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洋覺得自己當年獨自離開家到台北去唸書都沒這麼難過。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跟家人爭吵過,考上高中的時候,他就覺悟從此要離開家人離開自己熟悉的一切去獨自生活。
然後他遇見了春秋跟冬海,覺得他們是上天賜給他,除了家人以外最珍貴的,但是現在他卻和春秋起了衝突。
他邊哭邊衝出大樓,想著他到底該怎麼辦,當年離家都沒那麼無肋而且茫然。
擦乾眼淚邊走邊想,卻怎麼也放心不下小宛,最後還是搭車到學校去。
他沿路都在思考到底怎麼做春秋才會開心,卻又能對小宛有幫助。
雖然自己在這裡胡亂想不可能有結論,但也沒有辦法不去想,他擔心春秋是不是生氣了,還是被自己的話給傷到,他並不是真的討厭春秋,可是卻像小學生一樣說出那種話。
長歎了口氣,再抹掉一直要滾出來的眼淚,他下了公交車走進學校。
才進門就看見小宛在那裡晃來晃去,沒有像平常一樣待在溫室或是實驗室。他趕忙跑過去,「小宛,妳沒事嗎?」
「嗯……」小宛只是拉著他的衣袖,神情看起來居然有點擔心。
「妳在擔心我嗎?」陸以洋仍舊覺得眼淚一直要掉下來,卻還是笑了出來。「謝謝妳,我沒事。」
他拉起小宛的手笑著,「走吧,我們去流浪好了。」
他們在校園中隨意亂走,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裡去,現在不能回家,也不能把小宛帶回老家,去投靠學長們……應該也不行……
歎了口氣,頭垂得更低,他也沒臉去找高懷天……要怎麼告訴他自己還是做了件那麼蠢的事……
槐愔……槐愔的話……去槐愔家比睡實驗好
陸以洋想了下,回頭看著小宛。「我們去槐愔家好不好,曉甜雖然說話有點毒,但其實人很好的,妳可以跟她做朋友。」
「嗯。」
聽小宛應了聲,陸以洋安心的拉著她的手,往杜槐愔家去。
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幸好趕上末班公交車,走進那棟破舊的公寓,爬上樓推開門的時候,發現燈居然是亮的。
咦?我昨天燈沒關嗎……?
陸以洋從後門走進去,聽見亭亭帶著啜泣的聲音。
「可是,我不想走……我想留住你身邊……」
「乖,妳要聽話,乖乖跟爸爸走,等下一世妳再來做我親妹妹好不好?」
「你騙我……找知道你是第三世了,你下一世就要去工作……我也要去工作,我也是你們家的人不是嗎?」
「亭亭!不准這麼說,妳知道有多少人在努力,就為了讓妳可以過正常生活嗎?」
聽起來是亭亭跟槐愔的爭執,陸以洋也沒特別迴避,他想應該在自己走進來的時候,槐愔就發現了。
亭亭在哭著,「……我知道……等明天……明天我就走……我有一件事想做……明天你要來送我。」
槐愔歎了口氣,「知道了,明天晚上我再來,妳一定要聽話好嗎?」
亭亭用力點點頭,哭著衝回另一邊的牆去。
陸以洋探了探頭走山來,不太理解的開口,「你為什麼不留她下來呢?如果她不想走的話。」
杜槐愔回頭望了他一眼,只平淡的開口,「留下來對她來說並不是最好的,有時候就算她想留也不能讓她留。」
陸以洋皺起眉頭,想了很久,「那……到底怎麼區分對跟錯呢?」
杜槐愔望著他半晌,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這種時間你帶著她來這裡幹嘛?」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陸以洋馬上像顆洩了氣的氣球一樣癱在沙發上。
「……小宛被春秋看見了……我跟春秋吵架了,怎麼辦……我再也不能回那個家了……」說著說著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杜槐愔也沒說什麼,走向沙發的另一頭坐下來,「沒那麼嚴重,過兩天春秋氣消就好了。」
「……到底怎麼做才是對的……?才是不會傷害到任何人的方法呢……」陸以洋覺得十分困惑而且難過,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杜槐愔掀了掀唇像是想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槐愔……我該怎麼辦……?」陸以洋抬頭看著杜槐愔,紅著眼眶吸著鼻子,眼淚一直從他圓圓的大眼睛滾落,小宛扯著他的衣角,安安靜靜的坐在他身邊。
杜槐愔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才開口,「你如果想跟著春秋就不應該問我,我跟他走的路是不同的,你越是想照我的方法走,你離春秋就會更遠。」
陸以洋沒有再問下去,八是眼淚掉個不停。「那我到底要怎麼做才是春秋要的……我不想讓小宛回去輪迴呀……」
「你幹嘛不把他留在身邊算了,這孩子不適合葉家的。」
突然出現在槐愔身後的是蘇,陸以洋抬頭看看杜槐愔,他也很想跟著槐愔,大部份時候,他覺得槐愔的做法他比較能認同,可是又覺得如果真的因此離春秋越來越遠要怎麼辦?
