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可愛,他能容許自己愛上她嗎?
答案是,不可以。
她單純得讓人輕易鬆開心防,他可以對她卸下心防嗎?
答案是,不可以。
從來沒人像她對他那般熱切專注,他可以貪圖這份認真,不顧一切?
答案是,不可以。
關於小今的一切,所有的答案通通指向不可以。
他不能和她有交集,他必須維護姐姐的權益,情勢上,他和她們母女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對立,他不願意,但角色編派中,他當定壞人。
決定了,他再不能急事緩辦,只能速戰速決,他必須在自己的心情失控之前,做出最恰當的處理。
初遇小今那天,他本就大定主意速戰速決的,沒想到一顆沒家教的桑椹和一張可愛到讓人想多看幾眼的笑臉把他留了下來,整整五十四天。
他換下寬鬆的卡其褲和花襯衫,穿回自己的衣服。
真難相信,他居然能穿著土到無法形容的舊衣裳到處跑,這對優雅高貴的天秤座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可它就是發生了,在小今甜得漬心的笑容裡,他盼不到自己的衣著,也看不見她好笑的碎花洋裝。
他衣服上的紫色印記幾乎被洗乾淨了,小今的外婆很有一套,居然用一把糯米就能變出這樣的魔術,不過,她會變的魔術多到不能勝數,好比那些草仔稞、甜粽、拔絲地瓜……
她用熱情變出一道道他從沒吃過的小點心,在涼風徐徐的夏夜裡,替他的胃添上一絲暖意。
外婆不多話,但是對他很好,他心知肚明。
這裡的每個人都對他好,他們無條件將他視為親人,無條件為他奉獻,絕對料想不到他的出現,是要對他們刺上一劍。
顧不了這麼多了,他會用盡辦法來補償他們,但這些補償方式中,沒有任何一種是破壞姐姐和姐夫的婚姻。
深吸氣,是當劊子手的時候了,雖然他厭惡自己。
下樓,蔣擎走進院子裡。
賀巧眉坐在魚池邊,用勾子把池中心的蓮蓬勾過來、剪下。
突然,他記起小今夕說話過的話。她要他多留一段日子,她要用蓮心熬茶替他降火氣。
現在蓮子結成了,但他再沒有權利喝上這樣一碗茶。
他走到賀巧眉身邊,直直站著,太陽曬在他身上,他替她留下陰影。
她抬頭看他,不多話,淺淺笑起。
她走到廊下,把蓮蓬裡面的蓮子一顆顆剝出來,嫩白純潔的蓮子跳進橘色的塑膠桶裡,咚咚咚,敲著清新節奏。
蓮子讓蔣擎聯想到小今,茉莉花也讓他聯想到小今,所有純潔的、乾淨的東西都會讓他聯想到小今。
她是天使級人物,是那種會讓自慚形穢的女子。
「你有話對我說嗎?」賀巧眉抬眼,淡淡的笑,像春風拂過,恬適宜人。
「對。」
「也該說了,你來這裡已經五十四天了呢。」
什麼意思?她知道他的來意?她猜出些什麼?濃墨的劍眉斜飛,射出一張嚴肅的面容。
「說吧,我在等你。」放下手中的蓮蓬,她站起來,面對他。
「你覺得我該說什麼?」
「你不是偶然來到這裡的,你有目的……嗯,或者說是有某種任務吧。」
黃總經理打過電話給她,說有一個年輕男子在探聽她,她想不出有誰會探聽自己,後來,蔣擎來了,答案呼之欲出。
也只有「他」會透過黃總經理連結自己。
喬宣終於想起她了,是嗎?既然想起她,為什麼不親自走一趟?不管她的等待值不值得,他都該給一個答案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蔣擎驚訝,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成功。
「只是猜測,我不確定。」她輕輕歎氣,等了那麼久,什麼事她都變得不確定了。
「在你的猜測中,我的目的是什麼?」蔣擎的臉結上寒霜,謹慎而小心。
「我不知道,頂多能猜出是喬宣要你來的,剩下的,就一無所知了。」她搖頭。
他的心情瞬間放鬆,她實在不是一個談判高手,才一下子就翻出所有底牌,和他這樣的奸商打交道,她沒有半分勝算。
但她要是奸詐一點、有心機一點,他會好過很多。
見他不說話,賀巧眉遞給他一枝未綻的蓮花,輕輕巧巧地笑了。「知道嗎?你的畫有喬宣的風格,連簽名都有他的影子,但……我想,你不是畫家,雖然他已經把所有畫畫技巧都傳授給你,但你的圖畫裡面,沒有靈魂。」
她看過他替小今畫的素描了?
