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當武少琅同意了她的請求,她的心反而不想走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莫非她的體內當真存在著天生叛逆的基因?從那麼溫柔可人的母親和那麼溫文儒雅的父親身上遺傳來的基因……可能嗎?
那夜之後,倪水靜若無其事地繼續住了下來,而武少琅也沒再提起這件事。
反正他說她隨時可以搬,那她就等想搬的時候再搬好了。
現下,她只想專心地把專欄寫好,不願為了瑣事費神。
叩叩!
敲門聲打斷倪水靜的思緒,她看了下時間,起身去開門。
他今天回來得算早。
"真高興你還在。"武少琅欣然微笑。
"我暫時不打算搬了。"倪水靜坦白告知。
"可以嗎?你父親不是催著你回家?"武少琅嘴上雖這麼問,臉上卻沒有一絲絲的意外。
"我會跟他解釋的。""他肯答應?""關於這點你儘管放心,每當我們父女意見分歧時,最終獲勝的必定是我。"倪水靜相當自信。
武少琅揚起眉,"是那座吧檯令你改變心意?""沒錯,它在不斷地呼喚著,懇求我別離開它。"她的擬人化誇飾法令武少琅噗哧一笑。
"看來我的禮物送得還真是時候。"倪水靜有些惱怒地橫了他一眼,坐回書桌前。
"既然你打算留下,那麼我有個不情之請。"武少琅走到她旁邊。
"不情之請?"倪水靜黛眉略挑,有些訝異他會使用這種詞彙。
瞭然的笑意在他眼底漾開。"後天是我乾女兒的滿月宴,可以請你負責調製筵席上的雞尾酒嗎?"倪水靜偏頭佯作考慮,就在他張口欲言之際,爽朗地應允:"包在我身上。""這就是認識了首屈一指Bartender的好處。"武少琅恭維道。
其實他一開始就識破了她的小把戲,只不過心情不錯才順著她。
倪水靜頗不以為然地輕啐:"口蜜腹劍。"武少琅加深笑意,突地拉起她。
"走吧。""幹嘛?"倪水靜被迫跟著走,直到讓他給推進吧檯裡。
"雖然你是全國最頂尖的調酒師,但每天還是得勤於練習,否則很快就會被那些後生晚輩給迎頭趕上的。"武少琅語重心長地道。
"得了吧你!"倪水靜嗤哼。"想喝我的調酒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原來你這麼聰明伶俐呀!"倪水靜半瞇起眼,審視著他問:"今天是不是有人拿糖果砸你?""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武少琅笑吟吟地回應她的話。"大家都知道我不愛吃糖,因為我的嘴巴天生就甜,所以沒有人會那麼做。""大言不慚。"倪水靜吐吐舌頭,一副忍不住要吐的模樣。
"隨便你怎麼說,開始練習吧!"武少琅捧起她的臉催促。
他的溫度從手掌一路竄到她的腦門,她微微失神,旋即像被燙著了般迅速轉過身不教他發現她兩頰的紅暈,假裝忙碌以掩飾心慌。
然而,武少琅銳利的眼眸卻沒有忽略掉她任何一絲神情。
"今天為我調一杯﹃心猿意馬﹄可好?""沒有這種酒!"倪水靜沒好氣。
這個老愛出難題給她的壞傢伙!
"你可以現在發明呀!"武少琅漫不經心地道。
倪水靜驀地回首,忍無可忍地嚷嚷:"你以為有這麼容易嗎?調酒可不是高興把什麼酒隨隨便便摻在一塊兒就可以的,它的口感、比例、顏色等問題都必須經過很審慎的考慮與實驗耶!""我不介意當你的試驗品,真的。"武少琅攫住她的皓腕,表情真摯。
倪水靜再一次像被燙著了般火速抽回雙手,嘴裡唸唸有詞。
武少琅微微側著臉,以手支撐著額頭,偷偷笑得好得意。
由於裘文硰向來不喜歡熱鬧,所以心愛女兒的滿月宴也只邀請了自己人。
偌大的客廳裡堆滿了笑聲,幾個大人圍著躺在搖籃裡的娃兒,一會兒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孩子經,一會兒又七手八腳地爭相要抱睜著一雙骨碌碌大眼的小天使。
慵懶地窩在女主人懷裡的貓咪則冷眼看著他們演出的無聊鬧劇。
"你們全給我住手!"最後,孩子的爹一把掃開那些魔掌,洋洋得意地獨佔屬於他的心肝寶貝。