「你不要多事。」槐愔不以為然地開口。
陸以洋把頭埋在沙發裡苦惱,然後注意到小宛好像不在身邊了,他抬起頭發現小宛站得遠遠的,不知道為什麼縮在最角落邊。
「小宛?妳怎麼了?」陸以洋站起來朝她走去。「為什麼要蹲在這裡?」
「……怕……」小宛縮著身體蹲在角落處不肯動。
「怕什麼?」陸以洋不明所以的望向杜槐愔,趴在他身後的蘇笑了起來。
「啊、妳是那時候的女孩,妳還沒被找到真好。」蘇笑得很開心的模樣。
「蘇,你回去吧。」杜槐愔點了根煙,平靜的開口。
「咦?你認得小宛?」陸以洋望向蘇,覺得十分疑感,蘇從來沒離開過這房子的話,他怎麼會認識小宛。
「當然認得,她就是那個必須輪迴二十一次都要被所愛之人殺死的極惡之魂。」蘇笑得很高興,像是碰到老朋友一樣。
「極、極惡之魂?」陸以洋望向杜槐愔,一臉疑感。
「蘇!」杜槐愔回頭瞪了他一眼,「你說得太多了。快回去。」
蘇聳聳肩,笑著望向杜槐愔,「你遲早得告訴他的,與其放著他一個人亂撞,不如早點多教他一點。」
蘇說完,朝小宛揮揮手就消失了。
「槐愔……」陸以洋望向杜槐愔,「蘇到底在說什麼?他為什麼認得小宛?」
杜槐愔歎了口氣站起來,「他就是我說過的那個笨蛋,為了破壞規矩所以搶在她男朋友之前找個替身殺了她的。」
陸以洋睜大了眼睛,「殺了小宛的……是蘇?」
杜槐愔熄了煙,望了小宛一眼,「蘇認為她遲早都會死,被他殺死然後遊蕩在人間,總比她被男朋友殺死再進入下一個輪迴重來一次來得好。」
陸以洋欲言又止,他不認為用這種理由殺人就是正確的,但是……要是蘇沒殺她的話,她應該早被男朋友殺死然後進入下一世的輪迴了。
他望向小宛,「……你怎麼想的呢?」
一問出口他就後悔了,難道要小宛去選擇她想怎麼死嗎?
