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劫 1
    茫茫塞外,萬里難覓人蹤。

    綿山起伏,不見片縷炊煙。

    偏又鴻雁飛過,在山澗留下陣陣引伴哀鳴。

    一剪白影,仿似落凡仙人,飄踏這荒蕪孤寂之世。

    到此,所作為何?

    「妞兒,給你買的紅帶子可還喜歡?」

    山腳下,一老農推著小車,載了空籮筐,樂巔巔地跑在路上。

    身邊有一小女娃兒幫他推著車,聞言揚著手上一條紅艷艷的髮帶,興奮得連蹦帶跳,那張粉撲撲的小臉更顯紅潤可愛。

    「妞兒好高興!爹,爹,妞兒還要編麻花兒辮子!」

    「行、行……呵呵,回去讓你娘給你辮!」

    野外空曠,女娃兒咯咯笑聲傳遍山灣。

    二人又行了一陣,女娃兒忽然拉了拉老農的衣擺,問道:「爹啊!那裡有個白影兒誒!」

    「白影兒?」老農瞇了昏花老眼看去,黃昏日落,四周景物已模糊難辨,勉強能見遠處有一個漸行漸近的白色人影。

    女娃兒嚇得直哆嗦:「爹、爹……妞兒害怕……娘說……太陽落山鬼兒就出來了……妞兒好害怕……」

    「別怕。」老農彎腰將她抱起,剛一抬腰,竟見適才還在數十丈開外的白影已站到面前。

    「哇!!——」爺兒倆頓時抱成一團尖叫不已。

    刺耳尖叫,在山間蕩出陣陣回音,更加淒厲嚇人。白影站在他們面前,有些困惑地看著他們。

    待他們叫得精疲力竭,才拱手問道:「請問老人家,此處可就是赤嶺山?」

    他說話鏗鏘有力,老農才敢斜著眼瞄了瞄他,這一轉眼的功夫就飄了過來,莫非真的是鬼?!可……鬼不是都青面獠牙,怎這個卻俊得似天人下凡……

    再仔細看那雙腳,可不是離地的啊!還有影子哪!

    老農這才知道站在面前的並非鬼怪,連忙應道:「是。是的。」邊應答,邊打量了這男子一番。只見他面容俊美無比,縱他一生閱人無數,卻是初遭遇到這般華美男子。飄逸白衣裹身,更有脫出俗界之感。

    可奇怪的是,這男子背上負了個包袱,不知所藏何物甚為鼓囊。

    「謝了。」

    男子微微一笑,仰頭看向那暮色兀峰。

    白衣飛揚,飄飄雪緞淡上薄彩霞。絲飄鬢逸,茫茫塞外風中任瀟灑。

    本來嚇得不輕的小女娃兒見了那抹輕笑,竟不再害怕,還巔巔跑過去大膽拉了那男子衣擺,問道:「鬼兒哥哥,你笑得好好看喔!好像廟裡那些仙人姐姐那麼漂亮呢!」

    男子劍眉一挑,他平素最恨人將他比作女子,可眼前這不過是個乳牙娃兒,怎好與她計較。

    老農連忙將女娃兒拉回來,連連道歉:「實在對不住!對不住!公子大人大量,莫跟這小女娃子一般見識!」

    「童言無忌。」白衣男子並無計較打算,又問那老農道:「老人家,不知這附近可有客棧或者供宿之地?」

    「客棧?公子您說笑了,這不過住了幾戶山農,怎會有什麼客棧啊!」

    「哦……」西塞之地果然荒涼,他已經是風餐露宿了近半月,身上那身白衣已盡染泥塵,幸而西塞之地無甚熟人,否則定遭取笑那錦毛鼠名號要改作花毛鼠……

    老漢見他似有困惑,又看他風度瀟灑不似惡人,便說道:「公子若不介意,可到老夫家中暫住一宿,只是地方略嫌狹窄。」

    男子眼神一亮,頓是笑了:「如此就麻煩老人家了!」

    那燦爛得如夏日初升的笑容,頓讓父女二人愣了神。老農心下突然很是認同女兒適才所言之喻。

    確實如同仙人那般啊……

    ***

    夏去秋來,但見紅葉飄飄鋪地似褥。

    龐奇一行自領受聖旨西上。

    一道上,每過州縣,地方官員沖了那當朝太師義子之名,無不爭先恐後供奉施賄。龐奇雖看得垂涎,偏又顧忌那開封府展昭護衛,恐他回朝之後在包拯面前參他一個收受賄賂之罪,可毀了此番遠付西塞立功建業之機。