"有什麼了不起?我們自己不會生啊?"衛君廷哼道,摟住冷憂討好地尋求認同,"對不對,老婆?"冷憂對丈夫綻放一抹甜笑,緩緩搖頭道:"你說過在這世上只愛我一個,那我們的小孩出生後沒有爸爸疼,不是很可憐嗎?"衛君廷一時啞口無言,心裡暗暗決定回家一定要跟她好好討論一下愛情與親情的不同。
"大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我們難得抱她一次,你也要跟我們搶?"特地從英國飛回來的裘楓不滿地抗議,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窩到裘文硰跟前扮鬼臉逗逗小天使。
"你別做壞榜樣!"裘文硰不客氣地推開他的臉。"要是我的寶貝以後喜歡扮鬼臉,我唯你是問。""她有名字,但不叫﹃寶貝﹄。"甯巧兒撫摸著貓咪,柔聲提醒丈夫。
"我知道。""你必須讓她習慣聽到自己的名字。"這個男人從升格為爸爸後就一直神經兮兮的,真不曉得以前那個冷峻的酷男失蹤到哪兒去了。
"你們聽說過一句話嗎?"裘文硰忽然掃了眾人一眼問道。
"什麼話?"裘楓趁他分神之際,企圖要搶過Baby,但是仍無法如願。
"上帝因為怕人們看不見天使,所以創造了嬰孩。"裘文硰望著懷裡的小東西,表情溫柔到了極點。
"是是,把你的小天使給我吧,她該喝奶了。"甯巧兒接過孩子上樓,貓咪則乖巧地緊隨在後。
幾個大男人望著遠去的倩影,紛紛發出沮喪的歎息,因為他們打進門到現在都還沒機會抱抱小天使。
"吃飯吧!"裘文硰領著大夥兒進餐廳。
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精緻西餐,全出自五星級大廚之手。
長桌尾端則有數十杯色彩繽紛的調酒,令人驚喜且食指大動。
"怪了,我明明沒有叫這些東西呀!"裘文硰納悶地環顧四周。
"給你們個驚喜。"武少琅接腔,將身後的女子拉進眾人的目光中。"那些調酒可是咱們這位全國首屈一指的調酒師∣∣倪水靜小姐的精心傑作喔!"大夥兒這才發現原來武少琅今天帶了女伴。
"難怪你們一來就窩進廚房。"裘文硰恍然明白。
裘楓驚艷地上前執起倪水靜的手輕輕印下一吻,極為優雅地稱讚道:"你這雙美麗的手是魔法的手。""過獎。"倪水靜淡淡回應。
一旁的裘槐扯著嘴角,對雙胞胎哥哥過於友善的態度不予置評。
衛君廷和裘文硰交換了個神色,眼底多一分細究地打量起武少琅身旁那位極富個性美的女孩。
一直以來,他們三個總是桃花不斷,其中又以武少琅的為最多,原因是他那副斯文儒雅的表象給了女人們錯覺,以為他是那種不會拒絕人家的好好先生。
雖然事實上他也差不多是那種人,不過,他並不會隨隨便便把女人帶進他們彼此間的聚會中,除非那個女人對他而言已有某種程度的重要性了。
"琅,你怎麼現在才跟我們介紹這位美女呢?"衛君廷投以譴責的一瞥。
"美女?在哪裡?"武少琅故意四處張望。
倪水靜用力踩了下他的腳,旋即意識到有些失態,朝眾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夥兒回以不介意的微笑,分別從各式各樣的調酒中取走自己想要的那一杯。
"大家盡量用,別客氣。"裘文硰招呼道。
"不等巧兒行嗎?"武少琅問。
頓時,眾人的手僵在半空,然後刀叉此起彼落地擺回到桌面。
倪水靜不解地望望他們,朝武少琅傾身耳語:"這是什麼狀況?""女主人尚未入席,我們就這樣開動未免太失禮了。"武少琅毫不避諱地朗聲回答。
"放心吧,我有備份的。"裘文硰含笑道。"她餵奶得花半個小時,難道你們想等這麼久?"聞言,大夥兒的雙手又紛紛動了起來,安心地享用起滿桌佳餚."我的天哪,這酒真是我所喝過最棒的!"裘楓啜飲後,打從心底讚歎."倪小姐,可以告訴我這杯酒的名字嗎?""天旋地轉。""噢,真符合我此刻的心情!"裘楓毫不掩飾對她的欣賞。
倪水靜不禁掩嘴輕笑。
他竟挑上了最柔順爽口、卻也是後勁最強的一杯酒!
武少琅見狀,眉頭不自覺地緊攏。
這樣的神情不巧被裘文硰和衛君廷瞧個正著,兩人相視一眼,會心的笑了。
看來,他們之中桃花最旺的那一個,似乎有被套牢的跡象嘍!
