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花儂開始了在烈家堡生活的日子。
平心而論,她不但吃得好、穿得好,還有專人伺候著,烈昊天待她並不刻薄。
然而,他也確實實行了他所說的話,將她與其他人隔絕開來,她的活動范圍只限於憶蝶樓這座庭園樓閣,陪伴在她身旁的始終只有小蓮一人。
這一天,她在樓閣外的靜心亭撫琴自娛,卻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著。她覺得好孤單喔,自那日撂下狠話後,烈昊天已經有三天不曾來看過她。
照理說,她應該感到高興,沒有了他的糾纏,她樂得逍遙自在。然而,不知道為什?,幾天沒有看到他,她竟然有些無精打采,心頭還隱隱泛著一絲惆悵。
當!手指用力劃過琴弦,她頹喪地放下手來,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離開百花樓也有好些日子了,雪姐姐和冰月找不到她,現在心裡一定很著急吧!或許她該托個人幫她送信。可她該怎麼將這一切事情告訴她們?她將自己賣給了烈昊天是事實,雖說她原只是想拿了錢就閃人,可誰知道天不從人願,最後反倒讓自己陷入這樣進退不得的困境。
思及此,她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好端端的怎麼歎起氣來了?」一道清朗悅耳的男音陡地響起,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襲白衣飄袂、手持玉簫、容?俊美、氣質溫文儒雅的谷青峰。
尹花儂?眼一看是他,芙?立即綻開一朵真心的笑靨,忙站起身來迎向他。對她而言,他比烈昊天平易近人多了,是個可以談天說地的好物件。
「谷公子。」她親切地喚著,他是唯一敢來憶蝶樓看望她的人。看著他手裡拿的玉簫,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谷公子也吹簫?」一邊還戀戀不捨地望著玉簫。
谷青峰微笑地點點頭,「這把簫跟著我十幾年了,既是防身武器也是樂器,它可是由千年寒玉制成,當今世上可能只此一管!」見她對玉簫這麼感興趣,他大方地將玉簫借給她觀看,還?她仔細介紹。
尹花儂贊歎地撫著通體碧綠的玉簫,逕自低語道:「這管玉簫確實不凡,和義父那管黑曜石長簫簡直不分軒輊。」「義父?」她的話勾起了谷青峰的興趣,心下略微一盤算,他暗忖不妨借此機會探探她的口風,了解一下她的出身,看看她是否真如她所說的,是受人陷害、根本無意毒殺烈昊天。
主意一定,他神態閒適地問道:「敢問尹姑娘的義父是何許人也?」尹花儂把玩著玉簫,一邊精靈地睇了他一眼,巧笑道:「跟你說也行,我知道你不是壞人。我義父就是君少歡,和你一樣溫文儒雅、俊美無儔,只不過年紀比你大多了。」嬌俏的嗓音裡淨是真誠的崇拜與驕傲。
谷青峰聞言微微一怔,凡是江湖中人,沒人不知曉「君少歡」這三個字,他是一個極具傳奇性的俠士高人。據說他只愛女人,不喜與男人?伍,而且只收了四個嬌滴滴的女子當徒兒,莫非──「原來姑娘是君前輩的四個女弟子之一,青峰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谷青峰微笑地拱手一揖。
他這麼有禮反倒讓尹花儂不好意思,臉蛋微微一紅,忙道:「你別這麼說,我的功夫是幾個姐妹中最差的,提起義父的名諱,實在有辱他的聲名。要不是學藝不精,今日又何須落至這等下場?」說到這裡,她不禁輕歎了一口氣。
谷青峰當然知道她所指為何,但他聰明地不置一語。她的去留決定在於烈昊天,他不能也無法干涉!然而,他心裡很清楚烈昊天執意拘禁她、買下她的一生,並非為了她在酒中下毒一事,只不過他不能告訴她。
「有一件事情,在下實在不明白。」他不露痕跡地轉移話題,「姑娘既是君前輩的義女,為何肯屈身青樓賣笑?」這點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尹花儂像是已經知道他會有此一問,抿唇輕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義父在我們姐妹長大成人後,就要我們各自獨立生活,我選擇進百花樓,」是為了賺錢,二是為了幫風姐姐打探消息……」她索性將她們四姐妹之間的事大致向谷青峰?述了一下,說完之後,她忍不住吁了一口氣。
「現在你明白了吧!」她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盯著他。
谷青峰緩緩地點頭,雖然他相信她說的都是實話,但為了安全起見,他仍會暗中派人查證。只不過,還有一點他無法理解的地方,為什麼她會在烈昊天的酒裡下毒,卻又聲稱她並不知道那是毒藥,以為只是一般的媚藥?
