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姊姊大人:
對不起,以這種方式不告而別;實因情勢所逼,在無法可想之下,我只有帶著欣芸私奔。別登報找我,也千萬別報警,只因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們已飛往另一個國度。
只要我們找到地方安定下來,我會馬上通知你,也請你不用擔心我和欣芸。既然決定帶她遠走高飛,我就會想盡辦法讓她過好日子,即便只有粗茶淡板,但只要能擁有彼此,相信我們會過得快桀的。
在此,我遠要說第二次的對不起 ;在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了,我擅自借用你存折裡的錢。已經是月底了,我知道再過幾天你就可以領薪水,所以請你請你千萬別生氣,我會這麼做完全是迫不得已。
說完壞消息之後,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那就是你即將在七個半月之後當姑姑了!向你借的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但是你若想把它當作姑姑送給小侄子的見面禮,我也絕對欣然接受。
姊,我知道你從小就十分疼我,所以一定會原諒我所做的一切對不對?
最後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不!應該說是警告你才對。因為我和欣芸是私奔,所以我怕她的父母,還有她的未來的老公會找上你,到時侯你千萬要一問三不知,否則……姊,我們是手足情深,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更不會害得你那在七個半月後即將出生的小侄子落得只有爹沒有娘的下場,所以你會幫我們的,是不是?
再寫下去,我怕你會見信傷情,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為了你身體的健康著想,我決定就此停筆。
好好的保重自己,還有請一切小心!
弟 思傑
梁思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的信竟是梁思傑那個比她小三歲、從小老闖禍,卻只會教她收拾爛攤子的弟弟寫給她的!
看完信後她還是一頭霧水;直到現在為止,她仍不知道信中提到的欣芸是誰?信裡又有些地方寫得曖曖昧昧的,到底思傑在搞什麼?
現在她整個腦子已完全失去平時的靈活,不過當她看見自己存折裡本來有六位數的存數,竟被提領到只剩三位數,腦子再不清醒過來也不行了!
該死的梁思傑!一想到他如此無情無義的舉動,她就想狠狠的罵他一頓。
存折裡的存款可是她平時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上禮拜她還去看了一間小套房,不想拿出來當頭期款的,現在玩完了!她期盼已久的夢幻滅了!
打從她入社會工作,一直就飽受房東的氣;為此,她發誓,一定要節省一切不必要的開支,絕對要在三年內給自己找一個殼,而眼看她的願望就將要實現了,卻不料讓梁思傑這個渾小子給搞亂了一切。
她揉揉自己微微發疼的太陽穴,倒了杯冰開水咕嚕一口喝光,原本怒火熊熊的心中已漸漸趨於平靜了。
罷了!怪誰呢?怪上天給她一個如此無情無義、只要愛情不要親情的弟弟吧!
親情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說這句話的人應該得諾貝爾獎才對!
她打開小冰箱取出一包泡麵。在還沒有發薪水之前,她恐怕得吃上個好幾天這個東西。原諒我吧!腸胃們,如果要怪就怪我那個弟弟,竟只留下幾百元給我,明天還得繳交電費呢!
兀自發愁的當兒,一陣門鈴聲傳來。
這時候有誰會來?平時她因十分節省,所以公司裡同事的聚會幾乎沒參加過;也因為如此,她成了公司裡的獨行俠,總是獨來獨往;而一些原本想追求她的男同事在屢次踢到鐵板之後,也紛紛打了退堂鼓。
所以出社會近二年來,她根本沒有一個稱得上要好或知心的朋友。
來的人既不會是朋友,也不可能是同事,那該不會是她那個為了愛情不要親情的弟弟吧?一定是他良心發現了,一定是!
