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溫溫熱熱的,但卻又不像是柔軟的被褥所製造出來的熱度,它就像是——
一個人的體溫!
迷迷濛濛之中,這樣的意念貫穿她的靈魂,逐漸飄離的三魂七魄全都在瞬間歸了位。
迷離的眼兒睜開,她一轉頭,才歸位的魂魄又嚇得四處飛散。
怎麼可能?
望著眼前即使化成灰也絕對認得的俊顏,洛華箏忍不住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期望再睜眼時,他能夠徹底的消失。
但,他不但沒消失,反而更顯真實。
他應該……是假的吧?
她試圖這樣說服自己,可是渾身上下逐漸真實的疼痛卻提醒,著她,他的存在絕對不是假的。
這樣的認知讓一股寒慄襲上她的心房,她無法想像,也難以承受,當他睜眼後會用怎樣憎惡的眼神看著她。
如果以前只是討厭她,那麼現在的他應該會恨她吧!
恨……多殘忍而沉重的字眼,像是一個千斤重錘硬生生地撞上她的心窩。
可究竟是為什麼,他們兩個會衣衫不整地同躺一張楊上,姿勢還親膩得駭人?
昨夜的記憶只到聞人夫人和簡姨娘端了碗熬得金黃的雞湯,說要幫她補身子。
如果問題出在那碗雞湯,那他呢?
難道說,那碗有問題的雞湯不只到了她的肚子裡,也進到他的嘴裡?
不……不可能吧!
她們不會這樣設計他們的,不會的……
該死的,現在根本不是追究這一切的時候。
她應該要……逃!
主意一定,她連忙屏著氣,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身體,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逃離現場。
只是當她好不容易在沒有驚動聞人翻雲的情況下下了床,落地的瞬間,雙膝卻忽地一軟,完全使不上力。
怎麼會這樣呢?
這問題才浮現腦海,她開始片段地回想起昨夜讓人羞於啟齒的一幕幕。
因為藥性的驅使,所以昨夜的一切只可以用火辣纏綿來形容,還有那些羞死人的……姿勢……
想到這裡,洛華箏被嚇得毫無血色的臉龐頓時飄上兩朵紅雲,整個人更像是被那記憶擾得要燒起來似的。
心中的無措讓她一時半刻回不了神,只能紅著一張臉呆呆地望著他,直到好半晌,才回了神,當下便決定應該盡快離開才是。
其實她醒來不久,一向淺眠的聞人翻雲就醒轉了,在那一刻,昨夜的一切已經在他腦海裡轉了一圈,心裡更是翻騰著一股對她的嫌惡。
雖然明知道這計謀是出自於娘和二娘之手,但那種被設計的感覺讓他依舊忍不住的遷怒和懷疑。
他幾乎不用思索就可以預見等會自己將置身在怎樣的風暴當中。
首先,她絕對會打蛇隨棍上地哭得呼天搶地,等到娘親和二娘被驚動過來,她再用受害者之姿,梨花帶淚的控訴他奪去她的清白,要他給她一個交代。
然後他在迫於娘和二娘的壓力之下,就只能認命地如她所願,娶她為妻。
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精心的佈局?
她心知娘絕對捨不得她嫁,所以以退為進的答應了王家的婚約,讓娘和二娘心急,最後為了撮合他們不擇手段的做出這事?
會嗎?如果真是這樣,他就太佩服她了。
那麼,他在柳家莊時在她眼底瞧見的憤恨,難道也是裝出來的?
凌厲雙眼望著她急急忙忙穿戴衣物的身影好一會,才又闔起來,他倒想看看她接下來會怎麼做。
終於穿戴好了衣物,洛華箏不敢再有片刻的遲疑,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然而在手觸及門栓時,她又驀地回過頭來,望著躺在床上的他好一會。
這才毅然決然地拉開門扉,離去。
她不能,也不願留下來面對可能發生的不堪,他是那麼的討厭她,在他眼中,她絕對會是那個處心積慮的主謀。
就在厚重的門扉被輕巧的闔上的那一刻,聞人翻雲一雙利眸倏地睜開來。
對於這樣急轉直下的情況,深邃的眸中明顯有著疑惑與詫異。
就這樣嗎?