「我想……活著……」小宛慢慢吐出來的那幾個字,讓陸以洋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知道……妳想活下去的……我知道。」
陸以洋紅了眼眶盯著杜槐愔。「你覺得……蘇這樣是對的嗎?」
「沒有任何殺人的理由會是正確的。」杜槐愔回答,「蘇是罪人,所以他不能離開我的房子,必要的時候我也會消滅他,但是還不到時候,我還需要他待在這裡。」
陸以洋仍然不明白,「那你為什麼不把他交出去審判?你在保護他嗎?」
杜槐愔嘲諷般的笑了起來,「交出去?你是說讓他像小宛一樣,也去被審判然後罰個輪迴幾十世都被殘忍殺死嗎,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陸以洋像是被潑了桶冷水一樣靜了下來,似乎在一夜之間,他所認知的世界突然失去了平衡,他不加道什麼才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別管這件事了。」杜槐愔把手按在他肩上,「如果你還想留在春秋身邊,就忘記這此事情吧,去做你覺得該做的事就好了。」
「那小宛……要怎麼辦……」陸以洋低下頭,緊緊握著小宛的手。
「讓她待在我這裡吧,你想要看她隨時都可以來。」杜槐愔溫和的回答。
「你要把她跟殺她的兇手放在一起?」陸以洋覺得無法置信。
杜槐愔無奈的瞪著他,「難道你想把她一直丟在學校當遊魂嗎?」
陸以洋想了半晌,突然站了起來,「那也總比要她整天跟殺人狂在一起的好。」
他拉起小宛的手,「我們走!」
衝出去的速度倒是很快,杜槐愔並沒有阻止他,這孩子不是他的責任,亭亭那次是不得己,要是自己再繼續教他的話,這孩子就再也沒辦法走回正途了。
看了看表,現在將近凌晨二點,杜槐愔歎了口氣跟著走出去,他想他再不回去的話,可能就要有人上門來了。
才走出公寓,果然車已經停住門口,他沒說什麼,只是直接上了車。
***
「結果我們真的在流浪了。」陸以洋開始後悔帶著小宛到槐愔這裡來,現在可沒公交車再回學校了。
「要是把妳帶到學長那裡去會嚇壞學長們吧……而且我也不想做電燈泡……」陸以洋歎了口氣,「我看我們只好用走的回學校,然後夜宿實驗室了……咦?」
陸以洋沒走多遠,就看見夜站在前方對他微笑著。
「原來你們在這裡呀,我找了好久。」夜笑著朝陸以洋走近。「結果怎麼樣了?」
陸以洋歎了一大口氣,「別說了,一團混亂……我都得出去流浪了。」
「這麼慘?發生什麼事了嗎?」夜一臉關心的問。
「總之……小宛的頭是不能找回來的。」陸以洋挑了最簡單的回答,他想自己還是不要多說得好,只是想了想還是覺得很生氣。「到底下面是什麼規矩,亂七八糟的都讓人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才是對的。」
夜噗的一聲笑出來,「我第一次聽見有人當我的面這樣罵。」
陸以洋扁著嘴,不滿的睨著夜,「我又不是在罵你。」
「總之,都是那些狗屁的鬼規矩害我得去流浪。」陸以洋隨意遷怒的下了結論。
夜笑著搭上他的肩,「那你想不想下去玩看看?我認識一些制定那規矩的人,或許你可以改變他們的想法也不一定,搞不好照你的想法可以訂出有趣的規矩。」
陸以洋看了夜一眼,「我才不要,我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到下面去。」
夜看起來十分愉快,「死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像我這樣不是很自在嗎,輪迴一世不過七、八十年,一輩子努力唸書、工作、養兒育女到老到死,再重來一次不是很無聊?到下面去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是很好嗎?」
陸以洋皺起眉頭,「你是下面的業務員嗎?我才不想到下面去工作,人活著一世雖然只有七、八十年,可是這七、八十年是很珍貴的,應該要好好把握才對。」
夜看起來有點惋惜,「你真不考慮一下嗎?」
陸以洋用力搖搖頭,堅定的拒絕,「不要,我要做一個人!」
手機突然響起,陸以洋趕忙接起,「喂喂……啊、嗯……在、在路邊。」
陸以洋正想回頭跟夜說等一下的時候,發現人已經不曉得消失到哪裡去了。
「咦?人哩……啊、沒有,沒有別人,我一個人在路邊……」趕忙回到電話上去。
結果是高懷天打來的電話,因為自己忘了回他簡訊,等報了自己的位置掛掉電話之後,陸以洋看著夜空的星星,感激得差點掉下淚來,「還好……不用真的去流浪……」
陸以洋帶著小宛,坐在路邊等著,「小宛,妳哪裡認識夜的呀?他好像有點奇怪……」
陸以洋想起杜槐愔說過叫他不要隨便相信執行人。
不過……夜說他不是執行人呀……
陸以洋就坐在路邊胡思亂想,直到高懷天的車開到眼前為止。
開了車門,他有點抱歉的朝高懷天笑了下,「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還有一個……」
高懷天低頭看了下車窗外,也沒看到任何人才意會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他笑了出來,「無所謂,反正我也看不到。」
「謝謝!」陸以洋開了後車門讓小宛爬上去後,才自己坐上了車。
「怎麼這麼晚還在路邊遊蕩,又在幫助同學了?」高懷天望了身邊的陸以洋一眼。
「唔……我、我跟春秋吵架了……」陸以洋低著頭小小聲的開口。
「離家出走嗎?」高懷天笑了出來。
陸以洋扁起嘴,「一點都不好笑……」
「抱歉。」高懷天努力止住笑,「不然到我家住一晚吧?」
陸以洋開心的睜大了眼睛,「可以嗎?」
高懷天溫和的笑著,「當然,你不擔心的話。」
擔心什麼?
