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緊攀著古堡悠久而粗糙的牆壁,腳下是波濤洶湧、怪石嶙峋的斷崖,心髒空懸的晏子殊,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險,一點一點地,沿狹窄的引水槽向另一個拱形窗台挪動腳步。
風吹亂了他如絲綢般光滑而耀眼的長發,他緊抿的嘴唇薄而俊秀,黑琉璃般的眼眸專注看著腳下,只要越過窗台,他就能逃離那被反鎖的囚牢。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卡埃爾迪夫去了國外,城堡內的警戒松懈了,除了城堡高聳而厚實的城門外,其它地方可謂空無一人,太陽穴突突直跳著,額冒冷汗的晏子殊,終於觸到了窗台邊緣。
可突然地,他踮起的腳尖一滑,膝蓋撞上結實的片巖,身體陡然失去平衡!
「唔!」
憑借敏捷的身手,墜落的一剎那晏子殊抓住了窗台,可是腳底懸空,再加上從崖底卷起時強時弱的旋風,晏子殊就像一片樹葉一樣,岌岌可危的隨風飄蕩。
晏子殊深呼吸,手臂肌肉緊繃著,試圖攀上窗台,可是幾日來苛刻的飲食,使他沒有多余的力氣。
僵硬的手指一點一點地從涼而光滑的窗台上滑脫,身體像灌了鉛塊那樣沉,終於,當手臂再也無法支撐住身體的重量時,晏子殊閉上眼睛,松開了手。
啪!
墜落的感覺只有那麼零點五秒,一只強壯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他,晏子殊驀然抬頭,震驚地看著那此刻應該不可能出現的男人。
金黃色的頭發如天際的夕陽那樣眩目,那雙如烈火般炙熱,又似最古老的冰層般寒冷的眼眸,正以一種慍惱的、刺痛人的目光盯著他看。
「我說過不准自殺。」男人不悅地說。因為情況危急,為抓住晏子殊,他大半個身體都撲至窗外,讓人膽戰心驚。
「我沒有。」晏子殊辯解著,表情十分冷漠。
「是嗎?」男人的眼睛瞇了起來,冰冷在那神秘的瞳仁裡擴散,「撒謊。」
「我不是你的囚犯!」晏子殊毫不示弱,凶惡地瞪著他:「我不想和你待在同一個地方。」
「可是我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卡在窗台的身體稍微向外滑動了
一下,更用力地攥緊晏子殊,男人優雅的唇邊,浮起嘲諷的微笑:「更像是要和我殉情呢。」
「放開我!」看著那搖搖欲墜的身體,晏子殊的眉頭擰了起來。
「……你沒有權力命令我。」男人說道,他的聲音如同豎琴一般優美,每一個音符都似︱滴飄落的水珠:「抓好。」
「哎?啊!」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像崖底那拍擊著巖石的巨浪一樣,將他拽起!
眼前一片撩亂,等晏子殊回過神的時候,他的腳已經踩到了柔軟的地毯,面前是一間典雅華麗,充滿了貴族氣息的起居室。
讓人完全聯想不到隔壁就是堅固而冰冷的囚牢。
「子殊,你總是惹我生氣,一秒鍾都不讓人安定,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雖然已經脫險,男人卻依舊從後方抱著他,雙臂攬在他腰間,親密地摟緊,「你就那麼想要我懲罰你嗎?」
男人撩過他發際的氣息,透露著一種火熱而危險的情愫,猶如被毒蛇盯住般動彈不得,晏子殊的身體微微發抖著,喉嚨半天只能發出一個顫音。
男人抬起的右手,輕柔而殘酷地解開他黑色襯衫的鈕扣。
「不要……」那手指觸到胸口肌膚的感覺,就像被什麼不知名的怪物舔了一下,血管都凍結起來般的悚栗感,狠狠打擊著晏子殊。
為什麼他要遭受此種待遇?
為什麼是他?