完全不想來個人贓俱獲,好逼他娶她嗎?
昨夜不小心著了娘和二娘的道,喝下摻了春藥的雞湯,而即使在藥性作祟意亂情迷之下,他依然清楚自己的確奪走了她的童貞。
如換成一般的女人,怕早哭天搶地的要他負責,可她反而像只受驚的小兔忙不迭的胞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外。
接下來,她究竟會怎麼做呢?他竟然開始好奇起來。
她還會成親嗎?又或者,她還會使出什麼手段?
奇異地,一股期待在他心中緩緩地蔓延開來。
偌大的京城,櫛次鱗比的建築,望著眼前逐漸上了軌道的一切,原該心滿意足的。可聞人翻雲卻忍不住地歎了一口長氣。
為什麼最近愈來愈覺得生活中好像少了一些什麼似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失望嗎?
打從那一天早晨洛華箏逃開之後,他就不曾再見過她了。
要不是娘與二娘總用鬼鬼祟祟的眼神瞧著他,他還真要以為那一夜的激情纏綿其實是出自於自己的幻想。
她這樣選擇不動聲色的理由是什麼?
是在伺機而動嗎?不,王家那頭迎親的事似乎依然如火如茶的在進行著,她並未放棄嫁人王家。
難道……真的就這樣嗎?
「啪」的一聲,一隻巨大手掌重重地拍E他厚實的肩頭。
聞人翻雲的心頭猛地一跳。
抬眼,就見令狐魄漾著一臉壞笑,正為嚇著他而開心著。
「喲,難得你也有這麼心不在焉的時候,說說在想啥?莫非是昨夜上了某個美女的床,到現在還戀戀不捨?」
聞人可是他們這四個拜把兄弟中最老謀深算且穩重的,絕對有著泰山崩於前面色不變的本事。
如今他卻站在這兒仰望著他們攜手創造出來的皇朝發呆,甚至連他靠近都無一絲的警覺。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畢竟是多年的兄弟,對彼此有著一定的瞭解,令狐魄雖然口中調侃,但向來玩世下恭的臉上競也染上幾許認真的審視。
「你……」面對好友的戲譫,聞人翻雲沒好氣地翻了一記白眼,除了搖頭,還是只能搖頭。
這人即使已經成了親,要當爹了,可是狗嘴裡依然吐不出象牙來,沒個正經,不料他的無言卻被當成默認。
「怎麼,難不成真的被我給猜著了?」
語氣滲染著濃濃的興奮,簡直比當初他們攻破前朝的京城還要令他高興幾分。
「你沒猜對,我只是……」話說到一半,頓住。
只是什麼呢?就連自己都弄不清楚的心思,又該怎麼說呢?
說他只是因為洛華崢沒有哭天搶地的要他負責,所以惴惴難安,還是要說他其實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眼前的荒謬,甚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似乎逐漸失去控制的心情?
「只是什麼?」聽到向來果決的好友竟然會欲言又止,令狐魄連忙追問。
他一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因為聞人翻雲向來都是個狠角色,這輩子似乎還不曾見他為了什麼事傷神過。
如今他的心事競讓他煩惱至斯,鐵定是件大事,他當然得洗耳恭聽。
「沒什麼。」連自己都理不清的頭緒,旁人怎麼會懂?
