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拳擊社,四樓經理室的牆壁上,掛滿了拳擊比賽獲勝的錦旗,玻璃櫥櫃裡也擺滿了大小不一的衛冕獎杯,可這些虛名,換不了美金。
在孫惠蘭還是職業拳擊手的時候,她就明白想要發財,靠正正經經的拳擊比賽是不可能的,只有黑市拳可以讓她一夜暴富。
可是她旗下的拳手一個個都很怕死,就算為了錢,硬著頭皮上場,也沒有打死對方的能力。
想來想去,只有周屹天能為她掙錢。
但周屹天是義興會的少爺,那個幫派可不好惹,她的干爹也警告過她,別吃了熊心豹子膽,去得罪周皓染。
「哼!」孫惠蘭不屑地挑起秀眉,她早就看不起她的干爹了,已七十六歲的年紀,該進棺材了!
「周屹天」孫惠蘭坐在皮椅裡,殷紅的手指甲啪啪敲擊著桌案,小心計劃的話,她可以讓干爹來背黑鍋,到時候就可以既除掉干爹,又賺到一大筆錢!
想到這裡,孫惠蘭迅速地按下電話通訊鍵,把她的心腹叫了進來。
「孫姐,什麼事?」一個身材魁梧,左眼戴著黑色眼罩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叫馬健安,曾經是黑市拳手,在拳擊台上被打瞎眼睛後,被孫惠蘭收留,所以對她忠心耿耿。
「去查一下,周屹天的弱點是什麼?」
「周少爺的弱點?」在黑白兩道混,馬健安知道周屹天的身分。
「對,他的朋友,他最喜歡的人,這點最重要,去調查清楚!」
「可是」要調查周屹天並不困難,他畢竟只有十七歲,很快就能摸清他的交友圈,但是太過「熱心」周屹天的話,周
皓染就
馬健安不禁打了一個寒噤,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周皓染的可怕,只是遠遠看到他的身影而已,就會全身僵硬。
馬健安忐忑地說道:「讓周先生知道的話」
「怕什麼?有干爹頂著呢!」孫惠蘭無畏地說,點起一根煙,「快去查清楚!別忘了你潦倒街頭的時候,是誰救了你!」
「是,孫姐。」馬健安鞠躬,不敢再多說。
高溫酷暑,炎熱的天氣連台風都壓不住,只下了幾場小雨,量販店裡的飲料、風扇、涼席銷售最好。
尚誠做的菠蘿蝦球壽司和紫菜卷壽司,也很受歡迎,低熱量又美味的草蝦,配上多汁酸甜的菠蘿,光是漂亮的外觀就讓人垂涎欲滴。
尚誠不太會推銷,通常只是將做好的壽司擺出來,自己只站在櫃台後面。
可是只要吃過一次,就會想吃第二次,按回頭客的說法,尚誠做的壽司卷和飯團,清爽可口,十分消暑。
三十份壽司便當不到十二點就賣完,海苔飯團、金槍魚飯團也所剩無幾,尚誠打算再做幾盒便當,就在竹簾卷上鋪上海苔,再細細地鋪上加了醋的米飯。
正低頭忙碌著,兩個青年推著購物車,鬼鬼祟祟地走過來,好像怕尚誠看到似的,彎下腰,迅速地拿起冰櫃裡剩下的飯團,還有細卷壽司、蔬菜色拉,就像狂風掃落葉一樣,搬空冰櫃裡的一切食物。
尚誠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推著車子,慌慌張張的離開。
在前面賣飲料的貨架那裡,尚誠看到一個接應的青年,探頭探腦地躲著,他戴著一頂橘紅色鴨舌帽,穿著迷彩T恤和滑板褲,個子挺高,好像是之前侮辱他的那個人,叫小棕?
