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間高級日式餐廳的包廂裡,厲婕對卓聖麒說著前幾天遇到他母親的事情。
「……伯母說在你家跟我見過面後,就開始搜集我所有的作品,包括戲劇、專輯、廣告,還看遍與我有關的相關報導,然後向經紀公司打聽我的行程,跟著我跑通告,還幫我攏絡歌迷的心,燉雞湯給我喝。」厲婕莞爾敘述,覺得他母親真的很寶。
聽完,卓聖麒訝異之餘,只能搖頭失笑。
「我真的拿我媽沒轍。」他一副被打敗的口吻,完全沒想到母親會學年輕人當瘋狂追星族。「我想,她是真的很喜歡你。」
聽他這麼說,厲婕漾開微笑,覺得溫暖又幸福。
「那你呢?」她嬌俏的揚高下巴,明知故問。
「我?」他也故意緩緩搖頭捉弄她,見她變了臉色,才說出真正的答案。「我不喜歡你,但是我愛你。」
「討厭。」她嗔怒的橫瞪他一眼,啜了口上好的高山茶,又忍不住抿起了一彎笑。
剛剛他搖頭的那瞬間,她的心都揪起來了……害她難過了一下,真可惡!
餐廳經理此時來敲門上菜,他們暫停對話。
這家餐廳是卓家認識的朋友所經營.經常接待特殊人物,懂得保護客人隱私,東西新鮮又美味,厲婕很喜歡,所以卓聖麒和她來了好幾次。
「我喜歡吃這裡的生魚片,很新鮮哩!」服務人員一退出去,厲婕立刻舉筷開動,挾了點芥榮加醬油,幫卓聖麒調了一小碟。
「那你多吃一點。」卓聖麒也幫她挾生魚片擱進餐盤裡。
「嗯,今天一定要大吃特吃。」她又自己挾了些日式小菜。
「哦?為什麼?」他不解地問。
由於擔心身材走樣,厲婕吃東西向來都會節制的,很少可以從她口中聽見「大吃特吃」這四個字。
「因為再三天就要出發去拍徐導的戲了,要待的幾個地點都是那種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東西一定不好吃,想到要熬好幾個月,我就想趁這幾天把肚子填得飽飽的,才有辦法忍耐久一點。[※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其實啊,我還想過要僱用一個廚師同行,不過顧慮到這樣太囂張了,所以只是想想而已。」厲婕嘟著嘴說道。
卓聖麒蹙眉,僵了臉色,緩緩擱下筷子。
「幾個月?要待好幾個月嗎?」又不是拍連續劇,是拍電影耶!有需要那麼久嗎?
呃……糟了!她一時說的太溜,忘了自己本來想要當鴕鳥,避談這趟工作要在外地待多久的事情。
看他神情驟變,厲婕心裡暗叫不妙。可是這會兒既然起了頭,也只能和盤托出。
「不一定啦,順利的話也許兩個月就可以殺青;要是慢的話,說不定三、四個月或更久,沒辦法說得準。」厲婕的音量愈縮愈小聲,視線不敢挪向他,可以想像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三、四個月或更久?」他輕問,卻有種風雨欲來的威脅感。
「……」她不敢接話,知道他在生氣了,壓力讓方才輕快的心情一下子消滅殆盡。
她的沉默反而令他的不悅上升得更快,凝眸直勾勾的盯著她。
「你為什麼之前都沒有說?」
「拍戲本來就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啊。」她嘬嚅著。
因為是蓄意隱瞞,所以格外心虛。
「所以接下來,我們得連續三、四個月,甚至更久不能見面?」他眼眸倏然瞇細,眸中慍怒的火光跳躍。
厲婕抬眸迎視他的目光。
剛剛就解釋過了,再問也是一樣的回答呀!再說,他幹麼要那麼凶啊?她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
如果可以控制天數,她也希望能夠快點拍完,快點回來啊!