「關於在酒裡下毒一事,你聲稱是被人陷害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開門見山地問。
尹花儂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這說來話長。」她開始娓娓道來那一晚遭蒙面黑衣人威脅唆使之事。
「我真的以為那是媚藥,雖然心裡也感覺有些不對勁。」尹花儂認真又嚴肅地道。
「你相信我嗎?」她張大眼懇切地瞅著他,坦率直接地問。
望著她清瀅澄澈的瞳眸,谷青峰心裡非常清楚,她確實是被人陷害。有人想借由她的手除去烈昊天,而這人顯然對烈昊天的一舉一動都非常清楚,更有可能是烈家堡裡的人。
「我相信你。」他真心地回道。
尹花儂登時綻開一朵燦爛的微笑,感激地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明理的人……」停頓了一下,她咬了咬唇,忽然問道:「你能不能幫幫我,請他放了我?」谷青峰明白她所指的「他」是誰,只可惜他真的愛莫能助。「我要是你,就不會急著離開烈家堡,起碼等到這件事情水落石出,讓他還你一個清白,跟你道歉,這不是很風光嗎?」為了不讓她興起逃跑的念頭,他故意這麼說。她若真的逃離烈家堡,恐怕烈昊天不會給大家好日子過。
尹花儂偏著頭認真地想了一下。她原本確實打算找機會逃出烈家堡,不過谷青峰說得有道理,她是無辜的,當然得證明自己的清白。哼!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一定要烈昊天好好地跟她陪不是,並乘機給他一頓排頭吃!
「你說得沒錯,等證實我是清白的之後,再走也不遲。我決定繼續留在這裡,等著他跟我道歉。」她揚起下巴,趾高氣昂地道。
看著她毫不畏懼又理直氣壯的倔傲模樣,谷青峰不禁哂然一笑。她的大膽、她的勇氣、她的精靈和坦率,和沈蝶兒迥然不同。沈蝶兒只能是水,而眼前的俏人兒似水似火、可柔可剛,但願烈昊天懂得珍惜上蒼賜給他的另一塊瑰寶……???
