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雅!」
刻意到學校來找人的夏露,形色倉皇的頻頻轉頭看著左右兩側,一見倪瑪雅踏出校門口,馬上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走向她。
聽到母親的叫喊聲,倪瑪雅停下腳步,毫不感到訝異的轉身面對她。
無事不登三寶殿,幾個月前從張承恩口中得知母親曾親自登門拜訪,吃驚發現她在張家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後,她就有預感母親遲早會來找她。
果然被她猜中了。
瞧母親一副被逼到走投無路的表情,完全和七年前她尚未嫁給馬安琪和馬安妮父親時的表情一樣,肯定又是賭輸一屁股債,向地下錢莊借高利貸,現在被黑道兄弟追討還錢。
她要是不改豪賭的惡習,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死於非命。
「馬太太,你有事找我?」不能叫她媽媽,十二歲時的警告,倪瑪雅至今仍沒忘。
「我……我有話跟你說。」夏露以眼神示意她,校門口閒雜人太多,要她跟自己到別的地方談論。
倪瑪雅站在原地不動,兩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母親略顯緊張的神態瞧。
「走啊!你怎麼不走?」察覺女兒沒跟上來,夏露停下腳步,回身催促她。
母親忐忑不安的表情,行跡可疑的舉止,在在讓倪瑪雅邁不開步伐。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行。」看見司機老吳來接她,她使了個眼色,並跟他做了個手勢,要他等她一會兒。
女兒的眼睛像強射探照燈,想在她臉上找出什麼蛛絲馬跡,夏露被注視得很侷促慌張,心虛的把臉栘開。
「這裡人太多,講話不方便,我有件事情要找你商量,我的車停在那裡。」她指著停在距離她們不遠處,一輛車牌有問題的普通箱型車。
不是百萬休旅車?倪瑪雅起疑心的多看兩眼,不相信母親有窮困潦倒到如此淒慘的地步。
以她對自己母親的認知,她是非名牌衣物不穿,非昂貴飾品不戴,非百萬轎車不開,非氣派宅邸不住,非富豪權貴不嫁。
即使財務有危機,她也不會虧待自己的,如同此刻的她,身上穿的、戴的、踩的、提的無一不是名牌貨,為何唯獨開的卻是一輛不起眼的箱型車?
難不成想綁架她,好向張家勒贖?
不無這個可能性,狗被逼急了都會跳牆,何況是人,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她母親的為人,她最清楚,是那種賣掉親生女兒,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人,比蛇蠍還冷血無情,比豺狼還狠毒殘忍。
小心為上策,她最好和她母親保持距離比較安全。
「我的車停在那裡。」她指著一輛賓士車,故意讓她母親知道張家每天派人接送她上下學,別想對她不利,「司機在等我了,你有什麼話快說。」
該死!看見司機老吳以為倪瑪雅有麻煩,不敢掉以輕心的開門下車,甚至掏出手機撥起號碼,夏露不禁在心中詛咒一聲。
「瑪雅……」時間拖愈久,對她愈不利,夏露決定速戰速決。
在她有所動作前,倪瑪雅機警的先發制人。
「站住!別靠近我!」她大聲斥暍,阻止母親過來。
夏露呆住,詫異的眨著眼,後知後覺的發現女兒在提防她,似乎是曉得自己把歪腦筋動到她身上,有警覺心的想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大學校門口處,人來人往,再加上有警衛,她無法下手。
「瑪雅。」為取得女兒信任,夏露捺住性子站在原地。
「你要說什麼快說,我沒時間陪你在這邊耗。」就在這時,倪瑪雅的手機響起嗶嗶兩聲,蘇邦妮傳來一則簡訊,通知她有事走不開,不和她一道回去。
國、高中讀的是私立貴族學校,和蘇邦妮同校又同班五年,原以為上大學後兩人會分開,沒想到兩人還是考上同一間大學,只是就讀的科系不同。
「是張承恩發來的,他說五分鐘後會到,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對你很反感,所以有什麼話,你最好在他來之前,趕快說完趕快走。」計上心頭,她張冠李戴,要母親識相,知難而退。
偏偏夏露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
無法將女兒誘拐離校門口,她有些心急了,快失去耐性。
事到如今,她已無後路可退,唯一的活路是鋌而走險,反正橫豎她都死定了,說什麼她都要放手一搏,冒這個風險。
「瑪雅,這件事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我們要談的是一件買賣,不是三百兩語就說得完,可能會談很久,這裡真的不適合談事情,我們先找個地方……」說時遲那時快,夏露突然伸出手要捉她。
早有所防備,倪瑪雅一個閃身,後退一大步,讓她撲了個空。
不敢相信母親真的想綁架她,倪瑪雅心如刀割的望著她。
「張承恩的確沒說錯,你果然想對我不利!」虎毒不食子,她的良心被狗啃了是不是?