「就說了不一定嘛。」她的口氣也有點不好了。
焦躁怒意在卓聖麒胸臆席捲,他做了個深呼吸,用自制力收束那幾乎要刮起的暴風。
「好,我知道了。」他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做結論,兀自重新舉筷用餐。
他不再多說話,因為若在氣頭上繼續說下去,只會演變成衝突爭吵,他盡可能避免和厲婕產生不愉快。
然而,這緊繃冰冷的沉默卻讓厲婕幾乎喘不過氣來,再加上他的撲克臉,一股委屈不平湧上胸臆,心火也瞬間燒旺。
「你幹麼這樣?之前不是說會替我高興的嗎?」厲婕的語調裡充滿了濃濃的不悅。
「別說了,吃飯吧!」還在克制忿怒心情,他的嗓音沒有起伏和溫度。
「氣氛這麼差,怎麼吃得下!」雖然她不是愛無理取鬧的女人,但脾氣一上來,一時半刻也很難平息。
卓聖麒重重擱下筷子,凜著臉、冷著聲斥問:「我都已經不說什麼了,你還想怎樣?」
「你是沒再說什麼,但是你的臉色和表現明顯就是在生氣!」她揚高語調,覺得自己沒有錯,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
「我的確是很不高興,我什麼都依你,只能自己生悶氣,難道現在連這樣都不行?」他語氣很重。
她太高估他的EQ了!為了不影響她的事業,他必須當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但老是不能見面,他就覺得很有意見了,尤其這一次居然長達好幾個月,誰聽了心情不會被影響?
而且他已經在克制情緒,厲婕還找他吵,教他怎麼不火冒三丈?
厲婕氣得臉都紅了,圓眸閃著憤怒的火光。
「這麼聽來,你忍耐得很勉強是嗎?」她逕自作解讀,知道他對自己有埋怨,她感到很難過。
「你講到哪裡去了?」他擰眉,不想做不理性的爭吵。
該生氣的是他,這會兒卻變成她在找碴了?
「我很快就要出發了,結果臨行前你用這種態度給我壓力,我帶著這些不愉快,要怎麼安心去工作?」她氣到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難道你希望我虛偽的說好聽話,明明不喜歡你長時間的工作,卻還要假裝很贊成?我又不是演員!」卓聖麒為自己辯駁。
「你在影射我是個虛偽又很會假裝的演員嗎?」她像只敏感的刺蛔,立刻激動反應。
「你不要故意扭曲我的話。」他煩躁地應。
她已經開始捉他語病,他不論再說什麼都是錯。
「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從事這份工作了,既然你這麼不喜歡,當初為什麼要在一起?」難過的心情以忿怒的口吻來宣洩。
「我並不是反對你的工作,我只是不喜歡你完全被工作綁住。」
卓聖麒表明自己的立場,不禁抱怨:「好幾個月要在外地工作,我若是偶爾能去看看你那還好,偏偏你說我們關係不能曝光,我連想要去探望你都不行!」
這樣豈不是等於他們的戀情要暫停好幾個月,等她工作回來再繼續——這是什麼道理?
他搞不懂,為什麼愛她就得讓自己過得這麼哀怨?
「說好不公開戀情,你幹麼現在把這個問題提出來混為一談?」
厲婕眼眶泛紅,情緒激動。
他對她的埋怨還真多,好像她壞得只會虧待他、辜負他!
「因為這是牽扯在一起的問題。」他擲地有聲地說。「如果戀情公開,即使你長年在國外,我也能光明正大去找你,而不是無法見面;可現在既不能公開,又得長時間不見,我當然很難接受。」
「情況就是這樣,很難接受也得接受,不然我們恐怕不適合再在一起。」她負氣任性的說著,立場像是堅決又篤定,可話說出口,鼻間竟然發酸,眼睛不小心溢出了一滴眼淚。
她怎麼可以如此輕易的把這種話說出口?
此刻,卓聖麒的臉色已經陰鬱的媲美包公,胸口的火山幾乎要爆發了。
言下之意,是他只能認命的接受,否則就分手?他卓聖麒曾幾何時為愛淪落到這般卑微的田地?
看來,他對她縱容過火了!
