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的永恆 上 第一章 重逢
    法師出現在夜霧朦朧的森林小徑中,霧氣模糊了他的身影,微弱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響亮。他披著厚重的法袍,袍子的顏色跟今晚的天空一樣,壓低的雲朵掩住星彩與月光,一片全然的——黑。

    這黑袍法師緩緩走在石鋪的小徑上,森林裡的生物畏懼他身上的黑暗,躲在樹叢中不敢現身,只有蝙蝠、夜鷹等黑夜眷族,循著他的氣息靠近。

    拉低的兜帽掩不住法師臉上的疲憊,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像兩團幽火,發出冷冷的綠光。

    「唉……」法師口中洩出歎息。他又餓又累、身心俱疲,自半個月前接到恩師的信後,他便日夜不停地從遙遠的夜墓谷趕來。這一路,他幾乎沒什麼休息,吃得也很隨便,疲倦的身體渴望熱湯跟柔軟的床鋪。

    順著石鋪小路,遠處亮著溫暖的燈火。代替眼睛的蝙蝠將影像傳入腦海中,前方有間不大的旅館,窗戶透出的燈光照著旅館簡陋的招牌。

    「樂園」——這森林邊緣破舊小旅館的名字。

    法師嘴角因這名字浮現笑意,抑或是為了終於能稍作休息而笑。他已在奧圖斯大帝國的首都奧拉城邊緣,約莫再一天就能見到恩師,所以,今晚就好好休息吧,不差這個晚上,而且也不能讓老師見到他狼狽的樣子。

    雖然,他不認為那些山林居民會歡迎他這個黑袍法師……

    「樂園」老板自釀的辣喉小麥酒在這帶頗有名氣,今天又是個高朋滿座的夜晚,旅客跟村民們吆喝著互相敬酒,身材姣好的女服務生端著餐盤,穿梭在座位間,與客人們嘻笑調情。

    這熱鬧的景象,在黑袍法師推門進入的瞬間停止。

    「叮鈴!」法師按著櫃台的服務鈴,對突然的安靜視而不見。

    旅店老板氣呼呼的跑到法師面前,用輕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後,說:「抱歉,我們今晚不接待外來客。」

    法師拉下兜帽,他一頭墨黑色的長發略顯凌亂、臉上帶著疲倦的蒼白,「……我不認為這些人是本地人。」他指著幾個全副武裝的盔甲戰士。

    「請給我房間跟一些食物。」法師用完全感覺不出情緒的語氣說。

    「沒有多余的房間跟食物!」

    「我不介意跟別人同一間房,我可以出全部的房租。」法師繼續說,「我相信應該有人喜歡這個提議。」

    就算用強迫的也好,法師打定主意要在這休息一晚。

    店老板被法師堵得臉一紅,惱羞成怒的推著他,「出去!黑暗眷族!我的店不接待你!」

    瘦弱的法師被店老板推得往後退了幾步,他皺起眉,翠綠色的雙眼像幽火般陰冷,「別碰我,我可是個法師。」

    「法師!」店老板重重的哼出聲,「哼!你可不是我們今晚唯一上門的法師。」

    「這裡還有別的法師?」他問道。如果有,那今晚可能必須繼續趕路了,他的袍色到哪都不受歡迎,尤其是法師同輩之間。他受恩師的邀請而來,可不想在到達前惹太多事端。

    「不多不少,正好一個。」輕快的聲音從角落傳來,語調帶著明顯的喜悅,「現在是兩個了。」

    法師朝聲音來源看去,對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潔白無染的白袍跟俊逸的外表,使他在眾人中像發光體般顯目。

    「好久不見啦!夏伊。」對方熟稔的喚著他的名字,臉上綻出令眾多女侍傾倒的俊美笑容。

    店老板驚奇的發現,當白袍法師出現在這黑袍法師的視線中時,他那如幽火陰冷邪氣的綠色眸子,瞬間變得有如翡翠般晶亮美麗。

    忍住響應這笑臉的沖動,對方身上那幾乎光潔得刺眼的白袍,令夏伊的眼眸又沉了下去,再度化為兩簇幽綠。

    夏伊緩緩的點頭,當作對對方熱情的響應。

    「堤姆斯,夏伊是我同學,我們好幾年沒見了,我可以讓他跟我一起坐嗎?」對方用讓人無法拒絕的笑臉說。

    旅店老板堤姆斯一改原本對夏伊的態度,熱情的對白袍法師說:「當然當然,同學嘛!要不要來杯辣麥酒?」

    「哈哈,不用了。」他上前拉著夏伊的手臂,把他帶到座位上,「夏伊,你想吃什麼?」溫聲問著。

    「給我一點熱湯。」夏伊也不客氣,坐在白袍法師對面的位置。

    白袍法師伸出手,像是想要撫順夏伊的長發,但手卻在對方冷淡的眼神下,停在半空中,「呃……」他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摸摸臉,扭頭說:「堤姆斯啊,可以給我們一些熱湯跟食物嗎?」