這幾個人每天都來買壽司,買完之後就飛快地溜走,尚誠不明所以。
「怎麼了?」周屹天戴著口罩,推著放醬牛肉和烤雞的車子,停了下來。
「他們」尚誠喃喃,青年們的身影已經消失,他收回視線,「不,沒什麼。」
「一點鍾可以收攤吧?」周屹天看著已經賣空的冰櫃,說道:「收攤後在門口等我,一起去發廣告單吧?」
尚誠點頭,周屹天就推著沉甸甸的食品車走開了。
望著周屹天離開的背影,尚誠深深地皺起眉頭。和周屹天在一起,他會心跳急促,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才好,可是看到他頭也不回地走開,又覺得失落,胸口空蕩蕩的,像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些天來,心情大起大伏,就像得了奇怪的病症,難受得很!
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難道要去看醫生?
「菠蘿蝦球壽司還有嗎?」
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提著購物籃走過來,尚誠回神,忙點頭,立刻做起壽司來。
下午一點十分,尚誠拿著一百份周末促銷廣告單,在量販店臨近電影院的地方,派發廣告單,而周屹天就在遠一點的地方,頂著灼人的烈日派發近三百份傳單。
高%的身材在人群中格外矚目。
也許是暑假,學生特別多,一些女生嘻嘻哈哈地走過,還回頭看著周屹天。注目禮可以說是百分之一百,甚至有穿西裝的男人遞名片給他,應該是演藝公司,但是周屹天毫不理睬,當作沒看見。
顯然易見,周屹天是非常受歡迎的男人。尚誠低下頭,每次有女孩和周屹天搭訕的時候,他心裡就有些不舒服。
印有「烤雞、套餐五折,化妝品七折」字樣的廣告單,發出去了三十幾份,看著一個男人接過傳單就丟進垃圾桶裡,尚誠輕輕地歎了口氣。
「喂,那個人好像是東帝的老大哦。」一個喝著可樂,蹲在電影院門口的少年,對他的同伴說道。
「開玩笑!東帝老大怎麼會在這裡?」其它人都不相信。
「我見過他啊!打架超狠的,啊有戲看噢,南工的人來了!」少年突然興奮異常。
東帝高級中學,是全國聞名的私立貴族學校,入學門坎很高,就像英國的伊頓公學,可以說是家世顯赫、精英集中的學校,入讀那裡的少爺和千金,對普通人來說,比偶像明星還要遙不可及。
說到東帝兩個字,學生們會首先想到那華麗的巴洛克式浮雕校門,校門口清一色的高級轎車,還有就是東帝鼎鼎大名的老大,周屹天。
以滿分的成績考入東帝,卻喜歡飆車、打架,換女友比換衣服快,聽說 Sex也超厲害的;因為太跩,經常得罪人,所以仇家也是很多的。
南工職業技術學校,是九成以上都是男生的中等專科學校,龍蛇混雜,打架事件頻生,和東帝是老對頭了。
少年們嘰嘰喳喳,興奮不已的聊天,尚誠並沒有聽見,他專心致志地派發傳單,還剩十幾張的時候,抬頭找周屹天,就看到他被十幾個青少年圍住。
氣氛有些怪異,離得太遠,尚誠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看到一個黃頭發的青年,暴躁地搶過周屹天手裡的廣告單,扔到地上。
看不到周屹天的表情,旁邊還有另一個青年激動地嚷著什麼,尚誠認出來,那是小棕。
在一番推搡和挑釁之後,黃頭發的青年一指街邊一條小巷,周屹天就跟他們過去了。
尚誠一驚,手裡的廣告單就嘩啦掉到地上,他想追上去,人行道上卻倏地亮起紅燈,心急火燎的十秒鍾,尚誠想直接穿過去,可是車流湍急,司機暴躁地狂按喇叭,直到綠燈他才能順利穿過寬闊的馬路。
