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得客棧,夏勒雁沿一條小巷朝南追去,前面有一人腳程略慢,夏勒雁掠過他身邊時,手刀切斬,立時擺平了一個。
眼看前面兩個人翻過一座半人高的圍牆,進入一戶人家的屋子裡。夏勒雁在牆腳下站了一會,聽那兩人的腳步聲是往前院而去,他便繞到前頭去。
前頭有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夏勒雁縱身一躍,停棲在樹上。自樹上朝下望去,底下是一棟雅致的小院子。假山涼亭,花木扶疏,夜晚涼風習習,院裡花香飄動,混合了十來種芬芳的氣味。
一個人自房裡走了出來,沒想到走到中途,卻突然從旁竄出一個黑衣人來。
那人驚嚇得張大了口,還沒等他出聲,黑衣人已將一柄雪亮的匕首橫在那人的脖子上,正要抹下,一粒鐵蒺藜突然迎面打到,正中黑衣人的眉心,黑衣人立時倒了下去。
被挾持的人一聲驚叫還沒出口,月桂叢裡突然又伸出一只手,一把將那人拉了進去,月桂叢裡立時一陣搖晃掙扎。
有月桂叢的掩護,夏勒雁無法再以暗器得手,他迅速的掠過圍牆,貼近月桂叢。
「救……」月桂叢裡響起一聲呼喚,隨即像被掩住了口。
夏勒雁立時閃進另一側暗影下。他覺得奇怪,剩下的這個黑衣人,武功明顯比之前兩人都高,像這樣的殺手,不應當使人質有呼救的機會。
這只有兩種解釋,第一是殺手故意要誘使他進入月桂叢;第二,殺手和人質串通好,故意要誘使他進入月桂叢。
夏勒雁心思一動,抽身後退,躍上圍牆頂端,故意露出身形,而後足尖一點,便飄然落下,落到了圍牆外。
一下圍牆,籍著圍牆的掩護,夏勒雁身如大雁貼地而飛,不遠處的圍牆內有一株高出圍牆的大樹,夏勒雁輕輕飛縱而上,順樹而下,又落到圍牆內。
不過眨眼的功夫,他自圍牆內到圍牆外,又由外到內,已是兩起兩落。
黑衣人以為他已離去,正將頭探出月桂叢,夏勒雁手中另一個鐵蒺藜脫手,那黑衣人也立時砰然倒地。
月桂叢中一陣一陣掙扎的晃動,夏勒雁本想等明天一早,自有人會發現月桂叢中有人。轉念一想,現在才剛入夜,至少要三、四個時辰後才會被人發現,一夜擔驚受怕,蚊蟲叮咬,也實在可憐。
於是夏勒雁拾起幾顆石頭,分別打向幾個關閉的門窗,想提醒裡面的人出來探看,不料全無回應,這院子裡,竟似乎只有一個人獨居。
夏勒雁只好走過去,將被綁在月桂叢裡的中年人提出來。
那個微胖的中年人嘴裡被塞了塊布,張大眼睛看著他,嘴裡發出低低的嗚嗚聲。夏勒雁仔細看了他一會,確定這是一個完全不會武功,也沒有絲毫內力的普通人,方始切斷捆綁住他手腳的繩索。
那中年人立刻把嘴裡的布拿出來,疊聲說道:「你、你、你……」
「沒事了,放心吧。」夏勒雁說著轉身就走。
夏勒雁循著原路回去,回到客棧,正要推門而入,卻突然發覺房間裡有人,而且不只一個!
夏勒雁略一思索,手掌運勁緩緩平推而出,那扇門便被他推得慢慢向內開啟,夏勒雁身形一動,已掠至另一側的窗戶底下。
隨著門的開啟,門內立時有五、六件暗器射出門外。夏勒雁身形如蛇穿過窗欞,手中三枚鐵蒺藜飛射而出,黑暗中的三名蒙面客便仰面倒下。
都解決了。
夏勒雁悄然一笑,正想往北去尋末鬼,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心悸。
那種暈眩的感覺迅速的擴展開來,全身似乎都將要失去力氣。
中毒了!