沒錯,姐夫這樣批評過他的畫,他說他很努力,但是成不了畫家,因為他的畫沒有靈魂。
「他還掛記著我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他自己不來?是不能來嗎?老太太仍然阻止他來見我?」
她問一大串問題,然後閉嘴,笑了。她到底要他回答哪一個?
「老太太死了,你們之間已經不關老太太的事,他不能來,是因為他的腳不能走路,這些年,不管走到哪裡,他都需要妻子幫忙,他……很愛他的妻子……」
他殘酷,用這種方式殺人,但他所受的教育裡面,對敵人善良就是對自己殘忍。
「他又結婚啦?唉,我早就想到過,不然,這麼多年……至少該捎來隻字片語啊。」
賀巧眉面無表情,教人猜不透她的心情,只能從她垮下的雙肩略略看見傷心。
「既然你早就想過,為什麼不肯早點死心,另外建立家庭?」他追問。
「我不願意相信啊,我以為鎖死想像力,逼自己耐心等下去,終會等到一個結局。」她淒絕一笑,輕語,「畢竟,他還是派阿擎來了,不是?」
一顆晶瑩淚珠落在潔白的蓮子上面,瞬地,滑進縫隙間。
「我來這裡,也幫不了你的忙。」
賀巧眉沒說話,沉默的她,連淚水都是沉默。
很久,他們就這樣面對面站著,她默默垂淚,他靜靜看著她的委屈。
終於,又開口說話,「喬宣的腳怎麼了,為什麼不能走路?」
「他被抓走那天,想跳車回到你身邊,沒想到出車禍,被後面來車撞個正著,從醫院醒來後,他的下半身癱瘓,和這裡有關的記憶全數消失,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來過台灣。」
所以,他忘記她了,忘記得理所當然,連讓她出口責怪的機會都沒有?命運待她……真刻薄……
「然後呢?」
「之後,他的身體慢慢恢復,並且接手家族企業,十幾年前,娶了一個很好的妻子,兩個人互相扶持,日子過得很幸福,前幾個月,他突然恢復記憶,才要求我到台灣找你。」
原以為喬宣薄倖,怎知竟是命運弄人。賀巧眉輕搖頭。
「他愛他的妻子嗎?」笨,到現在她還關心摸不著、看不透的愛情,未免太蠢。
「對。」
他和她,不是可以走在一起的人。這句話,喬宣的母親說過,但當時,他們都不向這句話低頭,他們對彼此發誓要牽手一輩子。
可是,人爭不過命。
「喬宣有沒有後悔過……再婚?」竟問出這麼可笑的問題,連她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沒有。」
他看著她的傷慟欲絕,拳頭緊握,憎恨自己是個卑鄙小人。
擦去淚,她抬頭看他。「既然如此,他何必要你來找我?」
「他要我找到你,確定你是不是……和他一樣幸福。」
他再度揮刀,用口口聲聲的幸福來逼迫她的絕望,他比自己所知道的,更惡劣。
知道她的幸福之後呢?把便可以理所當然的繼續自己的幸福?賀巧眉苦笑。
「他的妻子,是個很好的人嗎?」
「是,她無怨無悔的照顧殘疾的丈夫十幾年,再加上難以相處的婆婆……但是,再辛苦委屈,她也沒有過半句怨言。多年扶持,他們互信互愛,再也離不開彼此,但是喬宣覺得對你很抱歉,希望能知道你的近況,知道你的生活是否無虞。你想回到他身邊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替你安排,至於他的妻子……我們再想辦法。」
他在下賭注,賭賀巧眉的善良,賭這段日子的觀察,自己沒看走眼。
能怎麼安排?三人行的世界無法成立,她有愛情潔癖,不容許瑕疵在她的愛情裡現形。
況且,她怎能逼他的妻子退出?阿擎說得很明白,人家無怨無悔的照顧、無限制的妥協忍讓,這十幾年,對方過得和她一樣苦呀。
只是,她怎甘心啊。
