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點零六分的偶遇 第四章
    夏春秋不曉得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況,他躺在床上思考,自己這樣是算清醒還是不清醒。

    明明他感覺得到葉冬海在身邊,握著他的手,幫他溫柔地拭去臉上的汗水,也聽得到他為自己低聲誦經。

    可是自己無法回應。

    只能被逼著感受一幕幕殘酷噁心的畫面,生者的痛苦和死者的怨恨都圍繞在夏春秋的身上,那全是今天的客人們所帶來的,不論有多麼的黑暗痛苦,或令人作惡,他都得照單全收。

    這就是他的工作,為他的客人減輕罪惡及負擔。

    他有時候會想,就這麼死去好了,反正冬海不在乎。

    可是每當葉冬海緊握著他的手,在他無法回應的時候照顧他,溫柔的對他說話,無微不至的照顧,有幾次他甚至感受到他近身的溫暖呼息,和貼在唇邊輕柔無比的吻,在他耳邊喚著,叫他不要丟下他,就像以前的冬海。

    於是他仍然努力的渡過那種痛苦的感覺,但是等天一亮,他的痛苦走了,冬海的溫柔也走了。

    他從沒有質問過葉冬海為什麼要這麼對他,他想如果他問了,葉冬海就會知道他那時候其實很清醒。

    而他並不想讓葉冬海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勢必自己會連那最後的一點溫柔都會失去。

    他過了幾年這樣的日子,他沒有數,因為數了就會知道他往後還要過多久,他不想知道,也不想計算自己還能撐多久。

    等到他能張開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彩繪觀音像,他知道自己又撐過了一次。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葉冬海已經不在房裡了。

    望了眼牆上的鐘,指著十一點,他想葉冬海應該告訴過舅舅他不舒服了。

    他慢慢地坐起身,試著呼吸了幾下,才把雙腳踩下地。扶著床沿他靜靜地坐了會兒,然後起身去梳洗。

    鏡子裡自己的臉蒼白無比,他不知道自己跟那些鬼魅有什麼差別。

    走出浴室,虛掩的房門外一直傳來答答答的鍵盤聲,他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門,陸以洋抬頭望見他,馬上站了起來。「你還好吧?」

    夏春秋怔了下,這個大學生看起來應該是在打報告之類的。

    隨意的點點頭,他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從昨天中午後就沒進食過的身體感覺虛弱無比,夏春秋閉上了眼睛。

    「那個……春、春秋……冬海說他跟你們的舅舅請過假了,舅舅說要你好好休息。」

    ……誰准他叫那麼親熱的……

    夏春秋睜眼瞪著他,卻看到這個小鬼似乎對不熟悉的稱呼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覺得一點也氣不起來。

    「嗯……」隨意應了聲,再閉上眼。

    「那個……你餓了吧?我做飯給你吃好嗎?」

    ……廚房什麼時候輪到你用了……

    還想著,又聽到陸以洋接著說,「素香婆婆回家去了,說兒子一家四口都病得下不了床,她得回去照顧他們。」

    ……那只是想要老媽回家做飯的借口吧……

    歎了口氣,看見陸以洋一臉期待又怕他拒絕的樣子。

    「……可以吃就好。」

    聽見他的回答,陸以洋揚起的笑容簡直光芒萬丈,「十分鐘就好!等我一下。」

    夏春秋疲憊的抹了抹臉,起身去為觀音上香。

    他不知道葉冬海帶這個孩子回來做什麼。如果是要自己幫他的話……那自己將要付出非常大的代價。

    這是冬海想要的嗎?