"你那些朋友都挺好的。"回程途中,倪水靜意猶未盡地道。
"是嗎?"武少琅不置可否。
"尤其是那個裘楓,能夠幽默風趣得那麼優雅,真是少見。"武少琅瞥了她一眼,眉頭不自覺地糾結。
"你對他印象似乎不錯?""簡直好極了。"倪水靜不諱言的說。"他說希望在回去英國前,我能陪他四處逛逛。""你要陪他逛街?""有必要那麼驚訝嗎?"他尖銳的語調令她不解。"我只是略盡地主之誼。""你們只不過初次見面,這地主之誼怎麼也輪不到你。""你在生什麼氣?是你自己把我帶進你的朋友圈的,難道你要我板著臉孔誰也不理?"倪水靜秀眉輕蹙。
"既然知道那是我的朋友圈,你就甭費心做公關了吧!""你……"倪水靜為之氣結。"你簡直莫名其妙!"武少琅緊抿著嘴,沒有打算再開口說話。
倪水靜狠狠瞪了他一眼,別開臉獨自生起悶氣。
彷彿存心要氣武少琅似的,在裘楓停留於台灣的這幾天,倪水靜幾乎都陪著他,就像個盡職的導遊。
她帶他逛遍整個大台北地區,可以遊山玩水的郊區,可以風花雪月的場所,可以盡情吃喝的夜市等等,無一沒有他們的足跡。
轉眼,三天的假期即將結束。
最後的行程,他們坐在愚人碼頭河畔悠哉地邊享受露天咖啡邊欣賞落日餘暉。
"唉!"裘楓忽地一歎。
"怎麼啦?""中國有句詩怎麼念來著?夕陽無限好,只是、只是……""只是近黃昏。"倪水靜幫他接詞。
"對,只是近黃昏。"裘楓落寞地瞅著她。"一想到明天就要分離,我的心好難過。""又不是從此都見不到面了。"倪水靜微笑。"只要你想再來,我這個導遊還是會陪你的。""真的?""當然是真的。""那你可不可能到英國呢?""唔,不知道。""可不可能……為了我去呢?"裘楓瞧住她。
倪水靜怔了下,扯扯嘴角道:"這幾天我們玩得很愉快,不可否認,朋友才是可以長久維持的關係對吧?""Well."裘楓攤攤手。"我想我瞭解你的意思。"他的原則向來是不強人所難。
"你是個真正的紳士。"倪水靜由衷地說。
"謝謝你的讚美,我想我會努力維持下去。"裘楓不經意地被一道目光所吸引,繼而跟著停留在她的身上。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倪水靜不解地問。
"你認識那個男人嗎?"裘楓用下巴努了努她身後的位置。
"誰?"倪水靜反射性地回過頭,當她毫無預警地迎上連心誠的視線,著實大吃了一驚。
"他是誰?""一個朋友罷了。"倪水靜淡淡地道。
"但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敵意。"裘楓否定她的說法。
"大概是你的錯覺。"倪水靜避重就輕。
"他走過來了。""我們快走。"語落,倪水靜拉起他迅速逃離現場。
直到遠遠甩開那個惱人的身影後,她才大大地吁了一口氣。
"我敢說那人絕對不只是你的朋友而已。"裘楓陳述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有點累,我們回去休息好不好?"倪水靜避而不談。
裘楓不再追問什麼,直接將她送回住處。
"我搭明天一早的飛機回英國,希望我們還有機會聯絡∣∣以朋友的身份。""當然。""那麼,我再打電話給你。""嗯,拜拜。""Bye."裘楓笑著給她一個飛吻,然後瀟灑地揚長而去。
這一幕,全落入了窗邊深色人影的眼裡……
"玩得很開心?""哇!"倪水靜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一跳,撫了撫胸口後,故意視而不見地走過去。
"做了什麼虧心事嗎?"倪水靜置若罔聞,卻在踏上樓梯前被攔截。
"我們現在在冷戰中,請你不要跟我說話。"她一臉的冷漠。
武少琅勾起一抹薄笑,"你不也跟我說話了?""我是因為要叫你別跟我說話才說話的。"倪水靜扠著腰凶巴巴地道。
"總之你還是跟我說話了。""你……討厭啦!"她推開他跑上樓。
然而,一股強勁的拉力卻令她猝不及防地往後跌。
"哇啊啊∣∣"倪水靜發出淒厲的叫聲,過了好半晌,她終於發覺身體並沒有像預期的那樣滾下去;連喘了幾口氣,她才慢慢地睜開一隻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武少琅嘲弄的表情。
"該死的你!"惱羞成怒的她立刻手腳並用地企圖報復。
結果非但未能傷他分毫,反而被他有力的雙臂緊緊箍制住。
"再這麼潑辣,我可沒把握還能救你一次。""放開我!"她怒目相向。
"我想放的時候自然會放。"武少琅淡道。"你還沒回答我,今天出去玩得開心嗎?"倪水靜故意燦爛的一笑。"當然開心!而且還開心得不得了!"能氣死他最好!
"顯然你是把我的話通通當成了耳邊風。"武少琅逼近她的臉。
"咦?你說了什麼嗎?"她裝傻。
下一瞬間,他薄怒地堵住了她的嘴∣∣用他的唇。
這個吻來得又快又猛,她彷彿頓時喪失了反應能力,只能僵著身體任由他霸道地強取豪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