夜幕低垂,薰暖的夏夜竟飄灑著蒙蒙雨霧。昏暗迷蒙的夜色裡,完全不見月兒和星子的蹤?。
尹花儂在小蓮的服侍下剛沐浴完畢,因已近就寢時刻,小蓮只幫她在月白色肚兜外罩上一件沈香色水絛羅紗。
屏退小蓮讓她先下去休息之後,她漫步到廊下,仍然了無睡意。?頭一望,無星無月的夜空一片蕭寂黯沈,她頓覺無趣地轉身想走回屋裡時,不經意瞥見西邊木階上的小樓閣裡竟然泛著微弱的昏黃光暈。她的好奇心登時被挑起,來這裡數日,她曾有幾次靠近那座小樓閣,只不過房門皆以大鎖鎖住,彷佛裡面隱藏著什麼秘密似的,不欲讓人窺知。
她緩緩地走上木階,來到小樓閣門前!出乎意料的是,房門並沒有被鎖住。她輕輕地推開門,伸首探進屋內,觸目可及的是一間陳設亮麗典雅的小花廳,周圍排著六把漆黑色太師椅,兩旁壁上懸著幾幅名家的山水古畫,堂皇而雅致。一爐暖香置於梨花木的茶幾上,香煙嫋嫋,她推測房內應該有人。
越過門檻,輕巧地跨進屋裡,她這才發現左處有一道圓拱形穿堂,垂著細密的朱紅簾子,簾後隱約看得出是一處布置得極為雅致旖旎的寢房,紅紗宮燈懸於簾後,白紗垂帳迎風款款飄擺,房裡燃著半截紅燭,燭光搖曳中,隱約可見案旁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啊!」尹花儂忍不住輕呼了聲,那道身影她不會錯認的,是這三日來未曾出現在她面前的烈昊天。
她的聲音雖然輕微,卻仍驚動房內陷入沈思的人。烈昊天原本低垂的眉睫倏然掀起,黑眸中閃過一絲厲芒,身形迅速地步出房外,壯碩的身軀一眨眼已擋在尹花儂身前,不待她反應過來,他已揪著她走出屋外,並迅速關上房門。
「誰允許你到這裡來的?」烈昊天寒著聲音,臉色陰鷙駭人。
「為什麼不行?我只是進去瞧瞧,並沒有其他意圖。」尹花儂揉著被他握痛的手臂,愀然不悅地嘟起小嘴。
「這個地方不是你可以來的,從今以後不准你再靠近這裡一步!」他幾乎是從齒縫中逼出話來,神情森冷至極,眸中跟著閃過兩道懾人的厲芒。
尹花儂心一驚,卻仍站得直挺挺的,不在他面前流露出心裡的懼意和隱隱的……刺痛感。
「哼!不給去就算了,犯不著對我橫眉豎目!」她悻悻然地回了句,衣袖一拂,像只彩蝶般輕盈又驕傲地轉身離去。???一回到自己的寢房,尹花儂迅速將自己埋進被褥,側過身面向牆。
一股淚意在她眼眶裡急速積聚,她趕緊抿了抿唇,猛眨著眼,壓下那股欲哭的酸楚。自懂事以來,她就不曾哭過,如今竟為了一個老是壓搾她、欺負她、威脅她、讓她討厭至極的臭男人而哭泣,真是太可笑了!
然而,她真的討厭他嗎?若真如此,她為什麼心裡老是想著他?甚至想著想著,心頭便會泛起一股酸楚的刺痛感?她不是打算等事情真相大白後,便離開這裡,和他再也毫無瓜葛的嗎?
可憶起方才他對她的冷酷無情、疾言厲色,她就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哀淒,清淚也悄悄滾落……意識到自己正淌著淚,她趕緊舉手抹去淚珠,心中自嘲地想著,她這狼狽模樣若是讓冰月見著,她鐵定非但不同情她,還會乘機數落她一番,說她是咎由自取。
暗生愁思之際,房門突地被打開。尹花儂不必回頭看也知道來者何人,只有他才能在這深夜時分自由進出她的房間,她趕緊閉上眼假寐。
烈昊天眼神痛苦又復雜地望著床上那單薄嬌荏的身影,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床榻。
他知道方才自己不該那麼凶惡地對待她,畢竟她和蝶兒之事無關。他的怒氣一半來自於自己,一半來自於她;他懊惱自己在短時間內便被她迷惑心智,她不再是蝶兒的替身,只是她。
看著她,他心裡想的不是蝶兒,就只是她──尹花儂。
這讓他驟感心慌意亂,自覺對不起蝶兒,為了懲罰自己,這三天夜裡,他將自己關在蝶兒的房裡懺悔緬懷,故意冷落她、忽視她的存在;然而方才一見到她,他所有努力築起的心防完全崩潰粉碎。
其實他早已從谷青峰那裡得知她的來歷和出身,也很清楚在酒裡下毒一事,她確實是無辜的,照理說,他應該放了她,可他發現自己辦不到!雖然他至今尚未理清她在自己心中占了何種地位,但唯一肯定的是,他不想也不願意放了她。
卸下身上的絲袍後,他全身赤裸地躺上床偎近她,一雙溫熱的大掌由後環腰將她抱住,光裸的身軀密實地貼著她。燃著兩簇火苗的黑眸,深情又纏綿地凝視著她如雲秀發下白皙無瑕的玉頸。
尹花儂因他親密的貼近,禁不住微微輕顫。他結實堅硬的肌膚像是一塊燙熱的烙鐵,透過她薄薄的衣料熨燙著她,讓她全身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騷動。
她輕微的顫動逃不過烈昊天的鷹眸,他在心裡哂然一笑,知道她是在裝睡。
「你還沒睡?」他的聲音像是來自幽冥地府,陡地在她耳畔響起,不像是問句,倒像是肯定句。
尹花儂咬緊下唇,硬下心腸不理會他,雙眸合得更緊。
「既然醒著,就轉過身來看著我。」他不喜歡她對他不理不睬,便惡劣地咬住她的耳垂,不讓她裝睡。
尹花儂憋住氣,仍然倔強地隱忍著。這個可惡的臭男人是存心挑逗她的!