她還以為阿擎是薛平貴的前哨站,特來測試王寶釧的心情是不是數十年如一日,確定了她的心他便要身騎白馬走三關。
她還以為阿擎是要為她帶來幸福的天使,將要為她圓起多年相思夢,為她預約下一場幸福門票。
「給我一個答案,我會照著你的意思去辦。」
蔣擎心狠的催促著她給答案。
她的意思嗎?她想見喬宣,想把問題丟給他作案,看在他單選題裡,選擇她或她。
她想指責他違背了承諾,害她堅守一場長長久久的夢,偏又不讓她的夢得到善終。
她想怨他,怎麼可以情緣未了便斷了心、忘了情;她想恨他,恨他的愛情善變,恨他的心不如她情堅……
可是,見了、罵了、怨了、恨了又如何?她的愛情潔癖仍然在,他與結髮妻子仍是互信互愛……
背過蔣擎,她仰頭,吞下忿忿不平。「告訴他,我很幸福,不勞費心。」
「他現在很富裕,有能力給你們……」
「不必,既然他決定放掉我們,就不要有罪惡感,不必企圖想要補償什麼,我和小今什麼都不缺。」只缺一個又是父親又是丈夫的男人,他給不起,她不會硬逼。
「你有權利要是的。」他加重口氣。
吞下哽咽,賀巧眉轉身面對他。「請你不要把這些事告訴小今,小今一直在等待她的父親回來,我不希望她的夢想破滅。」
蔣擎苦了臉。這是怎樣的一對母女?
女兒怕媽媽心碎,勉強自己相信父親終會回家的神話,而母親怕女兒夢想破裂,強要隱瞞丈夫再不會回家的事實。
心,隱隱作痛,他恨透自己。
他眼底的同情和她眼中的絕望對峙著,她說不要有罪惡感,不要企圖補償,他卻沒辦法剔除罪惡感,沒辦法不補償。
這時候,小今從屋裡跑出來,兩根長長的辮子在身後甩動,她奔到母親和蔣擎的面前,看著兩人。
「哦哦,臉色不對哦,你們吵架了嗎,蔣擎,你真了不起,全世界沒有人有本事把我罵惹火——」
賀巧眉勉強拉起笑容,截下她的話,「阿擎要回美國了,跟他說再見吧。」然後,提著裝滿蓮蓬的桶子進屋。
阿擎要回美國?!
小今頓時手足無措,兩顆眼珠子東飄西蕩,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落腳。
可不可以別走啊,可不可以再留幾天,可不可以不要……不要把她當成生命中的過客?
愛笑的她,現在嘴角向下飆,甜甜的酒窩蓄滿酸酸的淚水。她的阿擎,要走了呀……
頎長的身子半倚門框,蔣擎不想面對姐夫,卻不能不站在他面前。
原則上,這次的任務不算失敗,賀巧眉很好說話,他不過說明現況,她便鬆開手,他以為她不甘多年等待,會很難纏,沒想到,她是他見過最特殊而且最了不起的女人。
他圓滿達成目的了,卻有滿滿的挫敗感,分明大贏,卻失落得不想說話。
行李箱裡面滿滿的,全是小今準備的禮物,茉莉花茶、情人果、桑椹果醬、山藥烙餅,還有她號稱即將失落的傳統工藝——葉編蟋蟀。
他空手去,回來時,帶滿了不願意帶回的東西。
鼻子發酸,他仍然不承認,自己的心已經落在那裡。
賀巧眉對小今說:「阿擎要回美國了,跟他說再見吧。」
小今發傻了,呆呆看他,呆呆扯住他的袖子不說話。
他以為她要問:「你不是說要多留一點時間嗎?我們不是計劃好了,要帶帳篷去看流星雨,氣象局預測半個月後會有流星雨呀,我們這裡沒有光害,可以看到很多星星……」
可是,她沒這樣子問他。
他不知道,她有一顆纖細敏感的心之外,還有一張擅長演戲的笑臉,很多時候,讓他分不清她的性情是樂觀活潑還是憂鬱寡歡。
他只知道,下一秒,她又掛起招牌笑容,甜甜的、香香的,像茉莉花那種,扯扯他的袖子笑說:「什麼嘛,原來不是我做錯事,而是因為你要回去才心情不好啊!」
他沒回話,這次,他明顯看出他的刻意。
她的笑越張揚,他的心情越低落。
「你原始人啊,要回美國就回美國嘛,反正現在有手機、電話、電腦……再不然還有郵局啊,大不了你寫信給我,我們可以聯絡的方式有幾千種,幹麼裝酷!」