陸以洋怔了下,突然想起他跟高懷天的狀況,好像也不是很方便隨便投宿到人家家裡……
可是……總比流浪好吧……
陸以洋很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高壞天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開玩笑的,我不會做什麼的,你放心好了。」
「我、我沒有擔心啦……」陸以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看後照鏡裡的小宛,好像也沒什麼反應,才沒感到那麼尷尬。
「為什麼吵架了呢?」
「因為……春秋見到小宛了……」陸以洋把吵架的事說了出來,除了小心的漏掉他愚蠢的中邪跑去找犯人差點被砍的事,其餘的全都像是抱怨似的告訴高懷天。
高懷天也只默默的聽他抱怨,沒發表什麼意見。
「你……你覺得呢……我是錯的嗎?」陸以洋望著一直沒發表過意見的高懷天。
高懷天笑著停下車,「你自己覺得呢?你希望我認同你是對的嗎?」
陸以洋扁起嘴,被高懷天一說,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小鬼……他的確想要人安慰,他知道春秋或許是對的,可是他無法認同,這種狀況又該怎麼辦?
「先上樓吧,到了。」高懷天熄火催他下車。
「喔喔……」陸以洋趕忙解開安全帶,帶著小宛和高懷天一起上樓。
高懷天住的地方是棟整潔漂亮的公寓,「雖然要多付清潔費,但是每星期都有人來好好打掃,所以保持得很乾淨。」
陸以洋跟著高懷天,沒有搭電梯直接走上二樓,掏出鑰匙開門之後看見的是一間很簡單的房子,不管傢俱或擺設都很簡樸。
「我在家的時間不長,所以沒什麼多餘的東西,隨便坐,我拿點東西給你喝。」高懷天走向廚房。
「謝謝……不用忙了啦……」陸以洋回答,回頭,看小宛還在門口,「咦?妳在那裡幹嘛,怎麼不進來。」
「進……不去。」小宛像是有點苦惱。
「進不來?」陸以洋怔了下,抬頭看見高懷天家中居然供奉了關公。「咦?怎麼會。」
「怎麼了?」高懷天走了出來。
「你供了關老爺在家裡呀。」陸以洋眨眨眼看著那座神像,有些訝異。
「說來話長,那是我剛當上警察時的局裡供的,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那間警局必須拆掉遷移,新局長請了新的關老爺來坐鎮,我也沒辦法看著這座關老爺留在即將拆遷的局裡,就這麼請回家了。」高懷天笑著,走過去上了炷香。
陸以洋抓抓頭走到門口去,「怎麼辦?不然我們還是回學校去吧?」
「……這裡……就好……我沒關係……」小宛微微笑著,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真的嗎……」陸以洋不知道她是真的覺得這裡好,還是不想自己半夜再回學校去。「小宛,謝謝妳……」
「嗯。」小宛只是照例應了聲,在走廊上散起步來。
「她進不來嗎?」高懷天問著。
「嗯,她說沒關係,她待在走廊上就好。」陸以洋把門關上,微歎了口氣。
高懷天遲疑了下,想著會不會嚇到鄰居?不過應該也沒這麼多人能見鬼……吧。
決定不理會這件事,他把剛才拿到桌上的牛奶遞給陸以洋。「抱歉,冰箱裡只有水跟牛奶。」
陸以洋扁嘴看著他手上拎的啤酒,高懷天注意到他的眼光笑了起來,「還是你想喝酒的話也無所謂。」
陸以洋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搖搖頭,「牛奶好了……」
他不是不能喝,啤酒的話大概一次三、四瓶也OK,可是問題在他只要喝半瓶就會開始滿臉通紅,像是已經喝了半打一樣。為此他被捉弄過好幾次,那些明明喝得比他少的同學們,一個個借酒裝瘋說他好可愛然後撲過來的,大概就有半打……後來易仲偉就嚴禁他在家聚的時候喝酒,也禁止別人灌他酒,再後來他就一直被笑說保護得比女孩子還嚴。
我又不是自願的……
想起往事,陸以洋扁起嘴,不甘不願的喝著牛奶。
「你剛剛問我的事。」高懷天不知道為什麼最後也把啤酒塞回冰箱,倒了杯水出來。