    對那些晃眼的金銀財帛,縱是眼饞,他亦只得拒之門外。可心裡總有不甘,這筆帳自然是算在展昭頭上。

    展昭乃堂堂四品,他也不敢輕動。只好尋些道理處處留難,又常以保護為由,吩咐展昭到驛站外站崗。

    時已入秋,習習涼夜,展昭抱劍立於門前,保護裡面安然入睡之人,往往是天蒙時分才得片刻歇息。

    白晝趕路,夜晚亦難有安眠,這西行路上,展昭已被磨得精疲力竭。便是如此,他卻仍無絲毫怨晦,只恪盡職守一道隨行,恨得那想捉人痛處的龐奇甚是牙癢。

    路上平安無事,十月下旬,一行終於到達鄯州青唐城。

    青唐城門口已有大宋當地買馬司等待多時,一見那龐奇到達,忙不迭地打躬作揖,吩咐隨旁手下接去重物行裝,便引一眾京官往驛館落腳。

    城中驛館看來並非常年有客來宿,顯得破落陳舊,龐奇見狀頓皺眉不已。

    買馬司連忙解釋道:「大人請見諒,青唐乃是蕃人領地,城內漢宅不多,這驛館已是最大的了。」

    龐奇逞那龐太師的護蔭,奢華慣了,又怎看得上如此破落宅子,登時惱道:「你說驛館已是最大的漢宅,那適才本官進城時在城中所見的那幢大宅又是何物?!」

    那跋扈之性,教一旁展昭皺眉。

    買馬司唯唯諾諾地答道:「那、那幢大宅住的是河西節度使大人。平素若無緊急要事,我等小員不敢輕易打擾……」

    「河西節度使?」

    龐奇可謂不學無術,全靠蔭補取職的紈褲子弟,只記得朝中京官誰最大,又哪裡聽過大宋邊境誰是誰。

    倒是那展昭出行之前對此早作瞭解,便應曰:「馬司所言,可就是那位皇上御封的寧遠大將軍——廝囉?」

    「正是廝囉大人。」西塞河湟之地,掌權者乃是一名叫「廝囉」的吐蕃人,此人曾遣使入宋,受仁宗封綬為寧遠大將軍及河西節度使。

    買馬司有些驚訝地打量站立龐奇身後的這位藍衣護衛,看他那俊偉模樣,不凡氣度,若說是位京官,倒不如說更似江湖俠客。

    龐奇瞄了展昭一眼,不屑嗔道:「展護衛還真是見聞廣博,連這種邊遠塞地的小官名頭都記得一清二楚。」又瞟了那買馬司一眼,「不就是個蕃人麼?派頭倒是不小。本官此行可是奉旨行事,若有絲毫怠慢,不是他一個小小節度使擔待得起的!」

