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有避孕吧?」他劈頭問了一句。
「我……沒有。」身後的范婕跟著起身,細聲回答。
「沒有?你就這樣……沒有任何措施就直接來?」他猛地掉頭,瞪著正在床邊找尋衣物的女孩。
「我……本來是有打算的,可是後來發現……不必要了。」
「不必要?什麼意思?」
「我是說……因為發現買下我的人是你,所以就……」
「是我就不用避孕了?這是什麼意思?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他一把奪下她拿在手裹的衣物甩往地面,厲聲質問之後,卻發現她話裹的另一個玄機——他逼近她,瞇著眼沉聲問道:「原來是我?你現在終於承認我對你是不一樣的?」
「你……本來就不一樣。」范婕緩緩抬頭迎上他眸裹那抹厲色,某種執拗再度浮現在那張小臉上,「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我唯一的男人。」
「你……」怎麼這話聽起來甚是動聽?衛子曦連忙抓住霎時輕飄飄的心,咳了兩聲,撇嘴哼道:「哼!你現在該不會是想騙我說,從那晚以後,你就沒有再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過吧?」
「事實是這樣啊!我沒有必要騙你。」她也跟著抬高聲音。
「事實?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我只相信我眼睛所看見、我耳朵所聽見的!事實就是,你拿著自己的肉體去拍賣,事實就是,你很努力學習怎麼跟男人做愛,連自慰的錄影帶都認真研究過了,不是嗎?這表示什麼?就算今天不是我買了你,這個房間換了另一個男人,你一樣是躺在他懷裹呻吟!」
她臉上一陣青白交加,轉過頭,纖細的肩頭隱隱顫抖。
怎麼辦?范睫發現自己的心居然痛成這般田地,是因為他對她的態度嗎?如果……她將蓮姨所有計劃都說出來,包括剛才那場作戲的「拍賣會」,那又會有什麼結果?
范婕的心痛苦掙扎著,而衛子曦看著她沉凝不語的樣子,怔了怔,心頭也跟著沉重起來,一隻手就這麼不由自主地伸出去——「你說得沒錯,我應該是會這個樣子。」范婕出聲回答,同時做了最後決定。她沒有本錢去違抗這個計劃,只能繼續走下去了。衛子曦快速縮回的手,忍不住緊緊握拳……「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你。」她好想哭——為了自己所說出的每句話。
衛子曦又是一愣,「因為我?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
「我會把一切明明白白告訴你,包括那晚的事。」范婕回過頭面對衛子曦,正色續道:「不過我想先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會買下我,只是因為那晚……因為你發現自己被設計了,而我是共犯,所以你心裹很恨我,買下我,除了想從我身上問個明白之外,甚至也想報復,是不是?」
「是!」絕對是!衛子曦很用力地回答。
「那麼……如果我把事情明白告訴你了,你也發現自己不再那麼恨我,失去買我的動機之後,是不是可以答應……放了我?」
「放了你?」他沒料著她會這麼說……原來她這麼急著想離開?他繃緊臉色,冷冷應道:「再說吧!你有把握能說服得了我嗎?就算你現在乖乖地把所有事情都招了,也不代表我就一定會放過你!」
「我知道,所以在pub遇見你的時候,我裝作不認識你,因為我以為靠自己的方法解決是最好的!雖然不能乞求你的原諒,但至少我可以想辦法不讓你再受到傷害,這樣就不會虧欠你那麼多了:而唯一方法就是——我自己想辦法籌到那筆錢!這樣子就不會有人再跟你要錢了。」
「你是說……你拍賣自己是為了籌錢付給勒索我的人?
那……」那麼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衛子曦吃了一驚,腦子衰快速轉念……「可是那份自白書呢?那個女人說是你親手寫好的,而且也打算拿來指控我……」
「是,那是我親手寫的,用途也是像你說的,可是……我是不得已的。」她猛搖頭,轉過身去。
「不得已?有人逼你?是誰?是打電話給我的那個女人,對不對?」他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面對自己。
「你……就不要再問了,好嗎?反正就當那五百萬是你付給我的,從現在開始,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你,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我現在追究的不是那筆錢!我追究的是一個事實,是一個公道!而這個公道不只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你!你到底懂不懂?難道你就心甘情願接受這種擺佈?」他越說越火,奮力搖晃著她,恨不得把她搖醒似的。
「我懂!我是心不甘、情不願,可是我能夠怎麼樣?她……她不是別人,她是我的……我的家人啊!」她甩掉他的手,捂著臉奔向床鋪。
「你的……家人?」家人將她當成取財的工具?衛子曦聽聞著陣陣的啜泣聲,一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她是我的家人。」哭泣聲停了下來,埋在被褥的頭顱也跟著抬起,范婕努力平靜自己,卻依然哽咽地說:「蓮姨是我的後母,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是從我九歲那年一直到現在……這十年來都是她在照顧我,所以我一直當她是媽媽。」
蓮姨?後母?一個白雪公主的再版故事?衛子曦開始有點明白了,但也更加火大!
