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的時光總是去得急,在火光明暗的晃影下,兩條人影細語繾綣,讓洞穴裡滿載暖意。
寒熱交替在體內衝撞,神智依舊無法完全掌握的龔擎依附在花非語身上,再次汲取讓人極度舒適的溫暖,狂野的衝擊已不復存在,餘下的慵懶一波波刷過全身,帶出不同先前的溫婉。
「……龔擎,感覺到了嗎?你我合為一體,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未能回答,只是稍稍收緊放在花非語背後的雙手,在方才快感累積至極限的那一刻,體內原本旋留的寒意竟傾巢而出,反撲向花非語,即使明白這是花非語特意造成的效果,卻仍舊感到歉意。
「你身體能經得住寒毒反噬嗎?」明知不可能,卻仍不由自主想尋求一個肯定的答覆。龔擎心裡暗嘲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天真,由花非語如此作為的那一刻,他所承諾的天長地久、暮暮朝朝都已成空,這纏綿的時光已是走到盡頭。
「你明白的!我無悔!」沒有隱瞞自己即將逝去的事實,花非語再次將已然開始變得冰冷的唇壓在已然恢復溫度,顯得格外香甜的唇上,貪婪卻又悲哀地吮吸著,留作臨逝前的懷念。
「其實你不必悔疚,能救得相公,奴家很是開心。」隨著聲調轉變,原本高壯的男子,身軀竟開始慢慢浮現女性的玲瓏,龔擎見狀,一個翻身,把花非語攏抱在懷。
「邪功附身,原本就是短命之格,能在臨死前完了奴家這一生的想盼,能在死後依舊能有魂魄依歸,我已是相當滿足。只盼相公別忘了,你答應讓非語進龔家門,做龔家的鬼。」「非語……你逼我應下承諾,便該知道我從不食言。」龔擎緩緩抹去那掛在笑得燦爛的唇上的血絲,早已恢復溫度的軀體,承接住開始發冷的嬌軀,眼底甚是憐惜。
「答應我……別讓任何人看到我死後的模樣,包括你,我要我在你心目中永遠是最美的!」「你已經是最美的……」龔擎緊緊握住花非語無力舉高的手,雙目中蘊藏的淚,死死不肯掉下,他不想讓花非語在自己瞳中看到他如今這副紫青模樣,那如厲鬼般醜陋的面貌,在自己心中確實覺得很美。
「離開吧,我答應陸慎言,二日後還他一個活生生的龔擎,若你還不出去,他恐怕會以為我把你吃了,然後殺進來。」仍有心情調笑,只是隨著一句句話出口,噴出的血絲也染紅了胸口,花非語搖搖頭:
「我竟以為憑我的內功,至少可以再抵擋寒毒一陣子。看來,我還是料錯了。你快走,我不要你看到我如今的模樣!」最後一句已是聲色俱厲,龔擎卻是絲毫不驚,他站起來先將衣物穿戴好,然後走回花非語身旁輕輕抱起他,再細心為他穿戴好粗布麻衣,又以五指成梳,將那三千煩惱絲細心的結成婦人之髻,再由自己衣裳內掏出一支樸實無華的木簪幫花非語插上。
「我曾說過,等成親之日,我必定贈你一支名簪,好襯托你的如花美貌。」「嗯,我記著呢!」順柔地靠在龔擎胸前,花非語黯然落淚,語態卻是故作飛揚,「卻不知道相公原來早已準備好娶我過門呢!」「這簪,是亡母之物。雖說在世人眼裡不值,於我卻是絕世名簪,就不知道非語是否嫌棄……」「……」花非語怔忡地望著一臉溫柔的龔擎,臉上的淚水早已擦拭不住,可是他精亮的雙目只是一眨不眨,直盯著那龔擎雙眸裡畫出的誠懇笑意。此刻,他真的死而無憾!
