初中同學」笑、聊天、打鬧……因為,早戀是罪,很重的罪行,很重的罪名。
所以,我和他,要保持距離。一牆之隔,兩岸的距離。
他在新的天地裡翱翔,而我,是多餘的。他到了新的世界,我,卻被留在了原地。
我過不去啊…… 羨慕他們班上的每一個人,他們之前並不認識他,只是,他們,湊巧和他分到了一個班。所以,他們能擁有他的話他的笑他注意的眼光,而我,只能是擦肩時,視若不見的一個眼光而已。
如果,我們班裡能有三四十、四五十個考上L 中的,我和他就有可能分在一起。可惜,我們校考上重點高中的尚且不足二十,L 中的不到十個。而甚至不是重點班的我們班,只有我和他考上重點,都是L 中。
紛飛,秋天的蒲公英,本來在一起的,到了這季節,卻只能紛飛。天南海北,從此,再無一起的可能。
我和他,真的,飛到了一起嗎?
懷疑,漸漸滲進了心裡。尤其在聽完彭青雯的敘述之後。
不知道寢室是怎麼排的,總之,班級裡面多出來一個我,被塞到了一間混寢——非常混雜的寢,L 中本校的、分校的,一共八個人,竟然都能夠來自四個不同的班級,搞笑的是,只有我單獨一人。
而彭青雯,是他的同桌,很巧很巧。
於是,她會說起他,說起他在他們班有多受歡迎,說他和他們班的劉莉穎有多「曖昧」和相配,直到我若無其事地告訴她,我和他,是一個初中的。
我不要聽,可是,我想聽。聽他的一點一滴,然後,讓疼痛慢慢慢慢從心上切下去,痛得流血,也是快樂——我,果然自虐得很。
我聽著他的一切,就是聽不到他的名字,和我掛在一起。
他的名字,竟然和另一個女生相連,在開學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裡。那個女生,我也認識的。同為語文課代表,我常常可以見到她。很可愛很會說話的女生,俏皮的短髮,和我完完全全不相同。
不會的吧……這種謠言,是哪裡都會有,而通常都是胡說而已,對吧?
是這樣吧…… 你的世界距離我遙遠,我的愛情你放在一邊。不知不覺回憶取代這一切,愛得再深已是從前。
時間距離是反應物還是催化劑?時間距離+ 相愛男女未必每次都會生成離別,也許,時間距離不是關鍵,關鍵是那男女自身。如果他們符合了條件,時間距離正好可以催化他們,反應更快或更慢,只是改變速度,不會改變結局。
也許,他和她,看到了開頭,便可以猜到結局。中間的過程,不過是反應過程罷了。結局,是不會變的。
愛得再深,已是從前。
宋盈站起身面對李老師,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保護顧晗。事情是她惹出來的,課是她領著逃的,是她打電話哭泣,他才過來安慰她,她自然不能讓老師抓住他。
曾經,那個叫孟川覺的男生,就是不想讓老師發現他和她有什麼關係,就是不想聽同學說三道四,才對她來個「相見『正如』不見,有情『便是』無情」,把他和她的感情放到一邊,最終讓它泯滅的。
她從此知道了,男生,可以好面子至此,可以驕傲至此。她宋盈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既然不想承認愛她,她自然不會強求,寧可快樂著自己的快樂,痛苦著自己的痛苦。從此,便是世界的相離,思想的隔斷,和……愛情的消散…… 「老師,是我……」想開口擔下所有的責任,想找借口把「早戀」這一嫌疑從顧晗身上抹去,顧晗一拉她,穩穩地站在她前面。
「是我拉著宋盈出來的。」顧晗的背擋在她前面,深藍色的外套,給她無比的安全感。奇怪,初三換座之後,坐在她前面的那個他亦是一身藍,為什麼記憶之中,沒有這樣的安全?總不會是因為,那個孟川覺,沒有這個顧晗高吧?
