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宓跟隨陳秘書到面試等待區,半個月過去,她不僅通過筆試,還通過六位高階主管面試,前天被通知參加最後一關的面試。
半個月來,她跟閻翌磊通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她拿到筆試最高分,另一次是她被通知參加高級主管面試。兩次通話內容都很簡短,之後就再也沒與閻翌磊聯絡過。
陳秘書扯著禮貌性笑容,但表情沒有一點溫度,「藍小姐請在這邊稍候。」
「謝謝。」她回了一朵微笑,陳秘書看她的眼神有些嘲弄,又像是忍著什麼想說的話。
這時從開放辦公區走來兩個女人,往藍若宓這邊瞧。
「陳姐。」其中一人喚了陳秘書。
陳秘書又睨了藍若宓一眼,神情很不以為然,沒再說什麼,踩著高跟鞋搖搖擺擺走了。
藍若宓隱隱約約聽見三人的對話,也許她們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就是她啊!」A小姐說。
「沒錯。」陳秘書說。
「根本不用面試嘛,執行長一定會錄取她的。」B小姐酸溜溜說。
「鐵定是,我要有她那張臉,這輩子都不用愁了。」陳秘書涼涼地說。
三人越走越遠,聲音逐漸微弱,藍若宓不再聽見她們的對話。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好人,她害死閻文旭,誰罵她都是應該的。
藍若宓聽見評論神色不改,安安靜靜坐在等候區,臉上似有若無的笑著。
約莫半個小時,藍若宓瞧見一位西裝筆挺,年約二十七、八歲左右的男人,從執行長辦公室出來。男人看起來幹練、精明,神采奕奕,很有衝勁。
兩人視線有短暫交錯,對方似乎猜出她也是來面試的,臉上拉出一抹自信又有風度的笑,朝她點點頭,藍若宓回以微笑,也點頭。
一會兒,就聽見陳秘書喊道:「藍小姐,請進辦公室。」
藍若宓起身,與已面試完的男子錯身,他緩下腳步,朝她說:「加油,不要緊張。」
藍若宓愣了愣,這人若非對自己充滿自信,便是太善良,要不,怎麼會幫「敵人」加油呢?
對方一下子看穿她的想法,「只是找工作,沒必要搞得像打仗。我喜歡看美女,正巧妳是個美女,所以,加油喔!」他眨眨眼,加快了腳步。
「謝謝。」藍若宓只來得及對他的背影說。
藍若宓走進辦公室,見閻翌磊背對著門站在窗邊,她反身關上門,有一會兒不知該進該退。
她原以為會看見閻翌磊帶著笑坐在辦公桌前,沒料到他是背對她看著窗外,放任整個空間沉寂,眼前的沉默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時間過得緩慢,可能只有一兩分鐘的時間,她卻覺得沉默像是延續了好久。終於,閻翌磊轉過身,表情嚴肅得沒有一絲笑容。
「藍小姐,請坐。」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藍若宓說不出心裡的滋味,閻翌磊彷彿變成一個陌生人,連對她的稱呼都改得好正式。她沒說什麼,微笑著,坐上他指的位子。
藍若宓坐定後想,閻翌磊嚴肅到近乎面無表情的神情,原就理該如此,確實是該要公事公辦的。
「看見在妳之前的面試者了吧?」
「是的。」
「覺得他看起來怎麼樣?」
「看起來很有能力,充滿自信,也很有風度。」藍若宓據實回答。
「很有風度,怎麼說?」閻翌磊揚眉。
「他對我說:加油,不要緊張。」
閻翌磊忽然從嚴肅的神情裡抽出笑意,搖搖頭,「他的興趣是看美女,妳正巧是個貨真價實的美女。」
這句像是讚美的話,讓藍若宓雙頰飛上一抹酡紅,「蛇歇美人」這類貶過於褒的話她聽得太多,突然聽見純「美女」的讚美之詞,她不太適應。
「真正有競爭風度的人是妳,毫無芥蒂讚美對手有能力,充滿自信。」
「說不定,我的興趣是看俊男。」她笑應。
閻翌磊笑開聲,那笑聲低低沉沉,有種暖暖的溫度。藍若宓感覺耳窩流過一陣溫熱,她心頭泛起一波漣漪,不知所措,從沒有一個男人光是用笑聲,就溫暖她的心,她嚐到一種暌違已久,彷彿家人之間才會有的暖熱。
藍若宓失神,呆呆望著閻翌磊,他的神情已卸下嚴肅,回到那個初識時,像陽光般充滿活力的閻翌磊。