她胡言亂語說一通,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她就拉著他往屋裡走。
「你真的今天就要走嗎?」
「對。」再留下,痛的是賀巧眉,他不想再替自己添罪。
「馬上就要走了嗎?」她追問。
他願意多待一會兒,但他沒有權利,賀巧眉垮下的雙肩,強忍的淚水,刺激著他的心。
「對。」他說。
「連半天都不行嗎?」
「不行。」
「那就真的沒辦法了……啊,來不及了,快點快點,你也來幫忙!」
小今拉著他進廚房,從冰箱和廚櫃裡找出瓶瓶罐罐,再翻出一個回收的塑膠袋裝起來。
「這個茉莉花茶是新焙的,只要不打開可以放好久,回去以後,你要記得用密封罐裝好哦。」
然後,她說了她母親和母親的茉莉婚禮——
他們的婚禮很小,觀禮人只有父母親和哥哥及幾個鄉親,媽媽的婚紗是外婆親手裁的,頭紗上面的茉莉花則是由媽媽自己縫綴上去。
小小的婚禮,小小的新娘,小小的禮堂裡面全是茉莉花香。
他們的婚禮在茉莉花盛開的季節裡進行,爸爸信誓旦旦說終有一天,要給妻子一個盛大婚禮,並且應允她,到時候,禮堂裡面也要充滿茉莉花香。
他對著鄉長說:「我發誓要出人頭地,讓巧眉為我感到榮耀!」
媽媽說:「不管你有沒有出人頭地,你都是我的榮耀。」
爸爸說:「我會愛你,一生一世。」
媽媽說:「我會愛你,這輩子、下輩子。」
他們的結婚誓詞感動了在場的觀禮人,這場茉莉婚禮,茉莉愛情在眾人的見證中,走入高潮。
他們比任何夫妻都要恩愛,夫唱婦隨,爸爸走到哪裡,身後都跟了一朵小小茉莉,他拿著畫筆,一筆一筆勾勒美景,也勾勒著自己的愛情。
媽媽拿著棒針,織起毛衣,在炎熱的夏季裡編織丈夫溫暖的冬季,也編織未來一生的相依。
他們口口聲聲說愛情,以為愛情會生生世世永不停息,沒想到,他們的愛情和茉莉花一樣,只能綻放在短短的夏季裡。
冬天未走完,爸爸的母親找到他們,活生生將他們分離,分手前,爸爸拉住媽媽的手說:「等我,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
就是這句話,讓媽媽耐心等著,等待下一個夏季花來,茉莉傳奇再度回來。
送他到車站的路上,小今在路遍找到一顆倒地鈴,她拔下所有成熟果實,一顆一顆……送出她珍藏的心情。
他一定會補償賀巧眉母女!
離開台灣之前,他匯一大筆錢到小今的戶頭,以後,他還會陸續匯錢進去,他決定,照顧小今,是他最重要的責任。
想到小今,蔣擎又笑了,發自肺腑的笑。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種叫做開心果的果實,它的另一個名字一定是賀惜今。
「你找到巧眉了嗎?」喬宣問。
喬宣和妻子沒有生小孩,早把蔣擎當成親生兒子對待,他看著既是兄弟也像兒子的蔣擎,眼底有單單的哀傷。
當年,阿擎和妻子一起進入喬家,第一眼,他就喜歡上這個倔傲孤獨的男孩。
他盡心教育栽培他,而他回饋的,是對等的重視與崇拜。
阿擎長大,二話不說的替他接受他最痛恨的家族企業,從來,阿擎都是他最倚重的人,只不過這次,他對他……很失望。
阿擎整整消失兩個月,這兩個月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去尋找巧眉,他天天在家裡等待,等得心焦氣急。
後來,他等不及了,找上徵信社,沒想到人家只花了五天不到的時間,就在阿擎踏進家門前的兩個小時,傳真給他有關巧眉的所有消息。
他看到照片、看到資料,簡直不敢相信,二十幾年了呀!柔弱的她,怎麼可以這樣堅定?
