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的大哥,咬了一下牙關,不耐地鬆開我,「回去踢腿兩百下,別以為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守家規!」
「哎?!」事情轉變得太快,我大叫出聲。
「你想被人拆穿嗎?」他冷冷地瞪我一眼,整理了一下皺起的領帶,「我要走了。」
「這麼快?」才來了不到一個小時吧?
「再待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略顯低沉的嗓音囁嚅著,站了起來。
保鏢們毫不遲疑,亦迅速地跟上他。
「樸組長,您這是……」李翰一把推開大腿上的少女,迎向大哥,泛著酒氣的臉孔木然而誠恐。
「我們組長還有事。」一保鏢冷冰冰地說,側身攔住他。
「是嗎?那……」李翰示意旁邊的手下,那人立刻彎腰,從茶几下拖出個黑色四方皮箱,不大,頂端有著密碼鎖。
「只是本店的一點見面禮金。」金佚組財大氣粗,在黑道赫赫有名,也許怕大哥不屑這點錢,李翰又急忙補充,「以後每個月,我們會將錢寄到您們指定的帳號下。」
大哥側頭,居高臨下地掃過皮箱,表情平靜且冷漠,「禮金的事,下次再說,你如果真有投靠的誠意,就應該知道金佚組的規矩。」
「規矩?」像被人硬生生地推開,李翰的臉孔僵怔著。
金佚組數百條幫規,嚴整地以楷書貼在宅院的前大廳裡,可比日本新撰組,我記得其中一條,便是不准強行褻瀆婦女、不准參與境內外人口販賣。
——因為這實在缺德!
大哥沒有搭理他,卻突然向我一指,「買他的場要多少錢?我包下他了。」
「這……只要您喜歡就行!」李翰驚喜萬分,竟朝我投來激賞的眼神。
我哭笑不得。
「今天就這樣,告辭。」大哥以不容拒絕的強硬口吻說著,大踏步走向裱著紅絲絨的大門,李翰的手下非常慇勤地替他開門。
大哥一行一離開,李翰就讓人帶走了那個坐在他膝蓋上的女孩,我找不到和她說話的機會,只能眼睜睜地看她被帶走,不過,這裡有未成年少女的舉報,看來是事實。
「你做得不錯。」李翰向我走來,在我旁邊坐下,手放在我的大腿上,仔細地打量著我,「原來跟的是……」
「明太哥。」我輕聲地說,一直沒抬頭。
「鄭明太啊……不過是個嘍囉!」他很輕蔑地喟歎一聲,拍了拍我的腿,「我給你一晚上一百五十萬韓元,下次樸組長來了,好好招待。」
「是,謝謝李翰哥。」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的。
「我喜歡懂事的人。」他站起身,自以為是地扔給我一疊錢,然後在打手們的簇擁下,高調地揚長而去。
根據二課的調查,李翰在歌舞廳裡逗留的時間是很短的,除非會客,平常他都是喝一杯酒,收了當天的營業額就走,他行蹤詭秘,據說連跟了他十二年的情婦,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
再待下去也查不出什麼結果,這裡的小姐口風很緊,不過,既然做臥底,就不能這麼隨隨便便地離開,十二點再收隊吧!
打定主意,我嫌惡地揮了揮李翰剛才碰過的地方,站起來向外面走去……
***
一陣風吹過,道場外的竹林抖起一片幽暗的青紗,時值凌晨三點,平日就冷落的後院,除了偶然一兩聲的狗吠,寂寥如一池幽泉。
我走到休息區,拾起木地板上的毛巾抹去臉上的汗水,我已經連續踢沙袋一個半小時了,雙面護甲下,白色的跆拳道服黏糊潮濕,很不舒服。
因為戴著藍色頭盔,頭髮也已經全部濕掉,大哥真的很會整我。
「熱死了!」我抱怨著,除下頭盔,脫掉護甲,扯掉腰上的黑色段帶,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反正是私人道場,先讓我在地板上躺一會兒吧。
我正想四仰八叉地躺下來時,身後突然傳來輕笑聲。
「誰?!」我倏然轉身,一個穿著卡其色休閒服的男人斜斜地倚靠在道場門柱上,神情溫婉,原來是二哥樸正煥。
「你嚇了我一跳啊!」我不滿地嘀咕,盤起腿坐著,還不忘看看二哥身後還有沒有別人。
「放心啦,大哥在賭場裡,還沒回來。」他笑吟吟地說著,看著我,「在外面惹大哥生氣了吧?我聽說了,勃然大怒呢!」
「那個暴君……」我皺起眉頭,很不高興地說,「互不干涉工作是約定啊,我又沒做錯什麼?還讓二叔他們看笑話!」
二叔是養父的堂弟,今年已經五十六歲,負責金佚組老大們的安全工作,我在歌舞廳裡做臥底的事情,還有我被大哥『抱養』的事情,他都聽手下們報告了,聽說他的表情是又青又白,哭笑不得。
「大哥是擔心你,你做員警的事情,他一直都不高興,」二哥溫柔體貼,舉止優雅,就好像森林裡的一隻鹿。
「這三年來,你們總是針鋒相對,大哥也真辛苦,又要保護你,又要和你周旋,小風,雖然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是……」
「什麼?」
二哥輕輕地歎了口氣,「如果有一天,你掌握了金佚組的犯罪證據,你會怎麼做?你真的能逮捕我們嗎?」
「二哥……」怎麼今天連二哥都那麼奇怪呢?
