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馬兒衝進亂石堆碰傷,雅娜追出去後立刻施了個風障。
「夏姆·格格那·林——風障!」
無形的風牆困圈住馬匹,兩匹馬在風障中驚慌的嘶鳴蹬跳。
「乖點啊!你們兩個。」雅娜上前想抓住韁繩,暴動的馬兒立起前足,眼看差點要踩到她。
「雅娜,小心!」薩斯及時趕來,把雅娜拉開,「小心點,這兩匹馬怎麼了?」
雅娜被嚇傻了,溫馴的馬兒第一次如此狂躁,「我也不知道啊……第一次看它們這樣。」
「你退後一點,讓我來。」
薩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暴動的馬匹,「乖、乖喔!」
在白袍法師的指尖輕碰到的瞬間,這兩隻動物突然安靜了下來,除了還略顯不安的蹬踏著地外,就跟平時沒什麼不同。
薩斯拉住韁繩,輕撫著馬頭,「乖孩子。」
「還是薩斯有辦法。」雅娜笑道,「白法師魅力無窮啊!」
「我希望對誰都能這麼有辦法……」薩斯若有所指的說,「不過,它們為什麼會突然暴動?」
雅娜困惑的皺眉,「我也不太清楚,夏伊又沒有靠近它們。先回去再說……」轉過頭,雅娜的話語卡在遠方竄起的黑煙前。
那個方向,濃煙裊裊升起的地方,只要是法師都很清楚代表了什麼。
賽隆城——魔法在北方最後的要塞。那裡有一座全北方最大的魔法學院,城內定居著許多法師,每天更有近百位法師往來,其魔法讀書館收藏的書卷甚至比首都豐富,可以說是所有魔法追尋者的聖地。
在魔法守護的範圍內,怎麼可能會發生火災?
「雅娜,」薩斯低沉的嗓音帶著詭異的不祥感,「快叫他們出來……」
無論如何,黎瓦都想去賽隆城看看情況,他希望只是某個笨學徒炸掉了教室,雖然他心裡很明白這絕不可能,黑煙並沒有被抑止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濃。
雅娜當然是跟著他,至於薩斯跟夏伊……
「薩斯,我們去看看。」
「嗯,好……」
沒想到先提出的人是夏伊。
「怎麼了?」夏伊諷刺著眾人意外的表情,「你們以為,我不是法師了嗎?」
「我們沒有這個意思。」黎瓦說,「只要是魔法追尋者,看到賽隆城冒出黑煙,都難忍想一探究竟的心情。」
法師們堅信賽隆城絕不可能發生天災人禍,就如同堅信奧拉首都的古老結界無堅不摧,無論袍色,魔法是他們堅定的唯一信仰。
若有愚昧者膽敢褻瀆,定會嘗到法師們咒語的威力!
「所以,我們還要在這等吃早餐嗎?」夏伊淡淡的說。
「夏伊你不是……」
夏伊冷橫了薩斯一眼,止住他的話。
「嗯,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們快過去吧。」說著,黎瓦拉來馬匹,跨了上去。
雅娜也跟著上馬,薩斯看看兩人又看看面無表情的夏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若他用魔法帶著夏伊,夏伊的身體受得了嗎?
