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半蹲移走,趁著月色進內間靠近床前,手中的兵器在黑暗中寒光爍爍,我和衡文在隔板處站著,我忍不住道:「一張床上睡兩個人,黑燈瞎火,他怎麼分得清哪個是天樞哪個是我?亮著兵刃不怕誤傷。」
話正說著,南明在床前站定,手中忽有熒螢光亮,卻是一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另一手用刀尖挑開床帳,天樞正睡在他站的這一側,南明用夜明珠一照,便能看見慕若言。
我與衡文蕩到床頭伸著脖子看,帳中的慕若言像有所感應,竟猛然坐了起來,夜明珠的光亮裡一對鴛鴦四目相對,一時都凝固。
他兩人倒不怕旁邊睡的本仙君李三公子醒了。
衡文道:「該輪著你了,還不回去爬起來?」
我道:「不急不急。」
單晟凌一把握住慕若言的手臂,將他拉下床,舉起寒光閃爍的短刀乾淨利落向床內砍去,被慕若言伸手攔住,「莫傷他性命。」
這一聲低低的,我聽得清楚。
單晟凌道:「怎的?」兩個字寒得像千萬把冰刀。
何其囉嗦!跑路要緊,二位。
但這二位就是不跑,偏要囉嗦。慕若言道:「他不曾做過什麼,不算個壞人。」語氣極清淡,譬如在說一棵白菜。
衡文道:「天樞對你有情得很哪。」
單晟凌冷冷道:「你不願我動手,是擔心他的命,還是怕污了我的刀?」
天樞默然不語。
單晨凌冷笑一聲,忽然放高聲調道:「床前有如此動靜半日,閣下雖屏息斂氣,其實早已醒了罷。何不起身一敘?」
本仙君場子可以開台,扎進李思明體內,調勻一口氣。
高人對仗,氣勢要穩足。所以我緩緩睜開雙眼,緩緩起身,緩緩摸起火石點亮蠟燭,緩緩從床的另一側繞出。
緩緩思考,我將鋼刀藏到了何處。
單晟凌的夜明珠已揣回了懷中,騰出的左手握住慕若言的手臂,本仙君與他兩人對面一望,有喜有憂有愁。
我如此待天樞,他竟替我攔下刀子,一喜。
我如此待他,他竟說我不是壞人,不是我未唱夠火候,就是他腦子過了火候,一憂。
至於那一愁……
背後衡文道:「你的刀在牆角的大花瓶裡立著。」
本仙君立刻道:「閣下夜半入房,未能及時相迎,失禮。白日家丁活計粗重醃雜,委屈了單將軍,實在不好意思。但不知單將軍半夜將我的人從床上拐下來,欲做些甚。」
我含笑負手,踱到花瓶旁,拎出無鞘的長刀。
單晟凌道:「本不想用此刃取你性命污它潔淨。也罷,准你這畜生死前一掙。」眼角光掃來,極蔑然。「門外的數十護衛已悉數躺倒,似乎指望不上。」
我說,「哦。」
指望不上?有衡文在,黑白無常手裡的也能給要回來,何況是被敲暈的。我道:「園中較量?」
單將軍大步流星,欣然出房,我趁空看了一眼慕若言,他臉色清白,轉身也向園中去,沒有看我。
皎皎朗月下,本仙君在院中道了聲得罪,喝道來人。幾十名護衛從暗中閃出,將南明與天樞團團圍住。兵器相接,錚然一聲,寒光交錯。
我站在外圈,看著熱鬧,只能到南明手軟時再去扎他一刀萬事大吉。
衡文方才從房中出去弄醒護衛,此時已回到院中站著,遠遠觀戰,道:「你這招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