汗流浹背地跑著,拐進小巷才發現是一片陌生的住宅區,一棟棟鋼筋水泥房子挨得很緊,小巷更是四通八達,完全不知道周屹天被帶去哪裡。
心髒怦咚怦咚跳著,尚誠緊張得臉色發白,兩腿僵硬,幾乎要哭出來。
「匡!」
忽然,他聽到玻璃被砸碎的聲音,急忙往左邊的小巷跑去。
那裡是個死胡同,堆著一些廢棄的家具和木材,周屹天和小棕站著,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地上橫七豎八躺著那些不良少年,還有一個肩膀撞到玻璃櫃,都是血。
「尚誠?」
周屹天的手上也有血,不過沒有大礙,他看到尚誠,愣了一下。
尚誠睜大眼睛,呆呆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啊,是壽司大哥!」臉上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小棕,興沖沖地跑過來,「上次是小弟不對,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大哥,希望大哥大人不記小人過,小弟每天都有買壽司哦!大哥做的壽司最好吃了!」
「哎」
連珠炮似的一段話,尚誠更加傻住,小棕很熱情地握住尚誠的手,「大哥的手好冰啊,對了,我叫程小棕,西商畢業的,西商和東─哇哇哇!」
才想說西商私立學院和東帝高中是兄弟學校,程小棕的腦袋就被周屹天夾住了,像夾扁一顆籃球一般,痛得他哇哇大叫:「老大,放手啊!」
周屹天放開手,給了他一個「廢話少說」的凌厲眼神,低頭看著尚誠,「你怎麼來了?」
「我看到你被他們」尚誠臉色蒼白地看著地上那些人,有鼻青臉腫的,有血流如注的,膽戰心驚,「他們怎麼辦?」
周屹天看程小棕一眼,程小棕立刻點頭,識趣地跑開,「我去打公共電話,叫救護車,大哥們也快點溜哦!」
看著他匆匆跑開的身影,周屹天掏出手帕,擦掉手上的血。
「你受傷了?」尚誠驚呼。
「沒事,劃破一點皮而已。」周屹天不以為然地說。
尚誠抓住他的手,扳開一看,從大拇指下方到手腕的位置,被利器劃開了長長一道,還在滴血,絕不是「劃破一點皮」而已。
「不痛嗎?」人們不是說十指連心,周屹天怎麼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不痛」這種程度的傷口,他早就習慣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尚誠那麼擔心的表情,他忽然改口:「有一點點痛。」
「還是去醫院吧。」尚誠著急地拉住周屹天的手腕。
「尚誠。」
「嗯?」尚誠抬頭,眼前一道陰影緩緩壓下,在他愕然之際,吻住他的唇瓣。
輕輕地碰觸,一下一下吮吸著他的嘴唇,舌尖熟練地伸入,在他下意識逃避之前,纏住了他的舌頭,驟然加深吻的力度。
心髒急驟的跳動,身體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行動力,被動地承受著越來越激烈的吻,口腔被舔了個遍,舌頭被吸住摩挲,一舉一動都充滿焦躁的、赤裸裸的欲望。
被一步步緊逼的親吻弄得透不過氣,尚誠後退了兩步,但是周屹天伸手將他拉進懷裡,不准他閃躲,輾轉角度更深入地吻他。
「唔」唾液從密合的唇瓣緩緩流下,弄濕了尚誠的下巴,嘴巴裡每一個角落都被舔弄撫摩,彷佛怎麼也親不夠似的,完全是出自本能,尚誠生澀地回應。
很長時間的親吻之後,周屹天放開他,意猶未盡地拿手指擦了一下他濕潤的嘴唇。
尚誠的臉孔紅得就像感冒發燒一般,手指無力地抓著周屹天的襯衫,急促的喘氣。