至今都不明白這一切的發生究竟是為了什麼……
晏子殊緊咬著嘴唇,那忍受恥辱而又極度不甘的表情,清晰地映照在壁爐上方,那古老的金色鏡子裡。
「還在想著怎麼反抗我嗎?」男人戲謔著,像要加重這種屈辱般,他扯開晏子殊的襯衫,手指擷住那挺立的乳首,捻轉揉按著。
「住手……」身體竄起電擊般的戰栗,晏子殊狼狽不堪地拒絕著,抓住了他的手臂。
「有感覺了?」男人輕聲笑了一下,用那火熱的、柔軟的嘴唇,吻著晏子殊結實的肩膀,又湊到他的耳朵旁,舌尖冷不防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垂。
「唔!」體溫陡然攀升,晏子殊倉皇地扭開頭,卻被男人扣住了下顎,用力抬起,還未來得及反應,那柔軟炙熱又強硬的舌已經攻占他的口腔。
總是像要掀起風暴般地狂吻,心髒瘋了似的狂跳,晏子殊難受地擰起眉頭,那舌頭挑逗著他,粗暴的占有著他,那靈活而濃烈的羈絆,勾起了身體深處那近似麻痺的感覺
一個月前,法國裡昂羅訥河畔,國際刑警總部
剛聯合美國警察破獲一起跨國詐騙案的晏子殊,因為收到確切關於巨額軍火走私的線報,結束了休假,急匆匆地趕回總部大樓,負責此案的艾伯特上將正在辦公室等著他。
占據了整個十六層的指揮中心,整潔幽靜,數百部計算機依序排開,同世界各地的警察交換著訊息,或者發布各種國際通緝令和最新技術資料。
一側的牆壁上貼著刑警大會的宗旨和近年來破獲的大案,從毒品交易、偷渡、詐騙到爆炸襲擊。
這裡有三百六十名工作人員,來自世界各國,其中只有一百三十一人是警察身分。
這座造價兩千萬美元的銀灰色大廈有如堡壘,四周鋼柵密布、戒備森嚴,內部的氣氛卻是輕松融洽。
因為外交性質更大於刑偵性質,這裡看不到警服、槍枝、手銬,到處是綠樹、花草、清潔的辦公室、計算機終端和聯網的計算機,男人們個個西服領帶,女人們穿著漂亮的OL時裝,逢人問好。
晏子殊見過艾伯特上將三十多歲的女秘書,然後進入了辦公室。
艾伯特上將正在接電話,他已經五十六歲,頭發幾乎全白,腰板卻仍然像年輕人那樣挺直,而且目光炯炯,三十年來一直為維護正義兢兢業業。
晏子殊非常尊重他,因為艾伯特上將不僅是他的上司,還是他重要的導師。
警校畢業一年,在紐約警察局技術部埋頭苦干的晏子殊,因為艾伯特上將的提拔才來到法國,成為國際刑警。現在則是艾伯特上將領導的緝捕工作組的干將。
看到晏子殊進來,上將放下了電話,他面前的黑色大辦公桌,放著許多活頁夾和辦公用紙。
他是這裡罕見的不喜歡用計算機的指揮官,所有的檔案不是手寫就是用打字機。
桌子左上角放著他和家人的照片,他的兒子和媳婦都是普通的上班族,他還有一個七歲的孫女。
「子殊,知道塔裡克·阿迪利王儲嗎?」艾伯特上將開門見山的說,一邊點頭示意晏子殊坐下。
「知道,」晏子殊在柔軟的真皮椅子裡坐了下來,「沙特地區的酋長,喜歡用暗殺和暴力事件解決教派沖突,對我們來說,是顆定時炸彈。」
「沒錯,美國和英國還拒絕他入境,可是法國和俄國不同。」艾伯特上將說道,遞給晏子殊一份機密文件,裡面有整個事件的報告和照片,還有一份綠色通報。(即指涉及危險的慣犯分子,各國警方要提高注意並加以預防。)
「阿迪利王儲最近想買一批包括T90坦克在內的軍火,正和俄國的黑手黨談判,我們的調查員掌握了第一手的資料,正想以走私軍火的罪名,發布紅色通緝令的時候,交易卻突然中止了。」
「為什麼?」晏子殊驚訝地問:「調查的事情被發現了?」
「不是。」艾伯特上將搖了搖頭,深深蹙起眉頭,更嚴肅了:「是有第三方插手,而且是俄國黑手黨都不願意得罪的角色!」
「是誰?」晏子殊問道,打開活頁夾,首頁是阿迪利王儲的照片,戴著白色頭巾,腰間配著寶石匕首,濃黑的眼睛裡帶著殺人的戾氣:「能讓俄國人低頭的……」
他突然不說了,表情就像是吃了一記悶棍,為什麼活頁夾裡會有玫瑰花瓣?綠色的、經過干燥處理的玫瑰,從夾頁落到他的大腿上,極輕的分量,卻像要壓垮他,血液緊縮回心髒。
「這是唯一的線索,所以我們保存了下來。」
看到晏子殊呆呆地看著掉落下來的花瓣,艾伯特上將說道:「花瓣上面有字,用的是一種特殊的金粉,我們還不清楚它的成分和制作方法,但是這種金粉很脆弱,花一枯萎就會消失,花期大概是三至五天,這是一封有時效的「信件」。」
也只有他會做這樣的「信件」!
