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獅的獵物 第六章
    深藍色的絲質床單上,躺著一對交纏的情人,歡愛過後,t空氣裡透出一股親密的氣氛,房中只剩下輕淺的呼吸聲,企圖撫平方纔的激烈運動。

    ,容言淨躺在他的臂彎裡,幸福地感受他的溫暖。每回歡愛完,他總是會這樣抱著她,這也是她最喜歡的時刻。

    「你在想什麼?」文君權醇厚的嗓音,在昏暗的黑夜中傳來,格外地吸引人。

    「我有嗎?」她的表情有這麼明顯,把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嗎?若真如此,那她真要好好改進了。

    文君權輕撫她的臉蛋,黑眸傭懶地掃過她無瑕的肌膚。

    「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以為我沒注意?」

    秋天的風吹進室內,帶來一陣涼意,她拉過床單蓋住身體,順便也蓋住他精瘦結實的身軀。啊,誰想得到外表看起來斯文的他,也有一副好體格。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稍早媽媽和她談過之後,她一直在想要怎樣才能好好地「勸說」他,但現在靠在他溫暖的懷裡,她昏昏欲睡,不想勸說了。

    「想什麼?」他又問,語氣堅持。

    她側躺著,勉強睜開眼。

    「今天阿姨來過電話,希望你和你爺爺能和好。」

    聞言,他身軀輕微一僵,但語調仍很溫和,「既是如此,也是我和他的事,告訴你做什麼?」

    「她希望我勸你嘛!」她打個呵欠。「文爺爺年紀很大了,對以前的事情可能也感到後悔,所以他想彌補自己的過失。」

    「很多事情一旦錯過永遠也無法彌補。」

    那老頭子一輩子不承認母親的地位,甚至一開始也不承認他,他無所謂,他有父啡的愛已經足夠,但他知道母親為此耿耿於懷,即便是父親對此也從未釋懷……

    瞧見他陰鬱的神情,瞌睡蟲瞬間跑走了,容言淨柔聲開口。別這麼說,你爺爺已經釋出最大善意了,他要恢復你的繼承權,甚至願意將文家所有的企業都交給你經營,這對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文君權冷冷一笑。

    「你以為他真有這樣好心?「文氏企業』』因為找不到接班人,早已危機四伏,他年紀大了,還能撐多久?因為他已無力經營,所以才要讓出經營權給我,希望我挽救他的公司。

    「挽救?有這麼嚴重嗎?』』

    看她一臉驚訝,文君權決定好心的告訴她,他准各做什麼。

    「這幾年「文氏」不斷虧損,他只是一直強撐而已,不過,他再撐也沒有多久了,等到我併吞他的公可,他連虧損都不需要煩惱了。

    「你爺爺已經要把他所有的都給你了,你為何逯要這麼做?她愣住了,也不能置信。如果事情真的這樣發展,文老爺一定會太受打擊。

    「因為我要他知道,他是如何錯待我們全家。

    容言淨注視著他冷硬的眼神,發現他真的會這麼做,驀地,她感到有點冷,不禁拉緊身上的床單。

    他早知道這會給文老爺牽重一擊,但還是決定這樣做。

    她一臉愕然的望著他冷硬無情的黑瞳。

    「你真的這麼痛恨你爺爺?痛恨文家的一切?」

    文君權眼神一暗,沒有說話。

    「鄧我呢?當你知道我被派來為你爺爺說情,你也會連我一起厭惡嗎?」

    他看著她震驚的表情,目光沉斂起來。

    他雖然沒出聲,讓她清楚知道了他的答案——他會。

    容言淨搖搖頭,不敢相信他如此憤世嫉俗。

    「你真的是……』』她無言了。

    文君權冷靜地看著她,臉上神情高深莫測。

    「言淨——」

    她不理會他,逕自撿起衣服穿上。

    「我不敢相信你會為了你爺爺而遷怒我,我和你之間並沒有恩怨,但你卻表現得好像我是隨時可以被犧牲的。坦白告訴你吧,我的確希望你們祖孫能夠和好,但那是為了你,絕不是為了你爺爺!