夏勒雁心裡大大吃了一驚,他竟不知是何時中的毒!
但現在已沒有思索的時間,他必須為自己找一個隱密的地方,好好運功把毒逼出體外才是!
夏勒雁身形一矮,滾進了床底下。
末鬼朝北追去,五個蒙面人分成五個方向逃逸,他選了其中一個,如影隨形的追蹤。
依他過去的習慣,對這類的刺客,總是來了就殺,逃了也不追,但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
他想和夏勒雁在一起,並且遠離這些煩人的事。但是敵人不知道他的意志,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相信,只會因為恐懼而不斷的派人來殺他。
他不想被打擾,所以他要徹底解決這些問題。
蒙面人已經離開小鎮,朝著某個方向前進,這是有意要將他引入陷阱了。
末鬼放緩了腳步,蒙面人像是怕他追不及似的,竟也慢了腳步。
這樣明顯的陷阱,夏勒雁不可能沒發覺的,以夏勒雁現在的本事,對付這種陷阱易如反掌。末鬼覺得沒什麼不放心的,便又追了上去。
目標的氣息突然消失了!蒙面人謹慎的查探四周,搜尋目標的蹤跡,但無論怎麼找,都沒有任何發現。
蒙面人只好放棄了,繼續朝預定的會合處走去。
會合處是一片月桂林,其他的四名同伴早已到了。
「末鬼沒跟來……」蒙面人剛講完這句話,就發覺四名同伴都瞪大了眼睛看他。蒙面人突然感到一股輕風拂過他的腰側,他立時全身毛發直豎,連著向前沖了幾步,擎著武器在手,才迅速的轉過身來,這才看見末鬼。
末鬼竟然就站在他原來站立的地方!
蒙面人大喊一聲,正要舉起手上的鬼頭刀沖向前,卻突然感到雙腿一陣發軟,半步也移動不得。
他轉頭去看其他的同伴,卻發現其他的同伴都還維持著原來張大眼睛看他的樣子。
他突然發覺末鬼背後那柄劍的劍尖在滴血!他突然發現那四個同伴的眉心都有一滴血慢慢的滲出!
末鬼閒適的問道:「指使你的人是誰?」
但蒙面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恐懼使蒙面人的聲音變得尖銳了!「不可能!為什麼你沒中毒!你明明喝下了那些酒!」
一陣月桂的香味撲入鼻端。
末鬼的表情變了,因為他並沒有發覺酒中有毒。
酒中本就無毒,酒中加入的是一種特殊的酒曲,只喝下這些酒曲也不會中毒,但若是同時聞到了月桂花香,又催運內力,便會使人全身發軟,動彈不得……
夏勒雁!
竟有人敢傷害夏勒雁!
末鬼心中驟然升起強烈的殺人意念,殺意一起,便再也停不下來,蒙面人已沒有說第二句話的機會。
末鬼知道體內的餓狼又即將蘇醒!但末鬼已沒有時間和心思去壓抑那種澎湃的殺意了!現在他的心中只余下無限的恐慌,恐慌使他的情緒和行動都變成一頭餓狼。
這頭餓狼立刻奔了出去!
末鬼回到客棧,看見他和夏勒雁喝酒的房裡躺著三具屍體。
但卻沒有看見夏勒雁,夏勒雁呢?
末鬼覺得很著急,激動的情緒使他那雙灰色的眼瞳變成一片赤紅,他的胸膛裡有一種沖動,那股沖動催促他去撕碎一切、去毀滅一切!
末鬼急促的喘著氣。
他還沒有找到夏勒雁,他還沒有確定夏勒雁是否安全!那種不安的情緒使他無法定下心來壓抑即將張狂奔放的餓狼。
屬於末鬼的意志開始遠離,他的神智漸漸變得模糊,全身的感官卻逐漸敏銳,他的眼睛變得幾乎能透視黑暗中的一切,他的鼻子能聞到最細微的氣味,流動全身的真氣鼓蕩著想要沖出身體,肌肉蓄滿了幾乎爆發的力量……
一陣極細微的呼吸聲竄入他的耳膜。
床底下有人!