顧晗把她擋得嚴嚴的,好笑,她宋盈,什麼時候需要躲在別人身後?她耶,父母出國姥姥去世外加失戀在半年內發生,卻仍會在人前笑語盈盈的她耶!她早就是金剛不壞之身,還有什麼可以在乎的?他又何必……他……他家裡管得那麼嚴,他父母對他期望值那麼高,他背負的擔子那麼重,他那麼高傲那麼認真那麼規矩,他何苦出頭維護她?反正,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沒有人有辦法管她的…… 想繞過他重新面對她惹出來的麻煩,他卻像是背後生了眼,左手後伸擋住她,竟然不讓她從他身側走過。她心中著惱,想揮開他的左手,卻輸給了他的力氣——男生,果然體力要勝過女生呢!
「啊……那個……到公眾場合要注意衛生,小心非典……」李老師支吾半天,竟然冒出這麼一句來。
「謝謝老師,我們會注意的。」顧晗表情嚴肅點了點頭,「我們要走了,老師再見!」說完結帳,拉起宋盈就走。
喂喂喂,哪裡有這樣子的?宋盈哭笑不得,還當真是四人兩組約會是嗎?
「對不起。」出了冷飲店,宋盈立刻說了句。
「為什麼要道歉?」顧晗仍是握著她的手,眉卻稍稍地皺起。
「你不該站出來的,萬一老師找你家長怎麼辦?」宋盈搖搖頭,「我反正是沒有人管了,倒無所謂,但你……」
「笨蛋!這種事情,本來就該男生站出來的!」顧晗瞪著眼睛,「哪裡有把責任推到你身上的道理?而且……」他臉忽然一紅,說不下去了。
「而且什麼?」宋盈好奇追問。
「笨蛋……」聲音很小很小,顧晗扭過頭去不看她,「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什麼……」宋盈衝口而出,然後猛然住口,臉也不可抑制地紅了起來。心中慌亂混著一些喜悅,全身僵硬,被他握住的手更是滾燙無比。
這樣的感覺,好像曾經有過…… 心中一凜,想起那個下過雪的晚上,想起她和孟川覺單獨走過的那一程,想起那時的心情,竟和現在一般無二。原來,歷史真的會重現,在三年之後,在類似的情景中。
——不,哪裡類似?當年的她天真單蠢,當年的她一心喜歡那個他,而今,她還是她,心卻老了。縱然有著心動,也是身為女人的被在意而生的虛榮,無關情愛。
是的,無關情愛。她已經受不起另一次的心動另一次的期盼另一次的離別另一次的改變了。人總是會孤單一個,週遭來來去去都不過是過客,最終陪在身邊的,只是自己。如果所有的感情都有消散的那天,還不如在開始的時候,就讓它不要有開始。這種回憶,有過一次,已是太夠太夠。
她能看到顧晗的感情,即使他彆扭得不會表達,但她亦是掩飾自己的好手,怎會不懂?只是,這種事情,莫不如讓它在一塌糊塗的微妙中淡淡產生淡淡消亡,只回想時惆悵並著心跳,好過挑明白後各分東西的尷尬。所謂早戀和初戀,把它所有的魅力集中在朦朧之間。當有一天朦朧不再朦朧,現實從天而降,就是破碎的時刻。
她打碎過一次,因為自己的年少無知。現在,她不想重蹈覆轍。尤其,眼前這男孩,這麼可愛的認真,認真到讓她想哭。
她…… 忽然放開他的手,宋盈向旁邊走了幾步。
一時之間,深深感到自己的卑鄙。傷心的時候賴他賴得毫不猶豫,等到招惹了一顆心之後,再忙不迭地劃清界限。
她的脆弱只在他面前表現出來過,她在潛意識裡拚命利用他的善良他的不忍心。忘了女人的眼淚,常常是對付男人的利器;忘了倔強的哭泣,是依賴與被依賴關係的證明——或者,她沒有忘記,她是故意。她太累她太寂寞,所以,她利用他。
她……怎麼可以這樣?
