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洛盯著倒斃的紅馬,低聲道:「碧火流。」
「是,那小子也說他中的是碧火流,當今世上只有神醫薛勝和關東萍蹤客能救他。」
「關東萍蹤客……」迦洛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過了好一會兒才吁出口氣,「我就是關東萍蹤客,沒想到,卞胥,你竟然連我能解此毒都知道。」
「迦二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迦洛仔細觀看馬眼上的傷口,沉吟道:「碧火流是種很特別的暗器,除了劇毒外,它還需要施發者有很好的武功修為。以這傷口的深度來看,兇手是個一等一的高手,當今世上能有這等身手的人不會超過十個。」
木嚴驚喜道:「這樣一來範圍就小了,也許能查出那人是誰!」說完才發現自己的不對勁,奇怪,那小子和他非親非故,他死不死,能不能查到兇手,跟他有什麼關係,幹嗎這麼高興?
迦洛搖了搖頭,表情反而更是沉重:「這樣的高手若想隱瞞自己的武功,更是易如反掌,要從這上面查出他是誰,只怕難如登天。」
木嚴的臉垮了下來:「看來還是沒希望。」
「也不一定。」迦洛站起身來緩緩道,「從武功上查不出來,但卻可以從殺人動機上追查。他為什麼要殺卞胥?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殺死卞胥?」
昊子三在一旁插嘴:「這小子脾氣這麼臭,得罪的人肯定海了去,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惹上這種仇家的,我看從這方面去猜只會更玄。」
「不對,不是這樣。」
「什麼不對?迦二爺莫非看出什麼了?」
迦洛負手踱了幾步,眸中憂色漸濃:「我來時聽說風七少昨夜遇害身亡了。」
木嚴和昊子三都「啊」的驚了一聲。風七少名滿天下,任何見到他面的人都會眩目於他的絕世美貌,再說他又貴為相國公子,身份顯赫,兩人不但聽說過他的名號,還親眼見過他騎著白馬自長街上翩翩而過的場景。那一幕活色生香,令人永久難忘。沒想到說死就死,竟也意外遇害。
「我明白二爺的意思了,這兩人都是錢家未來的女婿人選,卻又都在壽宴前先後遇害,這絕非巧合!」
「所以,事不宜遲,你們回龍門將此事稟告如意,讓她派所有弟子全力尋找卞胥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則趕往平安鎮知會其他兩位仍在鎮上的候選者,讓他們小心提防,很有可能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們。」語音忽頓,神色驀然而黯,連聲音也變得澀了起來,「等京城解嚴,你們就去錢家一趟,把他的遺願帶給錢老夫人吧。」
木昊二人對望一眼,齊聲道:「是。」
迦洛再看一眼那紅馬,才轉身走出密林。外面陽光普照,林裡林外,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心中好像有根無形的弦,繃得死死的,使渾身都緊張起來,如臨大敵。這種感覺很久沒出現過了,記憶裡最後一次出現是六年前,在面對達殷城城主,逼他放棄稱王野心還邊界太平之時,然而那次摻融的情緒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壯,而這次,則是哀愁,一種淺淺的、瀰漫著風花雪月的輕哀薄愁,卻真實存在。
回程的路上經過昨夜休憩的茶亭,日上中午,一對老夫妻正在賣茶,幾個腳夫模樣的人坐在旁邊的板凳上歇腳,邊喝茶邊說笑,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這世界安然如昔,但為什麼看在他眼裡,卻有了天覆地轉的變化?
依稀彷彿又見那青衫流溢,明眸生輝,一張臉上,卻有著千萬種表情,笑起來,怒起來,都與別人好生不一樣。
可昨夜在此地那個大跳大叫不肯走路還暗算他的少年,現今又在何方?是生?還是死?