二哥笑了笑,脫掉旅遊鞋和白襪,踏上和道場的木地板,他的動作利落而輕盈,走過來時一點聲音也沒有,「這個問題對你來說很難回答,對我來說也是,能永遠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心願哦。」
「那為什麼要去美國?」我問道,我始終覺得二哥定居美國,和我報考警校有很大關係,我讓家裡人失望了,我沒想到我這個舉動……會讓他們離我而去。
二哥沒有回答,走到我面前,十分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其實,我只比二哥矮一點點,他笑著,「好像又長高了,忘掉我的問題吧,小風到底是小風,要抓住我們的把柄,還早著呢。」
「是呀,反正我沒你們厲害!」我沒好氣地說,「二哥你是來看笑話的嗎?」
「你說呢?」他輕輕地捏了捏我的臉。
「你啊……只會任由我胡鬧。」我有點臉紅,我小時候不知道闖了多少禍,都是二哥替我遮掩過去的,如今也是,搞砸了事,二哥仍舊會替我遮掩。
「你做臥底的事情,我讓二叔暫時保密,雖然和金佚組無關,但是讓爸爸知道,他一定會生你的氣,元錫也會大發雷霆吧,」他替我拉正黑色腰帶,「我來這,一是勸你不要和大哥吵架,二是……」他停頓了一下,凝視著我,「慧嫻有孩子了。」
李慧嫻是二嫂的名字,我愣住了,半晌後才大叫了出來,興奮異常,「二嫂有孩子了?!什麼時候知道的?!二哥你還愣在這幹什麼呀!還不快回美國去,哈哈,爸爸一定高興死了!」
「我看你也快高興死了,」他笑著,「我已經買了機票了,明天一早我就回美國,醫生說已經有三個月了,慧嫻現在在她娘家,我也是剛剛知道,晚上和爸爸說。」
「二哥你真好啊,好消息先通知我!」我笑容滿面,二哥也很高興,他看著我,緩緩地抱住我,「真好啊……」他喃喃著,很長時間都沒有這樣親密地肢體接觸了,有五年了吧?我有些不習慣,但是我能感受到二哥打從心底地快樂,所以我也抱著他,非常熟悉的味道,我微笑著,明年夏天……家裡就要有小寶寶啦!
咚咚咚!一陣急促地跑步聲,二哥驀地放開了手,抬頭看說道場門口,是二叔,他喘著氣,臉色也有些古怪,看了看我們說道,「三少爺和老爺打起來了!鬧得很凶,二少爺快過去看看。」
我和二哥都變了臉色,元錫哥和爸爸簡直是水火不容,爸爸很看不慣元錫哥不尊重長輩,整日酗酒,惹是生非的樣子,而元錫哥……爸爸討厭他做什麼事,他就偏偏去做什麼,每天帶不同的女人回家過夜,還惹上了一個京畿道老大的情婦,那件事情最後演變成了大規模的黑幫街頭械鬥,爸爸被氣得幾乎爆血管,住院了一周。
儘管如此,元錫哥還是我行我素,讓爸爸很頭痛,因為賭黑市賽車的事情,我拘留過元錫哥,想和他好好談談,不過大哥犯事,底下的小弟會爭相自首,金佚組的三少爺在外面又很有勢力,所以還沒來得及談話,元錫哥就被律師保釋走了,之後回到家裡,他也是把門一關,毫不理睬我。
比起大哥和二哥,元錫哥最讓我擔心……他變了很多。