血紅的雙眼發亮了,末鬼的表情變得殘酷而猙獰。
餓狼喜歡鮮血,尤其喜歡雙手撕裂活物時,噴湧而出的鮮血。
房裡一有人闖進來,夏勒雁立刻就知道了,但他不知道來的人是誰。
那種急促的呼吸聲和激狂的氣息不像是末鬼,夏勒雁只有盡力使自己的呼吸更加的緩慢,以免引起來人的注意。
但突然間,床板被粉碎了!片片的木層落在夏勒雁的臉上和身上。
夏勒雁吃了一驚,但卻無可奈何,他仍然動彈不得,要殺要剮都無力反抗。
一只手伸向他的肩膀,他立時感到肩胛像被燒紅的烙鐵燙著一般疼痛,他被提了起來。
「咦?末鬼……」夏勒雁又驚又喜,正要說話,卻突然感到肩井穴一陣發麻。
他昏了過去。
末鬼猛然一掌擊向自己的胸口,一口鮮血立時噴了出來。
但這樣還不夠,他又連續打了自己三掌,每一掌都用了全力,直到震傷了自己的內腑,真氣一滯,全身都萎軟了下來。
方才他幾乎殺死夏勒雁了!
若不是夏勒雁突然喚了他一聲,把他游離飄散的神智逼回了一絲一毫,他就要殺死夏勒雁了!
若是夏勒雁再晚一點點喚他,他就要完全變成餓狼,像殺死昆侖一樣,殺死夏勒雁了!
若不是夏勒雁正巧動彈不得,他會像撕裂隨便一個活物一樣撕裂夏勒雁的!
只要夏勒雁動上一動……
末鬼感到極度的恐懼,恐懼使他立下重手,使夏勒雁陷入昏迷。
恐懼無法停止,像雪水漫過腳踝、淹上足膝,凍結了他的心肝膽,最後占據了他的每一寸血肉。
若不是幸運中的幸運,現在在他懷裡的夏勒雁,早已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末鬼全身都在發抖,無法克制的發抖。
他緊緊的抱著失去知覺的夏勒雁,低低的哭了起來。
夏勒雁醒來時,發現自己又回到兩天前待過的那個山洞裡,他躺在一塊軟褥上,身上還有一件毛毯。
末鬼在他的身邊,正注視著他,見他醒了,便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夏勒雁想坐起身來,卻發覺自己仍然全身無力,只有小指頭勉強能動上一動。「我怎麼了?」
「中毒。」末鬼說,「我們喝的酒裡有一種特殊的酒曲,酒曲本身沒有毒,但若同時聞到月桂的香氣,又施展真氣,便會中毒。」
「原來如此。」夏勒雁恍然大悟,突然又擔心的問道:「你呢?沒事吧?」
「我沒事。」末鬼說。
夏勒雁心情一松,笑道:「這毒要怎麼解?」
「龍君那裡有解藥,我去跟他拿。」末鬼說。
「嗯,那多謝你了。」夏勒雁說,「還沒問你,為何要點我的穴道?」
末鬼沉默了一會,只道:「抱歉。」
夏勒雁反而笑了,「你救了我,我怎會怪你?我只是在猜,你是不是把我當成敵人了?」
末鬼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瞧著他。
夏勒雁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你看什麼?」
「看你。」末鬼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一直這樣看著你。」
夏勒雁一下子紅了臉,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可以吻你嗎?」末鬼的語氣帶著懇求。
「呃,」夏勒雁呆了一下,語不成句的應道,「我、可是……」
「如果使你感到不舒服,你告訴我。」末鬼說。
夏勒雁還來不及說什麼,末鬼的吻已經落下,像溫柔的春雨,細密而纏綿,輕輕的緩緩的,卻又帶著不容忽視的熱情,落在他的額上、頰上,鼻端、耳垂、頸上、最後落在他的唇上。
末鬼的雙唇輕柔的反覆的,含吮著他的唇瓣,一遍又一遍。
「可以、再深入嗎?」末鬼貼著他的唇角說道。
夏勒雁沒有回答,他早巳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這是他所熟悉的末鬼的方式,溫暖的、柔軟的,深情蘊籍的……
「末鬼……」夏勒雁喘息般的低吟。
末鬼立刻將他抱了起來,抱在懷裡,狠狠的、深深的、熱情如火的、吻他。
末鬼吻得很深,舌尖刷過他的軟顎,幾乎抵達他的喉頭,夏勒雁每一次忍不住的吞咽,都混合了兩人的津液。
末鬼就像要把他吞下去似的,怎樣深入都不夠,又像要細細品嘗一樣的,一點一點的描畫過他口腔裡的每一處地方,而後又像蛇一樣纏卷著他的舌尖。
末鬼的手指穿人他的發際,緊緊的、卻不會讓他覺得痛的抓扯著他的發根,另一手環過他的背部,若輕若重的揉捏著他的腰際。
夏勒雁感到全身都熱了起來,下腹部剛竄過一陣熱流,又來一陣,每一次都比上次更強,漸漸的他感到雙腿之間行些難受了,可是他卻動不了!