顧晗手中一空,蹙起眉看向宋盈。宋盈臉色不復紅潤,而是死灰一般的慘白。
「宋盈,你怎麼了?」他一慌,忙伸手過去。
「不要!」她不能再這樣無理地受著他的關懷,既然她無法回報,就不該貪戀他的溫暖。
她的手打開他的,瞬間,兩人都愣了。顧晗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手在半空中,無法向前,也收不回去。
宋盈咬緊唇,除了父母,他是現在最關心她最瞭解她的人,可是,她,總是傷害,最不該傷害的人。
淚水已盈然,可是,不該在他面前哭的,既然不打算被他安慰,就不要裝成可憐。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苦。什麼時候,在他面前,她已經不會偽裝了?
顧晗眼中掠過一絲傷,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我們回去吧!」
他轉身,向學校走去。後面,宋盈無聲地跟著。
進了校門,4 :30的下課鈴聲也剛好響起。宋盈輕聲說:「暖瓶在樓下放著,我去打水。」向寢室樓拐去。
這樣的壓抑,是她無法忍受的。心中,忍不住又想起了那次,跟在孟川覺身後的無所適從。
她的倔強和孟川覺的,碰在一起會撞出丘陵阻住一切。或許,在那次漸行漸遠中,她就該明白,兩隻獅子是無法在一起的。她和他在某一方面太過相像,儘管不想承認,但是,同極相斥,不知道這點,她的物理分數從何而來?
「我陪你去。」身前走著的男子竟然停了下來,雖然是僵硬著聲音,卻停下來。
——如果當日,那個男孩能停住,如果當日,她能追上去…… 淚水朦朧中拿起壺,淚水朦朧中擰開水龍頭,淚水朦朧中……不,和淚水無關,是水房水龍頭質量問題,水花四濺。宋盈一驚,直接伸左手出去調整壺的位置。
「你做什麼?!」顧晗喊道,忙去抓她的手,卻是晚了一步。熱水在宋盈手上燙出了淡淡紅暈,頃刻凸起,宣告著它的勝利。
心若麻木,又怎會感受到這些疼痛?宋盈雲淡風清:「不用擔心,學校的熱水,向來達不到一百度。」當然曾經是達到的,但到了暖瓶中,能有六七十度已是難得。熱水一向易於冷卻,因為周圍的冰冷。
「你!」顧晗豎起眉,一時間怒氣幾乎無法抑制,手用上了力氣,被他抓住的宋盈卻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片刻,顧晗發現她手腕上被自己捏出了紅腫,慌忙放鬆手勁,將她的手小心拿到眼前審視。充滿傷的手,傷她的,卻還有他一個。
懊惱地對著傷吹氣,顧晗心中不知道罵了自己多少次。又不是不知道這女子的性子,怎麼還會被她氣成這樣子?她任性,勸著她攔著她其它由著她就好了,怎能往她自己弄的傷上再添傷呢?
眼神忽然凝住,凝在她的腕上。天旋地轉一般,霎時間心中冰涼。顧晗放開宋盈的手,聲音低啞:「原來,你的美工刀除了削鉛筆,還有其它用途。」苦笑一下,轉身離開。
宋盈不解,將左手舉起面前,然後咬緊唇。
左手手腕上,有兩道已經泛白的細紋,靜靜延伸。
水房外面開始有了人聲,從主樓走到寢室樓來打水的人,和直接從門口過來的他們有一點時間差,所以姍姍來遲。
「同學,水冒了。」進來的人見熱水從暖瓶口濺出,提醒宋盈。
「哦,啊,謝謝。」嚥下喉頭的硬塊,聲音開朗,宋盈關上水龍頭,想回給那位同學一個笑容,眼淚,卻像是擰開龍頭一般,流個不停。
——爸爸,媽媽走了,是不要我了嗎?
——小盈,媽媽是去給你賺錢的,不是不要你,只是想要你生活得更好。
——她媽也真狠得下心來,孩子才五歲就拋下她出國賺錢,一去就是兩年,這孩子可怎麼辦啊?小盈,想不想你媽?