    「當然沒問題。」堤姆斯爽快的說。

    「天差……地別……」夏伊有趣的低笑。

    聽到笑聲,白袍法師迅速的回過頭,卻已經錯過了夏伊這難得的笑意。他可惜的在心裡歎氣,幫夏伊倒了杯茶,問道:「小夏,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睡可以嗎?這間旅店的房間好像都滿了。」

    「小夏是十歲的小孩子。」夏伊說。

    「夏伊……」對方立刻改口。

    「……我都可以。」他回答了剛剛的問題,「我很累了,就算在馬廄也能睡個好覺。」

    夏伊疲倦的神情,讓對方眼中浮現憐惜。他想說些話,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五年了,他跟夏伊從老師那學成離開,各自追尋信仰後已經過了五年。這五年,夏伊似乎變了不少,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微妙地改變著。

    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了嗎?想到這,他終於忍不住歎息,「……唉。」

    聽到這聲細微的歎息,夏伊疑問的看著他,神情雖如以往的淡漠,但有著掩不住的關心。

    「怎麼了?」夏伊用眼神無聲的詢問著。

    喜悅又再度占滿心頭。太好了!他還是我的夏伊,就如從前般一點也沒有改變!白袍法師咧開笑容,陽燦的笑臉跟他純金色的頭發,都如同陽光的碎片般閃耀著。

    這個人……從以前開始就那麼刺眼嗎?夏伊不知道這是喜悅重逢的錯覺,還是他這身白袍帶來的影響。五年不見,他似乎更加的吸引視線……

    一大碟的烤餅跟牛肉送上桌,「兩位法師,吃點東西吧。光吸魔力可不會飽唷!」女服務生甜膩著嗓音,故意將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貼著白袍法師。

    他尷尬極了,想推開又怕冒犯到對方,撐著笑臉來回看著夏伊跟美貌的女服務生。

    夏伊面無表情的拉來湯盤,香濃的湯液中浮出幾塊煮得熟爛的馬鈴薯,明明很美味的樣子,他卻突然沒什麼胃口。

    「不夠的話,盡管跟我說唷,免、費、招、待!」女服務生朝白袍法師猛拋媚眼。

    白袍法師長得十分俊挺帥氣,溫潤的雙唇總揚著笑意,金黃柔軟的及肩長發襯著他出眾的氣質,水晶般清澈的深紫色眸子中,隱隱蘊著無法動搖的堅毅。不說內在,光是他的外表就非常引人注意。

    「不用了,太多了我們也吃不完呀。」他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反觀夏伊,清秀、但不特別突出的面容在冷漠的神情下,讓人沒有再多看幾眼的念頭。除了袍色,這年輕的法師應該只是個不會讓人注意的魔法追循者,但白袍法師看著他的時候,純紫色的眼睛卻亮著異彩。

    他拿了片烤餅,夾上牛肉跟醃菜,遞給夏伊,「吃點吧。」

    夏伊猶豫了一會,接過烤餅,輕聲說道:「……好久不見了,薩斯。」

    五年,是如此漫長。

    象征邪惡的黑袍法師跟光明的使者白袍法師,本該對立的兩股勢力,竟和平的處在不大的房間內,這景象大概會嚇傻不少人。

    「夏伊,你都沒有變……」

    黑袍法師的動作在聽到這句話時停下,他幽綠色的眸子冷冷地看著薩斯,「薩斯·雷文,如果不是我很了解你,這句話,我會把它當成諷刺。」他緩緩解開衣袖上的腕套,以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說。