只是如果會那麼簡單放過他,令狐魄就不是令狐魄了。
「我知道了,你應該是為了華箏要嫁人那件事在傷神吧!」他一語道中。
準確的程度讓聞人翻雲忍不住地挑起眉,然而即使如此,他卻下頤承認,反而嘴硬的道:「你怎麼會這麼猜呢?她要成親與我何干,我可是巴不得去買串鞭炮來放,慶祝自己終於擺脫了這個包袱。」
「噴噴噴……」搖著頭,令狐魄一臉的不屑,對於好友這般言不由衷的說法不能贊同。
明明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其實華箏對於聞人的情意不淺,卻因為不想讓他為難,傻乎乎的從少夫人的位置自降為婢,現在還自願嫁人,替他解決困擾。
這世間,要找這樣傻的女人可是找不出幾個,他就不懂為何聞人對於華箏總是下屑一顧。
本來,他們幾兄弟都以為這輩子要看聞人娶那個可人的華箏妹妹無望了。
尤其是最近王家又大動作的敲鑼打鼓下了聘,準備浩浩蕩蕩的用八人大轎把華箏給抬進門。
可原該是華箏夫婿的聞人卻像是沒事人一般,甚至是樂覲其成的。
他們更以為事成定局。
沒想到,今兒個他卻撞見向來搶錢搶到沒時間胡思亂想的聞人,就在進宮的途中發起了呆來。
望著他那模樣,不知怎地,他就是覺得這兩人的事必定還有轉園的餘地。
「你啊,就是這種死人性子,承認自己喜歡一個女人有那麼難嗎?」
「是不難。」
難是難在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懂自己對華箏有著怎樣的感情?
以前,他討厭她,是因為他認為她是個莫名其妙被塞進他懷裡的包袱,可是,在經歷這一番的周折之後,他眼裡的她彷彿已經不是以往他所看到的她。
但這真的是因為他在不知不覺之間讓自己對她的心思由厭惡轉變成喜歡嗎?
答案,其實連他也迷糊了。
「既然不難,那你就大方地承認啊?」話說得理所當然,令狐魄覺得明明是簡單的事,好友卻硬要搞得這麼複雜。
「我說的是,我若真的有心,承認的確是不難,可若是無心,我又為何要承認呢?」
「你……」聽到他的說法,本來還很興奮的令狐魄垮下了臉。
原來,這不過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嗎?
他還以為這顆頑石開竅了,沒想到壓根就沒有。
「所以你一點都不在乎她嫁人?」雖然有些失望,但令狐魄還是忍不住帶著一絲希望的問。
「我……應該在乎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聞人翻雲皺著眉頭反問。
如果那一夜的荒謬不曾發生,他或許真的不會在乎,甚至還會歡天喜地的將她送出聞人府。
可是事情發生了,而她的反應又那麼的耐人尋味,勾惹著他的注意。
她的不在乎讓他愈來愈在乎她究竟在想些什麼,抑或是在盤算些什麼?
難道她不知道像她這種失了貞操的女人,嫁進的又是有名有望的大戶人家,要是被人發現了她的不貞,那麼……
一股憂心驀地泛上心頭,再次成功的在他的心湖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當然應該啊!怎麼說她都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聽到他的反問,令狐魄不只揚聲,還突然覺得手心癢癢的,滿心滿腦只有一種渴望——就是拿顆石頭敲開好友那顆冥頑不靈的腦袋。
他怎麼不想想,華箏被帶入聞人府時才幾歲,那時的她也不過是個被支配的角色,聞人就算要怨,也不該是怨她啊!
「她從來就不是我的妻子。」只要一說起這個,向來沉穩的聞人翻雲就會想翻臉。
「她明明就是,那紙婚約上難道沒有你的指印嗎?」完全忽略他的怒氣,令狐魄更加沒好氣的補充,「婚約書上既有名,也有姓,那可不是能夠任由你說不是就不是的。」
「有時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的兄弟:」
「就是當你是兄弟才會提醒你,不要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結給操控了自己的未來,你真該好好想想,為何每個人都能瞧見箏丫頭的好,偏偏你瞧不見。」
言盡於此,再講下去他真的會想打人了,令狐魄驀地提了一口氣就竄上屋簷,足不點地而去。
抬頭,望著好友飛竄的身影,聞人翻雲抿唇不語,良久。這才舉步,不過卻不是往宮裡的方向走去。
有些事,他想他真的得去弄清楚。
秘密。
她心中藏了一個秘密,這讓原本堅定的她開始認真思索自己是不是還要嫁進王家。
手緩緩的搭上腹部。
雖然還不曾讓大夫把過脈,可她並不是個天真無知的姑娘,她很清楚月事沒來的意義是什麼,尤其是她的月事一向準時。
她有預感自己的腹中已經孕育著一個新生命。
王家怎麼說也是大戶人家,她真的能帶著這個孩子嫁進去嗎?