——不想。
——宋盈,你和孟川覺當初關係是不是很好?啊!對了,聽說他原來好像有女朋友,不會是你吧?
——怎麼可能?我和他關係很一般。
——你說你買這些書,一點價值都沒有,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將來怎麼辦?
——我會找地方放的。
——還是朋友?
——呵呵,當然。
她的笑早已成了習慣,有的時候可以讓她免於被傷害,更多的時候卻讓她受更多傷害。可是她只會笑,她知道哭出來是多麼輕鬆,她知道只要弱一點點便不會那麼累,可是她做不到。就像她做不到別人那深切的關注關心,永遠只能一句「沒事吧」「還好嗎」,然後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她,是一個缺乏感情的人——或者說,缺乏表達感情能力的人。而這個世界,恰好是應該表現出來,甚至過分表現出來,否則就不會被知道被重視的世界。
哭出來的人贏,所以她輸到十八歲,輸掉幾乎所有。
輸就要到底,可是,為什麼這一刻,只這一刻,淚流不止?和看到姥姥在病床上那時,和送老爸出國時一樣的,淚流不止?即使努力壓抑,仍是,淚流不止?
宋盈拎起壺,衝出水房。
「剛才過去的,是三班的宋盈嗎?」
「她……怎麼好像在哭啊?」
晚輔導的時候,任上面老師嘮叨不停,宋盈趴在桌子上裝死,臉是側向顧晗的反方向。
不敢看他,怕看了他的側面,解釋的語言衝口而出:「那傷痕,不是因為孟川覺。」
那傷痕,不是為了他,是因為那一段時間的自我厭惡,所以懲罰;也是因為那一段時間的麻木,所以想看看,自己是否還有痛覺。
就像剛剛被熱水燙過的地方,平時也會被燙到,卻只有這一次,感覺到了痛。
可是,她不能解釋。如果解釋出了口,他和她,便回不到無牽無掛的最初。
那麼一句話,便會成了承諾,像曾經的承諾,因為太輕易說出口,最終傷得深而見骨。
她不想再有人被傷,無論是她自己,或是這個他。
這青青校園中的青澀戀情,幾乎看不到明天。受了一次騙之後,她不要再做那縹緲無稽的夢了。因為,夢醒了的人生,往往比無夢更加淒慘黯淡。
明知無結果,何必開始,何苦開始?
他應該在恨她了吧,那樣,最好……最好…… 風若不起,便不會吹皺那池春水,也便不會有漣漪。
只是,袖子上的淚,又是哪裡來的水?
「宋盈,不去食堂吃飯?」語文老師開恩提前五分鐘下課,給大家跑向食堂的空擋,翟歡雲跑過宋盈身邊時問了一句。
「今晚不想吃,減肥。」宋盈搖搖頭,雖然她已經沒有什麼空間可以減了,但這是個萬用借口呢!
身邊的人出去了,忽然心裡空落落的。苦笑,只能苦笑。什麼時候習慣了身邊有人?懷習慣呢,因為,一旦失去那個人,會加倍空虛。
他是去取飯的吧!不知道老爸怎樣了,老媽說沒什麼事,快了。
只是,心懸起,就不會輕易放下。
正在出神中,眼前忽然多了一個方便飯盒。抬頭,顧晗把臉扭過,不看她,埋頭吃他自己的飯。
捧起盒飯,吃了起來。眼淚拌進去,加強了鹽的效果。
他,為什麼要是他……這樣的他,為什麼要擠進她的生活,為她的無病呻吟痛苦?