「夠了,你不要再說下去,我的火氣已經累積到極限。」他勃然怒斥,額間冒著青筋。
他凝肅的臉色十分嚇人,厲婕不由得咬唇住口,別開臉,但仍倔強的忍住淚水,不再任它軟弱的滑落。
氣氛已經糟到不行,情況也僵得可以,卓聖麒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請苗復生來餐廳與厲婕碰頭吃飯,自己則不再多說的結帳離開,好讓兩人隔離,各自冷靜,避免繼續說重話傷害彼此。[※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只不過,他還是改不了顧慮她的習慣,連生氣時要甩頭走人,還是會下意識先幫她做好安排,才走得安心。
這樣,還能不認栽嗎?
因為交往以來一直是聚少離多,所以卓聖麒和厲婕向來都是甜甜蜜蜜,從不曾發生過激烈的爭吵,但這一次,卻為了厲婕將遠赴國外數月的問題,鬧得這麼僵,這是厲婕始料末及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靜。
苗復生在卓聖麒離開約莫二十分鐘後抵達餐廳。
原以為卓聖麒是臨時有事得忙,才中途找他陪厲婕用餐,可是他很快便察覺厲婕神情有異,心情似乎也很差,他雖嘗試探問,但厲婕顯然不想多說,兩人最後也是草草結束用餐,由他護送厲婕返家。
厲婕回到家後便把自己關進臥房裡,驕傲的她唯有在這私密空間才能解放脆弱的那一面,盡情掉眼淚。
聖麒好可惡!居然丟下她走人,叫復生哥來接手!
雖然她也有點控制不住脾氣,但是是他先不對的啊,不能體恤她的工作,還給她壓力。
她希望他能全心支持她的工作,而不是本該高興的事,卻因為顧忌到他而綁手綁腳,連快樂都不能完全。
已經兩個多小時了,他都沒有打電話來,難道真的如她所說,他確認自己不能再接受這種種狀況,所以決定兩人不適合再在一起了?
仗著他的愛,她才敢撂狠話,其實,她從來沒有想過兩人會分開啊!如果他真的要分手……想到這裡,眼淚就伴隨著心痛忍不住撲簌簌的流下來。
嗚……他生起氣來好可怕,向來對她溫柔多情的眼睛失去了溫度,寵溺的口吻變得凝肅,他像是受夠了她,才會拂袖而去!
她有這麼壞嗎?不斷的要求他包容、退讓,所以已經壞到他忍無可忍,抱怨連連?
叩叩叩。
敲叩聲從門板傳來,她心一悸,眼淚乍停。
會是聖驥來找她嗎?
她吸吸鼻子,揚聲問:「誰?」
「厲婕,我煮了蜜芋頭,你要不要吃一碗?」安多麗找借口來關心她。
剛剛厲婕紅著眼、臭著臉回來,說沒兩句話就躲進房間,害她和語霏很擔心,在客廳商量了半天,決定用她最愛的甜品來誘她出來。
不是聖麒!她頓覺失望。
「不要,我現在不想吃。」她很快就拒絕。
心情不美麗,最愛的甜品也食之無味。
「怎麼辦?她不要耶!」安多麗低聲對一旁的慕語霏說。
每次她煮蜜芋頭,都是厲婕最捧場,這會兒居然吸引不了她,可見問題真的不小!