末鬼放開了他的唇,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輕道:「可以碰你嗎?」
夏勒雁忍不住弓起了背,腳趾蜷曲了起來。
「啊……不公、平……我、我也……啊……」夏勒雁喘息著。
末鬼親吻著他的臉頰,舔吸著他額角細密的汗珠,微笑的聽他斷斷續續的抗議。
微帶粗糙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撫摸著他欲望的根源,以不使他難耐卻又能延長享受的方式,慢慢的帶他攀上頂峰。
「末鬼……啊……」夏勒雁低吼了聲,終於棄甲投降。
末鬼堅實的雙臂環住他微微發顫的身體,用溫暖的大掌圈住他,和他一起分享高度歡愉後的余韻。
好一會兒,夏勒雁總算能平穩的開口說話:「你這樣……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不等我毒解了……」潮紅又爬上夏勒雁的臉頰,「我現在這樣……根本……」
「你也想碰觸我嗎?」末鬼柔聲問道。
夏勒雁說不出口,掙扎著最後輕點了點頭。
末鬼笑了,又吻了吻他。
「末鬼,我、我是……」夏勒雁有點擔心的仰望著末鬼,現在的末鬼是他所熟悉的末鬼,但是他無法完全排除心裡的不安。
「我知道你是誰,我不會錯認你的。」末鬼擁抱著他,將自己的下頦靠在他的肩上,「但不是現在,現在不要說出來。」
「為什麼?」夏勒雁疑惑道。
「你說了,我怕我會忍不住現在就要了你。」末鬼認真的說道。
夏勒雁連耳根都紅了。
「雖然我很想,但這個地方不好,地面既潮濕又粗糙,我不想讓你受傷。」末鬼說。
夏勒雁羞得說不出話來,末鬼又側頭輕吻他紅通通的耳垂。
「我在這山洞裡,准備了十天份的干糧和清水。我去龍城取解藥,你在這裡等我回來好嗎?」
夏勒雁苦笑了一下,「現在我連站都站不起來,想走也走不了。」
「這毒只對有武功的人有用,只要你暫時不去運用內力,半天內手腳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嗯,那我在這裡等你。」夏勒雁說,「請你快去快回吧。」
末鬼應了一聲,卻仍抱著他不放。
「怎麼了?」夏勒雁柔聲問道。
「捨不得放手。」末鬼說。
夏勒雁不禁失笑,卻又有一股感動漫上心頭。他閉上眼睛,靜靜的靠在末鬼的懷裡,隔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答應你,等你回來,我們就不要再分開了,好嗎?」
末鬼終於慢慢的放開手來,扶著他躺在軟褥上,又拿毛毯蓋住他。
「去吧。」夏勒雁微笑,「我會在這裡等你的。」
「嗯。」末鬼點點頭,又忍不住低下頭去吻他。
好一會兒,末鬼才依依不捨的抬起頭來,站起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