    「是、是。大人說的是。」

    買馬司哪敢多言,連連應下。

    龐奇看向展昭,嘴角那笑意惡劣非常:「展護衛,本官現下命你立即去那將軍府遞送拜帖,讓那什麼羅的過來見本官!速去速回,不得有誤。」

    他恣意指使,將展昭當下僕差遣。

    展昭嘴角輕抿,胸中強抑悶火,接下龐奇遞過來的拜帖,朗聲道:「屬下遵命。」

    說罷,那抹普藍迅即離開那溷濁房間。

    ***

    這青唐城乃是吐蕃與宋交貿重鎮,雖不及東京開封的繁盛,亦不乏賈販之商四方來往的熱鬧景象。時雖入夜,但展昭一途之上,仍見有各類西域奇貨擺賣出售。

    到了那城中大宅,門前見有蕃兵看守,展昭不識蕃語,只好先自上前拱手行禮,後遞出一紙拜帖。

    幸而那蕃兵大概是慣了漢人規矩,便收下拜帖入內通傳。

    候了些時候,便有一名漢人僕役匆忙出來,帶展昭入內。

    展昭一道隨行,一道打量了宅內佈置。

    此處雖以漢宅主形,但並無太多雕欄畫築,有股沉穩威嚴之勢。

    院內各處皆佈置了重兵把守,看來防備極為嚴密。只是看那巡邏蕃兵神色有異,如此嚴密佈防似是另有意圖。

    僕役帶展昭來到偏廳,便道:「廝羅大人已經在裡面等候,請進吧!」

    「有勞。」

    展昭邁步入內,只見一名穿著蕃袍的魁梧男子坐在中央,此人相貌奇偉,線條深刻猶如刀刻而成,一雙黑眸更是爍爍有神仿如利刃。

    「你是阿舅天子派來的?」

    未待展昭說話,便傳來濃重的、有些模糊但尚算能聽的漢話。

    展昭雖有吃驚,但仍不露聲色地拱手行禮:「屬下正是。」

    「哦。」宋官見他,總是唯諾男以對。男子對面前此人毫不怯畏的態度頓生興趣,「你是官職什麼?名字什麼?」

    他的話略有顛倒,展昭並無在意,答曰:「屬下展昭,乃是御前四品帶刀護衛。」

    「御前?四品?」男子思考了一陣,似乎在理解上有點艱難,「反正就是阿舅天子的部下。來這裡幹什麼?」

    「在下是替刑部員外郎龐大人前來遞送拜帖。」

    粗落的眉毛頓時皺成了一堆,男子連連擺手:「好、好、好,你們漢人的官名可難聽懂。你說直接話。」

    面前這男子雖語有顛亂,但穩坐如松,不怒而威,展昭便大膽猜測道:「敢問閣下可是寧遠大將軍廝羅大人?」

    「是吾。」

    「展昭見過將軍。皇上遣派龐大人到鄯州,有機密要事相詢,有勞廝羅大人到驛館一趟。」

    「要吾去驛館,見那個龐大人?」廝羅嘴角浮出半絲蔑笑,「你是不是沒弄清楚,青唐是誰地方?」

    展昭不卑不亢,昂然言曰:「當然知道。鄯州並非宋土,若廝羅大人認為不必理會大宋官使,屬下亦無權置啄。只是大人蒙御封河西節度使,身受皇恩,卻不知感恩圖報,甚至拒見欽差使節,如此劣行豈是一方之主所為?」

    句句擲地有生,義正詞嚴,頓讓廝羅無言以對。

    「……」

    廝羅對他興趣更高,不禁大聲笑道:「哈哈……有趣!人有趣!吾以為阿舅天子的部下都是怕吾,原來還有例外。」又自上下打量展昭,「你叫——展昭是嗎?我記住了。告訴那個龐大人,吾明日到驛館見他。」

    「屬下任務已完,就此告退。」

    事既辦妥,展昭拱手告退,卻被那廝羅叫住。

    「等等。你們漢人有句話,過門是客,天黑,吃飯再回!」

    「廝羅盛情,屬下心領了。屬下必須盡快回覆龐大人,因此……」

    廝羅不等他話說完,站起身來朝門外叫喚一聲,只見剛才帶路的漢僕走了進來。廝羅對他說了些蕃語,那漢僕便點頭領命去了。

    然後回身與那展昭笑道:「你們漢人就是不乾脆。吾已叫人去驛館回覆那龐大人,你就留在這吃飯再走。」

    盛情難卻,展昭便爽快謝過。

    展昭重新就座,有女僕過來奉上酥油茶,展昭接過品之,覺得味道頗為奇特,與宋茶大異。

    廝羅問曰:「這茶還吃得吧?」

    「確實不錯。」

    「阿舅天子派你們來,是為了天書教的事吧?」

    話鋒一轉,居然扯到至關之事。展昭心中一震,此人絕非俗類,即便身在西塞之地,竟亦能捉摸萬里之外皇帝心思。

    展昭頷首默認,並未作答,廝羅呵呵一笑,又道:「看來天書教與西夏私下聯繫的事,阿舅天子也知道了。」

    雖然不解他為何突然朗言此等機密,但展昭亦不敢輕怠,心下戒備。

    「廝羅大人,此事關係重大,須防隔牆有耳。」

    「呵呵,隔牆有耳?那只耳已經在門口了。」

    他話語剛落,門口立有人影一幌。

    展昭迅作反應,腳下輕點破門而出,擋在那要逃之人面前。此處乃廝羅府邸,展昭早已察覺剛才替二人送酥油茶的女僕未曾離開,一直站於門外,只道是他此處規矩,因而未以為意,聞廝羅一喝,展昭立下衝出將她攔住。