「問題是,你那個蓮姨有當你是女兒嗎?有人這樣子對待女兒的嗎?」衛子曦走近床邊;嗓門持續發飆,「這該死的老巫婆!既然你是她一手帶大的,她怎麼能夠這樣對你?簡直是太惡毒了!我……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蓮姨她……她也是不得已的,你不明白的。」范婕顧不得裸身的羞恥,整個人撲向衛子曦,抓緊他的手懇求道:「你不要對付她,好嗎?我求你,蓮姨她會這麼做,只是為了要籌我父親的醫藥費,她只是想把我爸爸送到國外接受更好的治療……」她開始斷斷續續說著父親因為生了怪病,長年癱臥不起,就連醫生也束手無策;而蓮姨又是如何地服侍榻前,四處打聽診治秘方……「最近有人介紹美國一位醫生,可是……我們沒有錢可以送爸爸過去,所以……蓮姨才想到這個辦法,造成事實之後。又……又故意騙你說我未滿十八歲,因為她調查過你,知道你很在意這個問題。」
「那你到底幾歲?」
「我……剛滿二十。」
「哼……很好!果然是調查得很清楚才下手!」衛子曦哼笑,聲音難掩濃濃的火藥味。「所以你就贊成蓮姨的做法,然後配合到底?」
「不,不是的,可是……事實已經造成了,我能怎麼樣?
我當然想救爸爸,我也很努力地工作想多賺點錢,可是……蓮姨說的沒錯,我再怎麼兼差也是不夠的,而救爸爸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就算是要犧牲,我也不能拒絕……」
「所以也連帶把我一起犧牲了?」衛子曦歎口氣,抬起那張淚眼汪汪的小臉,直接問出心襄的另一個疑惑:「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事後聽蓮姨說……因為你……」范婕咬著唇瓣,眸光閃爍,相當不安地說:「你很壞。」
「我很壞?」所以拿來開刀,不用手軟?衛子曦相當不服氣,「我哪兒壞?壞在哪兒了?」
「你壞在……」范婕沉吟著,表情逐漸有點變化,眸底的溫度一點一滴地冷卻。「你太風流、太花心,聽說你一直把女人當成玩物,一個玩過一個,而且每次一玩完就甩掉,所以這種沒良心的男人本來就該死!」
「呃?」這是范婕本尊嗎?衛子曦瞪著那張小臉最後沉定的「厲色」,無法不聯想到妹妹衛子瑤那蓋世無雙的變臉神功。
「啊?」范婕似乎也有了自覺,神色一掃,驚惶中開始迭聲抱歉。「對不起,這是蓮姨說的。」
「哦!」衛子曦吁口氣,挑著眉問:「那你呢?也覺得……我很壞?」
「我……嗯!」她居然點了點頭。
「你……唉!也許吧!我是風流、是花心,可是至少我從來沒有欺騙任何一個女人,從一開始我就明明白白讓她們知道,分手是一定的結果,差別只在時間的長短,我……我就是這樣!我沒辦法對一個女人持續太久的熱度,不要問我為什麼,天知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沒辦法專心去愛女人呢?我……不說了!」衛子曦倉卒地收尾,似乎也感覺自己越說越混亂,最後面對自己的認真辯解更是深厭不屑!何必解釋那麼多呢?這些本來就不是他曾在意過的……范婕愣愣地聽著,嘴角開始不由自主地上揚,用著充滿撫慰意味的溫柔語調說:「其實我也不是覺得你很壞,甚至在那一晚,我還覺得你是個好人;只是……」
「只是什麼?」衛子曦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口吻似乎太過急切了。
「只是剛才你那個樣子……我很害怕。」她的頭越壓越低,羞澀的字句也越來越小聲。
剛才?想到自己的邪惡粗暴,衛子曦開始心虛了。「剛才我……我以為你是共犯,所以……」
「我不怪你,而且……我本來就是共犯,不管怎麼樣,那筆錢都是從你身上拿到的,所以再怎麼樣我都會忍受。」她又是一臉認分的樣子。
忍受?這個字眼讓他心襄隱約有種不快,沒好氣地說:
「沒人要你忍受的,其實……早說嘛!如果只是要這點錢,直接開口要,我給你就是了,何必這樣子呢?」
「這是不可能的,我又不認識你!其實……交易這件事,一開始蓮姨就跟我說了,是我一直排斥,也許就因為這樣,蓮姨才會決定那麼做。現在面對這種結果,我不得不下定決心,因為……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補救辦法。」
「你……你怎麼這樣傻?如果不是我找到你,難道你當真……」當真拍賣肉體?衛子曦想像著那種情景,一種陌生的緊揪感再度襲向心頭,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的下巴。
「我也很驚訝蓮姨會讓你過來找我,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蓮姨已經拿到錢,就不會再來找你了,你的生活也可以恢復平靜了。」
那她呢?