猛地提力一拍,將龔擎拍離自己,花非語勉強站起,手指指向大石封口之處:「走,在我還能目送的時候離開!走!」「非語……」龔擎望著花非語堅決的身影,一步一步退向洞口,也一步步遠離這位他應該陪伴一生一世的妙人,直到掌風出手,轟倒面前擋口大石,龔擎霍然回轉,不再望向已是七孔流血的花非語,他大步邁出洞穴,一步步重愈千斤,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腳印,以示他的不捨與依戀。
花非語注視著那堅毅背影,視線慢慢轉到地上龔擎踏出的腳印:
「你終是有心,我該慶幸,如此以死相搏,終於搏得你心中留影!哈哈哈……」在大笑聲中,沙石四下,將洞穴重新封起,這短短兩日情緣之所,便是自己葬身之地!
洞口邊,自花非語把自己打出來後,便一直沒停過的朦朧細雨沿斜風吹進,陸慎言閉目感受撲面的涼意,卻無助於排解自己煩悶的心情,那一股說不出的躁動,仍舊在心頭徘徊不肯散去。沒有了晨曦晨起,整個天地淪落為一片灰茫,掉落山谷已是壞事,如今看這天象,更是壞事,卻不知,這次又要壞在哪了?
輕歎一聲,發覺自己無事可做,陸慎言又拔出私自藏起的寒扉,越看越覺得這劍好看,自己的瀟湘雖也屬寒劍,卻不如這劍來得寒氣刺骨,不用打,先這劍氣,便退敵三分了。
「這劍在龔大哥身上,可見此劍必是他的兵器。只是名劍非是等閒,能夠驅使它,必定武功也有相當。可見,龔大哥武藝絕對不差,那我掉落深淵時所看景象並非錯覺。」陸慎言推論完畢,深覺自己又多了一項把柄能逼龔擎吐實,心裡稍稍好過了一點。
「只是,他們要待到何時才能出來?花非語也不知對龔大哥做了些什麼?只盼龔大哥不會吃虧太多,常言道:吃虧便是佔便宜,龔大哥應該能想得開吧,只是,他那性子難纏,說不定會找我報復,唉,真是好人難當!」再度喃語,抬頭卻發覺月已高掛,朦朧雨景下,月兒稍露尖角,半明半暗的山谷瀰漫著一股淒美,即便是陸慎言自問並非傷春悲秋之人,卻也忍不住心頭一酸。
「今夜儘是怪事,連這個月兒也來湊熱鬧,弄得這麼悲淒,怎麼叫人好活?」未待洩出心中怪異,耳際已聞到兩聲巨響出自被封閉的另一邊洞穴,陸慎言一驚,急忙跳起,手持雙劍奔至另一端,但見漫天塵埃下,洞穴門外站著一人,那身形正是昏迷數日的龔擎。
「龔大哥,你可醒來了,可知道我……」正想上前邀功,但見龔擎雙目含淚,略顯紅潤的臉上並無治好毒素的喜悅,反而寫滿了愧疚、悲傷之色。這、這唱的是哪門子的戲?
陸慎言不敢輕言動問,龔擎也無心理會陸慎言,伸手取過陸慎言手上所提「寒扉」,龔擎突然長嘯出口,身形爆動間,劍光直指重又被封上的洞穴口。
「龔大哥,你這是……」以為花非語對龔擎做出了什麼人神共憤之事,龔擎抵受不過,準備殺花非語。陸慎言不由又驚又駭,「花非語被你關在裡面了?那你的傷勢……」「走開!」冷冷一斥,不顧陸慎言瞬間的滯愣表情,龔擎長劍揮動,劍氣融聚一體,形成絲線,打在石上竟如一支筆,將字字句句刻於石上。
「天長地久終有時,此恨綿綿無絕期!至愛妻花非語,拙夫龔擎立!……這,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情啊?」未等陸慎言想通,龔擎冷眸一瞟,身形急動,一手扯過陸慎言,便施展輕功向著谷壁游去。
「等等,龔大哥,你不會是想就這樣衝上去吧,這裡可是看不到谷頂的深淵啊?」耳邊呼嘯風聲,頭頂蕭瑟雨響,陸慎言想掙扎,可如鐵鉗般緊烙他手的五指根本讓人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龔擎帶著自身飛躍在崎嶇的山壁林間飛竄。
見已無法阻止龔擎的瘋狂舉動,陸慎言只好死心任由龔擎帶領,心裡卻是暗暗埋怨花非語。說是還他一個活生生的龔擎,的確花非語是做到了,可是他也不該還自己一個瘋狂的龔大哥啊!只是……腦中又一次閃過龔擎所刻字句,陸慎言這時終於發現其中的不對勁,他扯開喉嚨大聲叫喊:「停下,停下,龔大哥!花非語他死了嗎?」此語像是一個禁句,在龔擎心中再次劃過一道深不可測的傷痕,抿嘴不吭聲,以自身修為作主,以寒扉之利為輔,龔擎一路披荊斬棘,短短的幾盞光陰,陸慎言便已看到山壁的盡頭,那植在平地上的山丘。
「不會吧……」驚駭得幾乎掉落下巴,陸慎言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仍舊在飛馳的瘦弱身影。這、這真是那個莫笙口中掛著的無能之輩嗎?