黎瓦這才想起夏伊魔力被封的事,歉然道:「抱歉,我沒注意到。」他又翻身躍下馬。
「黎瓦大哥也有不注意的時候喔?」雅娜取笑。
黎瓦苦笑著搖搖頭,把韁繩遞給薩斯,說:「集體移動術的魔力波動太大,以防萬一,薩斯你跟雅娜騎馬,我用跳躍術帶夏伊過去。」
接過韁繩的手,難以察覺的稍稍遲疑,「拜託你了。」薩斯揚起完美燦爛的笑容,無人察覺他瞬間的複雜心緒。
「走吧!」黎瓦抓著夏伊的手腕,灰袍一晃,兩人的身影憑空消失。
「快走吧,駕!」策動馬匹,雅娜飛快地衝了出去。
薩斯忽然想到袍子跟上衣好像還放在石洞中,聳了聳肩,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駕!」
賽隆城宏偉的大門緊閉著,數十位裝備利劍、重鍇,手持抗魔法銀盾的士兵站在門前,城牆上還站著一排弓箭手。商隊跟民眾被擋在城外,或坐或站的聚在道路兩旁,個個雖都帶著埋怨不滿的神色,卻沒有人敢上前與守門士兵爭執。
竄起的濃煙幾乎遮蓋了天空,但城內並沒有著火的跡象,這異常的黑煙帶起紛亂的魔法能量波動,讓四位法師呼吸困難,彷彿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壓在身上。
「血的味道……」夏伊輕聲低喃。
馬匹不肯再靠近,黎瓦也沒打算騎馬進城,與雅娜下了馬,四人悄悄地靠近城外的民眾群。
薩斯用他所向披靡的親和力打探出城內的情況,從民眾口中聽到的消息讓他沉了臉色,「他們說,幾天前……狂王的士兵燒燬了魔法學院,還、還抓住城內所有的魔法追尋者,一個一個的……殘殺。」
聽到這,黎瓦跟雅娜的臉色也變了,極度的憤恨出現在兩人臉上。夏伊依然沒什麼表情,但他低下頭,雙眸閃著鬼魅般駭人的幽火。
「當第一位法師的鮮血濺灑地面開始,只剩碎石殘骸的魔法學院中,冒出了濃濃的黑煙,像是法師們永不消散的怨氣……」說話間,薩斯看了籠罩賽隆城上空的黑煙一眼,神色夾雜著哀傷與敬畏。
「現在呢?」黎瓦問。
「他們將十幾位魔力強大、較難對付的法師困在結界中,等他們耗盡力氣再……」薩斯說不下去了,緊捏著角龍的手青筋跳動。
小覷魔法之力的人,必會招到法師的報復!
「呵呵呵……」夏伊突然冷笑出聲,眾人都奇怪的看向他,「被困在『結界』中啊……聽到了嗎?我輩中竟有貪生怕死之徒。」
只有法師的結界,才能困住法師。
「真可惡!」雅娜咬牙,「黎瓦大哥,我們一定要把被困的法師救出來!」
「這當然……」視線順著裊裊升起的黑煙,看向一片黑蒙的天空,黎瓦的聲音聽來有些遙遠。
「我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卡巴狄斯一直欲想剷除魔法的力量,那預言只是個借口,他派兵追捕你們,最主要還是想乘機消滅各城市的魔法勢力。好險我們離開的早嗎……」
「不會的,有老師在,卡巴狄斯不敢對奧拉的魔法學院下手。」夏伊說道。他還不清楚首都現在的情勢。
黎瓦收回遙遠的視線,「是啊……老師在的話……」
瞭解黎瓦話中的含意,薩斯跟雅娜都沒有接話的力氣。
克雷瓦格,他們的恩師,那前方引導的火焰已經熄滅了。
知道現在不是哀傷的時候,薩斯開口道:「我跟你們一起去,沒有力量對抗卡巴狄斯的軍隊,至少不能讓賽隆城被悲傷的濃煙吞沒。我們一起潛進城內,夏伊你就……」
他猶豫的看向夏伊。
幽綠色的眸子帶著一種挑釁般的冷意,直盯著薩斯,夏伊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小夏……」薩斯哀求,可憐兮兮地眨著眼。
「……」
「小夏,拜託。」他再次哀求。
夏伊退了一步,單手橫在胸前,做了個類似行禮的動作,「去做你們的蠢事吧,法師們。去自投羅網,跟那些法師一起化為黑煙……我只是個魔力被封的廢物,依你所願,我會在城外等待。」他諷刺地勾起嘴角,說。
「小夏,我只是……」
「夏伊,我們是擔心你啊!」雅娜說。
「萬分感謝。」夏伊毫不領情。
「我們會很小心,知難而退的道理我懂。」黎瓦說,「夏伊,請不要做任何不智的事,我們會回來的,在城外等我們。」
「我當然相信你們會。」夏伊微微一笑,但幽光閃動的眼眸讓這笑容一點笑意也沒有,反而使他的神情更為陰暗詭異,「但,這裡人太多不安全,我帶著馬到南門等你們,記得,南門。」
「夏伊,你……」想做什麼……薩斯沒有問出口,他明白就算問了也得不到答案。
「夏伊,你說要帶著我們的馬過去?」倒是雅娜問了個較實際的問題,夏伊還沒靠近,那兩匹馬就被嚇跑了吧。
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夏伊轉過身,走向馬匹。感覺到夏伊身上的闇系能量,兩匹馬恐慌的蹬踏著地,他正欲靠近,它們已經拔腿跑開了。
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夏伊眨眼間便追上嚇壞的馬匹,一手拉住一隻的韁繩,用力一扯,把它們硬生生地定在原地。馬兒不停掙扎,夏伊又用力的拉扯韁繩,幾乎要把這兩匹馬撂倒在地。
幾次之後,發現無法掙脫,這兩匹馬只好垂著頭,萬分可憐地跟著夏伊。他這一連串的行為可把三人嚇傻了,這虛弱的法師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小、小夏……?」剛剛的人,真的是夏伊嗎?