    一說完,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她拿起包包轉頭離去。

    文君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離開。如果她是其他女人,他可能會認為這不過是另一場裝腔作勢的演出,但她的震驚與憤怒是那麼明顯,她的純真與熱情也是那麼真實,讓他不得不猶豫。

    易洋曾說他心軟了,當時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確實如此,如果他沒有心軟的話,方纔他就可以把話說得更清楚,那就是他們兩個人——到此為止。、想到此,他臉色一沉。

    一開始不願意和容言淨太過接近,是因為她和文家關係良好,他不喜歡這層關係,所以他懷疑她,但又忍不住想接近她。

    他用手指爬過頭髮,不願去深思對她的種種矛盾。

    糖穗強夕陽西沉,暮色漸濃,容言淨望著窗外的落日,感覺到心也跟著沉下去了。

    那晚和他吵了一架後,至今已過了三天。

    三天!

    這三天來她時時刻刻帶著手機,深怕它響起時她沒有接到,結果-沒有半通電話,更沒有解釋,他就這樣消失了三天。

    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要理他,偏偏一顆心全繫在他身上,她想知道為什麼他不打電話給她。

    難道他們相處的日子真讓他毫不留戀嗎?

    叩叩叩!

    她轉過頭,看見阿姨站在房門口,臉上帶著欣慰。

    「幸好你在,我真怕你出門了暱!」謝麗麗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

    「啦,君權身體不舒服,外食的東西恐怕不夠清淡,我特地煮了點廣東粥和一些小菜,你去看他的時候順便帶去好嗎?」

    容言淨愣了一下。

    他生病了?

    所以這幾天他沒有打來,是因為他生病,所以沒辦法打給她!思及此,原本鬱悶的心突然開朗起來。

    「阿姨,你真好,還煮東西給他吃。」

    「也沒仁麼,我是他的長輩,加上他一個人在台灣.本來就應該多照顧他的。

    過不久他回美國,想再見他恐怕也難了。」謝量麗微笑地說,邊說邊下樓,沒發現走在身後的容言淨一臉愕然。

    「他要回美國了?」

    「是啊,他的事業重心在美國,之前你姨丈問他,他說處理完事情就會回去,只是不曉得處理什麼而已。」謝麗麗一下樓,轉頭就看見外孫女錯愕的表情。「怎麼啦,他沒告訴你嗎?」

    「不是啦,我只是想到其他事情。」容言淨擠出一個笑容,目光瞄到擺在玄關的兩隻保溫袋,立刻快步向前拿在手上。「阿姨,他還在等我吃飯,我先走了。」

    「好啊,路上小心!」謝麗麗不忘叮嚀,直到大門關上,她才忽然想到,天涼了,忘了要言淨多加件衣服再出去,希望別感冒了。

    糖船鍶一到文君權的住處,容言淨就看見他在書房裡工作。不過短短三天不見,他一臉疲憊、雙H艮佈滿血.絲,原本一絲不萄的頭髮變得亂七八糟,不知為何,她在心疼之餘,還有一絲快感。

    任何女人都喜歡幻想男人為她們飽受折磨,她自然也不例外。她走到他面前,視線直直望進他緊盯著她的眸子裡。

    接著,她歎臼氣,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聽說你生病了,病得很嚴重嗎?看過醫生了嗎?」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語氣難掩關心。

    「還好。」文君權聲音低啞的回答,視線落在她細自的指尖上,看她忙東忙西。

    他以為她不會來了,但此刻她卻站在他面前。

    他向來不容易生病,也不曉得這次是怎麼了,只不過熬夜了兩天,突然就感冒了,所幸是小感冒,沒有什麼大礙,他也不在意,但昨晚嬸嬸打電話來,聽出他聲音不對,也許是這樣才要她過來吧。

    「阿姨要我帶些東西給你吃,你快來吃吧。」.旺碌的小手打開袋子,又到廚房拿碗裝溫熱的粥。

    不想再多問什麼,他順從地喝粥、吃菜,任由她在書房裡四處走動。

    容言淨端詳著書架上每_份企劃案和報告,所有資料都用文件夾仔細的收好,擺放得十分整齊。交往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從未進過他的書房,不必他既,她也知道書房是他的私人禁地,這裡有很多機密文件並不適合展覽。