夏露臉色遽變,難以置信幾個月前一次的會面,張承恩就洞悉她邪惡的念頭,要女兒對她有所戒備。
她失策了,太小看張承恩!
「瑪雅,你別敬酒下吃吃罰酒,快跟我走!」事跡敗露,夏露原形畢露,齜牙咧嘴的威脅她。
她還當她是十二歲初頭的小孩,隨便恐嚇一下就會乖乖聽她的話嗎?
「馬太太,請你仔細的看清楚這是什麼。」倪瑪雅舉高左手,「這是衛星定位表,另外內建呼叫器和緊急報案鈕,我已經按下報案鈕,你不想被逮,趁警察尚未來之前,我奉勸你和你的同伴趕緊離開。」
這款衛星定位表是張氏集團和美國廠商在今年度研發出的高科技產品,已上市量產販售,為的是因應近來經濟不好、治安敗壞而推出的,一旦小孩走失或是遭到綁架,家長和警方可以透過衛星定位找到人。
當然,這只是一項防備工具,正本清源還是要教導小孩,提防意圖不軌的陌生人,才是最佳保護人身安全之道。
「你——」未料到她身上有高科技產品,夏露一張貴夫人臉扭曲了。
「馬夫人,你時間不多了,要走就快走,再猶豫不決,警察就要到了。」倪瑪雅語氣疏離幾近冷漠。
母親主動親近她的動機,和想綁架她的企圖,讓她徹底心寒絕望透了。
「馬夫人?馬夫人?我是你媽,不是陌生人!你有必要叫我叫得如此冷漠無情嗎?」憤怒摘下墨鏡,夏露一時情緒激動的叫吼起來。
「馬夫人,請注意一下你的行為,這裡是公共場合,不是私人地方,別做出任何有失你貴夫人形象的事來。」兩人頓時成為眾目焦點,倪瑪雅冷言提醒她目前的所在地。
驚覺路人的視線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以及引起警衛的注意,意識到自己被激怒了,夏露深呼吸一下,控制好脾氣後,才狠狠的瞪住女兒。
「禮儀的事,不用你來教我!」她恨恨的咬牙低語,「我是你媽!」
心懷鬼胎,夏露特別再強調一次。
倪瑪雅哀傷的注視著母親,一股強烈幾近疼痛的情緒湧上來。這就是她現實的母親。
「我承認,你是我母親沒錯,不過,馬夫人,顯然你忘記了,是你自己要我別叫你媽媽,只能稱呼你為馬夫人,你不記得了是不是?」她平靜的說。
她還記得十二歲那一年,為了一個布偶和馬安琪姊妹大吵一架,吵到完全忘記母親的耳提面命,不小心在她們姊妹倆面前脫口而出叫她媽媽,結果下場是立刻被她揪起來狠狠的摑了兩巴掌。
事隔多年,她或許不記得了,自己卻是怎麼也忘不了那慘痛的教訓。
十幾歲初頭的小孩,那個年紀的小孩是多麼的渴望得到母愛,但她給的永遠都是無情的傷害。
肉體的疼痛是會隨著時問的流逝而痊癒,但心靈的創傷卻極有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
兩眼大睜,夏露啞口無言。
「冷漠無情的人到底是誰?你自己摸著良心問問看,你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職責嗎?你有曾一秒鐘善待過我嗎?沒有,從來沒有!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你為了享受榮華富貴,不承認我是你女兒,甚至把我當童工一樣虐待,工作沒做完就不給我飯吃,還幫著你兩個繼女來欺負你親生女兒我!到底冷漠無情的人是誰?」積壓心中已久的怨恨,倪瑪雅再也無法遏抑的爆發了。
嘴巴微啟,夏露欲言又止。
「我們之間除了有血緣關係外,根本沒有任何的母女感情。」從離開馬家那一刻起,倪瑪雅已不再承認她是她母親。
生的放一邊,養的大如天,她母親不是夏露,是夏雪阿姨!