帶了點炫耀的味道,夏伊故意將馬牽過他們面前,聽到薩斯疑惑的話語,他腳步稍稍一頓,「記得,南門。」接著一抬手,將薩斯的衣袍丟還給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夏伊……剛剛,真、真帥耶!」雅娜看傻了眼。
黎瓦則搖了搖頭,「他應該對自己好一點。」
愣愣的看著手上的衣袍,一時間,薩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有什麼話語可以道得清他此時的心情?
直到身影被城牆擋住,薩斯他們再也看不見後,夏伊停下腳步,「咳咳咳……唔!」靠著牆,夏伊的身軀像狂風中的葉片,劇烈的顫抖著,抹掉嘴角嘔出的血沫,他貼著牆壁,艱難地前進。
「你會知道的……」幾乎聽不見的微弱氣音,已經是夏伊現在能發出的最大音量。
幾乎要用爬的,夏伊才能移動身軀,期間還要使力拉動兩隻想逃跑的馬匹,「然後,你會後悔……」嘶啞的聲音,蒼白的臉上那對綠眸散發著異常狂熱的火焰,他的表情用詭異已經不足以形容。
好不容易接近南門,夏伊蹲在建築物的陰影處,南門的守衛只有四個人,他們無聊地打著哈欠,沒有人注意到他。
鬆手放開韁繩,或者他再也抓不住了,受驚的馬匹立刻竄出一段距離,「滾吧,畜生!」夏伊冷冷的說。
「你會後悔的……卡巴狄斯,你會後悔小看我們……你會知道,小看我的後果!」躲在陰影中,夏伊的身形被黑暗完全吞沒,只剩兩團幽綠在跳動,好似來自地獄深處的幽冥之火。
「就算魔力被封,我也有我的辦法。」夏伊抽出腰間的長劍,在手心劃開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不住地從傷口滲出,夏伊笑了,有些得意地。
「快追!別讓那女的跑了!」賽隆城中,響起追逐的腳步聲。
「兄弟們,這邊還有一個男的!」
黎瓦他們的形跡敗露了!半個城市的軍隊都在追捕他們,軍靴踢踏聲跟搜捕的吆喝聲連城外都能聽到。
「抓到了!」這句話可以讓所有關憂的人絕望,幾名士兵從巷子裡拖出一人,飄長的頭髮垂在地上,她似乎是昏迷了,士兵們毫不憐惜的抓著那人纖細的手臂,「是個女的。」
「雅娜!……唔!」被士兵架住的黎瓦大喊,隨即被人打了一拳。
另一名士兵警告道:「嘿!小心點,別忘了我們手上的可是個法師。」他隨手拿了塊破布,把黎瓦的嘴塞住。
黎瓦看著士兵,炯炯的目光看得他們內心發毛。若是士兵們知道,厲害的法師光用意念就能施法的話,他們大概會後悔怎麼不把黎瓦打昏。
「你娘的!看什麼鬼!」氣急敗壞的士兵又打了黎瓦一拳,這次是打在他臉上,他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
皺著眉,黎瓦的喉嚨發出模糊的哼哼聲,他低垂下頭,看起來已經完全無力反抗。
「看你再狂!」士兵們嘲笑著。
兩三名士兵從另一條街跑出,「又抓到一個!」後面跟著幾個士兵,他們把昏迷的薩斯像麻布袋似的扛在肩上。
「有幾個兄弟受傷了,可惡的傢伙。」說話的那個人,抓起薩斯柔軟的金髮,往他臉上吐了口唾液。
「還有逃跑的嗎?」一名看起來相似隊長的人問。
士兵雙腳一併,說:「報告隊長,沒有了!」
「很好,把他們帶回去吧。」押著三人,隊長帶隊離開小巷,一路上還在抱怨著什麼「竟然還有漏掉的」之類的話。