「找到了。」他實話實說。
「巧眉過得好嗎?」
「她很幸福。蔣擎忽視心頭的罪惡感說。
「阿擎,我看著你長大,你騙不了我。再告訴我一次,巧眉過得怎樣?」喬宣板起臉孔,在心底懇求,懇求他別讓自己幸福。
「她過得很幸福。」蔣擎依然堅持。
賀巧眉有一個好女兒,有一雙支持她的父母親,沒道理不幸福。
「你選擇欺騙我?」
喬宣歎氣,握住輪椅把手的五指顫抖。他真的真的不想對阿擎失望,可是他,怎能不失望?
「如果賀巧眉不幸福,你會怎麼做?」蔣擎回給他的,是個全然冷漠的眼神。
於是喬宣沉默。
他不知道,他沒想過那麼遠。
他只知道巧眉沒結婚,知道自己有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兒,知道巧眉的哥哥已經離開家鄉到北部開創事業,也知道巧眉始終在等他回去,他恨不得插翅飛到台灣,恨不得馬上見到他的妻女。
只是……阿擎問倒他了。蔣欣怎麼辦?她是他名正言順的結髮妻子,他們相依多年,他能漠視這段感情?
「所以,你必須相信賀巧眉很幸福。她要我轉告你,不要有罪惡感,不必企圖想要補償什麼,她都不缺,她的幸福會自己打點。」語畢,蔣擎頭也不回地走回自己房間。
你必須相信賀巧眉很幸福……你必須相信賀巧眉很幸福……
阿擎是對的,但他做不到,半分都做不到。
喬宣把頭埋入手心裡,很痛苦很痛苦。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壓在他的肩膀上,軟軟的聲音像清流,流進他心底。「把巧眉姐帶回來吧,我會和她好好相處,也會把惜今當成親生女兒。」
他抬頭,看見妻子理解的眼光,感動莫名,他握住妻子的手,說不出滿心感激。
「別這樣看我,我不是神,我也會嫉妒。」蔣欣淺淺笑開。
前夜,丈夫對她說了賀巧眉的故事,她因為他們的愛情深深感動,如果男主角不是自己丈夫,她一定會為賀巧眉叫屈,會想盡辦法把這對男女牽扯在一起。
「對不起。」他環住妻子的腰,把頭埋進去。
「欠我一句對不起的,是命運,不是你。」出車禍不是他的錯,她愛上他更不是他的錯,她能怪誰?
「都是我的錯。」他把妻子拉到膝上,緊緊擁抱。
她是個好女人,默默付出,真心相挺,這些年來因為她在,化解了他和母親之間的無數爭執。
「我不怪你,你也別怪阿擎。他為了我母親,怎樣都不肯和家裡的三個異母弟弟有交集,同樣的,當然會為了我想盡辦法架起防火牆,隔離你和巧眉姐。」
她知道自己是阿擎的責任,母親在遺囑中把自己托付給年紀尚小的阿擎時,她就清楚,負責任的弟弟絕對會把她擺在第一位。
「我怎能怪一個想維護姐姐的弟弟?」
「要是他不這樣子挺我,我才會對把失望呢。」蔣欣捧起丈夫的頭,誠懇的說:「我打電話讓蔣焎去找巧眉姐,說服她一到美國來一場好嗎?如果她還是不願意過來,我們就回台灣找她。」
蔣昊、蔣焎、蔣譽是她的異母兄弟,這些年,他們常找機會想要親近他們姐弟,不過固執的阿擎卻沒有融冰之意。
「阿欣,謝謝你的體諒。」他眼底閃著感動。
她別開視線,鼓勵自己寬容。
「啊……我好久沒回台灣了,當喬家的媳婦真不簡單啊。要是巧眉姐不肯原諒你,我們非走這一趟的話,你可要表現好一點,讓我在娘家出盡風頭。」
喬宣笑了。得妻如此,夫婦何求?
「阿欣,我永遠不會負你。」
她回頭,試去眼角淚水。「這句話我收下了,以後你要是偏心巧眉姐,我一定拿出來和你理論。」
愛屋及烏,是很多女人都會做的事吧。
如果巧眉姐知道喬宣有妻子,願意為了他的幸福把手放開,她怎麼不能為了他的幸福做到分享?
她會做到的,為了心愛的人,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