街上傳來救護車鳴叫的聲音,周屹天握住尚誠的手,低聲道:「我們回去吧。」
尚誠點頭,雙腿還是有一些發軟,周屹天就拉著他,從小巷的另一個出口回到量販店。
「肚子好餓」左手綁上白色繃帶的周屹天,一邊上樓梯一邊嘀咕。
「你喜歡吃些什麼?」知道周屹天不會做飯,尚誠就主動問道。
「我啊,只要有米飯和肉就行了!」肚子餓得感覺,比狠揍他一頓還難受!周屹天揉著餓到發痛的胃部,「一定要很大一鍋飯!」
看著他孩子氣的表情,尚誠微笑,「揚州炒飯行嗎?」
「好啊好啊!」周屹天忙不迭點頭,「去你那裡煮好嗎?」
「啊?」尚誠似嚇了一跳,慌張地說道:「我的房間有點亂,還很擠。」
「沒關系啊,我還沒去過你的房間呢!」
「可是」
「難道有什麼不想給人看見的東西嗎?」周屹天突然靠近尚誠,壞壞地笑著。
「什麼東西?」尚誠卻是一臉不解的表情。
那種好比小動物一樣的純良眼神,讓周屹天怦然心動,和他以前交往過的對象都不同,那單薄的身體,文靜的模樣,讓人特別想好好疼愛他。
「這是什麼?」走上三樓,尚誠遠遠看到走廊裡放著一只大籃子。
走近一看,是包裝精美的禮品籃,籃子就擺在周屹天的房門口,很大,幾乎堵住了走廊。
「是給你的嗎?」尚誠轉頭問。
周屹天彎下腰,撕掉緞帶和日式和紙一樣的包裝,裡面放滿了食材,魚排、牛肉、蘑菇、調味料之類的,一看就知道是某酒店的高級料理,籃子上方還有一張卡片,一個可愛的小熊玩具,周屹天拿起卡片一看,上面寫著一個字:「染」。
「這是誰?」尚誠看到卡片,問道。
「親戚吧。」周屹天含糊地說,將精致的卡片揉成一團丟掉。
「哦」尚誠並沒有多想,低頭看著那個可愛的玩具小熊,小熊胸口有個布袋子,用藍色緞帶抽緊著,他有些好奇,緞帶上印有一個英文字 smoothy,尚誠隨口翻譯了出來:「潤滑?」
周屹天一驚,抓起小熊,立刻感覺到布袋裡有東西,那軟軟的觸感是潤滑軟膏,好像還有一盒保險套。
周屹天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的神經質老爸又在他的房間裡裝了竊聽器吧!
他有時會和尚誠接吻,那偷聽狂大概以為尚誠是他新找的馬子,所以送上smoothy〈思沐〉潤滑劑和保險套,真他媽的變態!
偷聽別人做愛那麼有趣嗎?操!
周屹天罵了一句髒話,轉頭看到一臉疑問的尚誠,支吾地說道:「啊,這個是嗯某個止疼的藥膏。」
尚誠一點懷疑也沒有,在背包裡翻找鑰匙,「那今晚改吃火鍋嗎?」
這麼多食材,小冰箱裡是肯定塞不下的,天氣這麼熱,放一晚上就會臭了,尚誠想,就拿電磁爐和那個最大的鍋子,煮火鍋吃吧。
「有點過節的感覺呢。」尚誠笑了笑,終於在背包裡摸到房門鑰匙,抬頭看了一眼周屹天,輕聲地說:「那個請小心腳下。」
周屹天點頭,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像是霉味,周屹天已經夠小心了,但是邁進去的一剎那,還是被什麼東西絆倒,往前撲倒下去。
「哇!」
「小心!」
尚誠慌忙地去拉他,但是沒成功,周屹天吃痛地捂住額頭。
「對不起!沒、沒事吧?」尚誠緊張地扶住他的胳膊。
「沒事」視線移到腳下,絆倒他的是那個他非常眼熟的,超大行李箱!
周屹天瞪大眼睛,為什麼行李箱會放在門口?
他再抬頭四顧,臉色一下沉到了底。
這哪裡是人住的房間?房間的窗簾拉緊著,光線很暗,每個角落都隱隱約約地堆滿了雜物,從門口到窗戶只有一條歪歪斜斜的小徑可以走,到處都是磚頭般厚重的書,油膩的鍋碗瓢盆、衣物、雜志和報紙堆在一起
周屹天額角青筋凸起,看不到床和家具,男人過著流浪漢一般的生活!
