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嬌小親親 第五章
    在等待救援來的時候,張見賢擔心金龍的安危,勉強撐了幾次要抬腳出去,撕裂般的疼痛卻屢屢讓他摔在地上,平常風流倜儻的貴公子這時也狼狽不堪了,全身都是泥水髒污,雨還愈下愈大

    真的應了金龍說的,屋頂有洞,雨還不停下的窘況。

    往前看,視線被破舊大樓擋住,怎樣都看不見金龍。

    很慌很慌,真的,就像十七歲那年一樣,他被父母帶往美國,如同野狗被無情飼主丟棄後的無援無助,世界都變了。

    當時除了錢之外,他什麼都缺,操著半生不熟的英語結交朋友,即使只是短暫的交情也好,只要能陪他玩鬧,忘記寂寞,學校裡課業努力趕上,重新塑造自己的生活圈子,弄一個他擁有了新天地的假相。

    那時舉目無親的感覺,為何會在此時此刻重新回來,攻佔了這身軀?他已經不是當時的毛頭小伙子了啊

    「笨龍」他輕聲說:「敢死你試試看」

    雨水裡摻了幾滴鹹鹹的味道。

    也沒幾分鐘,十幾輛車衝入了宛如鬼城的舊眷村,在張見賢附近停了下來,偉仔、鐵龍及銅龍跑下車,氣急敗壞。

    「大哥呢?」鐵龍當先問。

    張見賢往前指指,鐵龍銅龍領了幾十個兄弟就跑過去,也沒多看他一眼。

    偉仔是金龍的心腹愛將,本該一馬當先去找主子,不過龍躍會兩大頭目已經先過去了,他就留下來照看老大的心愛老婆。

    將張見賢扶起來,愁眉苦臉問:「唉,小賢哥怎麼搞成這副德性?全身都是擦傷,衣服也都破了啊」

    搖搖頭,張見賢說:「我沒事,腳扭傷金龍金龍殺了好多人,自己也中了槍,先送他去治療,要不」

    偉仔猶自碎碎念:「小賢哥身上也都流血,老大這下一定心疼死了誰那麼大膽拿槍對你們啊?等老大養好傷,那些人就準備下地獄去」

    「不知道不知道是誰」張見賢苦笑。

    任偉仔開了車後門,正要坐進去休息躲雨,突然間鐵龍跑過來,目光凶狠,衝進休旅車把張見賢抓出來扔地上,暴怒。

    「大哥在哪裡?到處都是血,就是沒大哥!」

    張見賢表面上雖都是擦傷,看來沒什麼,不過他腳踝處是真扭傷,被鐵龍這樣刻意粗魯的一抓,還用力給推到地上,牽動了痛處,一時間痛到臉都變形了,連話都說下出來,只是咀嚼著鐵龍那兩句話

    到處都是血,就是沒大哥

    什麼意思?金龍明明躺在眷村裡,中彈著

    偉仔看不過去,擋在兩人中間:「鐵龍老大,小賢哥讀書人,別對他動手動腳,也別拿他出氣,大哥可能正躲在哪裡。」

    「躲在哪啊?你說!」氣生生:「姓張的,你是不是騙我們?」

    「騙?」仰頭看著鐵龍,張見賢心裡想有什麼好騙的?騙他們金龍受傷,自己能撈到好處嗎?

    鐵龍一向看不順眼張見賢,總覺得對方愛惺惺作態,娘極了,這時找到機會,破口大罵:「你平常受大哥寵愛,怎麼大哥遇襲,你卻丟下他,一個人躲在這裡?」

    張見賢嘴巴張了張,不知該怎麼解釋。

    偉仔替夫人出頭:「別罵人啦,先找老大」

    「四弟帶弟兄們去搜索整地區了張見賢,你電話裡只說有人偷襲,結果本領高強的大哥不見了,你個肉腳卻沒事總之,不對勁,你在搞鬼吧?」

    張見賢看著他,年輕凌厲的年輕人以極端懷疑的表情瞪視自己。

    鐵龍咄咄逼人追問:「我就覺得你的來歷很奇怪,根本不是我們這一掛的,大哥卻迷你迷的神魂顛倒,連二哥也對你推心置腹,你」

    張見賢嘴緊抿,臉轉往另一個方向,此時此刻,他不想逞口舌之利,就像從前面對自己勢利涼薄的家人時,同樣開口無益,更何況,他也沒有舌燦蓮花的本事。

    懶得開口辯駁,也不在乎別人了不瞭解自己。

    一旁的偉仔可氣死了。

    當初他家老大怎麼死纏活纏張見賢,把個良家民男逼到工作都辭了,打算逃出國去,千鈞一髮之際把人從國際機場劫回來,沒人比偉仔更清楚來龍去脈,他一向忠心耿耿於金龍,連帶也忠屋及烏,見到鐵龍對張見賢不客氣,自己忍不住嗆聲回去。