見她仍然不理不睬,他倒也沒發怒,只是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擱在她腹部的一只大手狡猾地往上游移,滑進肚兜裡,握住她胸前的一只柔軟,極盡挑逗之能事地按壓搓撫,並以手指輕輕揉捻峰頂的粉色蓓蕾。
尹花儂如遭雷擊般,霍地睜開眼,倒抽了一口氣,一只小手旋即抓住在她胸前作怪的魔爪,忿忿嬌斥道:「離我遠一點,小心弄髒你高貴的身體!」憶起三日前他對她的嫌惡鄙夷,以及方才的怒目相向,她不禁滿腔怒火。他喜怒無常、愛憎難辨,是個矛盾又難以取悅的家伙,和他在一起只有吃苦受罪的份。
「怎麼?妓女也有生氣的權利?」他邪謔地低語,故意激惱她。灼熱的唇煽惑地停留在她雪白的後頸,輕輕啄啃吸吮。
尹花儂身子陡地又是一顫,心裡卻是又惱又氣,恨他以如此卑鄙的手段控制她的身體和反應,也恨自己的意志無法抵抗他的挑逗撫觸。
她霍地轉過身,一臉怒容地面對他,雙眸晶亮有神,像兩顆剔透瑩燦的黑琉璃。「別碰我,妓女也有拒絕的權利!」她低斥一聲,打掉他撫上來的手。
烈昊天噙著一抹淡笑,不以為意地注視她因為憤怒而顯得更加紅艷迷人的俏臉,懶洋洋地道:「再給你一萬兩消你的氣,換你一夜溫馴承歡如何?」貪慕虛榮是妓女的天性,想必她也不例外,雖然明知道她並非自甘墮落棲身於煙花之地,可她耽溺、沈淪於青樓的浮華,沒有及早抽身,畢竟是不爭的事實。
他的話再次傷了尹花儂的心,但她沒露出半點受傷的神色,只是恨恨地瞪視著他。
「錢我多的是,誰希罕你的!要不是倉促離開百花樓,我那些家當積蓄可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你指的可是藏在你床榻下暗格內那只檀木盒裡的珠寶玉飾和銀票?」烈昊天似笑非笑地撇唇道,代表對她那一丁點財物的無比藐視。
尹花儂倏地瞠大眼,「原來你早已偷走我所有的家當,把它還給我!」偷?烈昊天不屑地輕笑一聲,她那一點錢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若非為了查清楚她的底細,他才不會拿了那只盒子。
「我要你那一點錢有何用處?」他挑起濃眉,一臉莞爾地反問。
「你!」尹花儂登時面紅耳赤,他根本是瞧不起她。咽不下這口氣,她脫口道:「哼!別以為你錢多就了不起,要是讓我逃出這裡,再回百花樓掙他個三、五年,絕對可以迎頭趕上你!」唉!她顯然對他富有的程度所知甚少。
此話一出,烈昊天立即變了臉色,怒眉一挑,厲眸倏然瞇緊。原來她心裡一直打著逃跑的念頭,竟還想回百花樓重操舊業,哼!她休想。
他雙手猛地使力將她拉進臂彎裡,讓她的臉對上他凶狠的怒?,將她玲瓏的嬌軀緊緊摟進他碩實的胸前。
她的心登時跳得飛快,被他身上原始的陽剛之氣息給迷眩得忘了要掙扎。
「我警告你,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休想逃離烈家堡,否則我會用鐵鏈拴住你!」他沈著聲出口恐嚇。
語畢,沒給她回嘴的機會,火熾的吻隨即封住她的唇瓣,如饑似渴地吮吻起來;滑溜的舌如一道火焰般竄入她柔嫩的唇瓣內,在她檀口中肆虐,奪取她的甜美……???