雅娜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覺得頭痛欲裂,「痛死了……」她掙扎著想爬起來,身旁卻傳來薩斯的聲音。
「噓!雅娜,別動,躺著就好。」薩斯低聲警告著。
雅娜稍稍移動了身子,看到薩斯曲腿坐在她旁邊,垂著頭,似乎很虛弱的漾子,女法師頓時覺得頭痛好多了。被人一棒打在後腦勺,她想她的後腦應該已經腫一塊了吧。
「能見到你真好……薩斯,你似乎滿慘的嘛。」雅娜咧嘴笑問。
薩斯飛快的抬頭看了雅娜一眼,他的左眼腫了起來,嘴角還有些血塊,讓這張俊美的臉龐變的有些狼狽,「感覺不太舒服就是了。」薩斯強笑道。那位士兵竟對他吐口水,要不是他好耐性,可能早忍不住放出神伐把對方融了吧。
雅娜側過頭,讓頭髮遮住她的臉,努力朝薩斯挪近,「黎瓦大哥呢……」但是她的動作被無形的限制擋住,灰黃色的結界線在她週身的地面圍了一圈,她無法穿越這個圈圈的範圍。
看似簡單的一個圓圈,但雅娜很明白這結界的威力,她不敢輕舉妄動,挪動身子往後縮。
「在對面。」薩斯用視線指引方向,黎瓦離他們稍遠,大概在兩人的斜對角處,半躺在地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
他們附近還有十幾位法師,同樣被困在圈圈之中無法逃脫。暗黃色的圓圈被一條暗紅色的魔法線連起,包括薩斯、雅娜在內的十幾位法師被串成一個大圓圈,大圓中央有個同樣暗紅色的魔法圖紋,三位穿著灰袍的法師站在圖紋上頭。
「我滿想知道這個結界是他們三人中哪一個發明的,不得不說是個創舉啊!」薩斯半感歎半諷刺的說。
三人潛進城裡後,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法師們被困住的地方,可是他們研究了很久,還是看不懂困住法師們的究竟是什麼結界。
這結界的原理非常簡單,施法者將圈裡跟圈外切割成兩個不同的空間,任何的魔法打在空間斷層上都是無效,而強行跨越兩個空間的下場就是肉體被空間切割。
空間魔法在這個時代還非常罕見,能操控且懂得利用的法師,薩斯不得不讚他句厲害。
不明白結界的運作方式,當然就無法從外部解開,於是薩斯提議讓自己被抓入結界中,他有絕對能解開結界的方法。黎瓦跟雅娜當然不肯讓他一人冒險,雖然黎瓦希望雅娜出城幫助夏伊,可最後還是演變呈現在這種三個人都被「抓」起來的情況。
「我可一點都不覺得佩服。」雅娜努努嘴說,她仰著脖子想辦法讓黎瓦進入自己的視線中,「……黎瓦大哥好像傷得不清……」
為免被懷疑,他們不敢使用太高級的防禦魔法,士兵們打在身上可是拳拳到肉啊!這些傷都是貨真價實的。
「好了,雅娜,照我們的計劃來吧,別讓夏伊等太久。」薩斯說。
雅娜點點頭,趁看守的士兵不注意時,她翻了個身,朝困在她另一側的法師輕喚了幾聲,「喂……」
看對面的黎瓦也正在跟附近的法師說些什麼,薩斯垂下頭,專心完成自己的任務。他伸手順著結界的邊緣摸了一圈,找出這個結界最脆弱的隙縫。
「年輕人,我勸你不要這麼做……」察覺他的企圖,附近的一名法師阻止道。
薩斯停下動作,看向那位法師。中年法師破爛的法袍上染滿血跡,兩頰凹陷形同枯槁,看來是受了不少酷刑。雖狼狽非常,但這法師眼睛仍蘊著旺盛的魔法之火,不因身體的折磨而熄滅。
薩斯對法師釋出溫和的微笑,說:「先生,感謝你的提醒,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年輕人,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的犧牲並不值得……」