「那個」尚誠可憐兮兮地低著頭,訥訥地開口,「還是去你的房間吧。」
「你拿上電磁爐,過去煮飯!」周屹天從門口爬起來,真是比他想象的還要邋遢,男人的生活常識是零嗎?
「我在這裡大掃除。」
「呃?」
「窗戶關得那麼死,空氣一點都不流通,電飯鍋怎麼可以和衣服放在一起?」周屹天掃視著房間,越看越光火,忍不住就動手收拾起來,「還有那麼多報紙和書,發生火災怎樣辦?你從哪裡逃出去?」
「這個」
「我餓死了!快點去做飯!」周屹天抱著一堆雜志大吼,簡直是暴跳如雷。
尚誠只好在一迭報紙下面,挖出電磁爐,走去隔壁的房間。
「真是要命的家伙!」周屹天焦躁地搔了搔頭發,環顧雜亂不堪的房間,有種想把所有東西都丟掉的沖動。
結果,周屹天還是丟掉了大部分的雜志和報紙,還有一些早就淘汰的,老頭子也未必會穿的衣服,兩雙發黃的尼龍襪子,一雙破掉的球鞋。
冬天的衣服和夏天的衣服分開放好,有一點特別奇怪,就是尚誠的衣服,尺寸有大有小,像是別人穿過後送的。
在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衫上面,周屹天看到這幾個字─「彬東育幼院」。
彬東離這裡很遠,是鄉下地方,尚誠在那種又小又亂的育幼院裡住過?他是孤兒?
周屹天呆住,想象著他孤單瘦小的身影,竟有一些心疼。
黎荀也是孤兒,他四歲時被不能生育的姑媽收養,姑媽和姑父因意外身亡後,他又被父親收養,無依無靠的黎荀,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孤身一人,所以才會來投靠賈經理吧?
對尚誠來說,不是硬要誰收留他,而是賈經理一家是他唯一的親人。
周屹天蹲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那件質地很差、發白的襯衫,發現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尚誠,深深地蹙攏眉頭。
尚誠不說,他也沒問,兩個人就這樣微妙的、曖昧不清的待在一起。
周屹天很清楚,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自己,他出來打工只是想賺錢,不准備結交任何朋友,尚誠是意外。
如果就這樣放手,會有一些捨不得,可是要深入下去,又明白這不可能
他的心裡,早就有更重要的人存在。
矛盾的心情,像一團亂麻一樣,越抽越緊,越理越亂,周屹天三兩下折迭起襯衫,無奈地歎氣。
亂糟糟的房間裡,數量最多的東西是書,而且是字典般沉甸甸的書,不少是英文版的。周屹天的英文不錯,但也看不懂裡面的內容,因為上面寫的是大段大段的化學方程式。
普通人絕不會看這種晦澀難懂的書,更不會把翻譯的便條貼,細心地貼在書頁裡。周屹天隨便拿起一本書,就看到上面有尚誠秀氣的字跡。
尚誠是研究生?周屹天想起來,尚誠第一天上班的時候,就對賈經理說過什麼待到開學就好,他是哪個大學的啊?
從書本上只能看出他念的是化學系,沒有學校名字,也沒有借書證之類的東西,周屹天有點失望。
不過,每本書上都標注得那樣仔細,很像一絲不苟的黎荀。周屹天不由掏出 NOKIA 手機,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漆黑的屏幕。
黎荀現在怎麼樣了?他過的好不好?周屹天十分擔心。
什麼去紐約出差的鬼話他是不會相信的,他的父親,一定又限制了黎荀的自由!