    他想著,如果不是的話,那也許這是一種緣分,注定要讓自己遇上他。

    想了一陣子,只聽見廚房鍋鏟攪動的聲音,他歎了口氣坐回椅子上,直到廚房變安靜為止。

    「春秋……好了,可以吃了。」陸以洋一臉興奮的跑過來。

    「嗯。」夏春秋走向廚房,陸以洋跟在後面,像是很怕他突然昏倒。

    看到桌上擺的東西,夏春秋愣了下。

    照理說,該給病人吃的,應該是些清淡的食物。

    他也以為陸以洋大概只會煮個稀飯什麼的,沒想到放在桌上的,卻是一盤麻婆豆腐拌飯。

    而且很香。

    夏春秋怔了半晌才開口。「我不吃辣。」

    陸以洋拿起湯匙遞給他,笑的很開心。「放心,它不辣。」

    真的很香,豆瓣醬的味道混著麻油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夏春秋接過湯匙坐了下來,拌了拌飯,吃了一口。

    ……真是……像極了。

    「誰教你的?」夏春秋低著頭吃飯。

    「我從小就跟我外婆做飯所以多少會一點。」陸以洋見他肯吃,愉快的去泡茶給他。

    「……我是問,誰教你弄這玩意兒給我吃?給病人不該煮個稀飯清湯的嗎?這是常識吧。」夏春秋頭也沒抬的吃著飯。

    陸以洋愣了下,悄悄回頭望了一眼,看樣子也不像在生氣……

    「……就……就突然想到……有、有時候病人也會突然想到要吃點重口味的……」陸以洋邊想著要怎麼講,邊看見夏春秋抬眼瞪他,他趕緊閉嘴。

    不過夏春秋也沒再問,只是默默的把飯吃完。

    陸以洋遞了杯茶給他,想他大概知道是誰教自己的,想了半晌才鼓起勇氣開口。「你為什麼不喜歡奶奶下樓來呢?」

    夏春秋沒有回答他。半晌才開口。「別告訴冬海。」

    陸以洋怔了下,想他是說別告訴冬海奶奶下樓的事。

    夏春秋沉默了會兒,又重說了一次,「請,不要告訴冬海。」

    陸以洋想這是夏春秋認真的請托,於是坐直著身子用力的點頭,「嗯,我不會告訴冬海。」

    「……謝謝。」

    陸以洋用力搖頭,再替夏春秋添了茶。

    填飽肚子的夏春秋著起來臉色好多了,陸以洋安心地把碗筷收進水槽裡順手洗掉,然後轉頭對夏春秋說。「那我要出去了,我下午有二堂課,回來剛好煮晚飯給你吃。」

    望著他愉快的笑臉,望著剛剛吃的其實是自己最爰的食物,夏春秋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然後看著他收拾客廳桌上的電腦、報告,然後全塞進背包裡跑出門。

    關上鐵門的餘音繞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夏春秋突然覺得好空虛。

    「……這麼討好我,是想我對你好一點,還是要我對他好一點?」夏春秋突然開口。

    不過並沒有人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看來該在的東西不在,他決定再去睡一覺,什麼都不要管。

    ***

    陸以洋覺得心情十分愉快,他覺得他幫上夏春秋的忙,人的緣分有時候根奇怪,仔細一算他才認識葉冬海跟夏春秋不到兩天,可是很自然的喜歡上他們。

    他愉快地踏進實驗室,然後才想到昨天在實驗室的經驗,馬上急速後退貼到牆邊,這才發觀實驗室是開著的,他想了很久,昨天慌忙之中,應該還是有鎖門……那應該是學長來了,陸以洋探頭看了半天,有人從後面拍了他一下,嚇得他整個跳了起來。趕緊回頭一望才鬆了口氣,「顧、顧學長……」