閻翌磊翻翻桌上一疊面試資料,「幽默是個優點,我沒想到妳有這個優點。」他抬頭,見她怔怔望著他,只好問:「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什麼。」藍若宓飛快說。
輕鬆的氣氛不消多久又轉回嚴肅,閻翌磊靠上椅背,十指交錯靠在胸腹間,一臉沉思,萬分嚴肅地發問:「妳會讓我失望嗎?」
「什麼意思?」實在抓不到他提問的重點。
「如果我錄取妳,妳會讓我失望嗎?」他完完整整地問。
藍若宓靜了一下,才語氣認真的回答:「學長,我會盡全力不讓你失望。」
「這時候,妳該稱呼我閻先生。在公司裡,我希望盡量做到公事公辦。」
「但你若真的錄取我,其他人絕對會質疑你,說你公事私辦。」她忍不住提醒他。
「其他人!這麼快就聽見流言了?誰對妳說了什麼嗎?」他笑著反問。
這問題,藍若宓行使了緘默權,她不想告誰的狀。
「妳不說,我也大概猜得到。不管陳秘書,或其他職員在妳面前說什麼,妳都不需要在乎。人活著,不需要對每個人交代,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所以,我可以放心相信妳不會讓我失望嗎?」
「我絕對會盡全力,讓閻先生不失望。」
她改口稱呼,讓閻翌磊露出滿意笑容,「聰明的孩子,學得很快。我想,妳讓我失望的機率會很低。這學期妳修幾學分?」
「九學分。」
「不到半個月就要畢業,妳的課應該差不多都結束了吧?」
「是的,還有兩學分下週三期末考,其他課都已經結束。」
「那好,明天就來上班,下星期三妳可以請假。」
「閻先生,您確定嗎?」藍若宓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錄取了。
「六位面試的高級主管,有四位推薦妳。推薦妳的四位,全是不看好我、想看我笑話的人。我跟妳一樣,其實都是公司新人。妳知道接這職位前,我是做什麼的嗎?」
藍若宓搖搖頭,不明白閻翌磊為什麼說這些?
「我在麻省理工教書,一個教書的,跑來管閻光這個龐大集團,等著看笑話的人多的是。但,我要因為這樣就急著取悅每個人嗎?順著其他人的想法,用他們覺得應該用的人嗎?如果我這麼做,只會更讓人笑話,那些人只會更認定我沒有代理這個職位的能力。」
「既然這樣,閻先生不應該錄取我的。」
「假如妳沒有能力、假如我只是為反對而反對,我確實不應該錄取妳。不過,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相信妳是有能力的。妳知道這次有幾個人參加考試嗎?」
藍若宓再次搖頭。
「三百九十六位,每一位都有五年以上中高級主管經驗,妳是唯一的例外。但妳這個例外,考試成績卻是榜首,平均成績93.6,第二名,就是妳之前的面試者,平均成績87.5。沒推薦妳的另外兩位高級主管,在妳的評分表上註明:可考慮錄用,但礙於妳無經歷,故未全力推薦。」
坦白說,她優異的成績,讓他驚豔。
藍若宓沉默,沒有任何回應。
「這麼說吧,我決定在妳身上賭一把,這場賭博並非全看機運,我仔細衡量過,覺得自己贏面很大。妳身上有前兩位面試者所沒有的可能性與可塑性,是塊未經琢磨的璞玉,妳沒有任何經驗,換句話說,妳沒有任何企業文化包袱,沒有職場習性,相對來說妳的可塑性比其他人都強。」
「你也許會輸得很慘。」明白這職位的意義,藍若宓忽然有些猶豫了,如果他只是想為文旭討公道,她不該接這個職務害他讓底下人非議。
閻翌磊毫不在乎地笑著,傾身向前,目光灼亮,似乎可以看穿她。「我倒覺得我會大獲全勝,相不相信?」
藍若宓可笑不出來,沒說話。
「試用期三個月,薪水比照一般社會新鮮人價碼,當然,以妳的職位,這薪水十分微薄,但妳無經歷,我認為合理。妳呢?覺得可以嗎?」
「薪水我沒有意見,但是聽你說完這些之後,我真覺得錄取我是不明智的決定。」
「時間會給答桉,我不急。明天八點半來公司報到,遲一分都不准。」
「哪怕明天台北大屯火山爆發,我也絕對會準時報到。」
「我喜歡妳的幽默感,跟有幽默感的人共事,愉快多了,明天見。」
「明天見,閻先生。」她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邊,拉開門,卻聽見閻翌磊的聲音。
「藍小姐,有件事我必須先提醒妳,我不是個好共事的人。別人都說,我的要求太高。」
「我知道了,閻先生,我會盡力達到你的要求。」
「謝謝,慢走。」
※※※
她其實應該拒絕!