心中一聲,長長歎息。
身後鸞鈴聲響,幾個腳夫臉上都露出了艷羨之色,順著他們的目光回望去,便見一輛寶馬輕車沿著官道悠悠行來,先不提那車身是如何華美,車轅上的十八隻銀鈴是何等璀璨,單是趕車的車伕身上都穿著上好的綢衣,真不得不讓人感慨此車主人的奢侈。
迦洛看到這輛車,眼睛一亮。他此時正站在道路中央,見馬車來了也不閃避,路人正想提醒他快讓道時,馬車卻先自在他前面停了下來。
「萍蹤留芳客,促席說平生。」 紅木車門無聲滑開,銀緞門簾掀了一角,露出一雙笑意款款的眼睛來,眼睛的主人望著迦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好久不見,迦洛郎。」
迦洛輕輕一掠,跳上車去,簾落門閉,車伕輕揚長鞭,繼續前行。
車廂相當寬敞,佈置的舒適雅致,每件東西都擺放在最合適的位置上,以便主人一伸手就能拿到它們。迦洛搖頭:「沒想到這麼久不見,你的脾氣半點沒改,還是這般講究享受。」
那人微微笑道:「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若不好好享受一番,怎麼對的起自己?」纖長素手取了旁邊小暖爐上的紫砂壺,又從幾下櫃中拿出只青瓷玉杯,倒了杯茶推到迦洛面前:「看看我的茶道是否有所精進。」
迦洛苦笑:「我現在沒有心思品茶。」
那人驚訝:「什麼事這樣心事重重?」
「和你有關。」
「我?」
迦洛盯著他,語氣森然:「你即將大難臨頭了,柳舒眉。」
持壺的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中,清貴儒雅的臉上浮起一絲愕然之色。這位手比女子還秀美的男子,就是錢家五位女婿候選人中的最後一位——碧瀾綢莊的少主,當今天下三個最有錢的人中的一個——柳舒眉。
愕然之色一閃而過,柳舒眉又恢復了一貫恬淡安然的模樣,微笑道:「唉,這事傳得沸沸揚揚,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真是頭疼呢。」
這下輪到迦洛訝然:「你已經知道了?」
「一想到有可能要娶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為妻,共度這後半輩子,我就不寒而慄。這不是大難臨頭,是什麼?」
迦洛聽後沒有笑,表情反而更凝重了:「不是這個,柳兄。風七少昨夜被人暗殺了。」
柳舒眉一驚,繼而聽迦洛又道:「不但如此,而且就在剛才半個時辰以前,另一位錢家女婿人選的卞胥,也遭了毒手。」
「你的意思是?」
「這兩件事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為之。此人的目的暫不得知,但是我想必定與錢家招婿一事有關。」
柳舒眉沉思道:「難道是錢家商業上的競爭對手,亦或是什麼仇家,不想讓她們借聯姻之名如虎添翼,因而從中破壞?」
「可能性不大,錢家有長女明珠嫁於太子,地位已經穩如泰山,根本動搖不了。」
「那麼,便是有人暗慕錢三小姐,不想我們五個得中雀屏,於是起了殺念。」
迦洛沉聲道:「有可能。但是,若你們五個都死了,也不見得會輪到他,這樣費盡心機置人死地,如果不是此人實在心狠手辣,喜歡趕盡殺絕,就是思慮不周,有勇無謀。我認為更有可能的是……」
「什麼?」
「兇手就是你們五人中的一個。」
柳舒眉的眼中複雜之色一閃而過,低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要五人中的四人都死了,那麼剩下那個定能順利當上錢家女婿。」
「但是,這個解釋也有大大的一處疑點,兇手若是你們中的一位,其他四人都死了,獨留他一個,不等於是自曝其短,告訴大家他就是兇手嗎?所以這點我很是想不明白。」
柳舒眉笑了一笑道:「好了,與其現在在此疑神疑鬼的猜測兇手是誰,不如及時做好防備,以免悲劇再演。一切到了京城再說吧。」
「因風七少之死,京城已戒嚴緝兇,我們恐怕得在平安鎮等待城門再開了。不過也好,北靜王世子隨歌和舞柳城葉二公子都在鎮上,三人一起,若兇手真是其中一人,可彼此監視;若是外人,又可團結對敵。」
柳舒眉的笑意更深了,輕撫茶杯道:「真奇怪,你當著我的面為何能把這事說得這般透徹?難道你忘了我也是被懷疑對像之一嗎?也許就是我殺了風七少和卞胥。」