    「……小陸,你嚇成這樣幹嘛……」顧典恩疑惑的望著他。

    「沒、沒事……」陸以洋朝四周看了半天,確定昨天那個無頭女不在,才放心的走進實驗室。

    「小陸……」

    「嗯。」陸以洋應了聲,邊把背包裡的筆電拿出來。

    「學長知道平時實驗室都是你在打掃的很辛苦……如果你覺得太累可以說,學長可以幫忙。」顧典思走到陸以洋面前,很認真的對著他。

    「啥?不會呀,掃掃地擦擦窗產整理桌子洗洗窗簾而已……」陸以洋隨口回著,邊把他的筆電插上電。「而且,學長你上次掃地把掃把弄斷了……害我還自費去買了支新的……」

    「咳……那個……可以報公費。」顧典恩咳了聲。

    「公費在哪裡?」陸以洋疑惑地望著顧典恩。

    「……我也很想知道……」歎了口氣顧典恩伸手搭著陸以洋的肩,「好吧,公費不是重點,如果學長找到帶走公費的學姐,會把掃把的錢還給你……然後,如果你不是嫌打掃太累,昨天怎麼丟了一實驗室就走了?窗也沒關,窗簾也丟一地還都是酒味,而且把食物留在實驗室會長螞蟻。」

    「吭……啊!」陸以洋這才想起來,昨天他的確扔了一實驗室就走……不過嚴格上說來,那也不是他扔的……

    「……學長對不起……」陸以洋一臉抱歉的望著顧典恩。

    「啊、我沒有怪你啦,而且我知道你不太喝酒,是不是易仲璋又跑來睡我們實驗室?」顧典恩板起了臉。

    「切……也、也不是啦……」陸以洋乾笑了二聲,神情有點尷尬。

    顧典恩突然用力的抓住陸以洋的肩膀,「小陸!老是跟易仲璋那傢伙混在一起的話。你早晚會被他非禮的——好痛!」

    「啊?」陸以洋愣了下,不知道什麼不明物體飛過來打到顧典恩。

    「現在是誰在非禮我家小陸呀?」易仲璋靠在門邊笑著。

    「靠,你以為我是你呀。人來了是不會用說的,幹嘛拿東西丟我。」顧典恩瞪了他一眼,把剛才砸到他的購物袋撿起來。

    「小春,那給小陸的。」易仲璋走了進來。

    「不要叫我小春!」顧典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陸以洋接過購物袋,打開一看,裡面是三個蟑螂屋。

    「啊……謝謝學長……」陸以洋不曉得怎麼回應,只好傻傻地笑著。

    易仲璋笑著摸摸他的頭,「不客氣,要是抓到了跟學長說,學長幫你丟。」

    陸以洋只有點頭。

    「啊?我們實驗室哪有蟑螂呀!有也是你這個笨蛋帶來的!」顧典恩忿忿地瞪著他。

    「切,誰不曉得你那個小甜學妹在樓下研究蟑螂,是你去偷看她的時候順便帶上來嚇小陸的吧,我要抓到了一定連蟑螂屋帶屍體還給高小甜。」易仲璋沒好氣的回他。

    「你!你、你造謠!我、我才沒有偷看!」

    「造謠?你去問看樓下實驗室哪個學弟沒看過你在偷看的?」

    陸以洋搖搖頭,這二個活寶學長整天吵個不停,他把蟑螂屋放下,覺得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滾到腳邊,他低頭一看。

    那雙流著血淚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哇啊——」陸以洋退了三步撞到桌角。「痛痛痛……嗚……」

    撫著被撞疼的腰,陸以洋回頭一看,二個學長早就吵到外面去了,陸以洋覺得那種恐懼的壓迫又回到了全身。

    他討厭這種感覺。

    那種被恐懼壓制,得用盡全力才能移動一分,心跳得很重,重到像隨時都會跳出來,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那顆頭在地上晃了晃,他果然看見那個無頭的女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來,四處摸索著。

    陸以洋慢慢地滑到角落邊,確定他們的距離夠遠,他看著那個無頭的女人在教室隨意亂走,就快要接近她的頭了。

    快點……快點撿撿走掉啦!

    陸以洋吞了口口水。在心底尖叫著。

    那個女人走近她的頭,還沒撿到就被自己一腳踢到遠方……然後再繼續摸索著。

    陸以洋幾乎要罵出來……

    你是笨蛋呀!幹嘛要我來了你才要找頭呀!