「現在……你願意放了我嗎?」她抓著輕撫自己臉龐的手,仰視的眸光中帶著殷殷顧盼。
「你……就這麼想走?」他的眉結微皺,緊緊盯著她,發現那張臉閃爍著不確切的神色,眼看就要底定,他搶在她開口之前說:「你不能走!」
「啊?」
「就像你說的,我已經付了錢,我們的協議是三個月,不是嗎?這段時間你是我的人,所以你得乖乖待在我身邊。」
「可是你剛剛答應我,只要說出所有的事情……」她頓了頓,臉上充滿疑慮不安,「還是說……你現在還是恨我?」
「我……」衛子曦被問倒了。他恨她嗎?恨這頭迷失的羔羊?恨這個接受命運擺佈的蠢女孩?
去!這女孩這麼可憐,他還恨得下去嗎?
想他衛子曦堂堂男子漢,豈是那種小眼睛小鼻子小度量的男人?雖然算不上大慈大悲,也沒興趣撈個啥「正義使者」來扛,不過好歹他自認還有點「人性」,至少眼前的她,讓他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有惻隱之心的……最重要的是,那種想疼惜一個人的感覺,好像還不差嘛!
對,留住她,也同時留住這種感覺……「我不恨你,可是我不讓你走。」他說得很認真,但聽起來卻像是小孩子在耍賴,因為沒有原因,也沒得商量!
「你……」
「你很累了,先休息吧!放心待下來,有我在,就沒有不能解決的事。我現在要出去處理一點事情,乖乖等我回來。」
他拍拍她的肩頭,綻著燦笑。范婕半臥在床,安靜凝望著衛子曦俐落整裝的動作,眸底再度出現一種飄忽,微微擰起的月眉,隱約流露出某種掙扎…」
「呃……子曦!」眼見男人即將跨離,一句呼喚自她喉底激出,迎對他微訝的眼神,她靦貺地接口:「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那……當然,你高興就好。」問題是他也很高興吧!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這麼悅耳動聽。
咧著由衷的笑容,衛子曦問:「還有什麼事嗎?」
「我只是想問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緊張地盯著他。
「我……有嗎?我有對你很好嗎?呵呵!」衛子曦乾笑應著,卻感覺臉頰竟有股要命的灼熱厭,這……對他來說真是詭異的感覺!
「你喜歡我?」
「呃?』這句話對他來說簡直是耳熱能詳,因為他身邊的女人都不忘來這麼一句,只是……這會兒他偏偏又厭覺有哪裹不對勁!最後他確定了——她過度認真的口吻,少了點撒嬌的意味,聽起來反而讓人覺得嚴肅,就像一個正在努力解題作答的學生……「你喜歡我什麼?我的身體嗎?」她表情依然認真。
「嗯……」衛子曦愣住了,稍稍思考後才點點頭,以無所謂的口吻說:「我是喜歡啊!這……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范婕低下頭,結束了眼光的對峙。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答案是這樣?她多麼希望他對自己不單單只是迷戀肉體的愛,那麼她將會相信他是真心對待;只要擁有真心,就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化解的……然後呢?她會把所有事情都對他說明白?包括父親那段不解的宿仇,甚至是蓮姨此刻的佈局?
從剛才他的反應,范婕知道自己這個念頭有多麼不智。
要是他得知一切計劃,將徹底對她死心絕念,然後不但蓮姨的計劃落空,連帶著父親就診的那筆錢也沒有了……不!范婕的心逐漸冷靜下來,心思也不再搖擺了。
衛子曦完全沒有察覺范婕臉上表情的變化,綻出瀟灑的迷人笑容,「你先休息吧!等我回來,就這樣。」然後十足帥氣地揮揮手,掉頭跨出房門。該死!衛子曦一踏出房子,忍不住低咒,他的臉怎麼還是感覺熱熱的?
這種感覺實在怪彆扭的,不過……好像也不太壞嘛!
至少他感覺自己的腳步特別輕盈,甚至還有種想唱歌的衝動……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驅車前往公司的一路上,衛子曦閃爍半晌的眼睛還是不斷掃向鏡面,然後在發現自己臉頰仍然燒紅時發出垂死的呻吟。
要命!他臉紅了?這事傳出去還得了?他這一代調情聖手居然成了害羞小生了,就因為范婕那小妮子?這……沒道理啊!他喜歡她?是的。他喜歡她的身體?這應該也錯不了……就這樣嗎?除此之外呢?應該還有些別的吧!他從不諱言自己是喜歡女人身體的,也一直認為那是上帝賜予男人最佳的聖品,所以更要懂得善用資源,誠如奶奶說的,要「知福惜福」啊!
可現在,他總感覺這次的喜歡不太一樣,至於是哪兒不同……最後他決定不要想了!反正喜歡就是喜歡,最重要的是這種喜歡的心情,讓他發現了前所未有的美妙:所以他最俊確定的是——持續這種美好威覺是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如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