    驀地,一個寫著她姓名的文件夾吸引了她的目光,它擺在最靠近他位置的最下層書架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

    她回頭,見他仍低著頭喝粥,她迅速蹲下身抽出文件夾,打開一看,裡面赫然是他們的照片,是他倆去度假時在陽台上擁吻的照片。她倒抽一口氣,震驚不已。

    「那是我爺爺要人跟拍的。從文家宴會的那一晚開始,他一直派人跟蹤我,還有你。」

    文君權站在她身後,開口的聲音冷靜如常。

    容言淨轉過頭,驚訝地瞪著他平靜的表情。

    「你、你……怎麼知道?」對這事實過於驚訝,她連說話也結巴起來。』

    她從不知道她每一個動作都在別人的掌握裡,這、這、這……實在太難以想像了!

    『因為……」他望進她瞠大的眼睛裡,神色漠然的公佈答案:「派來跟蹤的人,是我的朋友。」

    什麼?

    這消息比剛才的事情更令她震驚。容言淨想說話,但張開的紅唇卻擠不出聲音來。

    「你想知道為什麼,是嗎?」他低沉的嗓音輕柔又危險。

    她無聲地點點頭,整個人既麻木又遲鈍。

    「我知道他想掌握我的行蹤,瞭解我是不是真的想接下他的棒子,他既想和我講和又怕控制不了我,所以他派人盯緊我,要弄清楚我意欲為何。」。

    不用刻意說明,兩人都明白這個「他」就是指文成宗。

    「但他並不知道他找的人,其實是你的朋友。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你讓他知道的。」包括那些讓她又羞又惱的照片。

    「沒錯,他故意讓我和你在一起的_}{《{片刊出來,目的就是希望我『們真的在一起。」文君權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微笑。「你是容家小姐,在他眼裡是多麼適合的人選。」文成宗的那套門當戶對理論,他再熟悉不過了。

    看著他的笑容,容言淨動彈不得,倏地,、一個冰冷又無情的事實打進她的腦裡。

    「這也是你選擇和我交往的原因?你不喜歡你爺爺以門戶觀念取人,可是你又故意和我交往……」她全身僵硬,越說越小聲,最後甚至沒了聲音,思緒自動飄回那一晚——我不相信你真喜歡我,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我打的主意就是你,你若不信,可以讓時間來證明。

    文君權沒有回答,但冷硬的眼神解釋了一切,也解釋了她沒有問出口的話。

    他故意讓事情按照文成宗的意思走,讓所有人以為他們是一對,但最後他要併吞掉文成宗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文氏企業」,甚至還要甩了文成宗心目中最佳的孫媳婦入選。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那老頭子知道,他文君權和他父親一樣,不受家族的控制。

    容言淨全身冰冷又僵硬,睜大眼瞪著這個靜默無語又冷酷無情的男人。

    曾經她以為他眼裡閃過的冷酷只是她的錯覺,她還說過他是個正人君子,一個標準的紳士,沒想到他城府這麼深……「為什麼告訴我?」最後,她只剩下這個問題。

    「因為我對你心軟了。」

    她搖搖頭,沒有預期的淚水突然掉了下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你心軟了,但仍是要和我分手?」她自嘲地笑了出來,不,不是分手,應該是說甩掉她才對。

    眼淚和苦笑交織在一起,讓她覺得非常狼狽,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情傷。

    「是。」文君權平靜的回答,仍舊站在原地,看著她的眼淚滑落,看著她又哭又笑,卻沒有上前安慰。

    「我明白了。」她閉了一下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後我不會再來找你了。」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這回真的結束了,文君權在心裡嘲諷的想著。

    陰鬱的眸光看著她離開,瞬間,屋子裡靜得可怕,像是陷入冰凍一般。

    捺船船「你該不會真的要這樣吧?」易洋大吼著,身處台北最知名的夜店裡,在充斥著音樂聲與嘈雜聲中,輕聲細語根本沒用。

    「少廢話。」文君權低頭望著杯中的威士忌,絲毫不理會好友的勸告。

    易洋轉過身,視線掃過舞池裡的男男女女。在這種地方,辣妹向來不少j此刻,一位穿著超短皮裙、緊身上衣的美女,足蹬三寸高跟鞋,露出一雙修長美腿在他面前擺動,他視線無處可去,只能緊緊盯著她的腿……啊,他搖搖頭,這個地方太容易引入犯罪了!