靜心亭內,尹花儂坐在石桌旁,小手支著雙頰,愣愣地發呆,小蓮在一旁毫無頭緒,只能乾著急地看著她發呆。
今天一個早上,她的新主子始終維持著同樣的坐姿、同樣的表情,彷佛心事重重般,任她怎麼呼喚、詢問,她仍然是這副樣子,悶不吭聲地呆坐著。
「花儂姐姐!」正當小蓮苦著一張臉不知所措之際,一道熟悉的叫喚聲陡地自涼亭外響起,奇?似的拉回尹花儂所有的思緒。她?頭往前一望,只見烈芷蓉嬌小的身影躲躲閃閃地躍進亭子裡。
尹花儂旋即朝她綻開一朵明媚的笑靨。住進烈家堡這幾日以來,除了谷青峰曾來探望她以外,再來就是眼前這嬌俏可愛的烈芷蓉了。她總是趁著烈昊天不在時,偷偷跑進憶蝶樓和她聊天談心,說說女兒家的心事。
「你來了。」尹花儂淡淡笑道,心思仍未完全自方才的思緒中回轉過來。她的心裡充滿疑問,到底憶蝶樓旁的小樓閣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為什麼烈昊天會那麼在意,並嚴令她不許靠近半步?
烈芷蓉一屁股坐在她對面,可愛的大眼直直地瞅著尹花儂,「花儂姐姐,你有心事啊?」尹花儂歎了一口氣,「是呀,身為人總免不了有些讓人煩惱的心事。」烈芷蓉歪著頭靜默了一會兒,接著深表贊同地點頭、歎氣。「唉!沒錯,就像我也有一大堆心煩的事哩!」尹花儂登時挑起秀眉,驚訝地看著她道:「你才十五歲,能有什麼心煩的事?」烈芷蓉愁眉苦臉地看著她,「哎呀!你不會明白的啦!」她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勾起了尹花儂的好奇心與關心。
「怎麼會呢為你不妨說出來給我聽聽。」尹花儂將全部的注意力轉向烈芷蓉身上,早已將自己心煩的事?至腦後。
烈芷蓉苦惱地咬緊下唇,猶豫地道:「我不能說,一說出來就全完了。」尹花儂聽得出她心裡的恐懼,忙安撫道:「我只是個不相干的外人,你大可向我傾吐,我保證為你保守秘密,絕不洩露你說過的一字半句。」烈芷蓉仍然猶豫不決地瞅著她,不安地搓弄著自己的衣擺,彷佛正陷入天人交戰的困境。
看著她眉頭深鎖,小小的年紀,一張俏臉已有著濃烈的不安和憂愁,尹花儂實在於心不忍,好管閒事的個性立即被激發出來。
「芷蓉,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我早已把你當作自己的親妹妹般看待。你有心事不妨對我傾吐,我看得出來這些事已經在你心裡憋了許久,再不說出來,你會憋壞的。」聽她這麼一說,烈芷蓉霎時紅了眼眶。她一向自認?將情緒隱藏得很好,她一直以嬌俏可愛的模樣?裝自己,烈家堡內,沒有人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就連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大哥也沒能看出她的異樣。事實上,自從四年前大嫂病逝之後,他就變得沈默寡言,對她也不若從前那般關心。