可若是她不嫁,那麼她與聞人翻雲之間的糾纏是不是就還得繼續下去。
不……她不要!
她不要再這樣糾纏下去了。
可她也無法捨棄腹中的娃娃,她究竟該怎麼辦呢?
或許,只要她有辦法說服王斐寅接受她肚裡的孩子,並幫她掩人耳目,等到時日一久,王老太爺離世之後,再讓王斐寅休了她,那麼她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這個孩子嗎?
所以只要能藉著王家少奶奶的位置,那麼她便安全了。
心中主意既定,心中的惶惶不安終於消逝不少。
她一邊伸手準備摸摸自己的肚子,下意抬頭,卻愕然發現聞人翻雲不知何時就站在門口,雙目炯炯地望著她。
看到他,洛華箏的心頓時漏跳一拍,這突如其來的緊張,令她心房猛地泛起一陣悶痛。
可她努力地忍了下來,不發一語的用戒備的眼神凝著他。
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該不是聞人夫人或是簡姨娘又對他說了什麼吧?
不會的,她已經斬釘截鐵地跟她們說清楚,因為不是出於他的自願,所以那一夜的事都必須當做沒有發生過。
當然,聽她這麼說,兩位長輩起初不肯接受,直到她以永遠消失作為威脅,她們這才下情不願的妥協了。
所以,她實在想下明白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怎麼不問我來做什麼?」
嘖,那是什麼眼神啊,瞧她眸中那種驚懼和防備,彷彿他會狠咬她一口似的。
難道在她的心目中,他真的那麼恐怖,需要她如此的戒慎恐懼嗎?
一抹不滿在心裡油然而生,因為這莫名其妙的不悅,他的語氣當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少爺來此,究竟有什麼事嗎?」張口,她從善如流地問道。
「我是來問你……」
話聲未落,數條色彩斑斕的小蛇被人從窗外扔了進來,耳邊更傳來一陣陣的笛聲,那些蛇彷彿受到驅使似的,全朝著洛華箏迅速地爬來。
通常色澤愈豐麗之物所蘊含的毒性就愈強,要是下小心被那蛇給咬了一口,後果可就下堪設想。
聞人翻雲一見,心下一驚,生怕那些蛇傷到洛華箏,於是連忙搶上前去,拿起東西便砸,被他砸到的蛇全在霎時血肉模糊,可那蛇的數量不少,眼看就要逼近洛華箏,聞人翻雲的心驀地一緊,搶上前去徒手就要捉蛇。
不料,顧此失彼,就在他解決了想要攻擊洛華箏的彩蛇時,他的腳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他低頭一瞧,原來是條漏網之蛇將它的毒牙惡狠狠地嵌進他的小腿根部。
劇痛隨著毒性在他的身軀裡蔓延著。
徒手捏起那蛇的頭部,「噗」的一聲,它已經不再蠕動。
當最後一條蛇也被殺下,笛聲跟著停止,聞人翻雲顧不得已經身染劇毒,連忙搶到窗欞旁,只見天際一抹綠影,在不遠處的屋頂上飛躍著。
那是誰?
還沒來得及細想,頑長的身軀驀地搖搖晃晃起來,一陣陣的暈眩更是排山倒海地龔向他。
望著他不對勁的模樣,洛華箏初時還不能夠回神,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他完全不顧自己地救了她,為什麼?