「嗯?」陸以洋抬頭看著他。
「我是不曉得你們的世界有什麼規炬,不過以我的立場來說,如果我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殺人犯也讓他判了刑,結果他撞到頭失去記憶忘記他所殺過的人、犯過的罪,對我來說結果還是一樣的,那抹滅不了他所犯過的錯,並不是忘記就可以寬恕一切。」高懷天溫和的望著他。
陸以洋怔了半晌,「可是……已經……」
已經過了那麼多世了……但那又跟過了好幾年有什麼不同呢……
陸以洋垂下頭,靠在椅背上,「難道要我把小宛送回去繼續輪迴嗎……」
高懷天笑著,「說實話,不是認識你跟冬海,我還不太信這種東西,以你的立場來說,你做的也不是錯的,拿剛剛那個失去記憶的犯人當例子,因為我在他犯罪的時候就知道他,所以我必須追捕他,若是有人在他失去記憶之後才遇到他,一定無法認同我的做法,不過法律就是法律,只要我遇到他我就會抓他,你會想藏他也是人之常情,但可以試著理解夏春秋的想法,」
陸以洋低著頭很久才抬起來看著高懷天,「我知道就算我沒辦法認同,春秋也的確是對的,但是我不知道怎麼讓春秋瞭解小宛的事,也不知道怎麼做能讓他高興。」
「你並沒有必要討好他。」高懷天有點無奈的看著他。
陸以洋愣了下,才吶吶的回答,「我不是……想討好他……」
那不然是什麼呢?不就是希望春秋開心,希望春秋認同自己做的好,做的對。
高懷天望著他苦惱的臉,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去碰,但他只是反而後退些的靠在椅背上,「你現在就像個想要父母認同的孩子,但是再怎麼崇敬自己的父母親,他們走的路也未必適合你。」
陸以洋愣了下,他當初念農是為了家裡的菜園,什麼時候開始他連實驗也沒顧好,每天把所有的時間精力花在這此事情了。
結果,什麼也沒做好。
「我倒是覺得你太急著栽進那個世界,反而忘記你的現實生活了,除非你想像夏春秋那樣開業,或是乾脆在他們家工作,不然你是不是該想一下你原本念農是為了什麼?」高懷天望著陸以洋認真而溫和的開口。
陸以洋深思著,他一直想讓春秋開心,可是他從來沒想過要跟春秋一起工作,因為春秋在做的工作他不會,他沒有那種替人消除災厄的能力,他能做的只有和那些東西溝通而已,就像槐愔在做的……
見陸以洋沉思了起來,高懷天看看鐘,現在已經過三點了,他摸摸陸以洋的頭,「都快三點半了,先去睡吧。」
「啊、抱歉,你明天是不是還有班?」陸以洋一時之間也忘記高懷天還要上班。
「不要緊,我晚班。」高懷天帶著陸以洋走進一間房間,看起來似乎沒有人在使用,堆了不少雜物。
「抱歉,平常沒人在用所以有點亂。」高懷天把床上鋪著的床單拉起來,換新的,再搬了床薄被給陸以洋。「湊和一下吧。」
「謝謝,真的麻煩你了。」陸以洋低下頭,心裡十分感激。
「不用客氣,不過我上次說過的,我空著一間房,如果你願意的話隨時都可以搬過來,我是認真的。」高懷天帶著微笑,出口的語氣倒是真的很認真。
「唔……」陸以洋抱著被子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卻在轉念之間想起葉冬海的話。
「那個……我可以問嗎?」想了半晌,陸以洋還是決定開口問看看。
「嗯,當然。」高懷天點點頭。
「冬海告訴我……你有交往的對象……是以前同寢的室友,是真的嗎?」陸以洋想一直保持在這種瞹昧的情況下也很麻煩,不如趁早間清楚。
「小千呀……」高懷天笑了起來,笑容裡那種無奈陸以洋倒是見過好多次,看來那位室友,對他來說應該也是位很麻煩的人吧……
「我知道別人怎麼看我跟小千,找也一向懶得解釋,不過如果我告訴你,我跟他沒在交往你信嗎?」高懷天叉著手臂靠在牆邊看著他。
「嗯,如果你說沒有的話,就沒有。」陸以洋用力點點頭。
「不過呢……」高懷天猶豫了下,接著開口:「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雖然我們沒在交往,不過我們的確是會上床的關係。」
「啊?」陸以洋沒想別高懷天會說得這麼坦白,他也沒想過他會有這麼……開放的關係……雖然上了床不見得就在交往是沒錯……