迦洛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我二十年交情,你為人怎樣,我會不知麼?天下人盡可做這卑鄙之事,但你不會。」
柳舒眉定定的望著迦洛,眸中流露出感動之色,他伸出手來與迦洛對擊一掌彼此交握,低聲道:「好朋友。」
「好朋友。」迦洛重複了一遍,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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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的飯菜。」店夥計敲門而入,將一托盤子的四道菜餚擺到桌上。琉璃吊燒雞、鴛鴦燴魚、湖鼎上素和風味野菌湯,外加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米飯。不但顏色誘人,香味更是濃郁,都是這家客棧的拿手好菜。
然而坐在窗邊的那個女子,連頭也不回一下,只是道:「我不餓,撤了吧。」
「可是隔壁房間的那位客倌交代了,叫姑娘一定得吃點。」
季玲瓏澀澀一笑:「命令我?那好,你放著吧,我過會吃。」
「誒。」店夥計收了拖盤正想走人,卻又回頭遲疑道,「對了,姑娘,隔壁房間那位客倌就是北靜王世子大人吧?」
季玲瓏皺起了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姑娘,你還不知道嗎?和世子一起入選錢家女婿的風七少昨兒個被人殺啦!」
季玲瓏一早上都待在房間裡,因此並不知道此事外面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好事者添油加醋,各個說的好像親眼見到一般,越傳越是玄乎,到了店夥計這,就成了,「姑娘,你可得勸世子小心點。大夥兒都說錢三小姐命不好,還沒嫁過門,甚至連親都沒訂呢,就已先剋死了風七少。」
季玲瓏愕然,繼而失笑。真是風水輪迴轉,原來世人皆如此刻薄,連那般完美的女子都會因這種事而無辜受累,毀及清譽,真不知道於她而言,是幸呢,還是不幸。
兩道柳眉微微展開,臉上素色無波:「好,我知道了。」
店夥計本還指望從她這探聽點小道消息的,但見她這幅愛理不理的模樣,知道沒戲,便關上門走了。
季玲瓏回頭看著桌上的菜餚,眸中明明滅滅,似喜似悲,似嗔似怨,千種感情交織在一起,莫名的心就軟了。
她的很多喜好都表現的並不明顯,獨自將情緒掩藏心中,然而,他竟然能夠知道她喜歡吃什麼,那是否證明其實他也是在意她的?否則,不會留這麼多心思給她。
可是,即便這樣又如何,他要娶的,要共度一生的,是其他女子啊。沒有錢寶兒,也輪不到她。
碧竹筷輕輕提起,又幽幽落下,那麼鮮香的食物到了嘴裡,都成了一種哀愁,那麼那麼難受……
手指突然抽搐了幾下,竹筷啪的落地。季玲瓏滿臉震驚的望著桌上的飯菜,死命的去掐自己的脖子,身子踉蹌間掀翻桌子,盤子跌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而那一聲碎裂中,湯汁裡冒起了青煙。
她猛一起身,撞開門奔了出去,跑到隔壁房間直闖進去,眼見得隨歌驚詫萬分的迎上來,她用力揪住他的衣襟,厲聲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
「你在說什麼?」
「你……你……」說了兩個字,整個人就昏死過去。隨歌一把抱住她,驚道:「玲瓏!!」
那兩個字成了她腦海裡最後一抹記憶,遙遙的隨紅塵諸事縹緲而去。
「我們好像來遲了。」
隨歌抬起頭,看見兩人自桃林那處飛快走來,左邊之人輕袍緩帶,在急奔中亦顯優雅;右邊之人湛然若裨,帶著淺淺的滄桑氣息。兩人俱都是相當出眾的人物,此刻同時在此地出現,卻令人不免心生疑惑。
右邊之人輕輕縱身,如水般掠劃過來,一伸手間已搭住了季玲瓏的脈搏:「還好還好,尚有一線生機。」
「真還能救?」
左邊之人笑道:「放心,迦洛郎說有救,這個姑娘就死不了。」
原來這個軒疏蕭舉的男子就是曾經一度名動天下的迦洛公子,那麼這位同他一起來的,又是誰?