    「你確定這是你要的?」他不死心的再問一次。身為一個益友,他覺得有必要確保朋友的正確思想,因此在看見朋友一步步走向錯誤。

    的方向時,他有加以導正的義務。

    「你煩不煩啊!」文君權狠狠瞪他一眼。

    易洋錯愕地看著他發火的表情,愣了幾秒後,忍不住嘖嘖出聲。

    「好啊,原來冷靜至B極點,八百年都沒有發過脾氣的人居然也會發飆,可見這回陷得很深!嗯,我想想這種病應該要怎麼醫才好?」他看了一下天花板,又拉回視線看著好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鬱悶在心中,把人找回來解釋清楚不就得了嗎?」

    這回文君權懶得理他,直接站起身,走到另一端坐著繼續喝酒。

    當一隻手放在他肩膀的時候,他黑眸一瞇,眉頭擰了起來,霍地轉身想罵人——『「嗨,想不到會在這裡看見你,我是米雅,還記得我嗎?」

    文君權銳利的眸光掃過眼前的冷艷女郎,捲曲的長髮,明艷的臉蛋,加上被亮片緊身洋裝緊緊裹住的窈窕身軀……他瞇起眼,在腦海裡搜尋她的資料。

    「我見過你。」今年初在美國,他曾見過她。米雅是今年「威斯汀飯店」的代言人,剛出道不久,她的經紀人就把她推薦給「威斯汀」的廣告製作,很幸運的立刻被錄用了。這支東方美女的廣告一打出來,吸引了不少客人,也為飯店增加不少業績。

    「文先生真是好記憶,不過,你先前請我吃過飯,現在還說只是見過我而已。」

    米雅微笑著,性感的眨著眼睛,自動坐在他身邊。

    「那是公司的慶功宴。」他轉過頭繼續喝酒。事實上當時人很多,他只露個面就離開了,若不是記憶力絕佳,老早就忘了她。

    「啊,別這樣說嘛,你若介意,不如我請你吃消夜。」她的聲音溫暖如蜜,凝視他的眼神含有無限邀請。「來嘛,我知道很多地方很不錯,也有隱私,不會妨礙你的。」

    文君權不為所動地繼續喝酒。

    米雅不停放電,左纏右纏,直到他點頭同意,才露出開懷的笑容。

    今晚實在太好運了,從以前她就對文君權的風度翩翩深有好感,他英挺的五官和雄厚的財力,吸引不少女人的目光,但之前在美國她根本沒機會和他說話,想不到他們竟會在台灣的夜店遇見。

    她真是太、好、運、了!

    糖鼯鼯一個月後,關於文君權的緋聞漸漸傳開,但是女主角並非米雅,或者該說女主角根本沒有固定人選。

    容言淨靜靜地在餐廳裡翻閱雜誌,看著前男友換女伴的消息,雜誌裡那張戴著眼鏡的照片仍是一派從容儒雅,她靜靜看著,臉上毫無表情,心裡無動於衷。.那一天走出他的住所後,她就告訴自己絕不再受他影響。

    這陣子反應最激烈的,反而是她的阿姨謝麗麗。

    第一次聽到文君權和女星米雅夜遊的新聞,就是從阿姨口中聽來的,阿姨以為文君權背著她劈腿,憤怒地指責他的花心,後來她淡淡表示他們分手了,他喜歡和誰出去是他的自由,不關她的事。

    她漠然的表情一定非常成功,因為從那時候起,阿姨絕口不提文君權這個名字,媽媽更是連問都不問,只是不斷地噓寒問暖,要她照顧身體。

    難道大家以為她一定會為愛消瘦憔悴嗎?她暗笑。這陣子唯一能傾吐心事的人,只有心心。

    她合上雜誌,放回原處。文君權愛怎樣就隨他吧,關她什麼事。

    這句話她一直在,心裡不斷重複,但不知為何,胸口的疼痛卻一直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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