跟在二哥身後,急匆匆地跑到外屋,很沒走進捨廊大廳,就聽到裡面乒乒砰砰打架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尖叫,二哥一個箭步跨進大廳,看到元錫哥被打翻在地上,他的幾個手下唯唯諾諾地站在大廳外,不敢吭聲,氣勢洶洶的爸爸站在元錫哥面前,還拿酒瓶往他身上砸,我大驚,趕緊衝了過去——「爸爸,別這樣!」
「爸爸,有事慢慢說。」二哥也勸說道,他看一眼摔倒在地上,醉醺醺的元錫哥,又看了一眼那個哭得稀里嘩啦,穿著皮革連衣裙的舞廳女郎,明白了幾分,「元錫只是貪玩,組裡的事情,他都有好好做,等明天他酒醒了,我們再好好和他談。」
「談?談什麼?!他眼裡還有我們嗎?!」爸爸怒聲說,邊將清酒瓶狠狠摔到地上,乒砰!我心驚肉跳,下意識地一擋,濺開來的陶瓷碎片,在我腳背上劃開幾道口子。
只是很淺的傷痕,滲出了一點血絲,有點刺痛,爸爸似乎意識到做錯了,鬱怒地站著,眼瞪元錫哥,二哥一個惱火的眼神,站在大廳外的手下立刻把那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帶走了。
「呃——」
在我的身後,元錫哥響亮地打了個酒嗝,我轉過頭去,看到他在塌掉的椅子裡大咧咧地躺著,高仰著頭,以一種既無所謂,又不耐煩地表情看著爸爸,他的左眼角腫得厲害,下巴也被揍了一拳,可是他卻搔了搔頭,嗤笑道,「人雖然老了,但拳頭還是很帶勁嘛?老爸——」
元錫哥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吊兒郎當地豎起一個大拇指,迭聲說,「不……不錯!再來!打這……這!!」他砰砰地拍著自己的胸口,真是醉得不輕!
「元錫哥你喝了多少酒啊?」我著急地抓著他胡亂揮舞的胳膊,爸爸是一副又要爆發的樣子,二哥則是有些生氣地指責道,「元錫,你早晚會酒精中毒死的,小風,你別管他,就讓他在這裡發瘋,凍一晚上就會好的。」
「二哥!」唉,怎麼突然又火上澆油,我連拖帶扛地抱著元錫哥,想把他帶回房間,元錫哥整個人都壓在我身上,好重,他比二哥還要高呢!
「爸爸我帶他回去,您別生氣了,二哥你也……早點休息。」我費力地說,駝著醉成爛泥的元錫哥,一步步地挪向西南院廂房。
「天!真重啊!」我已經是汗流浹背,累得要命!在廂房門口放下元錫哥,看手下們忙碌著為他鋪床褥,擦著汗問道,「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拉平棉被的男人面露難色地說道,「三少爺……他要結婚。」
「哎?」我瞪大眼睛!又要結婚?
「就是剛才那個山田美智子小姐,三少爺在酒吧裡認識的,是陪酒女郎,三少爺和她去開了房,回來就說要娶她,不過三少爺那個時候就已經喝了不少了,後來又開了一瓶威士卡慶祝,然後就飆車載她回來了,而且……」他頓了頓,一臉沮喪,「三少爺一回來就嚷嚷著讓老爺出來見她,說要結婚,老爺就打他了。」
爸爸對待婚姻是很嚴謹的,他認為後代資質如何,和母親是有很大關係的,所以,他是絕對不會同意元錫哥和陪酒女郎結婚的,而且還是他最不喜歡的日本人,可是三哥偏偏喜歡和爸爸對著幹,去年過年時,他就帶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女孩來,說要結婚。
唉,看來明天他們還會吵架!