她毫不思索的就將門打開,但站在她面前的卻不是她以為良心發現的
弟弟,而是一群陌生人。
「你們找誰?」
「給我搜!」
在梁思涵還來不及問清楚這些陌生人是誰時,她已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推倒至門側,三、四個大漢在她屋內開始搜索起來。
「喂」她見到其中一人將梁思傑留給她的信交給剛才下令的中年男子。
「該死!」中年男子在看過信之後似乎憤怒不已。
梁思涵的憤怒也不亞於他,使勁衝過去將他手中的信給搶了回來。
「你們是誰?難道你們不知道私闖民宅是有罪的嗎?還有,不經當事人同意就隨意看人信件也是不道德的,這些常識你們都不知道嗎?」
對她的這一連串指責,中年男子一雙劍眉已挑得半天高了。
「那你弟弟誘拐我女兒私奔難道就沒有罪嗎?」
「我弟弟誘拐你的女兒?」她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運轉的腦子此時又渾沌了起來。
「沒錯!」中年男子惡狠狠的哼著說:「你那個弟弟不但把我女兒誘拐跑了,還把公司這個月要發放的員工薪水全拿走!」
梁思涵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難怪梁思傑要不告而別,難怪他會走得如此匆忙!
這下好啦!他這一走,走得倒輕鬆無比,不僅將她的積蓄都帶走,甚至還卷跑公司的員工薪資,這一大攔攤子叫她如何收拾?
看看這個自稱女兒被誘拐走的中年男子,再看看站在他身旁的三個大漢,一股冷流由她腳底竄了上來。
「我憑什麼聽你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你的話?」她還在做最後掙扎。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總之就算我肯放過你弟弟,林老也不會放過他的。」他冷冷一笑,笑容中頗有「你等著瞧」的意味。
林老又是誰?
梁思涵在心裡又暗暗呻吟一聲,梁思傑這渾小子還真是個闖禍精!
「你大概還不知道林老是何許人是吧?」中年男子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彷彿在譏笑她是井底之蛙。
「他是誰?」不知為什麼,她原本是想頂他幾句,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她竟對他口中所說的林老感到一股不自覺的戰慄。
看來這個林老八成是個什麼角頭老大,或是黑社會的龍頭。
「他就是你弟弟公司的董事長,也是我女兒未來的公公。」
董事長一詞並沒有引起她太大的震驚,但是那句「未來的公公」可讓思涵的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
看看梁思傑那渾小子闖了什麼大禍!竟連別人未過門的媳婦都拐跑了,也難怪人家要如此氣憤了!
「那現在怎麼辦?」她一時也沒了主意。
「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不過你弟弟鐵定要吃牢飯的了!」
「坐牢?你是說我弟弟會坐牢?」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梁思傑才二十歲出頭,要是真的去坐了牢,那他的一生豈不毀了?
「盜用公款加上誘拐我女兒,這兩罪加起來,沒判個十年也總有個三、五年。」
「不!」她大聲叫了起來。「我弟弟絕不能坐牢!」
「坐不坐牢由不得你決定!」
梁思涵再怎麼沒法律知識也知道盜用公款的罪比誘拐罪來得嚴重;而且只要他女兒已成年,那誘拐罪就可能不成立。但盜用公款屬偷竊行為,這要是真吃上了官司,那就真的必須坐牢了。
「你可不可以放過我弟弟?還有替我跟林董事長求情,叫他不要報警?」
「不行!」他回答得還真夠冷酷決絕。「總之不管他逃到那裡,我們都會請警方將他逮捕歸案的!」
梁思涵臉上的血色倏地消失了。
這件事要是讓爸媽知道了,不僅使他們顏面掃地,甚至還可能氣得半死;護弟心切,梁思涵也只好向他苦苦求情。
「事情難道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我一定叫我弟弟毫髮無傷的把你女兒送回你身邊;至於他挪用公司的那些錢,我也會想辦法還的。只求你們不要讓思傑坐牢,可以嗎?」
「梁小姐,你的想法未免大天真了吧?再過三天,我女兒就要和林家大少爺奕暐結婚了,所有的喜帖也都寄出去了,現在新娘子竟跟人跑了,林老在商場上是有頭有臉的人,你叫我們兩家的面子往那兒擺?這口氣我們如何嚥得下去?」
「可是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弟弟啊!」她也惱了。「如果你女兒不愛我弟弟,她怎麼會和我弟弟私奔?況且信上寫得一清二楚,他們是真的相愛!」
「那又怎麼樣?」他嗤之以鼻。「年輕人總是愛來愛去,根本搞不懂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這世上只有錢才是最重要的!」
活該!難怪你女兒會和我弟弟私奔!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一身銅臭味的人,雖然她也十分愛錢,但對他這種論調,她卻百分之百不贊同。
「還有一件事,梁小姐你可別忘了。」他提醒她。
「什麼事?」
「你弟弟在信中還提到我女兒已懷孕了。」
「那又怎麼樣?」她的胃已快扭曲變形了。
「我還要告你弟弟強暴我女兒!」
天哪!