領著陸慎言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龔擎半句話也沒有吭聲,甚至連該掛在臉上的淡漠面具也丟棄了,如今的他,只有滿腔的怒火需要發洩,他要見見那一直與他鬥法之人。為何要害花非語?為何要將花非語擺上他們的賭桌!
走出武寧縣,奔至漢昌,龔擎一提陸慎言到劍門暗樁處,揚揚陸慎言手中的瀟湘,短短幾個時辰內,一條輕便小船便已備好,剛想上船,這次卻是怎麼也無法動彈。
陸慎言一手制住他的肩膀,仗著身形的優勢,硬是不讓龔擎再行邁進:「龔大哥,有些事情慾速則不達,你剛剛解毒便運氣帶我離開山谷,然後又一路兼程奔到漢昌,你可知道你如今臉色有多難看?多蒼白?你這樣糟蹋你的身體,你對得住以命救你的花非語嗎?」再笨也明白此刻龔擎最是看重花非語,陸慎言搬出他來,果然止住了龔擎再行前進的身子,他轉頭看向陸慎言,見那少年臉上一派堅決,恍惚間,花非語離逝前那堅決的神情,龔擎這段日子一直積聚的疲累突然爆發了,整個身子軟了下去,任由陸慎言把他攙扶進一處隱蔽的角落暫行歇息。
「龔大哥,我們便在此處歇息吧!」自作主張的訂下客房,陸慎言不放心龔擎獨自一人,他端來飯桌,督促著龔擎一口一口把它吃下,直到全部空蕩他才肯放過龔擎。
「慎言……」「嗯?」「非語去了。」「我知曉。」見龔擎肯自動談起花非語的事情,陸慎言無限驚喜,端來椅子坐在龔擎身旁,他已好奇太久,如今終於能一破謎團。
「非語……」望了一眼興致勃勃的慎言,龔擎輕歎一聲,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他亦男亦女,非男,也非女,生在世上可算異數,加上邪功修練,男女之身皆可控制,武藝深不可測。他當男時,是白道上人人憎恨的採花大盜,他當女時,卻是白道上有名的武林三大美人。」「什麼?」「武林上,有三大美人。莫家水府的莫水濃,名劍山莊的辟蓮生,還有朱家莊那未曾被人見過,卻芳名傳萬里的朱明芳。那日,我們設局朱家莊欲抓採花大盜,可與花非語有過一面之緣的我,在見著那蒙紗步出的朱明芳時,便知曉,採花大盜這次是抓不得了。」「然後,你便裝作落敗,放花非語離去,再然後,你便被花非語纏住了。」「花非語再出現時,其實是奉黑道修羅之命逼我現身,我與他曾有一賭局,而花非語便是執行賭局的其中一人。其中發生很多事情,你也是看在眼底,以你聰慧,很多事一想便通,花非語原本該以毒相逼,讓我屈身於修羅面前,只是天意弄人,最後卻是他……」未出口的語句卻讓陸慎言深感慼慼。又有誰知曉花非語竟會對龔擎動了真身,賠上一命,只為解開他親手下的毒藥。只是他死後得龔擎承認,落下拙夫之名,也算是心滿意足了吧,畢竟在生,他未必能得龔擎垂憐。
「別想太多了,先好好睡一覺,明日,我們動身去君山,相信莫笙已在那處等待,我們會合後再想對策對付黑道修羅!」不曉得怎麼安慰,陸慎言難得「慎言」,實是這情感之事,外人是無法評頭論足,越俎代皰。
「呵呵,慎言真的長大了,想到三年前……」「好了,三年前的事不用再提,你還是快歇息吧。」見龔擎恢復過來便想揶揄他,陸慎言立刻截住話,即使龔擎此刻心情不好,想找人開開玩笑,可他又不是莫笙,不便代他一盡師弟之責。