尹花儂見狀忙屏退小蓮,起身坐至她身旁,輕拍她的背道:「有什麼事就給他痛快地說出來,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向第三人提起。」烈芷蓉認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點點頭,娓娓道來:「花儂姐姐,我娘是我爹的繼室夫人,我和大哥是異母兄妹,二哥和我則是同母所生。只不過大哥一向和娘不親,雖然如此,大哥卻始終對我疼愛有加,對於娘和二哥生活上的所需也總是有求必應,一家人還算處得不錯,相安無事地過了好些年,沒想到……沒想到……」話說至此,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她才又繼續道:「沒想到娘並不滿足現況,一心想讓二哥成?烈家堡的主人,總是逼著二哥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尹花儂微蹙起眉頭,那烈家堡主母秦媚娘一看就知道是個厲害人物,會有這樣的想法並不稀奇。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尹花儂問。
烈芷蓉斂下眼瞼,輕聲道:「因為我不小心偷聽到娘和二哥之間的對話,還知道娘讓舅舅暗中派人行刺大哥……」說到這兒,她突然抬起頭,慌亂又無助地看著尹花儂。
「我好怕呀!花儂姐姐,娘不許我將這些事說出去,可是每次我看見大哥,都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更怕他真會被娘害死!」尹花儂了解她的難處,一邊是自己的親娘,一邊是對自己有情有義的大哥,小小年紀的她竟得承受如此大的壓力和痛苦,她不禁心疼地摟緊她。
「這不是你的錯,你有你的苦衷。」她安慰道。「我想就算你大哥知道這些事情,他也不會怪你的。」沒想到烈芷蓉聽了這些話反而更加激動,猛搖頭低啞地道:「不!大哥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因為……我眼睜睜地看著娘和王媽害死了大嫂,卻始終不敢站出來說出真相。」「大嫂?」尹花儂整個人登時怔愣,「你大哥曾經娶妻?」她居然沒想過烈昊天可能早已有了妻室。
烈芷蓉點點頭,含淚道:「大嫂是個溫婉嫻淑的女人,卻在四年前飲恨病逝。」「你大嫂叫什麼名字?」尹花儂聲音微微顫抖地問,一雙小手不自覺地緊握襦裙。
「大嫂姓沈,芳名蝶兒。」烈芷蓉沒察覺出她的異樣,照實回答。
尹花儂心中驀地一凜──沈蝶兒?那麼可想而知,這憶蝶樓便是因她而命名的。那棟神秘的小樓閣便是她生前居住之處,難怪烈昊天會在那兒流連忘返,還嚴禁她跨進一步。
盡管心痛如絞,她仍佯裝瀟灑狀,無謂地抿唇一笑,將注意力拉回烈芷蓉身上,難得沈著又仔細地問:「既然你大嫂是病死的,你又為什麼說她是被你娘和王媽給害死的?」烈芷蓉咬了咬下唇,略微遲疑地看了她好半晌,彷佛心裡有著更驚人的秘密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經過一陣內心煎熬之後,她終於還是說了。「這事得從二哥說起。二哥不擅武藝也不愛經商,是個文雅書生,熟識詩書、好禮樂,這方面和大嫂倒是頗?相契……有好長一陣子,大哥因為商務繁忙長期在外奔波,因此冷落了大嫂,沒想到大嫂和二哥之間居然發生情愫,終於發生不可挽回的錯事!」聞言,尹花儂整個人完全被震呆了。烈昊天始終念念不忘的愛妻竟然背叛了他,他……知情嗎?
彷佛看出她的疑問,烈芷蓉神色黯然地道!「大哥始終不知道這件事,因為……早在東窗事發之前,大嫂便無緣無故病倒。我懷疑是娘和王媽搞的鬼,她們認?若讓大哥知道了這件事,她們所有的計劃和希望就會全部都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