他應該是和那種很可愛很可愛的會撒嬌的該哭就哭該笑就笑的女孩一起的,這樣他撲克臉上也會多一些其它表情,不要像和她一起時,儘是皺眉。
冰塊配熱火,她曾經是水,如今已結冰,永生永世是變不成火的。
想著吃著,忽然喉嚨處傳來一種怪怪的味道,腦子還沒反應,腿已經自作主張跑了出去,跑到女廁的洗手池兼水池旁,大吐特吐起來。
「宋盈!你怎麼了?」門外傳來焦灼的聲音,急促地敲著門,似乎她不回答就會闖入一般。幸好這時間大多數人都去吃飯了,廁所裡還真沒人。
「我沒事。」開了門,讓敲門的人差點摔進去。宋盈慘白著一張臉,卻還能對他點點頭,「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沒事。」
顧晗不理會她的若無其事,拽起她到側樓梯。晚上側樓梯上沒有燈,黑漆漆的,宋盈卻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
「我不能吃肝,過敏,會吐掉。」她解釋著,「剛才吃的時候沒注意到。」
「真的是沒注意到?」
「啊?」宋盈怔住了,什麼真的假的,這位仁兄在問什麼?
顧晗把她疑惑的停頓當作默認,口氣越加酸澀:「你要是討厭我嫌我多事,就不要理我,何必……」他頓了頓,然後極低極低,像是從地底發出聲音,「何必拿你自己身體賭氣……你……」
「我沒有……」
「我知道你討厭我,你討厭和我扯到一起,你怕那個人聽到會誤會。你討厭我硬要管你,硬要你忘掉他。你討厭我看你哭泣,你討厭我對你……」顧晗住了口,不想把感情說出來,既然她討厭。
他在黑暗中的身影看來十足寂寥和落寞,宋盈雙手緊握才忍住了上去抱住他的衝動。她開口,聲音卻好似不是自己的:「你亂說些什麼啊……」
「我亂說?我是亂說嗎?你手腕上……」
「我……不是為了他……我只是討厭自己而已……」失戀之後拿美工刀割個小口子裝自殺,她還沒那麼弱智,「我只是在那個時候覺得自己很失敗,所以……」
回想那個時候的心情,宋盈猛地打了個寒戰,無法說下去:「至於剛才,我真的是在想事情,沒有注意到。」
「在想什麼?」
「在想……價值。」
「價值?」
「是的,價值。例如,你剛才替我買盒飯,我收下它,吃掉了。但總有一天,你會向我討還這盒飯的價值,如果到時,我還不出,怎麼辦?」
「是我自己要給你買的,你不用還。」
「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如果是我讓你幫我買的還更好說,大不了就是三塊四塊錢。但……錢上的債好還,難還的是……」情債二字到了宋盈嘴邊,終究無法出口。
顧晗心中一痛,知她之意,勉強開口:「我只是擔心你餓到,幫你買飯而已。
你想吃就吃,不想就扔掉。不用勉強去吃,也不用擔心價值問題。反正,就算你把它還我,我也吃不下了。「 「我……」
「我只希望,你不要一直想著上一頓有多美味,然後就把這盒飯放到一邊不去看它。上一頓的飽餐,不會讓你現在不餓。」
「相反,正是因為上一頓吃到最後又苦又難以下嚥,才會讓我不想再吃了的。」
「你不能因噎廢食啊!不重新拿起筷子,你會餓死的!」
「餓死,總比噎死好。而且,就是因為吃飽過,才會餓。如果一直不吃,就無所謂餓不餓了。」
顧晗瞪她,過了半天,歎了口氣:「我該拿你怎麼辦呢?」稱謂從「盒飯」
「價值」忽然轉正,宋盈一陣心慌。
「還有一個多月高考。」顧晗忽然轉換了話題,這個話題比較輕鬆,宋盈點點頭。
「咱們是考完估分填志願,我來賭一把。如果我們去了不同城市,距離太遠,我認輸。如果是同城……試著看看好嗎?你不可能永遠不吃飯。」
顧晗說完,屏息看向黑暗中的人,片刻沉默之後的聲音便是死刑或死緩(通常可轉為無期再轉有期)的判決。
「我不知道我要考哪裡,所以,不要為了我,改變你的志願。」判決:死緩。
「好!」反正,他也沒有決定考哪裡。重要的是,她的目標只有三個:京、滬、本市。她怕熱,本地又沒有父母在。
她……低估了他對她的瞭解,這會是她賭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