被陸慎言快手送上床褥,龔擎慢慢放鬆表情。確實也是累了,累在身,累在心,若陸慎言不阻止,自己說不定真會倒在路上,幸好自己身邊跟著的是慎言啊……見龔擎終於沉沉睡去,原本緊皺的眉頭也略為鬆懈,陸慎言這才放心掩門而去,望龔擎今晚有個安寧的夜,這樣他也會安寧。
步回自己房裡,陸慎言傳店小二將自己份的飯菜端上,決定好好鎬賞一下自己,多點兩隻雞腿,又多加了幾個大饅頭,看著一桌豐富的膳食,陸慎言越發覺得先前那些日子真是食不知味啊。
拿著饅頭裹了片肉,然後張開大口一口咬下,餘香在口裡流傳,讓人食指大動,陸慎言伸手就要拿起第二個大饅頭,只是隨著門戶暗動,夜裡暗潮洶湧,陸慎言明白,他的晚飯似乎要泡湯了。
「誰在外頭,進來說話吧。」既然來者有禮,他陸慎言自然也不是個失禮之人。推開垂涎的晚飯,想了想,又打開包袱將饅頭倒進,即使目前吃不上,總能留到宵夜或是明日早飯。陸家家訓:切莫浪費啊!
聽到房裡的叫喚聲,門外兩人一愣,慢慢地推開並未關緊的房門,露出了陸慎言熟悉的面容。
「莫笙?閔子倫?」陸慎言見著前一位倒還算鎮靜,見著後一位,卻是驚詫至極。明明這閔子倫已經被花非語爆出身份,如今他還敢大搖大擺地跟在莫笙身邊,看來在他與龔擎離開的這段期間,事情發生變故了。
「慎言,你還活著,實在是太讓我驚訝了。劍門傳訊給我時,我還以為是假的呢!」揚揚手裡的飛鴿,莫笙露出陸慎言熟悉的笑容,半分討好,半分自傲:「來時總怕這是假消息,如今見著你,心裡才踏實。龔擎跟花非語人呢?」「……」奇怪莫笙的問話,花非語的去逝莫笙不知曉不出奇,可是龔擎分明是與自己一道去劍門的,怎麼劍門並沒回報他的行蹤嗎?
陸慎言越發事情蹊蹺了,他沉著應變:「我追著掉下山崖之時,已見不著他們,幸好遇上一位貴人,才能逃出生天。」「就是說,花非語與龔擎生死不明?」閔子倫迅速得出結論,他惋惜一歎,然後向莫笙道:「看來為兄這清白還是未能查明。」「清白?」「對,我那日在客棧被人以計誘出,然後施以暗算,幾日幾夜都被綁在馬車裡,不知運向何方?直到前幾日,巧遇丐幫幫主,才在他的救助下順利逃出,原本是想請丐幫幫忙查明你們二人身在何方,哪知一到丐幫,卻見莫兄弟一臉愁深,並且對我拔劍相向,直到丐幫幫主證明我的無辜,這才消了莫兄弟的殺意。只是,一日未能與花非語當面對質,我一日清白未復,實在難以讓莫兄弟釋懷啊!」閔子倫一聲哀歎,似是深受委屈。
「是嗎?那確實是要快點找著花非語與龔大哥!我們不能再遲疑了,若花非語所說是假,那他必定會對龔大哥不利。」陸慎言聽完閔子倫解說也是一臉著急,一手拉住莫笙請求道:「莫笙,唯今之計,也只能請你傳信劍門與丐幫,務必找著花非語與龔大哥啊!」「這個當然,好歹龔擎是我的師兄,我可不能見死不救,任他被花非語欺負。這個花非語也真敢,居然欺騙我莫笙,我絕對饒不過他!」莫笙咬牙切齒著,似乎恨極了花非語,陸慎言見狀,收斂無語。
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是錯的。
「只是,聽莫兄弟說,龔少俠似乎與花非語以夫妻相稱,我怕他們……」閔子倫一個停頓意有所指,陸慎言聞言眼底竄過一陣怒芒,這閔子倫深諳引人歪想的技巧,這樣說法,莫笙能不會想歪,倒是奇事。
果真,莫笙一拍大腿:「若是龔擎真的與花非語勾結,我劍門必定不饒他!」陸慎言只恨不得抄起桌上冷茶,狠狠潑向莫笙,好讓他冷靜冷靜。
龔擎是他師兄,閔子倫只是一個外人,如今他倒是手指向外拗,可真真是「大公無私」!