    「因為她不知道該去哪裡,你很醒目,所以就跟著你。」

    陸以洋想到他遇到葉冬海時他說的話。

    要是沒有遇到葉冬海,也許學姐現在還跟在自己身後不曉得該去哪裡。

    也許……

    陸以洋望著那個無頭女,她身上穿的衣服雖然破爛,不過看得出來樣式很年輕,搞不好是學校同學……

    也許……她只是不知道該去哪裡……所以才等我來的……

    她……只是要她的頭吧……

    陸以洋想到這裡,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鼓起勇氣。

    他走向那個血淋淋的頭,在離三步遠的地方觀望了一下。

    ……頭、頭自己也不會動……

    再深吸了口氣,他移了一小步,遲疑了下,再一小步。

    他蹲下去伸出食指輕輕碰了下,然後迅速收回手。

    看看好像沒問題,再深吸了口氣,伸手摸了下……冰冰涼涼的……

    最後,用力地再深呼吸了下,雙手有點顫抖地捧起那顆頭。

    陸以洋忍住噁心和恐懼的感覺,就算沒聞到任何味道卻還是閉著氣息。

    手上的觸感濕濕的、涼涼的、軟軟的、血塊和腐壞的肉在手裡的感覺像是一塊酸掉的豆腐。

    他捧著那顆頭,盡量把手伸到可以伸得到最遠的地方,然後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那個無頭女靠近。

    「……別、別找了……你、你的頭在、在這裡……還你……」陸以洋在一靠近她的時候,發現她自頸部以下的身體還算完整。只是頸部以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不敢看那個空空的頸上接口那裡動來動去的是些什麼,只把頭往她手上一塞,然後退了八九步,衝到水槽那裡去拚命的沖水。

    他忍住快哭出來的感覺,讓水沖掉手上的觸感。回頭看看那個女人,似乎很愉快的抱著自己的頭,開心地在教室來來蹦來蹦去的,再把頭接回頭上,左扭右扭地,似乎是接上了。

    接上了的感覺更可怕。

    她笑著,整張臉都在笑,就算眼裡耳邊嘴角都淌著血痕,她還是在笑。而且開始走向陸以洋。

    陸以洋退到另一邊的角落,抖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拜、拜託你不要走過來了……」陸以洋覺得他快要哭出來了。