    「鐵龍老大,我知道玉姐的事讓你看不慣小賢哥,可現在老大不見,找人要緊,你也別藉機欺負小賢哥,小賢哥從來不說謊的,我偉仔掛保證!」

    鐵龍被說中意圖,恨恨住嘴。

    一年前妹妹跟金龍不歡而散後,跑去向鐵龍哭訴,鐵龍認為一定是張見賢耍手段,讓八字只差一撇的准夫妻散伙,所以現在找到機會,就海削了張見賢一頓,這時候銅龍跟一夥兄弟都回來了,鐵龍忙迎上去問情況。

    偉仔這時小聲說:「小賢哥,你從來都不替自己說話,也不跟兄弟們太親近,難怪大家都誤會你,以往有大哥跟銀龍老大護著,所以沒事,可是這樣下去,你遲早會吃虧。」

    「我知道」歎一口氣,張見賢說:「我知道謝謝」

    知道又如何?他就是這種個性的人,也勉強不來自己打入黑道那奇怪的圈子。

    鐵龍銅龍這時又過來,看著張見賢,眼裡充滿不信任。

    「我們把整個眷村都翻過了,除了好幾處地方有血跡,其他連個鬼也沒有」鐵龍沉著聲說。

    張見賢乍聽他們的問話,自己腦筋也一時間空洞了起來:「金龍真的不在?這」

    難不成是開玩笑?仔細觀察,鐵龍銅龍的表情都很認真,顯然沒人拿這種事開玩笑,而且,張見賢跟他們的交情也沒好倒可以彼此開玩笑的地步。

    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上頭都是金龍的血,提醒著他,剛剛經歷的絕對不是一場夢。

    「你身上的是大哥的血?」銅龍問,眼神怪異。

    「是」茫然的回話。

    「你把大哥殺了?」接下來是尖銳的逼問。

    張見賢心中一凜,沒料到槍擊事件會引來他們對自己的質疑。

    偉仔唰一聲站起身來:「你們太過份了,小賢哥不可能殺老大的,他們恩愛的很,這個什麼鴛鴦羨慕神仙不羨慕的總之,別亂枉人啦,當心等老大回來,我打小報告,說你們欺侮小賢哥!」

    銅龍跟鐵龍對望一眼,知道金龍那個脾氣,忌憚之下住了嘴。

    張見賢發呆,忘了更正偉仔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正確句子,卻隱隱知道,偉仔拼了命的替自己說話。

    他只是想著:為何鐵龍銅龍會懷疑自己?他怎麼可能殺金龍?

    幾個兄弟這時從住宅區那裡跑來,說許多人聽見這裡有放鞭炮的聲音,還有人目擊好幾輛車子以極快的速度由舊眷村另一頭駛離,看方向是往高速公路去。

    鐵龍啐一口,問:「知道是什麼樣的車子?」

    「一輛黑色的Audi領頭,另外幾輛深色車款的Mitsubishi,很好認。」手下答。

    鐵龍吩咐:「連絡縣市內所有弟兄,還有跟雲躍會有合作關係的計程車行,所有人都上路,找剛剛那幾輛車,有可疑就回報,動作快,我們也追!」

    銅龍跑出幾步,又回頭說:「張見賢,在我們找回大哥之前,你別逃走!偉仔,你盯好人,人要不見你負責!」

    一夥人如來時一般又匆匆上路離開,偉仔攙扶著張見賢坐到金龍的車後座,自己把前座的碎玻璃隨手撥了撥,說要送張見賢先回去休息。

    張見賢說:「偉仔,我沒有」

    偉仔不耐煩回答:「小賢哥,別說了,我知道你不會害老大啦,你頂多在床上把老大給吸光沒,我沒說什麼,我沒偷看過,是老大喝醉酒後說的」

    張見賢反射性的瞪眼,卻也沒罵偉仔亂說話,只是說:「我左腳扭傷,休息一下,你先送我回去,待會也去找金龍吧,別陪我」

    偉仔硬氣起來:「不行,老大常說,他如果沒陪在你身邊,我就要負起保護你的責任,免得你跑了。」

    張見賢眼瞳動了動,說:「金龍他大腿上中了槍,流好多好多血我怕」

    「別說了,小賢哥,你是千金之軀,我要好好保護你。」說著說著他發動了車,把車往回頭路開。

    無緣無故,張見賢感慨了起來,沒想到自己在金龍跟偉仔眼裡,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

    撫心自問,他們會這麼想也沒錯,他,張見賢,除了頭腦靈光一外,卻不像銀龍那樣允文允武,差可勝過的,就是稍嫌俊美的外貌,可這長相卻又是鐵龍銅龍那些粗人所看不起的。

    他知道雲躍會裡很多人都在背後喊自己小白臉,這讓自己隨時隨地都還藏著總有一天離開雲躍會的心思

    要不是想著給張氏建設公司一些教訓,要不是金龍總是苦苦糾纏,他不會回來台南

    只是,跟在金龍身邊的日子愈來愈習慣了,他也不是草木,金龍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他怎麼可能不動心?