晏子殊的目光異常銳利,就像是發現了獵物的鷹隼,躍躍欲試,地中海那筆帳還沒有還給「他」!害他陷入黑手黨幫派之爭,差點沒命回來!
「你有什麼頭緒嗎?」看著一言不發,陷入沉思的晏子殊,艾伯特上將問道。
「我想,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晏子殊答道,手指夾起干燥的花瓣,仔細分辨著上面殘留的字跡,可是金粉已經很模糊了。
「上將……這上面寫了什麼?」
「這個……」
艾伯特上將停頓了兩秒,然後拉開抽屜,將一張法航的機票遞了過來:「是聯絡時間和地點,明天下午四點,巴黎歌劇院。」
富麗堂皇的巴黎歌劇院,演出正在進行。
「天使之翼合唱團」清澈柔和、水晶般透明的聲音,宛若來自天堂,使人身心受到福音的洗禮,晏子殊坐在貴賓席包廂內,看著斜對面一身白色禮服,宛如帝王般坐在首席包廂內的卡埃爾迪夫。
他並不是一個人,身旁坐著一個穿銀色低胸長裙,很美的女人,她的一舉一動都像個貴婦,親暱又不造作的挽著卡埃爾迪夫的手臂,面帶微笑地看著演出,偶爾低語幾句。
很明顯她是想獲得卡埃爾迪夫的好感,但後者不像她那樣傾心演唱,手支著下顎,指尖搭在太陽穴處,三心二意。
包廂內共有四個保鏢,分立四角,晏子殊知道走廊裡還有三個保鏢。
卡埃爾迪夫身邊有無數個人在「工作」,荷槍實彈,裝備精良,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沖出來,形成密不透風的人牆,與此同時,那個偷襲者也會被凶猛的火力打成爛泥!
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動手,而且,他是刑警不是殺手。經驗告訴晏子殊,他現在不能動,卡埃爾迪夫的手下隨時會發現他。
第三曲畢,觀眾掌聲如雷的時候,晏子殊騰地站起來,因為他看到卡埃爾迪夫在保鏢的陪同下,靜悄悄的離開了包廂。
晏子殊觀察了兩秒,才追了出去。
華麗雄偉的大廳,離席的觀眾很少,晏子殊一眼就看見卡埃爾迪夫白色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金色的樓梯口。
「這是去哪?」去見王儲?不是說在歌劇院見面嗎?
晏子殊的眉頭皺在了一起,權衡著利弊跟,還是不跟?
拉起西服衣袖,看著銀色腕表上跳動的紅色小點,晏子殊咬了咬牙,只身跟在後面。
從奢靡的門廳到車水馬龍的奧斯曼大街,晏子殊看到卡埃爾迪夫坐進一輛黑色的加長型勞斯萊斯,揚長而去。
就讓他這樣離開?那是不可能的!晏子殊即刻攔下一輛經過身邊的計程車,拿出證件,追了上去。
雖然不是周末,車流仍然洶湧,從歌劇院到聖心教堂,從聖心教堂到貝西耶爾大道,然後又經過凱旋門、中國大使館駛向維克多大道,這樣毫無意義的兜繞,讓晏子殊疑竇頓生,他究竟要去哪裡?
可是又看不出車子中途有突然改變過方向應該沒被他發現,晏子殊這樣安慰自己,心情卻是七上八下的,就像揣著一顆定時炸彈,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天色漸漸暗淡,路燈點亮,令人側目的勞斯萊斯在晏子殊疑惑不安的注視下,駛上太陽高速公路。
為什麼上高速公路?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是不是掉進了陷阱?
晏子殊渾身猛一激靈,就像突然掉進冰縫裡,冷到寒噤,他拼命回憶著歌劇院裡的細節。
他的眼睛,是的的確確看到卡埃爾迪夫坐在包廂裡,也看到他離開,可是現在坐在勞斯萊斯汽車裡的,究竟是不是卡埃爾迪夫,晏子殊竟然不能確定!