    廝羅抱臂跟出,一雙黑眸銳利如刀,凜凜不容侵犯。

    那女僕早已嚇得癱坐地上,瑟縮發抖,嘴巴呢呢喃喃著展昭聽不明的蕃語。廝羅眼神漸轉深沉,臉上殺氣凝聚。

    女僕突然滯住,展昭察覺有異,搶前用力捏住那女僕下顎,可惜已是太遲。

    鮮紅血液溢出口來,那女僕竟咬舌身亡。

    廝羅見女僕自盡,並無任何意外神色,只是喚來蕃兵將屍身抬走。

    此事看來殊不簡單,展昭問道:「廝羅大人,那女僕適才呢喃之言是為何意?」

    「天書教義。」

    「天書教義?莫非那女子是天書教教眾?」

    「是的。剛才吾試她一試,她立刻露出破綻。」廝羅看著地上殘留血漬,「吾也十分奇怪。天書教信道,吾等信的是佛,佛道一家,開始還沒事,最近不知發生了什麼,天書教突然殺害吾等信佛之人。」他神色沉重,握緊拳頭,「你們來前兩日,天書教殺了青唐城西一座佛寺裡的所有僧人。」

    「果然如包大人所料……」

    「包大人?」

    「哦,此事說來話長。」

    「那好,現在偷聽的人不在了,你說清楚,吾聽。」

    廝羅拉了展昭返回偏廳落座。

    展昭將玉鼠一案始末詳盡道出,廝羅聽後濃眉更皺。

    「看來他們沒了教主,開始作亂了。」

    「包大人亦是如此擔心。」展昭歎氣,「天書教乃是西塞大教派,教主、護法長老、左右護法先後失蹤,恐怕會出現群龍無首之態,亂勢頓現。野心之人恐怕會藉機犯難。」

    「說得有理。」

    僅有一瞬,展昭沒有錯過廝羅眼中那抹殺戮之意。

    「看來廝羅大人早有準備。」適才廝羅一呼,便有大批蕃兵過來,看來已是防備嚴密。

    廝羅不解了:「意思什麼?」

    下一刻,注意到那展昭環視院內各處險要之地的眼神,頓悟他已注意到藏兵之地,對這大宋護衛更是另眼相看。

    「小小天書教,吾還看不起。」廝羅輕蔑一笑,隨即說道,「吾珍藏的好幾壇中原好酒突然被盜。敢在吾眼下偷東西,吾倒要看看那飛盜是人什麼!哼。今晚吾布了重兵,看那個飛盜怎得逃去!」

    展昭微愣,連忙問道:「可有損失財物?」

    「那倒沒有。」

    僅竊美酒?