元錫哥被他的兩個手下抬手抬腳地扛到床鋪上,我替他脫去厚重地皮靴,又繞到床頭,幫他脫下大翻領的夾克衫,「叫廚房做解酒湯吧?元錫哥一會兒起來會吐。」
「是,小少爺。」男人們畢恭畢敬地說,在門廊邊放好元錫哥的靴子。
我站起來,元錫哥的夾克衫已經髒了,小牛皮的衣服不好洗,還是送去乾洗店吧。
我掏了掏夾克衫的口袋,捏到很奇怪的東西,大叫出來,「這是什麼?」
伸出手來,粘糊糊得好噁心,有白色也有紅色,看上去像是奶昔,一個正打算離開的手下說道,「啊,這是大哥回來之前,繞道買的東西。」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大前天早上,在大家一起吃早餐的時候,我說過想吃烏竹軒的紅豆餅,我是甜食愛好者,但……只是喝紅豆湯時偶然想到的,並沒有特別想吃……
元錫哥是知道我今天回家,所以才特意去買的吧?賣紅豆餅的店,一直在聖水洞,要多花一個小時才能到家。
心裡驀地湧起一股暖意,我收拾起衣服,看著因醉酒而臉頰通紅,不安分地踹著棉被的元錫哥,感激地說,「謝謝哥。」
儘管經常對我惡言相向,但我知道元錫哥並不討厭我,他只是無法接受我竟然會去做員警!彎下腰,我替他拉好被子。
「晚安。」我輕輕地走出西南院廂房,站在屋簷下仰望深藍色的夜空,今天還真是諸多波瀾!不過,也有喜事!想到二哥和爸爸報告二嫂懷孕的事情,嘴角就慢慢地向上翹,腳步也輕快起來……
***
凌晨五點,天才剛亮,我就被咚咚咚震耳欲聾地腳步聲給吵醒了!地震了嗎?我喜歡趴著睡覺,直接拿起枕頭摀住腦袋,行行好,就算天塌下來了,也讓我睡吧……
嘩啦!身後的木格子門猛地被拉開,冷風呼呼地灌了進來,我更是恨不得鑽到被褥裡面去,緊緊地蜷縮起膝蓋。
「小風,起來!」有人在嗡嗡地叫。
我皺眉,更緊地摀住腦袋,意識朦朧地想……我只是一個睡袋……
「小風!」被子突然被野蠻地掀起一個角,一隻冰冷刺骨的手伸進被窩,突兀地抓住我的腳踝,往被窩外面拖!「哇!」我大叫!扔掉了枕頭!
「元錫哥你幹什麼?!」我轉頭怒氣沖沖地吼道!酒還沒醒嗎?大清早來捉我的腳?我想踹開他,可沒成功,反而以相當難看的姿勢,被他拖到了暖融融的被窩外面。
「阿嚏!」我打了個鼻水亂飛的噴嚏,樸元錫這才住手,在我面前蹲下。
「到底怎麼了?」我很不高興地問道,如果不是地板下面有暖氣,我早就凍得臉色發青了!
「你的腳沒事吧?」他抓住我的一隻腳,抬起來看,還把褲管捋到膝蓋上方,「昨天爸爸打到你了?」
現在才恢復意識啊!我哭笑不得,推開他的手,「我沒事,只是一點點劃傷,哥,你讓我睡覺好不好?」
他如釋重負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看著我,我發現他的頭髮是凌亂的,拖鞋的左右腳還穿反了,更是無力,「回去吧,元錫哥,我好悃……」
打了個哈欠,我重新爬向被窩,一頭倒在枕頭上,呼呼大睡。
「小風,」樸元錫挨到我旁邊,用力地推了推我,「我只記得你攔在我前面,但是後來……我到底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自己去問爸爸……」我埋在軟軟的枕頭裡嘀咕,眼皮沉重,意識又開始遠離,無奈樸元錫在一邊魔音貫耳,「荷風!你給我起來!聽見沒有?!」
肩膀快被搖得散架了,我有低血壓,早上本來就很難清醒,被他這一蠻橫地搖晃,更是想吐了,忍無可忍地坐了起來,用乾澀惺忪的眼睛瞪著他,「樸元錫!你鬧夠了沒有!我說過我沒事!你也沒做什麼!就是撒酒瘋,求婚而已!」
「求婚?」樸元錫驀地放開我,十分緊張地問,「我向誰求婚?」
我翻了個白眼,生硬地說,「美智子小姐。」
「那是誰?」三哥一臉茫然。
「哥,你和大哥一樣,是不是都以整我為樂?」我泫然欲泣,「昨天,你帶了個女人回來,叫山田美智子,說要和她結婚,誰都攔不住你,爸爸就打了你,就是這麼回事……元錫哥,以後別喝那麼多酒了,對身體不好,爸爸也會生氣。」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真是變臉比變天還快,樸元錫猛地推搡了我一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著我,嫌惡地說,「以後,不管我帶什麼人回來,你都滾得遠遠的,別讓我看見!」
我有點難受,沒有答話,元錫哥冷哼一聲,扯過我放在漆木櫃子子上,打算出門時順便拿去乾洗的夾克衫,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空落落的,干冷干冷的庭院,我的睡意已經完全沒有了。
***
這城警局,反黑組——
雙手捂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我和鄭彬圍坐在電腦面前,看情報科給我們列出來的失蹤人口檔案,一共有三百多份,按年齡和外貌特徵選擇的話,只剩下二十多份,「鄭彬,看這個。」我指著編號為T1998-12的檔案說,「就是她,坐在李翰的腿上,看上去只有十六歲。」
鄭彬移動滑鼠道出詳細資料,姜元慧,一九八五年生,父母離異,小學就輟學,和奶奶在金浦一個閣樓居住,一九九八年十二月離家出走後,就一直下落不明,懷疑被人拐騙,因為姜元慧失蹤前,突然變得很有錢,應該就是拐賣案中其中一個受害者!
