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衡文笑嘻嘻地坐在桌前,我拖過椅子在他身邊坐下,拿起茶壺,先替他的杯中斟滿:「你是要發文王課,還是鬼谷子課?」
衡文道:「難道不是宋珧元君課?」
我終於撐不住笑,道:「你倒悠閒,不在房中看著毛團,來看我熱鬧。」
衡文道:「他被你幾句話震住,估計不會輕舉妄動。一洞妖精都被抓了,看他和山貓兒怪可憐的,就留它兩個在那房中平復平復,正好單晟凌過來,我就忍不住來看看。」飲了口茶水道:「你這道士做得有模似樣的,越發得有道骨了。」
我洋洋得意道:「那個自然,當年我在凡間成天算命,閱過算命攤兒無數,比那剛入門的還行得多,如果哪一天犯了天條,被打回凡間來,我就真去做個算命的,生意一定不錯。」
衡文拿著杯子搖頭:「你倒像做道士做上了癮。我聽說凡間的人都愛卜命,像你當年成天算命,都算些什麼?」
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麼,我七歲的時候,我爹請了位什麼山上的高人給我算命,那位高人算我有大機緣,會享到十分難得的福氣,但是是個永生永世孤鸞單只的命。我一直不信這個邪,就到處找人算命,但凡算到姻緣,都是全無。」
說起來便又唏噓了,本仙君當年七歲,已經懂不少的事情,我還記得許管家的女兒芳娘當時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我很喜歡她,正打算和我爹說了長大要娶她做媳婦,被老道士一棍子打得頭暈眼花。
但那道士的烏鴉嘴確實靈驗,芳娘十四歲上就嫁給了一個商戶的兒子,我忿忿地跑去問她為什麼不記得我當年給她吃桂花糕千層酥核桃餅的情誼,芳娘揉著我頭頂道:「少爺您還什麼都不懂。而且芳娘這樣的人,怎麼能高攀少爺呢?」我眼睜睜地看著芳娘上了紅轎子,被吹吹打打地抬走。
我爹也給我訂過親,是尚書千金,媒人說她花容月貌,生辰八字大相小相與我合上加合,正和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結果她愛上了三王爺的世子,兩人在月黑風高夜,公然私奔。
我再訂親,是國舅的千金,和她表哥私奔了;又訂親,郡王家的郡主,被皇上看上,收進後宮了;皇上補給我他妹妹八公主,和年輕的侍郎偷情,連肚子都大了。
我在煙花之地流連,對花魁娘子一見鍾情,用情之深,感天動地。結果怎樣?她還是和窮書生相好了。
我誤打誤撞成了神仙,確實享到了世人享不到之福。
老道士算是句句言中。所以命這個東西,由不得你不信。
衡文打著呵欠道:「曉得了曉得了,曉得你的苦楚悲涼。幾千年耳朵都聽出了繭。你卻不能換換詞?總惦記著你的永世孤鸞不撒手,你在天上做神仙,難道做得不快活?」
我說:「快活。只是你生下來就是神仙,不曉得情這個東西的厲害,嘗過一次忘不了。不然隔壁的天樞和南明,怎麼會好好的上君不做,到今天這個地步。」
衡文轉著茶杯道:「哦,是有幾分道理。有趣,有趣。此話如果被玉帝聽見,一定算你凡根未淨,打回人間來。」
我卻真有些後悔又扯了許多,扯住衡文的袖子道:「玉帝聽不聽見在其次,我只是胡亂說說,你可別聽得有趣,想找個什麼人來試試。」
衡文拍了拍我肩膀,笑道:「你放心罷,一定不會找旁人試的。」
天將黑,下樓吃飯時,我隨口問了聲慕若言和單晟凌,小二說他兩人已經用了飯,各自回房去了。
狐狸和山貓還在傷感它們的同洞妖怪,索性將衡文那間房留給它們去悲,我和衡文挪進了我的臥房。我左思右想,仍想不出救南明的人是誰,忽然想到,南明走而復歸,一定要和天樞說說原委,這些事情可能不會瞞著天樞。
我和衡文商議,去探探南明房中。
單晟凌的客房在走廊盡頭一間,隔壁是天樞臥房,天樞隔壁便是本仙君的臥房。衡文將我的真身提出,我和他隱在半空先到南明臥房,不曾想繞遠了,南明臥房空無一人,人肯定在天樞房中。
我與衡文進了天樞的臥房,一眼望去,很不得了。
慕若言與單晟凌糾成一團,正在,咳,欲行那雲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