    那女人只在他身前五步停下來,看著縮成一團的陸以洋。

    ……謝謝……

    「啊……不、不客氣……」陸以洋愣了下,微點點頭。

    她笑著,開心地又一蹦一蹦地跳出教室,在走廊上跑來跑去。

    「……呼……」陸以洋鬆了一大口氣。

    「小陸!」

    前方突然傳來大吼聲,嚇了陸以洋一大跳,驚叫了起來。「嗚哇啊——」

    顧典恩關了一直沒停的水龍頭,然後被陸以洋的叫聲嚇到,左右一看才發現他窩在角落裡。「你、你幹嘛?幹嘛開著水龍頭不管去坐在那裡?」

    陸以洋一臉驚恐地望著顧典恩,一臉像是要哭出來。「我、我……」

    「小陸乖,學長等下幫你裝蟑螂屋,不要怕。」易仲璋蹲到陸以洋面前,溫柔地摸摸他的頭拍拍他的肩。

    「學長!」陸以洋本能性的抱住溫柔安慰他的人。

    「乖,學長等下幫你踢那個壞小春。」易仲璋拍拍他的背。

    「不要叫我小春!不要非禮我學弟還有滾出我的實驗室!你沒課要上嗎!」

    「啊!」陸以洋突然抬起頭。「有!我有課!」

    陸以洋趕緊爬起來,抓起背包就衝出去,「學長!幫我顧一下筆電!」

    陸以洋在走廊上奔跑,其實心裡輕鬆了一點,至少那個無頭的女人拿到頭,也跟他說謝謝了。

    他笑了起來快速的衝下樓梯。突然之間,不曉得什麼東西從樓梯間上面直落下來摔到他眼前。

    「嗚哇啊——」陸以洋嚇了一大跳腳一滑從跑了一半的樓梯直摔下最後一階。

    「痛痛痛……」陸以洋痛到連眼淚都飄出來。

    然後不曉得是什麼東西跟著鼕鼕冬地滾下了樓梯到他腳邊。

    他定神一看,又是那顆血淋淋的頭。

    ……麻、麻煩你……

    這回,也許是很痛的關係,陸以洋沒有再產生恐懼的感覺。

    「你是笨蛋喔!」

    ……對不起……

    拖著摔得亂七八糟的疼痛身軀,陸以洋走回葉冬海的家。

    他沒有磁卡,所以只好拜託警衛幫他按電梯。

    走進電梯裡他盤算著晚上要煮些什麼。其實夏春秋的口味很淡,似乎也不太愛吃肉,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不乾脆吃素……

    冰箱裡有茄子……絞肉……白菜……燒個茄子煲好了……白菜……煮奶汁不曉得冬海吃不吃……還有苦瓜……有鹹蛋的話就來炒鹹蛋苦瓜,沒有的話……煮湯好了……

    陸以洋靠上電梯邊,想著晚餐的菜。

    又、又來了……陸以洋悄悄放下正在扳算著的手指,他覺得電梯裡有「別人」在……跟昨天他回來的情形一模一樣。

    他低著頭,緊靠著電梯邊,他不敢回頭也不敢側頭。連呼吸都顯得很小心。只是恐懼感愈來愈重,跟白天學校裡那個無頭女不一樣。他感受到很重很重的壓力,他覺得自己開始在流汗,雖然他打從心底冷起來。

    不可以去不可以去不可以去不可以去……陸以洋忍住想尖叫的衝動,抱緊了背包發抖著。我、我沒有要去哪裡呀……我要回冬海跟春秋那裡……壓迫感愈來愈重,明明速度很快時電梯都好像變得非常的慢。

    陸以洋的顫抖愈來愈劇烈,他很害怕很害怕。然後電梯停下吋。明明只是輕微的震動,他卻覺得重重地頓了下。電梯門開。那裡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恐懼佔滿了全身,跟昨天一模一樣,為什麼他會忘記……

    春秋……

    對,是春秋,電梯門開的時候,是一片令人屏息的黑暗,就在他覺得自己會被恐懼逼到窒息的時候,突然亮了起來,雖然只是濛濛的光線,可是照亮了葉家的大門,然後沉重的窒息感和恐懼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走出門,看見了坐在另一部電梯裡的春秋。

    然後因為春秋不舒服,所以他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怎麼辦……怎麼辦……春秋……救我……

    夏春秋停下了正在折紙鶴的手。

    凝起眉抬頭,他的確聽見了。沒有思考太久他馬上就起身走向大門。

    拉開大門,他打開門外走廊上的燈。

    一臉慘白不停發抖的陸以洋,那張嚇到幾乎已經要哭出來的臉,在看見夏春秋後,不曉得是在深呼吸還是在抽泣了幾下之後,盡量保持冷靜的開口。「……謝……謝謝……我、我怕黑……」

    在一片光明之後,陸以洋看見了在他眼裡就像神一樣的夏春秋。

    陸以洋很想哭著衝過去,不過理性告訴他那不行,而且夏春秋不喜歡他。

    他只好努力克制想哭的感覺,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什麼,而夏春秋也只是站在那裡看著他,他只好繼續蟑螂之後又多了一樣會怕的東西。

    夏春秋也沒說什麼,側著身子示意他進門。

    陸以洋趕緊衝進門,連看都不想往後看一眼。

    夏春秋關上了燈,望著電梯裡微弱的光。

    「我不管你跟著這孩子想做什麼,也不管你跟這孩子什麼關係,總之你給我離這個家遠點,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

    夏春秋只是站在那裡說完話,然後轉身關上大門。

    電梯門也跟著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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