    「我沒有。」薩斯真誠的說,「你真的一點都沒變。」

    「你的眼睛在看哪啊……」夏伊扯著自己的袍子,讓薩斯看清楚它的顏色,與白色完全相反的,黑。

    「現在的我,可是邪惡的黑暗法師。」夏伊的眸子像兩團幽火,在夜晚透出詭異的感覺,「跟以前那個小灰袍……已經不同了。」

    「是啊,呵呵呵。」薩斯爽朗的笑了,他根本不在意袍色,「這不是沒變?夏伊你以前就偏愛黑暗魔法,我一直認為你遲早會成為黑魔法師。」

    「因為我很邪惡?」

    「不,黑暗,並不等於邪惡啊。要是沒有黑暗,人們怎麼能有安詳的睡眠呢?」

    「很像你說的話……」夏伊垂下眼簾,扯開另一只腕套上的綁帶,「但……我的確邪惡。你不知道,我為了追隨真神卡雅娜菲塔〈黑暗女神〉,做了什麼……這是你永遠也無法想象的。」

    話中隱隱帶著主人強力掩藏的落寞,薩斯擰著眉,握住夏伊的手腕,「不管你做了什麼,你都是我那個夏伊!永遠都是!」

    「……」夏伊的睫毛顫動,被薩斯抓著的手微微一震,「……謝謝。」

    「別客氣。」薩斯笑得十分溫柔好看,晶燦的紫色眼眸凝著他,像陽光般暖暖的。

    這份暖意傳到夏伊心中,隨著心跳,血液將溫度傳到他臉上,夏伊突然不敢直視薩斯。

    五年,真的太久了。久到足以發酵兩人間,從前說不清的感覺。

    「我、我們該休息了吧。」夏伊甩開薩斯的手,起身,有些慌亂的解開袍子。

    「呵呵呵,是啊,是該休息了。」薩斯也解開腕套跟腰帶,白色的硬皮劍套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金屬撞擊聲響。

    夏伊將厚重的黑色袍子掛在門邊,回過頭,看見桌上那把白柄長劍,「……你的劍?」金屬武器,跟法師完全不搭的東西。

    薩斯拍拍長劍笑道:「我學了點劍術。」

    「你倒是變了不少。」

    「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薩斯按著自己的胸膛,「例如我們的友情。」

    「但也有些東西,不得不改變……」夏伊拍拍厚重的黑色袍子,落了一地沙塵。

    一時間,薩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黑與白、光和暗,這世界逼他們對立——終究必須對立。

    夏伊脫下亞麻外衫,同樣黑色的棉質內襯貼服著修長的身軀,薩斯心裡的感慨突然消失無蹤,不知怎麼地,視線好像無法從那黑色的身影上移開。

    抖抖衣衫、解下腰帶、脫掉鞋子,夏伊毫無知覺的脫去身上的衣物,最後,連遮蔽的上衣也脫去了,全身上下只剩一條軟棉長褲。

    「夏……」開口,喉嚨卻干啞的可怕,火焰的野獸在他喉嚨翻滾,他好渴……「夏伊……」

    夏伊掛好衣服,赤足走到床邊,疑問的眼神投向他。

    火焰越燒越旺,薩斯覺得自己的胸膛也燒起來了,他急忙喝了杯水,差點嗆到,「沒、沒什麼。」

    「嗯。」夏伊坐到床鋪上,拉開迭在一起的棉被。

    偏瘦但並不纖細的肩膀、優美的肌理、淺色的肌膚,服貼的軟棉質布料,讓他腿間的男性象征,隨著坐上床鋪的動作,明顯得有些過分。明明是熟悉男性的身軀,薩斯卻看得目不轉睛。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喉中的火焰隨之燃燒到下腹。

    「你還不想睡?」夏伊問道。

    「啊?」薩斯一愣,有種壞事被人揭穿的窘迫感,「當然,我也很想睡。」他脫下袍子,掛在夏伊的衣服旁邊,略加考慮後,還是學對方把上衣全都脫掉。夏伊都不介意了,他也不好表現得在意。只是,這氣氛,微妙得好奇怪……

    明白這是什麼感覺的薩斯,開始感到不安,對方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夏伊呀!那個不愛笑、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的小夏……

    薩斯走向床鋪,眼睛仍不由自主的盯著夏伊看,從頸子的線條到鎖骨的凹痕、胸前的異色到平滑結實的小腹,薩斯沒有辦法阻止自己,五年了,怎麼也尋不到消息的五年,他好想他,思念讓人瘋狂。