「是,我承認我們之間除了有血緣關係外,根本沒有母女感情,可你畢竟還是我懷胎十月所生的女兒,這是你抹也抹滅不掉的事實!」眼見大勢已去,不能稱心如意綁她去換錢,夏露目露凶光,憎恨的怒瞪著她。
倪瑪雅差點譏笑出聲。這算什麼?跟她討生育費是不是?
說到底,她究竟只要錢而已。
「你除了生下我,你為我做過什麼事?」她咄咄逼人。
當年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女兒,夏露別說是抱了,她連看都不看的便將女兒丟給夏雪照顧,完全不理會女兒的死活,當作自己從未生過她一樣。
會知道這些傷心難堪的事,還是倪瑪雅從父親元配那張奚落的嘴得知的。
夏露氣得渾身發抖,被諷刺得臉色青紅交錯。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麼?」原本尚抱一絲希望,可在看見母親毫不隱飾嫌惡的表情時,倪瑪雅心如止水了。
夏露怔住,不知是回答不出來,或是難以啟齒。
倪瑪雅幾不可聞的喟歎一聲。
「以前是丟也丟不掉的垃圾,現在是得也得不到的搖錢樹,是不是?」百感交集,她苦笑的自嘲。
終究再壞、再爛、再可惡、再無情,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念在生育之恩,她無法見死不救。
「這裡有一百萬。」她拿出早準備好的支票,「這些錢是疼我的張爸爸、張媽媽、張奶奶,這幾年來給我的零用錢,我全存了下來,雖然數目有些小,對你龐大的債務沒什麼幫助,但不無小補,你拿去救急。」
不敢讓張承恩知道這件事,幾個月前她就偷瞞著他,提出所有現金到台灣銀行去換支票。一來攜帶方便,二來發票人是台銀,保證不跳票,母親要周轉也比較方便。
棘手的事解決掉一件了,接下來她要煩惱的是該如何去應付,萬一被張承恩發現她把存款簿的錢全提光了,她要怎麼向他解釋錢的去向。
夏露遲疑的接過支票,喉嚨像是被什麼梗住的看了女兒一眼。
半晌,她才戴上墨鏡轉身離開。
「媽……」倪瑪雅忍不住叫出聲。
夏露停下腳步,她沒有回頭,身體微微一僵,明顯受到震撼。
「我已是張氏家族一員,你別再動我的腦筋了。」她是張承恩媳婦的消息,雖尚未正式對外發表,對內張氏家族成員全皆悉。
好心提醒母親,千萬別再做傻事,要是被張氏家族知道她傷了自己一根寒毛,她後半輩子可能就必須在牢獄度過。
夏露身體更僵硬了,上流社會無人不知張氏家族的禁忌,敢蓄意傷害張氏家族的成員,張氏家族必定讓對方生不如死,其報復手段向來以殘忍聞名。
她豈會不知道。
突地,一陣警鳴聲傳來,警車來了。
車牌有問題的箱型車,早已不知去向。
心頭掠過一絲懊悔,愧疚只持續三十秒的夏露,身影逐漸消失在街道盡頭處。
「嘎吱——」兩輛重型機車飆到。
「瑪雅!」摘下安全帽,眺下車的張承浩、張承瀚,驚慌失措,在看見她平安無事後,兩人虛脫的靠在一起,大大鬆了一口氣。
「嘎吱——」兩輛轎車趕到。
「瑪雅!」先衝出來的是張承德,提心吊膽,在看見她毫髮無傷後,才慢慢的放緩腳步,走到張承浩、張承瀚身邊喘息。
後衝出來的張承恩魂飛魄散,尚未來得及搞清楚她的狀況,她便迎面向他衝過來,奔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放聲大哭。