看著站在結界中央的三位法師,他忿忿的咬牙,雙眼燃起恨意的火焰,「認識他那麼久,我竟從沒看清他。他……艾斯特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太過自負了……他這麼做,除了黑暗,什麼都得不到!」
看他感歎的樣子,似乎跟那三位法師有些交情。薩斯無意追問,但中年法師卻想找人傾訴,繼續說著。
「唉……該怎麼說呢,艾斯特是我的師弟,他的興趣是研究那些冷門的空間魔法,或許……我們當初不該看輕這門學問。」法師搖了搖頭。
「對於不知道怎麼解除的結界,逆行它是最好的辦法。讓魔力逆著結界運行,就可以將之解除……
「可是,年輕人,你自己也知道,逆行魔力對身體的傷害極大,沒有一個法師能逆著運轉這麼巨大的結界還能存活……我的老師就是為了救出我們,而因此犧牲。」說到這,他已經熱淚盈眶。
「放心吧,」薩斯笑了笑,「我可以解開這個結界。」
手指感覺到這結界的隙縫,他小心地輸了一點魔力進去,魔力逆著結界的運作方向,卻運行無礙,薩斯的笑容更燦爛了。他想的果然沒錯。
「你已經明白這結界的運作原理了嗎?」看到薩斯露出自信的笑容,法師問道。
「我沒那麼厲害,不過……」猶豫了一會,薩斯決定還是把這件事告訴對方,若要這個計劃成功,必須得到在場所有法師的信任跟配合才行,「不瞞你說,我並不是灰袍法師,我信仰的是真神艾蕾蒂芙……」
「你是白法師,奧拉城的那位白法師?」對方低呼。
薩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接著說:「所以別擔心,我一定能解開結界,但還要你們的配合。」
法師明白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他說:「沒問題,我們要怎麼配合?」
薩斯看了看守的士兵一眼,他壓低聲音,飛快地說:「麻煩你把話傳下去,我想我的同伴們也開始告知大家了,我一次只能解開一個結界,從雅娜開始,」他瞄向一旁的女法師,順著她所在的位置看了一圈,「依序解除。而我是最後一個。當所有人的結界都解開後,我會發出訊號,屆時,請各位以最快的速度,用跳躍術離開城裡,千、萬、不、要停留,我跟我的同伴們會想辦法掩護你們。」
「不,我也要幫忙,我無法饒過他……」
「請信任我們,而且,你們必須為這魔法聖地留存一份力量。你們的咒語絕對不能在這世上消失!」薩斯打斷他的話,結界中的三個法師似乎快完成鞏固結界的法術了,他必須在他們注意到他之前把這件事傳達下去。
若他們在這犧牲,他們所學的魔法將會被永遠埋葬。法師沒有猶豫,一咬牙,重重的點頭說:「我知道了!」
「最後,這點非常重要!在全部人的結界解除前,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若有一個人先行逃脫……」薩斯不把話說完,只是凝重的看著他。
若有誰先行逃脫,剩下的人必死無疑。
「放心吧,賽隆的法師沒有人會獨自貪生。」說這話時,他似乎想到了艾斯特,神情有點複雜,「白法師,我替賽隆所有的魔法追隨者感謝你,我從不相信那個預言……」
薩斯的笑臉參了點苦澀,「拜託你把話傳下去了。」他垂下頭,專心地將魔力輸入結界中。