    「夏伊……」近看薩斯這才注意到,夏伊光滑的小腹上橫布著淡淡的傷痕,像是被野獸的爪子抓過,「這是?」他輕碰那幾乎看不見的傷痕,手指觸到對方微涼的肌膚,卻像觸摸到火焰,熾熱,他的背脊一陣戰栗。

    怎麼會……這麼想念。

    反觀現在,那五年他就像死了一樣,當這日夜思念的面容出現在視線中時,胸膛的喜悅幾乎可以把他的心髒炸開。

    這是為什麼……

    「沒什麼,一時大意。」

    夏伊不想多提,轉身,鑽入被窩中,背對著薩斯。

    「小心點,我們法師的肉體很脆弱的。」當年他為什麼答應跟夏伊分開?若是跟著夏伊,他就不會受傷了。薩斯心裡很是後悔。

    「當時技巧不足,現在不會了。」夏伊扯高棉被,縮在柔軟的床鋪上,他墨黑色的長發披散在米白色的枕頭上,在薩斯眼裡形成強烈美麗的對比,喉嚨的干啞感又再度回來。

    「那就好,以後小心點。」薩斯不放心的叮囑。

    「……晚安。」夏伊一句話結束了話題,他現在又困又累,只想好好睡個覺,要敘舊改天吧。

    「晚安。」笑了笑,薩斯也躺上床鋪。

    這小床要擠兩個大男人實在太過勉強,夏伊很努力的縮在床邊,才能讓薩斯擠進床上,枕頭只有一個、棉被也只有一條,兩人只好緊貼著背部,縮在同一條棉被之中。

    對方的呼吸起伏很清楚的傳到自己身上,肌膚貼著肌膚,被窩裡全都是令人懷念的熟悉氣息,接連幾天趕路薩斯也很累了,可在這種情形下,他怎麼能入睡?

    或許不應該要夏伊跟自己一起睡,可光是想象他這樣跟別人同床,薩斯就覺得莫名的不快。

    「……夏、夏伊。」知道不該吵他,可是這份安靜太恐怖,心跳聲那麼強烈,薩斯害怕會被對方聽見。

    「嗯?」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響應著。

    「夏伊,你也是應老師的邀請回來的嗎?」他努力想了個話題。

    「嗯……薩斯也是?」

    「老師對我們很好,所以,這次我願意回來幫他的忙。」

    「幫忙?」夏伊的聲音清醒了些。

    「老師的信上不是有寫嗎?夏伊你回來,難道不是答應了?」

    「答應什麼?」夏伊想轉身問個清楚,但想到現在兩人的處境又作罷,「老師不是因為重病,希望我們回來看看他?」所以他才那麼急忙地趕路。

    肌膚的摩擦觸感,讓薩斯體內燃起困擾的熱度,「夏、夏伊……」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喑啞的可怕,像是野獸的低吼,而他體內的確冒出一只野獸,嘶吼著要享受更多的身體接觸。薩斯抓著床沿的手浮現青筋。

    夏伊沒有注意到,「說清楚點。」他完全清醒了,催促著答案。

    「你不知道嗎?」薩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一如平常,「克雷老師接受先帝的請托,接任魔法樞機院大魔導士的職位,他來信請我們一起協助新帝。」

    「新帝?狂王卡巴狄斯?」他這五年來都在黑暗的角落流浪,關於帝國的事所知不多,只大概聽說先帝過世的消息。

    「是的。魔法樞機院需要光明、中立、黑暗三大系的法師主持,光明跟黑暗兩系的位置空缺已久,老師來信就是詢問我有沒有意思接任光明系的魔導士一職。」

    「……」

    他的信上只寫身體欠佳,想見學生們而已……夏伊知道自己被拐了!為什麼他要那麼拼死拼活的趕回來!

    對方突然沉默,薩斯出聲詢問:「……夏伊?」

    「那老頭!每次都拐我!」冷冷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可惡!」

    很像克雷老師的做法,薩斯心想,不用點小手段夏伊根本不可能乖乖回來。雖然同情他被欺騙,可是薩斯還是忍不住感謝恩師,若不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再見到夏伊。

    「呵呵……誰叫夏伊老是喜歡跟老師作對。」薩斯笑道。

    「我沒有。」雖然比不上薩斯,但夏伊自認也能算是個乖學生,老師不需要用手段拐他回來吧!