只是問題卻來不及有答案,因為她看見他的臉上已經呈現中毒後的衰敗,她連忙跳了起來,朝著門外大喊呼救,然後扶著他入座。
她知道他習慣隨身攜帶一隻短匕防身,所以,想也不想的,手摸上他的腰,抽出匕首。
「坐下!」她面無表情的命令。
那語氣讓聞人翻雲的濃眉一挑,正要發作之際,心急如焚的她卻已經伸手按住他的肩頭,逼著他坐下,跟著就見她蹲下身去。
「你要做……」他好奇著她的舉動,可是話都沒問完,她已經以短匕劃開他的傷口,俯身吸吮。
「你……」震撼,猶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他不懂,這女人不要命了嗎?
她為他吮毒,要是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會不保……想到這裡,他望著洛華箏的眼神再次浮現滿滿的疑惑。
她不是應該很討厭他的嗎?
「沒有為什麼,你是兩位老人家的心頭肉,要是你死了,聞人夫人和簡姨娘她們必定會傷心萬分。」
聽到她的話,聞人翻雲竟微感失落,但他卻不想深究那樣的情緒,而且他還有一個更現實的問題——「你是怎麼惹來這殺機的?」
要知道聞人府一向戒備森嚴,得要費多大的勁才能來上方纔那一出,要不是深仇大恨,誰敢?
「不知道。」
輕輕地一聳肩,洛華箏顯得完全不在乎。
一般的女人在面臨這種生死關頭,不是應該要嚇得花容失色的嗎?
可她沒有,她甚至不在乎,只是忙碌地想要替他處理傷口。
「你不在乎嗎?」
「我又沒事,幹麼在乎?」在又吐出一口毒血之後,她終於有機會回答他的問題。
儘管洛華箏已經替他吮出大部份的毒血,可殘餘的毒性還是夾帶著凌厲的攻勢,一波波襲上,造成他一陣陣的暈眩。
「你何必救我呢?」望著他的蒼白,洛華箏皺著眉頭,狀似不悅。
既然那麼討厭她,又何必為她傷了這雙蒲扇大掌呢?
「我不該救你嗎?」挑眉,他眉心間的隱隱跳動,彷彿在預告著他即將爆發的怒氣。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難道她不知道,剛剛就差那麼一丁點,她就得去閻王爺面前喊冤了?
竟然還敢這般雲淡風輕的,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
嘖,又生氣了。
瞧他陰晦的神色,洛華箏好無奈。
他應該是氣自己牽累了他吧!
畢竟那些彩蛇明顯是衝著她來的,雖然她實在想不透這世上有誰會要她的命。
不過那不是她此刻要細究的,她現在除了要處理他的傷口之外,還得安撫他的情緒,太過激動只會讓毒性在他週身蔓延得更快。
「我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人,若是害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擔當得起?」
瞧瞧,她說的那是什麼話?篙直是好心沒好報!
「在你心裡,真的認為我會因為怕傷到自己,便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動了氣,聞人翻雲壓根就不理會她的辯解,逕自的氣悶著。
雙眸瞪著她小心翼翼的替自己處理傷口,突然之問他開口強調。
「你放心吧,我會揪出那個想要傷害你的人,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動我聞人家的人,簡直是不要命了。」
「你……」她是聞人家的人嗎?
聞言,洛華箏心裡一陣激動,可隨即又被自己壓下,她淡淡表示,「不必少爺費心了,我一向沒與人結怨,搞不好只是找錯了仇家。」
出嫁在即,她並不想承受他這份情,她希望在踏出聞人府後,與他再無瓜葛。
「你……不識好歹!」對於她的拒絕,聞人翻雲氣壞了,一張臉更是青白交錯。
「奴婢只是不想麻煩少爺罷了。」
「你已經麻煩了我好幾年了,現在才來說不麻煩,豈不是很矯情嗎?」
是啊,她在他的眼中一向是個麻煩。
「少爺放心吧,一旦我嫁入王家,那麼就不會再有任何事需要麻煩少爺了。」
「所以你的婚事會如期舉行?」聽到信誓旦旦的宣示,聞人翻雲心中驀地一陣的煩躁,語氣不善的問話跟著衝口而出。
恍然大悟,她終於懂得他的來意了。
原來,他是擔心自己會不會繼續賴在聞人府,陰魂不散地纏著他啊?