理智默默重複這話已不下百次,儘管她早下定決心,如果閻翌磊想的話,就讓他報復個徹底。但此刻走出閻光集團辦公大樓,隔上好一段距離,她想著,那麼一家大公司,她懷疑自己有能耐接下那個職務嗎?有能耐讓閻翌磊大獲全勝嗎?
藍若宓恍恍惚惚,仁愛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匆匆,喧囂的人聲、車聲響著卻鑽不進她的耳,她似乎又聽見閻翌磊那短暫卻溫暖的笑聲迴盪在耳畔。
剛剛像是做了一場快樂的美夢,彷彿回到兒時,家裡有父親、母親暖暖的笑聲……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她的思路,來電顯示是閻翌磊,她呆望著想,也許他後悔了,恢復理智,決定選另一位最佳人選。
「閻先生。」
他沒說話先傳來笑聲,藍若宓又覺得耳窩酥酥麻麻,像讓人用溫熱的指尖輕輕撫過,毛細孔被逗弄得全都張開,她無聲地歎氣,對這笑聲沒有絲毫抵抗力。
「妳已經離開公司了,這時候,妳該稱呼我學長。」
他真講究公私分明啊!藍若宓微微笑著,喊了一句:「學長好。」
閻翌磊又笑,藍若宓心想,往後共事,她會盡量幽默些,才能常聽見他的笑聲,一種接近幸福的快樂。
「親愛的小仙女,晚上有空嗎?」
「我以為你打來是想告訴我,你改變主意,要我明天不用去上班了。」
他又笑,「抱歉,讓妳失望了,我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我決定的事,通常會貫徹到底。」
「這種頑固的個性,確實很讓人失望,我還以為你理智恢復了。」
「我的理智一直都在,放心,妳還沒有美麗到能讓我心神喪失的地步。」
「請問學長,要美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你心神喪失?」
「呵呵∼∼」閻翌磊長笑幾聲,澹澹說:「像我未婚妻的程度,如果有機會見到她,妳就能明白我的意思。晚上有空嗎?」
未婚妻三個字,讓藍若宓心房震顫,感覺像有人拿了根微小的針扎進肉裡,不會致命,卻很痛。
「有空,什麼事嗎?」
「見面再說,七點半,微風百貨正門見,可以嗎?」
「可以。」
※※※
閻翌磊一身輕便造型,藍白格子襯衫搭配牛仔褲,整個人倚在長柱邊,有股慵懶味道。
一手隨性擱在牛仔褲口袋裡,一手忙著吞雲吐霧,灼亮的雙眼專注看著百貨公司正門進出的人們,七點二十,他等的人尚未到。
藍若宓走出捷運站,一眼就看見閻翌磊,他悠哉吞吐雲霧的模樣,教她有些驚訝,沒想到他是會抽菸的人。走到他面前,朝他微笑,沒說話直接拿走他手中的菸,但在那一剎她便後悔,這舉動她不該做。
「對不起拿走你的菸,但抽菸對身體不好。」
「瞭解,以後,不抽了。」他笑應。
「以後都不抽了?」藍若宓很懷疑,他抽菸的模樣像是多年老菸槍了,怎會輕易說出以後都不抽了?他做得到嗎?或是隨口說說?