這世上還有天理存在嗎?
「你女兒懷孕怎麼可以怪到我弟弟頭上?畢竟那種事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而且你也別忘了……」她學他的口氣說道:「你的女兒已經成年了,法律上我弟弟還是站得住腳的。」
「你」…… 「你」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也放話了:「你別太得意!所有的事我相信林老會向你討回一個公道的!」說完,王漢家對著三個大漢一招手說:「我們走!」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梁思涵並沒有一絲勝利的感覺,反而覺得大禍將臨頭。
這個林老如果真的不肯原諒梁思傑所犯下的錯,那這場官司,他是迷不掉了。
梁思傑!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現在的當務之急,除了盡快找到梁思傑之外,就是能不能叫林董事長放他一馬。只是,以他所捅下的這個大紕漏,恐怕是回天乏術了!
★ ★ ★
坐在餐廳內的沈小偌不時地微微綻出笑容。
不是她精神錯亂,而是今天實在是她的Lucky day。
今天她不但找到了工作,而且她辛辛苦苦創作的小說終獲出版社欣賞錄用;還有她相交了三年的男朋友也突然宣佈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她。
他所謂「重要的事」會是什麼呢?
一定是想向她求婚了!想到此,她的心花又怒放了。
交往了三年,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如小說中所形容的那段轟轟烈烈的愛,但這種屬於細水長流型的愛情可比什麼都來得堅固不是嗎?
雖然她不想太早結婚,但是她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如果王達真的向她求婚,她會答應他的。
一定會!
「果然」
王達出現在餐廳門口,手中還捧著一大束的紅玫瑰花。
天哪!今天真的是她的Lucky day。
「小偌……」王達走到她面前,一臉的欲言又止。
「先坐下吧!瞧你這麼緊張。」她嬌嗔地看了他手中的玫瑰花,心頭如小鹿亂撞般。
「小偌……」王連坐了下來,臉上滿是愧疚神情;卻因她過度興奮,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說吧?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輕啜了一口水。
「我要結婚了。」
「喔。」她可以改行去幫人算命,瞧她料得多准!
不過,這大概是她聽過最遜的求婚了。
沒關係,他是因為太緊張才會如此。
「你沒有話要說嗎?」王達沒想到她會冷靜到這種地步,在他告訴她他將要結婚之後,她竟還笑得出來。
「你真夠討厭,那有人像你這樣求婚的,一點也不羅曼蒂克!還好知道要帶花來,否則,我才不理你呢!」雖然她嘴巴裡埋怨著,但仍掩蓋不了她心中的喜悅。
「小偌,你一定是誤會了,我……」王達急得汗水直流。
今天的沈小偌是吃錯什麼藥了?平時的妯腦子靈活得幾乎可以舉一反四,偏偏今天腦子卻不靈光。
「小偌,我要結婚了!」他的聲音提高了些,深怕她還聽不懂他的話似的。
「嗯,我知道,我沒有說不呀!傻瓜!」
他在心裡長歎一聲「真的是被她打敗了!」
王逢深深吸了好幾口氣,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小偌,你聽清楚了!我要結婚了,但是對像不是你,是我的同事小惠,你也認識的小惠!」
這句話的威力就像是對著她的腦袋擲下一枚炸彈,炸得她腦袋開花,炸得她屍骨無存?