「當然!」她爽快的回答,不願讓他再有所猜忌。
「是『當然』嗎?」這個女人會不會太小看了大戶人家對於貞操、名節的重視了?
「你不在乎那一夜——」
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洛華箏急急打斷。
「那一夜沒什麼。」
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宣告。
因為這個謊言,聞人翻雲難得地打量起她,仔仔細細的瞧著。
其實甩去「娃娃媳婦」這個身份,平心而論,她長得真的挺不錯的。
兩道彎彎的細柳眉,配上一雙明亮水眸,再配著她挺直的鼻樑,還有一張豐潤卻秀氣的紅唇。
可這都不是教他感到訝異的地方。
真正讓他另眼相看的,是她明亮眸於裡盛裝著讓人無法一眼望穿的思緒,彷彿蓋著層層的簾縵,讓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那是一雙連他這個縱橫商場、閱人無數的奸商都要認輸的眸子。
「真的沒什麼嗎?」他揚聲再問。
「當……當然!」深吸一口氣,揚起一抹勉強的笑容,她試圖讓自己瞧起來更鎮定一些。
「如果當真沒事,那為何我會在你房裡醒來?」他再問,看著她慌亂的模樣,心情奇異的有些好轉,彷彿不再那麼沉甸甸,像,是壓著什麼東西似的。
「那是因為……因為……少爺走錯門,我見少爺醉了,就將你留在那兒休息,自己另覓客房睡下了。」
這謊話說著說著,就連她都忍不住地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更別說是精明如他了。
「只是這樣嗎?」
挑超眉,他似乎並不急著戳破她的謊言。反而對於這種像是貓捉耗子的遊戲玩上了癮。
「當、當然!」話都說出去了,還能吞回肚裡嗎?
所以儘管自己的謊言很蹩腳,她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可就算是這樣,我的行為已經對你的名節有損,你大可以要我履行婚約,不是嗎?」
此話一出,不只聞人翻雲自己詫異,洛華箏更傻了。
他這話聽起來怎麼像是……在鼓匡她啊?
這究竟是她聽錯了,還是他瘋了?
要不是不想在這種時刻製造任何紊亂,她真的很想街上前去。
摸摸他的額頭,瞧瞧他是不是病糊塗了。
「我說過了,那紙婚約我已經放棄了,我並不想嫁進聞人府,更不需要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夫婿。」
這話比方才說得流暢多了,因為這從來就是她打從心底的想法。
「所以……你依然要嫁入王家?難道你愛王斐寅嗎?」
深幽狹長的鳳眼瞇了起來,一抹凶光不由自主的浮現,此刻的他,就像是鎖住獵物的餓狼,只要獵物一有動靜,他絕對會毫不遲疑地街上前去咬斷其頸項。
「我……」不愛,但至少王斐寅可以給她一個暫時的家,讓她在聞人翻雲眼中活得有尊嚴些。
她的遲疑在聞人翻雲看來就像是默認。
一如他來時的毫無預警,他舉步就往外走去。
望著他的腳跨過門檻,她才正感到安心之際,他競止住步伐突然回過頭來。
「喝!」一顆心因為他的舉措又提了上來,幾乎躍升至她的喉頭。
「如果我要你別嫁呢?」
這不是他的來意,他本來只是想要來弄清楚一切的,誰知方纔他的腦海一浮現出她為他吮毒的模樣,這句話也跟著進了出來。
這句話不只嚇壞聞人翻雲自己,也嚇壞了她,她連忙著急地搖頭,「你可千萬別這麼做,我還等著嫁入王家去享受榮華富貴呢!」勉強地漾出一抹笑,她故作很市儈的表示。
見狀,聞人翻雲詭異的沒有一如以往的嫌惡著她的貪婪,在望了她好一會,他終於再開金口。
「我真的不認為你該嫁。」
留下這句話,他不再眷戀地離開,甚至還仔細地為她闔上門,喀嚏!
這一聲在屋內迴盪著……在她胸口鼓噪不休,就像洛華箏那如雷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