黎荀比他要慘得多,幾乎連自由呼吸的空間都沒有,就像被折斷翅膀的鳥,只能待在他父親的身邊。
他要靠自己的雙手把黎荀救出來,雖然,他會遭到滅頂的報復。
但是,只要黎荀說一句「我想走」,無論之後的下場有多慘,周屹天還是會不顧一切的帶他離開。
那是他用全副身心愛著的人。
手肘不小心碰倒一堆搖搖欲墜的書,周屹天回過神來,面前亂糟糟的房間告訴他現實,收起手機,頭疼地直撓頭發。
從下午四點多一直忙碌到晚上六點,手腕上的繃帶都滲出血跡,周屹天終於把房間整理干淨,滿頭熱汗地坐在地上,肚子一陣咕嚕嚕地鳴叫。
胃部在抽痛,再餓下去,會死的
「可以吃飯了啊!」
微風輕輕吹拂著窗簾,窗台下放著矮桌,文具和日用品整齊地放在上面,衣服也迭好放整理箱裡了,地板也拖得很干淨,房間像是一下子寬敞了一倍。
尚誠呆呆地站在門口,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的驚訝。
「可以吃飯了?太好了!」周屹天很高興的歡呼。
「嗯」
尚誠心裡漾起一股暖意,注視著笑容滿面的周屹天,一直以來,他都希望回家的時候,會有人笑著歡迎他回家。
但他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漆黑的衣櫥裡,蜷縮著身體,默默地等著時間流逝。
母親割腕自殺以後,他被村民發現,送到了鄰近的育幼院,那也不是他的家,他住在一間嘈雜喧鬧的、搭滿雙層鐵架床的水泥屋裡。
身邊的孩子,被一對對面善的夫婦領養,他蹲在水泥屋的角落,也渴望父親來接他,但是離開出走的父親,一直音訊全無。
被母親囚禁了許多年,他說話結巴,膽子小,別說被人領養,就連育幼院的老師都很少搭理他。
雖然現在已經成年,離開了育幼院,但是想要有一個家的感覺還是那樣強烈!
只不過隨著生活的獨立,他的願望不再是找回父親,而是找一個心愛的人,攜手過一輩子。
想到結婚,尚誠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的這種不安和煩躁是什麼,在不知不覺中,他把周屹天當作可以實現他夢想的人!
可是他們都是男人!
對於男人怎麼才能在一起,尚誠完全不懂。
這也超出了他對家的理解,他和周屹天,無論誰都不會是女人
「怎麼了?我整理得不好?」尚誠的神情有些奇怪,周屹天不禁皺起眉頭,四處看看。
「不、不是這樣!突然變得那麼干淨有些難以適應。」尚誠回神,結結巴巴的解釋。
「靠!什麼話!原來你也知道自己邋遢啊!」
尚誠的臉孔紅得似西紅柿一般,狼狽地低頭,「我、我去拿菜過來。」
「啊!等等」才想說讓我親一下吧,尚誠就已經逃之夭夭,周屹天盤腿坐好,撓撓頭,「什麼嘛,一點都不可愛。」
嘴上抱怨著,心裡卻覺得尚誠那滿臉通紅的模樣,像極一塊美味可口的點心。
晚餐很豐盛,除了牛肉什錦火鍋以外,擺在簡易小餐桌上的還有豆腐魚片羹、海鮮炒飯、素炒卷心菜,和一道涼拌海帶結。
海帶結放了姜條,有點微辣,十分嫩滑爽口,沒有腥味,周屹天很意外,沒想到除了壽司以外,尚誠其它的飯菜也做得那麼出色。
比他家裡請的特級廚師還要厲害!
尚誠做的菜,沒有裝飾物,一點都不花俏,可是完全為了吃飯的人考慮。
比如卷心菜,葉片大,不容易夾,他就把它們切得大小剛好,卷起來,用蔥扎好,方便下筷。
做壽司的時候也是,配合孩子手的大小,他會做一些形狀很Q的飯團,內餡是清熱消暑的綠豆,所以壽司鋪的生意才會越來越好。
雖然話不多,可總是默默地、細心地去做,周屹天忽然發現,對這樣細心考慮的尚誠,他產生了一種現在絕不該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