「哇……」淚水撲簌簌而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張承恩收緊手臂,用力抱住她,彷彿害怕她會平空消失般,急切渴望藉由觸感來確定她的存在。
「噓……」懷裡的顫動證明她沒事,但他臉色仍是一片慘白,感覺自己死過一遍又活過來。
「嗚……」她抽噎。
「沒事了,沒事了……」他撫著她的發,輕拍她的背,不停的在她耳旁輕聲呢哺安慰著。
不過,與其說他是在安撫傷心難過的她,倒不如說他是在安撫受到驚嚇的自己還來得貼切。
「嘎吱——」一輛休旅車駛到。
「瑪雅!」最後到來的是張氏夫婦,神經緊繃,在看見倪瑪雅沒事後,兩人一身老骨頭差點散掉的站在三個兒子旁邊用力呼吸。
倪瑪雅抱著張承恩嗚嗚咽咽哭個不停,她咿咿唔唔的講著沒幾個人能懂的話。
張承恩攬緊她,下巴輕擱在她頭頂上,聞言臉色變了變,隨即將波動的情緒隱藏起來。
發洩過後,倪瑪雅吸吸鼻子,止住淚水。
再三確認她一根寒毛沒少後,張承恩才安下心的摟著情緒平穩下來的她,向警察說明原委。
她誤觸報案鈕,害怕被責罵,擔心的哭了。
警察信了,接受她的道歉。
張氏成員則沒人相信她的說辭,卻也沒人點破。
大家心知肚明,她會這麼做一定有她的苦衷。
至於苦衷是什麼?相信她的監護人,張承恩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目前就暫時放過她,回家再來開堂審問。
「哎唷喂呀!我的小姐啊!你再這樣吃下去,當心等一下清腸胃呀!」怕她把廚房吐得滿地都是,李嬸準備好清潔工具和腸胃藥,以備不時之需。
「唔唔唔……」不會啦,又沒吃多少,怎麼會肚子痛呢?她口齒不清的說道。
「瑪雅,你發什麼瘋啊?從早上一直吃吃吃吃到下午,你吃不累啊?」搶救食物沒成功,張承浩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下午茶進了別人肚子裡消化。
「唔唔唔……」哪有?!她只吃幾盤點心而已,講得她好像是餓死鬼來投胎的,她咿咿唔唔大聲抗議。
「瑪雅,你是哪根筋不對?嘴巴不停的吃吃吃,從沒看見你停下來休息過,你早上起來撞到頭了是不是?你不怕胃癌啊?」來遲一步,張承瀚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點心祭了別人的五臟廟。
「唔唔唔……」不怕,大不了到廁所報到!她含糊咕噥的又塞了一塊蛋糕進嘴巴。
「還吃!你想變成肥豬是不是?」見她又拿起一塊蛋糕,張承浩眼明手快的趕緊搶下,一口吞下肚去。
「唔唔……」土匪!滿嘴食物無法講話,她睜大眼睛瞪他。
「小心大哥不要你。」吃到食物了,張承浩稍稍滿足的露出一個笑容,視而不見的把話說完。
「唔唔唔……」要你管!她氣呼呼的再拿起一塊蛋糕。
「瑪雅,你怎麼可以暴飲暴食?」盯住她手中的蛋糕,算準時機,張承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快狠準的在半空中攔截。
「唔唔唔……」搶劫啊!她遇到土匪搶劫了,她瞠目嗔視他。
「這是不好的飲食行為。」將食物咕嚕下肚,張承瀚露出白齒,置若罔聞的把話訓完。
「唔唔唔唔……」卑鄙小人!沒人聽得懂她在說什麼。
不過從她瞪視他們的眼神,和漲得通紅的小臉來研判,兩兄弟隱約猜得出,八成不外乎是一些罵他們奸詐、狡猾、無恥行為的話。
把他們的份吃光光,連渣都不留給他們聞香一下,不知道是誰比較過分喔!