左邊之人行了一禮,溫文而道:「在下姓柳,草字舒眉。」
柳舒眉,他此次的競爭對手之一,本以為大家會在錢老夫人的壽宴上初度相見,沒想到還沒到京城就出了這許多事情,在這平安鎮上便見著了四個。然而當下顧不及細細觀察,懷中人的生死更重要。隨歌將目光轉回迦洛身上,神情難掩焦慮:「那麼就有勞迦兄了。」
迦洛鬆開季玲瓏的手,眉頭微微皺起:「季姑娘中的毒是胭脂妒,此毒藥性悠緩卻破壞力極強,每晚一個時辰解救,就毀損一處肢體。十二個時辰後若還不能解去此毒,這位姑娘就永生癱瘓,再不能甦醒了。」
柳舒眉驚道:「胭脂妒?原來這種毒藥當世真的存在,我本以為只是道聽途說而已。」
「胭脂妒是數十年前一位叫柳氏的婦人所發明的,因為她的丈夫對她不忠,在外納了個小妾,柳氏嫉恨,取七七四十九種毒素混摻一起,練製出這種毒藥逼那小妾吃下,並讓自己的丈夫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小妾怎樣痛苦。她丈夫驕傲不願跪地求她,因此那小妾便活生生的被折磨了十二個時辰才最終死去。胭脂妒便由此得名,女人的嫉妒的確是相當可怕。」
隨歌失色道:「那麼,可有解藥?」
「有。」迦洛的回答令人心安,「柳氏並非專業藥師,配製出這種毒來也是誤打誤撞,自小妾死後,她丈夫苦尋名醫,終於被薛勝薛神醫破解了。」
柳舒眉舒出口氣,微笑道:「那還等什麼,快把方子寫出來,讓人去抓藥。」
隨歌將季玲瓏抱入她的房內,迦洛隨同柳舒眉一起跟了進去。剛進去便看見砸碎在地上的飯菜,隨歌不禁臉色一變:「原來是這樣……」
迦洛自懷中取出枚銀針刺入雞肉中,拔出來時,針尖藍中泛青,果然劇毒。
「這飯菜是誰送過來的?」
「我出去一下。」隨歌將季玲瓏在床上放好後便快步走了出去,他本來就面色冷竣,此時眸中怒火閃爍,看上去更是令人畏懼。
柳舒眉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來他與這個女子的關係並不尋常。」
「你看出什麼了?」
柳舒眉笑笑:「我只是覺得一個男人若是會用那種眼光看一個女人的話,一定是已經愛上了那個女人。」
「以你的經驗,我選擇相信你。」迦洛走至書桌邊取了筆墨開始寫方子。
柳舒眉又是好一會沉吟,說道:「不過,即使那樣又如何,愛,和娶,對有些男人來說是兩回事。恐怕我們五人裡,就屬隨歌對錢三小姐最勢在必得。」
「你聽到什麼風聲了?」
「北靜王的好運氣大概已經到頭了,近幾年來在官場上一直走下坡路,為皇帝辦的幾件事也很不合皇帝的心意,如果再這樣下去,沒落是遲早的事。」
迦洛的筆停了一停,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所以與錢家聯姻成為東山再起的最快捷方法。」
「沒錯。」柳舒眉看了躺在床上的季玲瓏一眼,輕歎道,「但如此一來,這位季姑娘就可憐了,若我是隨歌,即使不當世子,也捨不得這樣的如花美人,紅顏絕色……」
迦洛一笑,低聲道:「你倒真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多情種子。」提筆繼續寫字,然而那筆尖卻在微微顫抖。眼前恍惚著又現出那青衫少年的臉,低低的透著失望與哀愁,他聲音黯淡眸色無光,他說:「我沒想到隨歌是個那麼懦弱無情的人……」
是不是因為他也發現了隨歌與季玲瓏之間百纏千繞的曖昧關係,以及隨歌對這門婚事的真正居心,所以才會那般傷心?
柳舒眉見迦洛神色有異,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了?」
「我在想,你們五人裡,究竟誰是不帶任何雜念只衝著佳偶而去赴宴的。」
「別傻了,怎麼可能無所雜念!」柳舒眉笑道,「如果對方是普通女子,也許還有那麼點可能,但是錢三小姐,她身份太特別,特別到令所有人忘記她這個人,而只注意到了她的財勢與權勢。這就跟皇帝嫁女兒一樣,娶她的人看中的是『公主』,而不是那女人本身。」
「不知道她知道了會怎麼想……」迦洛的聲音低不可聞。
「不過說起來這位錢三小姐倒是個妙人。你知道嗎?聽說她從很早前就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婚姻大事做準備,她們家的錢莊在全國各地都有分號,於是她就命令各分號的夥計們實地打聽調查研究每個地方的貴胄公子,光這一樁事便動用了數不盡的人力財力。」
「她想找個好夫婿嫁了,這沒什麼不對。」那青衫依舊在眼前縹緲,揮不去,也走不近。迦洛忍不住伸手去抓,卻徒留空空。
柳舒眉點頭道:「所以我才說她是個妙人。聽說選出的名額共有上百人,她全部寫到一扇屏風上,一查清哪個人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就提筆劃掉。所以淘汰復淘汰後,最後只落得我們五個人。」
「可這五人裡,卻也沒人真心想娶她。」
柳舒眉沉默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不見了:「這個……不能說是她不好,只能說緣分未到……」