逆行魔力對法師身體的傷害極大,但運轉這結界的是中立魔法能量,與薩斯體內的光系魔法能量並不衝突,只要是光明或黑暗法師,就能輕易地解開結界。
光明或黑暗的法師太過稀少,艾斯特等人根本沒料想到薩斯的存在,這結界只能困住與他們相同的灰袍中立法師。
鞏固結界的魔法完成,三位法師精疲力盡地從結界中走出來,幾名士兵立刻搬來椅子讓他們坐。
「大人,您們還好吧?」士兵恭敬的問。
「累!」法師不耐煩的擺擺手,「你們是怎麼辦事的!竟然還會漏抓三個人。你知道為了關這三個廢物,我們要多花多少力氣嗎?真是蠢豬!」他憤怒的一拍扶手,整張椅子發出喀喀的恐怖聲響,好像快被他這一擊之力打碎。
「是我們的失誤,大人恕罪啊!」士兵們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算了。」另外一名法師開口說,「我們魔力耗費過太,需要補充……」他環視著被困在結界中的法師們,隨手一指,說:「就那個老傢伙吧,把他抓過來!」
「是的!」士兵們領命,五、六個人圍在結界外,法師揮手發出一片紅光,困住那個人的結界眨眼間消失。
那名老法師撐起虛弱的身體,正欲發動魔法,士兵們哪會給他反抗的機會,三個人同時抽出刀子,插入老法師的身體內,像串著肉塊般把他拖到三位法師的面前。
「唔、啊啊啊——」老法師發出破碎的模糊呻吟,充血的雙目憤恨的瞪著三人,他雙手無力的抓著刀子,鮮血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紅痕。
士兵們眼皮連眨都不眨,似乎很習慣做這種事了。法師群中傳出微小的騷動,身旁的雅娜發出驚恐的抽氣聲,結界被解開的法師們幾乎忍不住想衝上前,但他們必須忍耐,一人妄動、連累的就是整個魔法的傳承。
「艾斯特啊……你看到地獄了嗎?」
混雜著複雜情緒的歎息傳進薩斯耳裡。
無論艾斯特看到地獄與否,薩斯覺得,眼前這景像是真正的地獄。
另外一名士兵粗暴的抓起老法師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艾斯特,我詛咒你的靈魂永遠被地獄之火焚燒!」老法師瞪著他,說出最狠毒的詛咒。
「哈哈哈!」帶頭的法師發出瘋狂的笑聲,「我早已沒有靈魂!」他朝士兵狠瞪一眼,士兵知意,抽出長刀,舉起……
毫不猶豫地砍斷老法師的頭顱。
鮮血如瀑布般從無頭的頸部噴湧而出,三位法師露出貪婪的眼神,推開士兵,撲向老法師的屍身,他們湊上頸口,張口伸舌舔飲蘊含魔力的血液,像頭飢渴的野獸,互相搶奪著,發出低啞的呼吸聲。
——他們早已沒有靈魂。
紅色噴灑了一地,老法師睜著眼的頭顱不知被誰踢到一旁,恨意是他臉上最後的表情。
雅娜似乎在哭,薩斯聽到有人喃喃念起咒語,他也很想發動禁咒消滅這一切,這是地獄,當人類已經失去靈魂,他所在的地方便是地獄,所到的地方皆成地獄。
可是……夏伊在等他,哪怕必須直視著、往地獄走去,他也要到夏伊等待的地方。拳握著手,薩斯在心裡不停的催促自己……快點、快點、再快一點!
感覺輸出的魔力逐漸流回到自己體內,困著他的結界開始鬆動,薩斯瞪著與血溶成一個顏色的法師,若他能,他想詛咒,詛咒賽隆的濃煙永遠不會有消失的一天!
結界解除,薩斯立刻從地上跳起,不用多餘的言語,法師們一齊有了動作。
「跳躍術!」他們不約而同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