「我肚子餓了,」張承浩覬覦的看著蛋糕,毫不掩飾想搶奪的企圖。
「一塊小小的蛋糕只能塞牙縫,不能填飽肚子。」張承瀚目不轉睛的看著蛋糕,打算使用暴力手段佔有。
「唔唔唔唔唔……」你們要幹麼?倪瑪雅有所警覺的傾身護住蛋糕,兩眼防賊似的盯著兩人。
「我們要幹麼?」兩兄弟挑眉亙看一眼,「我們要搶你的食物。」
兩人默契十足的一人捉住她,一人搶走蛋糕,合作無間的完美演出,讓倪瑪雅氣極的將口中嚼爛的食物全部吐出來。
「你……」
嘴巴才動一下,李嬸便打斷她的話。
「哎唷喂啊!」李嬸率先發難大叫,「我的小姐呀!你吐得我滿地都是,早勸你不要吃那麼多,你偏不聽,現在腸胃在造反,鬧肚子疼了吧!」
「瑪雅!」後退跳一大步,張承浩跟著發難大叫,「你怎麼那麼沒衛生?吐得滿地都是嗯心巴拉的蛋糕渣,髒死了!你故意的是不是?想害我們反胃喔?」
任誰看見那一坨污穢的東西,不倒盡胃口才奇怪。
「吼!瑪雅,你存心想讓我們沒食慾喔?」高高舉著蛋糕往後跳離的張承瀚,接著發難大叫,「你很過分喔!自己吃不到也想害我們沒得吃,你居心叵測!」
「你們……」嘴巴再度啟動,兩兄弟卻不給她開口講話的機會,輪番打斷她的話。
「我們是為你好。」說完話的同時,兩兄弟三兩下便將蛋糕解決得清潔溜溜,一滴渣都不剩。
「我們家族已經有一隻小肥豬了,不需要再多添一隻小胖豬。」
某人忘記了,蘇邦妮已經減肥成功,擺脫迷你小胖豬的稱謂很久了。
「女生身材穠纖合度最好,不要太胖,不然沒有男生會要的。」他們家的張承安例外。
氣呼呼的雙頰瞬間消氣扁掉,倪瑪雅垂頭垮肩的看看自己的細腰,再看看自己的長腿,無論她怎麼看,都覺得自己的肉不夠多。
「我太瘦了。」她發出驚人之語。
「啊!什麼?」兩兄弟楞了楞,掏了掏耳朵,「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太瘦了。」她吶吶再重複一遍。
「你太瘦?!」這一次沒聽錯,兩兄弟錯愕的朝她大喊。
誰來推他們去撞牆!
「你這樣會瘦?」張承浩反應激烈怪叫。
「是誰說的?」張承瀚情緒激動的低吼。
「唔……呃……嗯……」她絞著雙手,支支五口五口。
瞧她心虛,表示有鬼。
「不會是大哥吧?」可疑人選一,不用懷疑,直接剔除。
「難不成是二哥?不,不可能!」可疑人選二,不必懷疑,也直接剔除。
「瑪雅,你在臉紅是不是?」
清理完地上的穢物,李嬸天外飛來一句,忽然丟下一顆引爆彈。
臉紅?瑪雅在臉紅?兩兄弟又呆成木頭人。
「咦?」張承浩瞠目結舌。
「嗄?」張承瀚瞪凸雙眼。
奇跡!彗星要撞地球了,瑪雅真的在臉紅!天啊、地啊,這怎麼可能?