    這下倒輪到展昭困惑了,想這寧遠將軍府珍藏至寶縱是不多,也該有些金銀,那只盜美酒,不盜財帛之人……他在中原倒是認識一個。

    思及至此,不禁啞然失笑。

    中原至此千山萬水,那白老鼠縱愛四處闖蕩,亦不可能來到青唐這種西塞邊城。

    最後的一眼,是那被絳彩玷污的白衣背影。

    他,如今身在何地……

    可莫要以酒澆愁,又再自傷身子才好……

    一旁廝羅見他不知怎的突然愣了神,正要出聲喚他,卻突然聽到遠處蕃兵吆喝之聲。

    「捉了!」

    廝羅搶前衝往聲音來處,看他雖然身形魁梧,卻步如流星不顯笨重。

    展昭亦是一時好奇跟了過去。

    只見在地窖門口,圍了數十蕃兵,咿咿呀呀地叫喊著。

    廝羅拉住其中一個,問了幾句,登時眉開眼笑地與展昭道:「捉了!那個飛盜捉了!」

    展昭聽言,竟有一種未免太過輕易的感覺。

    「想抓你白五爺?就這群蠻子還不夠看!!」

    那傲慢的話語,瞬將展昭牢牢定在原處。

    隨即,一張麻繩大網揚起,兜頭罩住幾個蕃兵。

    然後,又有一個大酒罈子凌空飛出。

    彷彿要證實展昭所聽非虛,自那群蕃兵包圍圈中,猛然躍出一抹張狂白影。

    白影在空中旋身,牢牢接住下墮的酒罈。只見他足點蕃兵人頭樁,如履平地,任大群人大喊大叫,伸手來抓,卻連半片雪緞亦難摸到。

    廝羅見那白衣飛盜竟輕而易舉逃脫重重包圍,頓是勃然大怒,朝那群被飛盜左突右衝擾亂成團的蕃兵喝下命令。

    其洪鐘之聲,雖無內力為輔,竟也壓過了數十人的騷亂吵雜。

    本來慌亂無序的蕃兵聽了命令,馬上整頓隊伍,一反適才失控場面,又再一次往飛盜逼去。

    展昭心中暗自叫好。

    那廝羅在混亂之中掌控形勢,還能冷靜發號司令,操控蕃兵禦敵。而這群蕃兵開始雖是措手不及,但聽了將軍命令,立即重擺陣勢,有條不紊,足見平日必是訓練有素。

    不過僅是如此,還未足以擒住那飛騰跳躍的靈脫白影。

    看著那白衣飛盜在蕃兵頭頂蹦來跳去,不難看出他根本便是在耍玩多於逃脫,怕是剛才吃了些虧,此刻要討點利息吧?

    只是,他為何會在此處?!

    ……

    是了,記得在那開封府大堂之上,他曾言到要替唐文逸完成遺願。

    鄯州乃天書教總壇所在,或許唐文逸所言之「日月赤嶺」便在附近。以那對朋友言出必行的烈性,為了完成許下之諾,縱然要踏千山萬水,他亦視作等閒……

    一番纏鬥,廝羅手下蕃兵仍是無法將白衣飛盜擒獲,反而個個腦袋上皆留下幾方足印,狼狽不堪。

    展昭在旁見形勢漸惡,廝羅現在只求生擒飛盜,蕃兵手中皆持的是棍棒而非刀槍,但他亦看到簷上鋒利箭頭隱約。

    那人逃得掉。但要全身而退,只怕有些風險。

    念及此處,藍影迅即躍入蕃兵包圍圈,如電疾來,擋在飛盜面前。

    那白衣飛盜正玩得興起,見有人來阻,還未看清來人面貌便手掌一翻,推拍展昭側肩。

    相識之久,展昭早是摸透他那不問因由,擋我者揍的衝動性子,從容側身,避開掌風,反手斜探,勾住那一擊即撤的手腕。

    二人踩在蕃兵頭上肩上交起手來,只聽得掌風呼嘯,拳腳交鋒,打得是好不熱鬧。

    可憐了身下那群作樁的蕃兵。展昭是悠了力度踩他們肩膀以作借力,可換了那飛盜,好像故意似的往他們臉門、額頭、後腦勺爆踩一通,明明身法輕盈,一腳下來居然重如蹄踏,愣是將一眾蕃兵踩得鼻青臉腫。

    天色混暗,飛盜看不真來人模樣,而心中早已認定能阻己之人現下身在萬里之外,交手之下,實是極為驚訝,料不到在這西塞之陲,竟有一個武功套路與京中某護衛如出一轍,且還是同樣厲害的蕃蠻子!

    「有意思!」

    白衣飛盜已有些日子未遇高手,這下越打越興奮,掌勢更是凌厲,下手越顯狠辣。

    他出手越快,對手也不含糊,未露絲毫破綻。

    飛盜不禁讚道:「你這蕃蠻子還有一手啊!居然跟那陰險臭貓不分上下!」

    展昭聽他贊言,不禁暗覺好笑。

    「白兄,背後罵人,非君子所為。」

    「誒!?」

    他這一句話,頓嚇得那飛盜驚叫出聲,犀利掌風驟斂,幾個翻騰躍退數丈,待站定牆頭方才指住展昭像見了鬼般厲聲問道:「臭貓!你怎會在此?!」

    展昭落地,難忍嗤笑。

    「展某倒想問問,白兄又來此作甚?」

    廝羅見展昭不過說了一句,那數十蕃兵都逮不到的飛盜竟立即停了手,便立下明白這位宋人護衛跟那白衣飛盜應是相識,奇怪問道:「展昭,你們關係什麼?」

    「朋友。」

    「敵人!」

    二人同聲,意卻大異。

    廝羅不禁為之驚歎,這中原宋人的漢語還真是難懂,原來「朋友」和「敵人」二詞是同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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