    金龍是真的對他很好,日以繼夜噓寒問暖,張見賢連想花心的精神都沒了,覺得自從小異離開自己後,飄蕩的心終於又棲止了下來,像一艘下了錨的船,找到喜歡的港口,暫時忘了遠航。

    名為牽掛的錨下在心海裡,鐵作的,要不,怎麼壓的胸口恁般重?

    偉仔一面開車一面透過照後鏡觀察張見賢的臉色,見後頭的人臉色凝重,忍不住安慰:「小賢哥別擔心啦,鐵龍老大銅龍老大雖然沒禮貌,辦事效率卻好,他們出馬,一定能揪出那些綁了老大的人,你只要想著怎麼幫老大弄個不在場證明,免得警察找上門」

    跟偉仔的眼睛對上,張見賢問:「如果如果找不到呢?鐵龍銅龍真會殺了我吧?他們真的懷疑是我在搞鬼」

    偉仔生氣:「吼,小賢哥,你放心啦,有我在,我一定保護你,不讓他們動你一根毛!」

    張見賢聽在心裡,百感交集。

    往車窗外看,外頭雨下的真大。

    回雲躍會總部的路上,張見賢一直默然不語,回想在舊眷村裡遇襲的細節,那些拿槍的敵人都很陌生,金龍似乎也是頭一次看見那些人,那麼,為什麼會想殺了金龍跟自己?

    最近雲躍會跟其他幫派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風平浪靜,金龍還常常跟他抱怨日子平淡呢,可今天卻又刺激過了頭,連命都幾乎被玩丟。

    心裡頭一直梗著,對金龍,腦海中某些情緒想法就在短短一小時間翻了盤。

    偉仔不打擾張見賢想事情,開車時還特別驚醒,就怕路上又出事,沒多久,張見賢手機響了起來,他楞了楞,由心事中回神,雖然來電號碼未顯示,他還是接了電話。

    「喂?」只希望這時候別是客戶打來問些無關緊要的事,他會假裝收訊不良,關機。

    「張見賢」喊人名字的聲音異樣低沉,彷彿蓄藏特別的意圖。

    張見賢腦筋楞了楞,這聲音很陌生,卻又不像是第一次聽聞。

    「你是張見賢吧?」那人又問了一次。

    定神,張見賢盡量讓口氣保持淡然,問:「我是,請問你哪位?」

    那人沒回答自己是誰,只說:「人在我這裡,腳受傷的那個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張見賢一瞬間手抖的幾乎抓不住電話,慌張地說:「別、別傷害他!你們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偉仔這時察覺不對勁了,手腕一轉,將車停到路邊,張見賢立刻朝他做個噤聲的手勢,自己繼續跟那個神秘人通話。

    只聽對方說:「張見賢,看來你不簡單。身邊居然有個保鑣,槍法神准,我派出的幾個人都栽了」

    張見賢搞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小心地說:「別傷害他,我願意付贖金,只要你開口,我們好商量。」

    「你要付贖金?」那人哼哼笑了笑:「一億,你付得起嗎?」

    「給我時間,三天內我可以湊出五千萬現金。」張見賢衡量公司的財務狀況,老實說。

    「五千萬啊」對方似乎心動了,停了停,跟身邊的人討論事情,接著說:「我要不連號的千元舊鈔,由你親自送到我指定的地點,不准報警,我再打電話跟你聯絡。」

    察覺對方就要掛電話,張見賢忙喊:「等等,讓他跟我說話!如果他死了,我一毛錢都不會給你!」

    「他沒死,傷勢重了些。」對方說。

    張見賢堅持:「不讓我聽他的聲音,你們就是在唬我。讓他跟我說話!」

    電話傳來些許雜音,沒多久,金龍病懨懨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小小賢五千萬太多了」依舊是吊兒郎當。