從未見過她如此羞赧的模樣,兩人震驚得下巴差點脫臼。
「瑪雅,你你你你你……」頻頻揉著眼睛,張承浩受到嚴重驚嚇,口吃的「你」個不停。
「啊啊啊啊啊……」張承瀚一直抖著手指頭比她,一副見到鬼似的。
「這是誰的情書?」游完泳,沖完澡,進來找水喝的張承德,不小心在樓梯口附近撿到一張紙。
「不是我的。」張承浩撇了下嘴,「我的行情沒這麼慘。」
他的追求者要是敢拿影印紙充當高級信紙寫情書給他,他是連接都不會接,一定當場拒收。
「我的愛慕者品味也沒這麼差。」紙質爛得可以,張承瀚皺眉嫌棄的看著它,懷疑它是年歷紙。
口袋摸不到紙張,倪瑪雅迅速抬起頭,一看清楚張承德手中的東西,她倏地睜大眼,驚慌大叫,「啊!是我的、是我的!那封……信是我的,是我……掉的。」
四個人,八粒眼珠,全不可思議的盯著她瞧,她被眾人探索的目光瞧得渾身不自在,不由自主的愈喊愈小聲。
李嬸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張承德挑了下眉,看了看夾在手指中的信,再看了看連耳根都紅起來的她,眼神流露出意味深長的光芒來。
「把把把……把……」倪瑪雅伸出手要回遺失物,張承德卻沒打算要歸還的意思,轉身走到冰箱前。
她一楞,正又要開口,張承浩、張承瀚卻搶先她一步,唯恐天下不亂的扯開嗓門,大呼小叫的在她身旁走來繞去。
「情書?大哥寫情書給瑪雅?」張承浩的臉色像吃到餿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這怎麼可能?」
「有沒有搞錯啊?都幾歲的人了,還在玩小孩子的把戲!」張承瀚的表情像看見豬會爬樹般的誇張,「當面告白不是更快?」
兩人印象中,他們的大哥是一隻毫無任何浪漫細胞的呆頭鵝,要叫他做出取悅女性的羅曼蒂克的事,根本是不可能的,更遑論是寫情書,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想引起軒然大波,倪瑪雅著急的想拿回信紙。
「張承德,謝謝你拾獲我的東西,麻煩請你把東西還給我,感激不盡。」她有禮貌的向他道謝,並站在一旁等候他自動歸還。
斜睨她一眼,張承德打開冰箱倒了一杯牛奶,置若罔聞的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完全不理會她無言的哀求。
「張、承、德!」尾隨他走回餐桌,倪瑪雅咬牙切齒的瞪他,「請把東西還給我!」
她朝他伸出手,催促的意味明顯,她迫不及待要拿回所有物。
快點還給她,快點、快點,快快快,速速速還給她!她要趕緊毀屍滅跡,否則曝光後的後果無法想像,她極有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拜託!快把……」她低聲下氣求他。
張承德不為所動的打斷她的話。
「不是張承恩。」慢條斯理的暍著牛奶,他毫無預警的投下第二顆引爆彈。
事情急轉直下,遽變得太快,眾人全部茫然傻眼,有片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嗄?」張承浩楞住,困惑的直眨著眼。
「啥?」張承瀚怔住,不解的直張著嘴。
「什麼?!」始料未及,李嬸拔尖聲音。
倪瑪雅呆住,沒想到他會偷看她的信,甚至惡劣的公佈出來,一時之間,她除了瞪他,還是瞪他。
「小人!你偷看我的信!」回過神來,她怒指著他,氣得跳腳。
「情書不是大哥寫給瑪雅的?!」張承浩、張承瀚十分震驚。
「不是大少爺?!」李嬸非常詫異。
「呃……這……」收回怒指,倪瑪雅來回看著他們,不知該如何啟齒,「事情……事情絕對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你們干萬要冷靜一點,聽我解釋……你們要聽我解釋。」