「今晚繼續行動,不過,二課的人說,這些女孩不會每天都出現在歌舞廳,可能還有別的藏身地點,」鄭彬說道,看了一下手機短訊,「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那個地方,今天我還是陪你去。」
我點點頭,鄭彬不太放心地看著我,「昨天沒事吧?我們差點就衝進去了。」
我知道鄭彬說的是昨晚我被金佚組組長包養下的事情,笑了笑,「放心啦,我知道照顧自己。」
鄭彬還是皺著眉,「真不該讓你去,金佚組不好惹,偏偏你又長得這麼……」鄭彬欲言又止,「算了,小心點,我可不想看到你受傷。」
「你咒我呀!」我嬉皮笑臉,喝了一口咖啡,臉皺成一團,「喂,好苦,再加一塊糖!」
「我是你的奴隸嗎?」雖然這樣抱怨著,鄭彬還是拿過我的迷彩色馬克杯,替我加糖去了。
***
我抱膝看著電腦螢幕,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我想和元錫哥和好,所以早上出門前,特意守在停車庫前,想和他單獨談談。
元錫哥喜歡跑車,他的車庫裡有三輛Porsche,明黃色的Porsche911最搶眼,也是他最喜歡的一輛,看到汽車還在車庫裡,我鬆了口氣,等在車庫門口。
可是一會兒後,我突然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起初我以為是從牆壁外面傳來的, 但後來發現是來自身後的車庫,是流浪貓進來了嗎?
我走進黑黝黝的車庫,打開了牆上的燈。
在車庫的最裡面,停著一輛白色敞蓬的Porsche Boxsters,剎那間的大放光明,讓車上的人大叫了起來,是一個幾乎全裸的女人,她坐在元錫哥的腿上,驚慌失措地想要拿衣服遮掩,我認出她是家裡新聘請的女傭,而元錫哥……
他卻仍然在動作,當著我的面,淫糜地撫摸著女人的胸部,猛烈地擺著腰,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就像……舔著我的臉,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衝回房間後,我還是心亂如麻!一摸自己的臉,居然在哭,樸元錫真是太過分了,就算討厭我,也不用這樣侮辱我!他的眼神……他把我當成了坐在他大腿上的女人……真是太差勁了!
***
明洞,Dark House歌舞廳——
「給,雞尾酒。」穿著酒保衣服,看上去很帥氣的鄭彬把一杯雞尾酒推到我面前,杯口上嵌著一半新鮮的草莓,杯中漂浮著一片清香的檸檬,晶瑩剔透的液體看上去炫人心目,鄭彬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特意調酒給我喝。
我捏著酒杯發呆,已經十一點半了,今天李翰沒有出現,也沒有見到姜明慧,估計是白忙一場了,到十二點,就讓守在外面的兄弟們收隊,我用手指撥弄著檸檬片,抬頭問道,「鄭彬,你對同性戀怎麼看?」
鄭彬很吃驚地看著我,「什麼?」
「就是男人喜歡男人啊……」
鄭彬認真地想了想,「性取向完全是個人權利,我是這麼想的,沒有特別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因為我到底還是喜歡女人。」
「那什麼樣的男人會喜歡上別的男人呢?」我執著地追問。
「這個……」鄭彬像是被我問倒了,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地說,「喜歡需要理由嗎?真正的喜歡是不會刨根問底吧?」
「是嗎?」我低頭陷入沉思,大哥強吻了我,三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回想起來真的很不安,我有些心神不寧!
我不安,是因為我知道爸爸一定不會同意哥哥們喜歡男人,我要幫他們隱瞞嗎?我並不想干涉他們的選擇,可是一旦被爸爸知道……
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金佚組如果發生大動盪,那肯定整個首爾地區都會腥風血雨,為了搶地盤,為了爭老大,各種血案和鬥毆層出不窮,這也是反黑組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不過退一步想,也許只是我太敏感了,鄭彬也說過,為什麼我總是那麼敏銳,看上去神經很粗,可是一個小動作,一條極小的線索,都能被我立刻捕捉到,也許這不是優點,而是缺點……我總是聯想太多。
我正喝著雞尾酒,鄭彬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說道,「那邊,金佚組的老大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