    「囉嗦,錢是我賺的,多不多我說了算!」張見賢口裡罵,心裡卻恨不得脅生雙翅,現在就飛到對方身邊。

    那人搶過了手機,粗聲粗氣說:「你聽到了,他沒死,你放心去籌錢。我再重覆一次,不准報警,錢也由你親自送來,不然,我一槍爆掉他腦袋!」

    聽到最後一句話,張見賢心驚膽戰,只能咬唇,以痛楚鎮靜自己,然後回答:「給他最好的醫治。錢我不吝嗇,到時一手交人,一手交錢,要沒看到他安好無恙,我會當場把五千萬紙鈔給燒掉,不手軟!」

    「好,我再打電話指定交錢的時間地點。」那人說完就切斷了通訊。

    像洩了氣的皮球,張見賢軟倒在後座,呆呆看著手中的電話。

    偉仔這時才敢發聲問:「是敵人?我立刻跟鐵龍老大說這件事」

    「等等。」張見賢阻止他:「我聽過那個人的聲音哪裡?我想想」

    偉仔不敢吵壓寨夫人想事情,也沒發動車子,除了打在車窗玻璃的雨聲外,就只有兩人的呼吸聲而已。

    「怪怪的那些人好像也不認識笨龍,卻一開始就指名道姓找我」張見賢自言自語。

    回想剛剛一開頭奇妙突兀的對話,對方好像原本沒心思要拿錢,卻在聽到自己有能力拿出五千萬現鈔時,改變了主意。

    這表示他們要殺的對象真是張見賢,不是金龍。

    金龍可能是他們想要引自己過去的陷阱,在他主動提出付贖金的情況下,對方提出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條件,只怕重點還是勾引自己現身,到時拿到了錢,也可以順便殺了自己,連金龍一併了結

    所以,就算自己真湊出了五千萬,金龍命還是不保,幸好剛剛堅持要看到笨龍完好無缺,他才會交錢,這樣應該可以牽制對方,不會在拿到錢之前先殺人。

    所以,當務之急,他必須在三天之內揪出敵人,把金龍給救出來。

    心怦怦跳,腦筋轉的飛快,回過頭想:誰,到底誰想殺他張見賢?剛剛電話裡的人又是誰?

    他真的沒有跟人結怨的印象,這幾天都待在辦公室裡忙開發案的事,除了前幾天單獨出門去查看某塊農田

    等等!

    眼睛發亮,呼吸急促,張見賢想起聲音的主人是誰了,只有一面之緣,難怪一時間想不起來,現在聲音跟臉對在一起,如夢初醒,他立刻撥電話給某人。

    「銀龍,你查一下,我們那塊開發案的土地,你知道吧?臨著溪的那塊農地,幫我查溪水對面的土地目前在誰的名下。」他緊急交待。

    銀龍很少聽到張見賢用如此慌亂的態度說話,認為一定跟金龍被擄有關,當下說:「好,我查查地號,你等我的電話。」

    也沒幾分鐘,銀龍回電:「市議員劉XX的祖產,目前廢耕怎麼?」

    「我前幾天去時,明明有人在田里頭種菜」張見賢有些混亂:「可以幫我連絡劉議員嗎?我問他些事。」

    「跟大哥被綁架有關?」銀龍疑惑,依他對張見賢的瞭解,他不可能在金龍被綁架了以後,還可以關心自家公司的事,他知道張見賢沒表面上那麼冷靜。

    張見賢說:「我還不清楚只是」

    只是什麼,他目前也理不出個頭緒。

    銀龍答:「你懷疑劉議員綁了大哥?這位議員不好惹,他背後有中、北部的幫派在撐腰,跟惑幫老大交情也好,兩方私下合作,在證券市場上弄些假裝增資,操縱股價的事,手法高明的很,我們目前惹不起」

    又牽涉到黑道?張見賢退縮了,他身上已經染了一半黑,不想整個人淌渾水進去。

    可是金龍

    「小賢?」銀龍問。

    張見賢回神:「那、我自己私下查些事如果、如果有金龍的消息,打給我」

    偉仔在前頭憋了好久,終於等到張見賢掛電話,才鼓著腮幫子問:「小賢哥,你如果知道誰抓了大哥,告訴我,就算其它老大不相信,我相信你,我立刻調幾十個小弟拿西瓜刀去砍人救人!」

    張見賢又深呼吸了幾下,然後說:「別急。偉仔,你先開車載我去個地方,快,超速也沒關係,罰單我負責。」

    平常不讓偉仔開車超速的他阿沙力起來。

    「噢。」偉仔還是不放心地問:「小賢哥身上還在流血耶,先帶你去醫院包紮吧?」

    偉仔不敢囉嗦了,心裡卻叫苦連天,要知道,小賢哥身上的小傷小疤將來會成為金龍老大秋後算帳的證據,到時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說連壓寨夫人的身體都照顧不好,搞不好把自己由心腹小弟降格為掃地小弟

    歹年冬,連小弟都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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