慕語霏擔憂的蹙眉,隨即再次敲門。「厲婕,你如果心情不好,可以跟我們聊聊啊,不要把自己悶在房間裡。」
房裡陷入沉默,慕語霏和安多麗耳朵貼著門板聽裡頭動靜,眼睛看著彼此,屏息以待。
當安多麗又要抬手敲門時,厲婕正好拉開門扉,嚇得她趕緊縮手,差點就從厲婕的腦袋給她叩下去。
「厚,嚇我一跳。」她拍拍胸口,嗔怪道。
慕語霏立刻伸手把厲婕拉出來,怕她又像蝸牛縮進殼裡去。「厲睫,我們下樓去吃蜜芋頭,順便聊聊天。」
厲婕的房子格局是七十幾坪的挑高樓中樓,厲婕將樓上的空間區分成臥室,和為了練唱特別辟出的視聽室,樓下則是慕語霏和安多麗的房間,還有客廳、飯廳、廚房等公共空間。[※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兩位好朋友一左一右的挽著厲婕下樓,來到客廳沙發落坐,安多麗立刻去廚房端甜品,還沖了荳茶。
「厲婕,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是因為工作嗎?」慕語霏率先開口猜測。
「不是工作。」厲婕神情落寞的搖搖頭。
「那是為什麼?」她納悶地問。
縱是聰明慧賠如慕語霏,也不會把卓聖麒列進惹厲婕難過的可能名單中,因為知道這段戀情的人都曉得,卓聖麒對厲婕實在太好了。
厲婕癟著嘴說:「是聖麒啦!我們吵了一架。」
答案太出乎人意料,使得慕語霏瞠目結舌,剛好端東西出來的安多麗也差點跌倒。
「卓聖麒?怎麼可能?」安多麗像看到鬼似的驚呼。
「是啊,卓先生不像是會跟你吵起來的人。」慕語霏訝異極了。
卓聖麒比厲婕大六歲,個性穩重,成熟自持,對厲婕體貼縱容,寵她寵得像對待嬌貴的公主,實在很難想像兩人吵架的樣子。
「是真的,晚餐的時候……」歷婕歎了口氣,向知己好友娓妮道出稍早前爭吵的過程。
「嗄?沒想到卓先生居然會對你甩頭走人耶!」本來打算吃蜜芋頭,但安多麗聽得目瞪口呆,湯匙就口半天還是沒吃進去。
「那個……厲婕,我老實說哦……」慕語霏聽出卓聖麒發火的癥結。「你最後說的那句話,有點過分耶!」
厲婕一怔,沒想到好友非但沒有跟她一鼻子出氣,指責惹她傷心的男朋友,反而說她不對?
「對呀,我也這麼覺得,那句話感覺好像吃定卓先生了,難怪人家生氣。」安多麗立刻點頭附和,說出自己的觀感。
連神經大條的安多麗都這麼覺得?
厲婕訝異的看向她們。
「你們都覺得是我不對?是他先生悶氣的耶!繃著一張臉,我怎麼還吃得下飯?」她強調著他的不是,像要說服自己並沒有錯。
「如果是我,聽到我的男朋友要離開我好幾個月,而我又不能去看他,我也會覺得生氣難過。」安多麗單純地講,隨後吃起手裡捧著的甜品。
「多麗說的對。」慕語霏讚賞的拍拍安多麗肩膀,認同她的說法,然後轉而向厲婕分析。
「卓先生的不高興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已經選擇冷靜不談,你好歹也給他點時間彌平負面情緒呀,可你偏偏還在他氣頭上追著他吵,難怪到最後會鬧得這麼僵。
「再說,以卓先生的家世背景,願意配合你發展地下戀情,已經是委屈了,結果你還用吃走人家的口氣撂話,他沒有隨你起舞,你就要偷笑了,甩頭走人應該只是不想讓爭執更不可收拾吧!」
厲婕啞口無言。
她們的話宛如當頭棒喝,讓她完全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被情緒牽著走,忘了理智的設身處地去思考。
的確,換個角度想,就可以理解他為什麼要生氣了。
多少男人多希望女友能偶爾不在,好方便他們采野花偷腥,聖麒卻希望她時刻待在他身邊。
若不是愛她,他又何必計較見不見得了面的事情?
仔細想過後,她不對的好像比較多耶……「那……我是不是應該先跟他道歉啊?」厲婕吶吶的詢問她們的意見。
「你說呢?」慕語霏斜睞了她一眼,不左右她的決定,而抱持和平主義的安多麗則點頭如搗蒜。
「可是他把我一個人丟下,自己先走,是他不對呀!」厲婕對於這一點,還是很介意,所以事情要分辨清楚,該堅持的還是得堅持。
「這一點是沒錯……」慕語霏還沒答完,但已聽到重點的厲婕就有了決定。
「所以我等他跟我道歉的時候,我再跟他道歉。」也受了委屈的她不想主動拉下臉。
她很有信心,最遲明天,聖麒一定會主動來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