話未說完,隨歌已抓著一個夥計打扮的人踏步走了進來,將他往地上一丟,沉著臉道:「我問你話,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如有一個字不實,便如這桌子一樣。」手在桌腿上一劈,硬生生的折下半條桌腿來。
店夥計嚇的面無血色,渾身發抖道:「世子……想,想問什麼,小,小的知無不盡……」
「我問你,這飯菜裡為什麼會有毒!」
「啊?有毒?」店夥計嚇了一大跳,連忙道,「小店的飯菜聞名遠近,別說毒了,連根頭髮絲都不會有,世子是不是弄錯了……」
隨歌劍眉一挑,怒道:「我弄錯了?我的侍婢吃了這些飯菜,都已經昏迷不醒了!你說沒毒,你要不要吃吃看?」
店夥計連忙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快要哭出來:「世子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這飯菜裡怎麼會有毒,小的跟您發誓,小店是絕對不會幹這種事情的,這不是砸了小店的金字招牌嗎?」
「世子,有話慢慢說,我來問吧。」柳舒眉見隨歌的樣子像要殺人一般,連忙攔下他,轉頭面對店夥計時,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平柔,「小二我問你,這飯菜是誰要的?」
店夥計怯怯的看了隨歌一眼:「是這樣的,因為見世子中午都沒來大堂吃飯,於是小的就多嘴去問了一聲,然後世子就點了這些菜……」
柳舒眉蹙眉:「那後來怎麼會到了季姑娘房裡?」
「我把做好的飯菜端到世子房裡時,世子卻讓我把它拿給季姑娘,還吩咐了一定要季姑娘吃下去。於是我就送到這來了。我沒想到啊,各位爺,我真不知道這菜裡有毒,要我知道,打死我我也不敢送給客人吃啊……」店夥計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柳舒眉看向迦洛,正好迦洛也寫完了藥方抬頭看他,兩人視線相對,柳舒眉道:「我明白了。」
迦洛也緩緩道:「我也明白了。」
隨歌不解:「明白什麼?」
柳舒眉面色凝重,盯著隨歌道:「你知道風七少昨夜被殺的事了嗎?」
「和這有什麼關係?」
「我們認為,那個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看見隨歌身子一震,柳舒眉繼續說道,「他本來以為這飯菜是給你吃的,所以在菜裡下了毒,沒想到你卻讓店夥計轉送給了季姑娘,於是季姑娘就很不幸的做了你的替死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迦洛扶起一邊雙腿發軟的癱倒在地的店夥計,把手裡的藥方交給他道:「小二哥,麻煩你跑藥店一趟,把這上面寫的藥材買回來,越快越好。」
店夥計看了隨歌幾眼,嘴唇蠕動。
「我們已經知道此事和你無關,放心,不會再冤枉你。勞煩你快去抓藥,否則這位姑娘可就真的救不活了。」迦洛的聲音溫和,大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店夥計點了個頭,拿著藥方飛快離開。
待他走後,柳舒眉才把話題繼續說了下去:「是這樣的,世子,我們懷疑有人不希望錢家的婚事順利敲定,準備將我們五個全部殺死。而那人,現在已經成功了一半。」接著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遍。
隨歌越聽越是心驚,他的目光鎖在季玲瓏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因此,事到如今,我們只有團結起來,讓對方不再有機可趁。」
「如你所說,兇手若是我們幾人中的一個,豈非防不勝防?」
柳舒眉苦笑:「雖是這樣猜測,但看看我們僅剩的三人,還真是誰都不像是那種卑鄙狠毒之人。」
「卞胥真的死了?」
「我的朋友親眼看他斷氣。碧火流與胭脂妒不同,中者即死。」迦洛的聲音澀澀,「但是,他的屍體卻不翼而飛,著實令人困惑。」
隨歌冷笑:「誰知道他是不是故弄玄虛!」
柳舒眉的眼睛一亮:「世子的意思是——他詐死?」
「此人來歷不明行為不端,若說我們五人裡誰最有可疑,非他莫屬。他想要人不懷疑他,於是布出這麼一局假死,讓別人看到他死了,然後趁大家沒有防備偷偷回來繼續行兇,這豈非萬全之策?」
柳舒眉拍額道:「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這點……」
「不,不是他。」斬釘截鐵的回答想也沒想的自迦洛嘴裡飄了出來。
柳舒眉和隨歌一同望著他,齊聲道:「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迦洛猶豫了一下,答道:「我有很多個理由相信不是他幹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昨晚和我在一起,遠離京城數十里,根本沒有機會分身去殺人。」
兩人吃了一驚,面面相覷的望著,這下誰也說不出話來。
疑雲重重,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