「莫笙如此說法,相信閔少俠非常滿意吧!我恩人在隔房,我去知會他一聲後,便會跟你們一同到丐幫。莫笙,能幫我結一下帳嗎?」「當然,如今子倫已然回到我們身邊,這結帳對我而言毫無問題。」「也是,閔少俠都回到莫笙身旁,莫笙自然如虎添翼。」看得出來,莫笙已經完全相信閔子倫的話語,陸慎言多說無益,只是推開門便要前行。
「慎言對莫笙才是無以倫比,只是,在卻不知慎言心中,誰才是獨一無二的呢?」擦身而過時,耳際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話語,陸慎言腳下一頓,然後側眼看向正面露得意的閔子倫:
「那絕對不會是……你!」走至隔壁客房,陸慎言有禮的輕敲三下,無人應聲。推門而進,但見床鋪空臥,人影全無,龔擎早已不知何時離去?
陸慎言回頭一看,莫笙與閔子倫緊跟在後,雙雙現於門旁,他不由冷笑一聲:「看來在來見我前,這間客房裡的人你們早已見過了?」「我們,只是想來向救你的貴人道謝,並無他意。只是來時,門已空掩,人早已不在這裡。」莫笙從未見過陸慎言如此冷竣模樣,心急陸慎言會誤會,他連連快語:「若慎言擔憂,我回丐幫便請幫主幫忙,刮地三尺找到你的恩人,如何?」「不用了,看來他是行善不欲人知,又何必勉強他呢!我們這就回丐幫吧。」走到床鋪前,稍稍整理好零亂的床褥,陸慎言只覺觸手冷涼,一點也不像方才龔擎躺過的樣子。看來,他離開很久了。
也好,他離開得很及時,只是沒有了自己在身邊,龔擎是否還會記得歇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呢?
三人腳步不一,卻是慢慢朝房門離去,躲在床下的龔擎凝神屏氣,靜待三人足跡消失。
直到再也感覺不到三人的氣息,龔擎才勉強爬出,翻身上床,盤膝坐下,慢慢運氣三個周天。
若不是方才寒意突然來襲,完全如在洞穴時痛楚,他也不會察覺有人走至房前,行蹤鬼祟。也幸好這一疼痛,讓他聽到了一番精彩的語言。
閔子倫,這個與他有一面之緣的黑道護法,這次又想出何詭計!
只是他撞上了機智不遜於他的陸慎言,呵呵,這戲又該如何唱下去呢?
龔擎慢慢睡臥於冷冰的床褥,舉起手,蒼白的膚色讓他淺淺地笑了起來:「非語,你用盡生命替我過毒,卻料不到這毒之霸道,竟非你邪功能及。若你在天有靈,你是不是會很氣自己,讓我繼續遭受如此痛苦。」沉沉的笑聲隱埋在被淚水打濕的床褥上,黑暗中,男人的哽咽聲傳出。
「怎麼你就這麼死了呢?你居然想用性命來交換我的在意,實在太蠢了。死了,便是什麼也沒了,一個活著的人的在意,你又能分得多少?我明明立過誓,凡與我結髮,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為何你硬要打破我的誓言呢?我明明已故作淡漠無心,你為何又要揭穿我的假象呢?你實在是太過可惡了,花、非、語……」這一夜,誰也得不到……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