幾乎是用搶的抽走張承德手中的紙張,張承浩、張承瀚、李嬸三人擠在一塊迅速瀏覽一遍,看完後每個人都變臉。
「證據在此,你要解釋什麼?難怪你要增肥!」張承浩一口咬定她移情別戀。
「不是的……」她要增肥的原因,跟追求者毫無關係。
「還說不是,不是你為什麼會臉紅?」張承浩質問的語氣,彷彿她準備要拋棄張承恩似的。
「我是因為……」當時她胃脹氣想吐,所以才會滿臉通紅。
「你若不心虛,就不會急著想搶回信。」連李嬸也不相信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沒當機立斷搶回情書毀屍滅跡,準會風雲變色,果然沒錯,眾人只肯眼見為憑相信物證,沒人肯聽她的解釋相信人證。
這下她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死定了。
百口莫辯的任由他們三人團團圍住,你一句、我二日的數落著,她啞巴吃黃連只能用眼神射殺靜靜暍著牛奶,一副宛若什麼事也沒發生的張承德。
「瑪雅,你太不應該了!你怎麼可以接受對方的追求?」張承浩忿忿不平。
「瑪雅,大哥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可以栘情別戀?」張承瀚生氣至極。
「瑪雅,大少爺是你的未婚夫,你怎麼可以不要他?」李嬸很不高興。
眾人苛責語氣幾近嚴厲。
「瑪雅!你……」
「瑪雅……」
「瑪……」
突然問,此起彼落的憤怒聲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抽氣聲,最後歸於平靜。
廚房內頓時瀰漫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
「誰來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張承恩不知何時來到廚房。
「大大大大……」張承浩嚇了一大跳,差點咬到舌頭。
「大哥。我曉得我是你大哥。」張承恩定進廚房。
「你你你你……」猝不及防被嚇到,張承瀚被口水嗆著了。
「你什麼時候回到家的。我回來一陣子了。」瞥見地上有張紙,張承恩彎腰撿起。
「那那那那……」李嬸嚇得心臟病差點發作。
「那是瑪雅的東西。我知道。」他們剛才的對話,他一字不漏全聽見。
代志大條了,有人要遭殃了!
「大哥,其實瑪雅她……」張承浩一改指責的態度,著急的想替倪瑪雅解釋。
「大哥,其實你手上那封信……」張承瀚也反過來替倪瑪雅講話,驚慌的想替她編個理由。
「大少爺,耳朵聽到的不一定是事實,眼睛看到的……」李嬸緊張的想替倪瑪雅辯駁說明。
「你沒有話要說嗎?」兩眼凌厲盯住倪瑪雅,張承恩只想聽她說。
「呃……我我我我……我有。」倪瑪雅被盯得頭皮發麻,回答得膽戰心驚,點頭點得寒毛直豎。
他銳利又深沉的注視,教她從頭冷到腳底,他平靜的表情比暴怒更駭人,她這輩子從沒這麼害怕過。
「很好,我們換個地方說話。」他溫和微笑,客氣的請她移動尊駕。
有些事他不方便讓外人得知,必須要她單獨跟他交代明白,沒交代明白……哼哼哼,有人屁股就要開花了。
尤其是這封情書,她要是沒說個明白,看他會不會放過她。
「不不不不……」她頭搖如博浪鼓,拒絕和他單獨在一起。
會出人命的吶。
不要啊!她的後援軍隊全在此,她不要跟他定,跟他走後,勢單力薄的她絕對對抗不了他。她發出哀號。
「不要也不行。」他拉下臉拖著她上樓,準備關起房門嚴刑逼供。
「哇啊……」她放聲大叫。
她真的會被張承德給害死!
誰來救她呀?
眾人無能為力,只能寄予無限同情,順便為她祈禱,希望她能渡過難關。
願主保佑你。
阿隴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