因為在追出歌劇院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到他正面的臉。
雖說身形差不多,頭發的顏色和長短也一樣,可是,像卡埃爾迪夫那樣行蹤詭秘的人物,有一、兩個替身也不奇怪。
更何況現在整容術發達,用樹硅脂做的「偽裝面具」,已經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被騙了?!」震驚之余,晏子殊火冒三丈,一拳砸上大腿。
「先、先生?」司機嚇了一跳。
「渾蛋!」晏子殊痛恨狡黠的卡埃爾迪夫,更恨輕易就上當的自己,為什麼每一次……每一次都被他騙!
怒火攻心,晏子殊感到一陣暈眩,他閉著眼睛,沉聲道:「抄最近的路,回歌劇院。」
可是……他已經沒機會了。
蜘蛛撒開了牠細而結實的網,華麗的窗戶後面,那雙冰冷的、優雅而神秘的眼睛,靜靜凝視著朝自己靠攏過來的獵物。
十分鍾後,在高速公路上,晏子殊乘坐的出租車被五輛黑色轎車團團圍住,面對數十把自動步槍,晏子殊的眼神,殺人般寒冷!
「晏刑警真是太愛管閒事了,」為首戴墨鏡的男人,無視面無血色、奪門而逃的司機,不冷不熱地說:「主人要見您。」
「是嗎?」晏子殊銳利的盯著他:「可惜我不想見他。」
「主人說,屍體也行。」男人舉起槍,那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晏子殊的太陽穴。
可是男人並沒有開槍,他使用了乙醚。
麻醉藥的藥效一點點過去,晏子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間旅館式的房間裡,房間的布局就像十九世紀初的貴族學校,一張帶藍色帷幔的桃花木床,一個線條優美的雕花衣櫃,一張寫字台。
房間裡光線明亮,窗戶敞開著,晚風徐徐吹動水藍色的窗簾,衣冠楚楚的卡埃爾迪夫就站在窗前,眺望著塞納-馬恩省河迷人的夜景。
「醒了?」卡埃爾迪夫輕柔地問道,然後才轉過身來,看著晏子殊:「藥好像用多了。」
「XX!」晏子殊罵了句髒話,用力掀開身上的被子,可因為肌肉仍然麻痺,他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卡埃爾迪夫微笑著,靜靜凝視著他:「可能剛才用氟烷比較合適。」
「我是你實驗的對象嗎?」晏子殊強硬地撐起身體,他的手臂是發抖的,眼神卻很凶悍:「你這是綁架刑警!」
卡埃爾迪夫走向他,柔婉地說道:「輸和贏,和人的身分無關吧?而是一場互爭高下的戰斗……」
他站到晏子殊面前,眼神如夜晚的塞納-馬恩省河般,流動著柔潤的光澤。
不可以被他的外表迷惑!晏子殊更加警惕地瞪著他:「你以為,永遠會是你贏嗎?」
「我希望是。」卡埃爾迪夫輕聲笑了一下,靠近晏子殊,「不過……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
晏子殊不覺口吃,沒想到卡埃爾迪夫會這麼直接的問他,臉孔上有一絲慌亂,雖然即刻收斂,卻仍被對方捕捉到了。
「果然……」卡埃爾迪夫輕歎,眉梢往上揚了揚:「艾伯特上將是提拔你的人,怎麼會讓你一個人跟蹤我?晏刑警,你不會以為,我連這點戒心都沒有吧?」
晏子殊瞪著他,一言不發,冷汗正漸漸滲出手心,一股黏滑的、莫可名狀的悚然感爬上背脊,雞皮疙瘩四起。
「沒有什麼計劃,因為根本就來不及,」晏子殊強逼自己直視那雙探究的眼睛,生硬地說道:「你想殺就殺吧,我不怕死。」
「真的嗎?」卡埃爾迪夫莞爾,那耐人尋味的聲音也越發輕柔,「要你開口還真不容易……」
他凝視了晏子殊半晌,出其不意地抬起晏子殊的臉。
「啊!」嘴唇突然被一團濕熱的物體堵住,晏子殊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面前是放大數倍的卡埃爾迪夫的臉,眼睛優雅而從容地閉著,很長的睫毛。熱辣辣的,長驅直入的深吻,舌尖被纏繞吮吸著,口腔裡充斥著陌生男人的味道,晏子殊麻痺的手指抓著床沿,這晴天霹靂似的親吻,讓晏子殊的心都在顫抖。
反應過來的一瞬,他猛地推開卡埃爾迪夫,受辱的怒火使他看上去殺氣騰騰:「你干什麼!渾蛋!」
伴隨著怒吼的是一記遲鈍的直拳,卡埃爾迪夫輕松的避過了,反手扣住晏子殊的手臂,往後扭轉。
「啊!」晏子殊痛得大叫。
「這可不能怪我,」卡埃爾迪夫眼神溫柔,下手卻毫不留情:「說實話。」
手臂好像要斷掉了似的,晏子殊額冒冷汗,想動又動不了,忿恨的眼神像要把對方千刀萬剮!