    「不知道是誰用『黑露迷霧』困住整間圖書室的?」

    「……那是不小心練習失敗。」

    「哈哈哈!」

    薩斯笑得更大聲了,夏伊氣得曲手給他一肘。

    「呃……哈哈哈!」薩斯猛抽著肩膀,他好久沒有這麼放聲大笑了。

    「……晚安!」黑魔法師閉上眼睛,再度用這句話結束話題。

    薩斯笑了好一會,才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夏伊,你現在知道真相了……還會回去嗎?」他猶豫的問。

    「……」

    夏伊沉默了一會,「不然呢?我都來了。」

    「小夏!」薩斯開心的轉身抱住他,「太好了!放心,有我陪你。」

    夏伊不自在的扭動肩膀,「我可不像你,我一點都不想當什麼魔導師。要不是因為克雷老師……反正,我只待一陣子。」

    「夏伊,我並不是因為魔導師的位置而回來。」薩斯說,「就像老師猜想到我會成為白法師,而邀請我接任這職,老師也一定知道你會成為黑法師,所以要你回來。而我也是,我、我早就想到……」

    「什麼?」夏伊撥開薩斯放在身上的手,但自己卻往他赤裸的胸膛靠去,不這麼做他會掉下床。

    薩斯的手再度爬上夏伊的肩膀,夏伊掃了他一眼。

    「借放一下可以嗎?」薩斯討好的笑道。

    「……」夏伊閉上眼睛,困得不想管他了,「早想到什麼?」雖然困,但夏伊仍想把話聽完。

    「早想到,你也會回來。」

    薩斯溫熱的氣息噴在頸上,夏伊感覺到體內有股不知名的熱度竄流著。過去五年,他走了好多的路、去過好多地方,他看見黑暗與絕望、嘗過血腥、做過許多殘忍邪惡的事,他的心髒,已經變得冰冷。

    而如今這熱度,卻溫暖了他。

    人總要在反復尋找、拾起丟棄後才會發覺,原來自己想要的是一開始握在手中的那個。如果能在湍急的時光之河中再次尋得,便再也不想放開了。

    我的流浪,終於有了終點。終點就是這裡,就是這個人!

    緊緊的閉著眼睛,夏伊眼角溫熱得刺痛。

    夏伊平穩的呼吸聲傳來,身體規律的起伏,「夏伊……小夏?」薩斯輕聲喚著。

    沒有響應,對方已經睡著了。

    「……小夏。」薩斯將手臂整個環住夏伊,頭靠著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抱在懷中。

    夏伊的身子並不嬌小,肩膀也不像女人那樣纖細柔弱,可是抱在懷中,薩斯卻不能自已的湧出想要疼惜呵護的念頭,他想一直摟著這微涼的身軀,讓他染上自己的溫度。光是這個想法,就讓他渾身戰栗。

    自從那對翠綠眼眸進入自己的視線之中,他的生命就被這名叫夏伊·薩雷爾的法師占滿。就算他老是陰沉沉的躲在角落研究著黑暗魔法,就算他老是說些會讓人發火的話,薩斯還是覺得,他好可愛。

    他信仰艾蕾蒂芙〈光明女神〉的心不曾改變,就像夏伊追求著卡雅娜菲塔〈黑暗女神〉,可這從來沒有影響他們的友誼。多少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兩人躲在灌木樹叢中,他讀著白魔法書、夏伊讀著黑魔法書,他們的學問領域完全對立,心卻靠在一起。

    夏伊施放出的黑魔法跟他的白魔法互相排斥,那天他們幾乎炸掉整座花園,當時夏伊的笑臉……薩斯知道自己死前一定會看到這個畫面。

    「夏伊,我的小夏……好想你、好想你,怎麼會這麼想你……」

    薩斯將臉埋入夏伊黑發之中,他嗅到草地跟泥土的味道,日夜趕路的黑魔法師,總是就地而息,當然也不可能好好的梳洗。夏伊的味道不似女子身上的香甜,可卻讓他心髒瘋狂的跳動,喉嚨像渴了一輩子那樣干啞。

    「小夏、小夏、小夏……」反復呢喃著。

    為什麼?為什麼身體會有這種痛楚,就像被「光裂」魔法照射到一樣,身體快裂開了,心髒卻被擰緊,好難受!要再將懷裡這人摟緊,才能消除這份痛苦。

    不要再放手了,不要再分開了,艾蕾蒂芙……請饒恕我。

    我……這個人,我……

    只有這個人。

    「——小夏,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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