她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要結婚了,但新娘卻不是她!這一時叫她怎麼承受得住?
「小偌,對不起!」王達愧疚地說。
「對不起?」她僵硬地址動嘴角,心裡又酸又痛。
三年的感情付出,換來的竟只是一句對不起?
他在大四那年開始追她,畢業後,他去當兵,她沒有發動兵變,沒想到今天變心的人竟是他,竟是他!
「小惠她不能沒有我。」
「好一句不能沒有你,那我呢?」
難怪有人說愛情在變質前都會有先兆。他開始疏忽對她的關心,而她卻傻得以為他是因為工作忙才沒有加以注意。今天二人會有這樣的結局,雖是他錯在先,她也須負一半的責任。
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牢不可破,沒想到她太自以為是了!
感情的事勉強不來的,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強留又有何用?
「小偌,你沒事吧?」
她僵硬的搖搖頭,跌跌撞撞的站起來,突然一陣暈眩,逼得她不得不扶住桌子藉以支撐身體。
「小偌……」王逢不安的跟著站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如此蒼白,一雙眸子也失去了光彩。
「你不用擔心,我很好,我很好……」她下意識的重複著。
她不能暈倒,甚至落淚,絕不能!
這個意念支持著她挺直了脊骨,強抑心中的痛楚直視王達。
「小偌,這束花送給你。」王逢滿懷歉意的把花遞到她面前。
有夠諷刺的了!
相識三年,他從未送過花給她,就連情人節、生日,都不曾有過;偏偏他選擇在分手的節骨眼上送她花,而且還是艷紅色的玫瑰。
那些玫瑰的刺刺得她心口汩汩滴血。
玫瑰代表愛情,但他們之間還有愛情的存在嗎?
「拿去送給小惠吧!她比我更適合收這一束花。」她冷冷一笑,轉身大步離去。
這段感情就這麼結束,而她也不會再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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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涵瞪著面前那碗香味四溢的泡麵,頓時失去了胃口。
她一心只掛意著剛才那中年男人對她所說的話。
她常常在報紙上、電視新聞裡,看見那些經濟犯被引渡回國;她擔憂的是思傑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經濟犯?
天哪!她對這些法律常識真的一點概念也沒有。
如果思傑真的被押解回來,那她又該怎麼辦?
打官司?自己有幾兩重,她還不清楚嗎?跟大財團打官司,她是雞蛋碰石頭,多鬧出些笑話給別人當茶餘飯後閒磕牙罷了。
但只要一想到思傑這一生就這麼毀了,她這個當姊姊的怎能不著急?
又是門鈴聲!
天哪!該不會他們已抓到思傑了吧?現在她竟連去開門的勇氣也沒有了。
連串的門鈴聲又急又響,急得她心臟都快負荷不了了!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彷彿這樣就可以使心跳減緩一些;又作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走過去開門。
門一打開,梁思涵的呼吸霎時停住了!
門外站著的,不是梁思傑,也不是剛才那個中年男人,是個她完全陌生的人。
「你找誰?」不要是梁思傑又闖了什麼禍了吧?她已不知道自己的心臟是否可以負載得了這麼多的驚嚇。
陌生人冷冷的揚起唇角,就在梁思涵心裡直覺有事要發生時,他一個大手掌已摀住她的嘴巴鼻子。
「你」她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似地,然後眼前漸漸的模糊、模糊
「把她帶上車。」這是她殘存意識中聽到的話。
她被塞入停在門外的轎車,沒有人知道她將被帶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