「X的!有種你就別下藥!」
卡埃爾迪夫剛想說話,空氣中傳來「嘀嘀」的呼叫聲音,是備有雙向無線電功能的通訊器。
卡埃爾迪夫看了晏子殊一眼,從黑色毛嗶嘰風衣口袋裡拿出通訊器,問道:「什麼事?」
話機裡有些許雜音,像是在某個建築高地,一個男人用法語斷斷續續地說:「閣下,我想您得立刻離開那裡……我們截聽到警察的電波通訊……他們正趕向旅館,大概還有十分鍾的路程……塞納-馬恩省河上有兩艘武裝巡邏艇,剛過北面大橋,形勢不妙。」
聽了這樣的報告,卡埃爾迪夫並沒有太驚訝,僅微微皺起眉頭,從容不迫:「知道了,叫科林派直升機過來,順便銷毀這裡的記錄,我們從地下水道走,那種地方,跟蹤器應該沒什麼用吧?」
卡埃爾迪夫最後一句話,是對晏子殊說的,他收起通訊器,薄薄的唇角揚起。
晏子殊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心跳劇烈,卡埃爾迪夫空閒的左手,輕柔地撫過晏子殊絲綢一般的長發,指尖停留在手臂處,然後冷不防地,一把扯開晏子殊的衣袖!
「你做什麼!」晏子殊臉色大變。
卡埃爾迪夫目光冷靜地從上到下打量著他,彬彬有禮的道:「不用擔心,我會賠給你。」
然後不顧晏子殊頑固的掙扎,強行抬起他的左手腕,看著上面銀色表帶、黑色盤面的Fendi手表,雖然是意大利品牌手表,但這個款式還是較大眾化的。
「是全球衛星定位跟蹤器吧?沒想到會在手表裡。」看著隱隱閃爍的紅點,卡埃爾迪夫冷淡地說道。
之前他的手下搜去了晏子殊的佩槍和手銬,也做過金屬物質全身掃描,探測器碰到手表自然會鳴響,但是沒人會把手表當武器。
卡埃爾迪夫的手下也不是強盜,而晏子殊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讓技術部的組員改裝了自己平常就戴著的手表。
微型跟蹤器不斷發出的地理位置訊號,由GPS接收那二十四顆衛星組成的全球定位、導航及授時系統,覆蓋整個地球表面,晏子殊是拿自己做餌,監視和圍捕卡埃爾迪夫。
所以無論卡埃爾迪夫從哪裡逃走,都會被警察發現。
當然,這也是非常危險的,晏子殊仍然記得身分暴露後被黑手黨亂槍射殺,幾乎面目全非的同伴,他的臉色刷地變得非常蒼白,呼吸急促。
卡埃爾迪夫扯下晏子殊的手表,面無表情地看著它,然後砸碎!
手表電池大小的跟蹤器,迸落地面,被卡埃爾迪夫一腳踩碎。
「你早就算到會被我抓住吧?所以才一個人跟蹤我,老實說,你干得不錯,我差點就上當了,不過……」
卡埃爾迪夫靠近他,兩人的臉孔近在咫尺。
被迫注視那雙溫柔,卻好像沒有人類感情的眼睛時,晏子殊的呼吸都停止了,鼓噪的心跳聲像要穿透耳膜,身體微微發抖。
「你想……怎麼樣?」頭發突然被揪住,晏子殊遏制著恐懼,瞪著他問。
「現在才開始害怕嗎?」卡埃爾迪夫輕聲調侃,目光如水溫柔:「那就不要來招惹我,不過你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我不會再放過你,子殊,你大概想不到……我這次想要的東西,不是那一億美元的訂單,而是你吧?」
「你說什麼?」晏子殊愕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你送我的見面禮,還給你。」
卡埃爾迪夫說道,唇邊帶著輕淺的笑意,出手卻相當凶狠,風馳電掣的一拳,直擊心口要害,晏子殊猝不及防,只覺得胸口像炸裂開來似的劇痛!
「嗚!」氣喘不上來,嘴巴裡有血的味道,晏子殊倒向卡埃爾迪夫,後者一把抱住他傾倒的身子。
昏迷前的一刻,晏子殊聽到他喃喃的話語:「……我一直想要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