陸以洋偏頭想了半天,儘管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說不介意的話又好像很奇怪,可是說介意就更怪了,他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跟高懷天交往,雖然常常在麻煩他,跟他一起出門或是吃飯的感覺很好,但要進一步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接受……他連女朋友都沒交過了,更何況是男朋友……
「我跟小千從大學就認識,當然是經歷過很多事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們會上床是建立在彼此的需要上,當然我們在很多事情上也彼此依賴,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如果今天他有認真的對象,我會毫不猶豫的停止這種關係,反過來他也是,但那不妨礙我們身為朋友的那一層關係,這是我們的共識,我們覺得沒必要說給別人聽,所以總是被誤會。」高懷天很認真的說明。
陸以洋有點疑惑,他看著高懷天,「真的能分得那麼清楚嗎?」
高懷天笑著:「別人我不知道,我們的確可以,小千是非常專情的人,可惜他只喜歡他愛不到的人,他這輩子只愛過兩個人,第一個死了,第二個也可能死在哪裡了吧,小千不說我不知道,不過肯定的是他從來愛的就不是我。」
高懷天停頓了下,望著陸以洋,「我的話,小千對我來說是個很好的伴,但從來不是我喜歡的型,而且我一向不太容易喜歡上人。」
陸以洋覺得高懷天的等級實在太高了,自己連交往過的對象都沒有就碰上這種的,難怪冬海要自己離他遠一點,但是……
「那你……喜歡我嗎?」陸以洋小心的問出口,如果不喜歡的話,為什麼要吻他第二次,為什麼要叫自己一起住,自己只要一通電話就可以找到他幫忙……
「我喜歡你。」高懷天溫柔的說著,「但是我不知道我們有沒有辦法在一起,如果是別人的話可能我不會顧忌這麼多,通常我都是抱著不試看看不會有結果的想法,可是你的話……」
高懷天笑得有些無奈,「一來你是冬海像弟弟一樣的朋友,二來我不確定我所謂的試看看會不會傷害到你,你看起來是很容易認真而且完全投入的類型,事實上我過去從來沒有試過和你這樣的人交往。」
「你的意思是你對戀愛不會認真嗎?」陸以洋皺起眉,不太理解他到底想不想跟自己交往。
高懷天解釋:「不是這個意思,我自認自己只要有對象就是很認真的,只是戀愛對我來說,向來在生活裡占的幅度不是很大,我不確定你能不能接受,如果你投入百分之九十的時間,而我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時間,顯然對你來說我就不夠認真。」
陸以洋低著頭想了半天,「我不曉得耶,我不曉得我能拿出百分之幾的時間來跟人交往。」
高懷天笑了起來,「就是因為都不曉得,所以才要試看看不是?」
……唔……是這樣嗎……
陸以洋想了很久,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怎麼整理。
高懷天笑著摸摸他的頭,「是剛好你問了,所以我解釋給你聽,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解釋過小千的事,但這也不是要給你壓力,我們可以像之前那樣就好,等你覺得你能夠理解了我們再來討論也可以。」
陸以洋用力點點頭,很感謝高懷天給他的時間和空間,至少這是唯一一件不會壓得他透不過氣來的事,「謝謝你。」
高懷天笑著,「別謝那麼早,搞不好我隔兩個小時就來偷襲你了。」
「啊?」陸以洋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高懷天已經笑著離開順手帶上房門。
只留下抱著被子站在房間裡滿臉通紅的陸以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