「是,以後都不抽了。」他的手很自然地攬上她的肩,拿過她手上的菸,找了最近的垃圾桶將菸熄滅丟棄。
藍若宓也是一身輕便的襯衫、牛仔長褲,道地的清純學生樣,閻翌磊攬著她走入百貨公司,「我們現在像極了還在唸書的學長、學妹吧?」
她笑著點頭,「是啊,學長。」
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就像他們第一次吃飯時,好像這動作再自然不過。
「妳今天穿到公司面試的套裝,不是妳的吧?」
藍若宓一臉尷尬,「我以為沒這麼明顯。」
「是沒有,不過仔細看還是看得出來。袖子跟裙子過長一點,兩肩也顯得過寬。我猜是妳朋友郁庭的衣服吧?我記得她高妳一些。」
藍若宓誠實的點點頭,「我沒有套裝,總不好穿平常穿的衣服去面試。」
「明天上班,妳打算穿什麼?繼續借好友的衣服?」
「暫時是這樣,郁庭不會介意的。」
「我知道妳們是患難與共的好姊妹,不過,我有更好的主意。」
「更好的主意?」藍若宓仰頭看他,因為站得近,更覺得他身形高拔。
「我買衣服送妳。」
「學長,你不需要這麼做。我可以自己買,如果你堅持我一定要穿合身的衣服,我有一些積蓄,買衣服不是問題。」
「傻瓜。」搭在她肩上的手,換了位置輕拍她的頭。「妳知道當代理執行長的唯一好處是什麼嗎?」
她不語,他的親暱舉動讓她有些感動、有些不知所措,就算這有可能是在演戲,她還是無法克制地感動著。記憶裡,除了父母,沒有誰曾經這樣拍過她,用溫柔又寵溺的口吻說她「傻瓜」。
這個男人,是文旭的堂哥,是氣恨她的人,卻給她滿懷柔軟的感動,讓她想哭。
在他報復後,是不是就能不再恨她?這一刻,她多希望他不恨她。
「唯一的好處是,我的月薪是妳的好幾倍。我一個人在台灣,父母、未婚妻都在美國,住的是二叔提供的大房子,我花不了什麼錢。幫妳買幾件衣服,就像上便利商店買日用品……這樣比喻似乎怪怪的,我想說的是,送妳幾件衣服,對我來說不是負擔。但若要妳自己出錢買衣服,妳得動用積蓄,對妳來說是負擔。」
閻翌磊說了一大串,攬著她開始逛起女裝部。
「如果妳真的過意不去,等妳領第一份薪水時,請我吃頓大餐就好。」他再補上一句。
藍若宓停下腳步,歎了一口氣,他回頭看停下腳步的她,一雙美眸淚光閃閃。
「怎麼了?」
「我不值得你對我好。」
閻翌磊神色轉暗,他默默地想,是不值得。
只是為何眼前淚光閃閃,脆弱得彷彿風一吹便要飄得老遠、老遠的她,有本事扯緊他心頭某根不知名的弦,讓他呼吸窒礙難順。
「人跟人之間,沒有所謂值得不值得,只有感覺好不好。就像文旭愛妳愛得很深,愛到可以捨棄性命,憑著這點,我想對妳好。」
「是我害死他的!憑著這點,你應該恨我。」她難過地說,一滴滴晶瑩的淚順著她的臉頰滑下。
「妳希望我恨妳?這樣會讓妳比較好過嗎?」他一向認為哭泣的女人最麻煩、最不可人,所以他愛上從不鬧脾氣、獨立自主、不拿眼淚當武器的現代新女性Eileen。
然而,眼前與他相距不及五吋遠的藍若宓,無聲落淚的模樣,竟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美感。推翻他的既定想法,他心頭震盪,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
「閻家人理所當然全都該恨我,但你們……你們好得讓我無地自容。」
你們?她指的你們,是他跟文旭吧?
「恨,並不是解決事情最好的方法。」沉默延宕許久,他才由齒縫間逼出這麼句自己壓根不信的話。
他可真有演戲天分!生平第一次演壞人,就能演得這麼栩栩如生!閻翌磊訕訕地想。
「被恨,對滿身罪惡的人而言,是最好的贖罪方式。」她幽幽地說。
「妳覺得自己滿身罪惡?」他不相信,就像他自己一樣,她也是在演戲。
「我想沒人會相信我……」她的聲音好低好低,幾乎能被空氣淹沒。
閻翌磊蹙緊眉頭,不願繼續這個話題。他走向前,掏出手帕,揩拭她的淚水,「別哭了,只是幾套衣服,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妳就當成我買了包糖果送妳,恭喜妳找到工作。不要拒絕我的好意,我等著妳請我吃大餐。」
※※※
藍若宓將長髮綰在腦後,深灰色套裝裙裡,搭了一件粉紫色亮面絲質襯衫,看起來非但不失女性柔媚,還增添幾分幹練氣息。
從新鞋盒拿出昨天一併買的新鞋,她帶著慎重的心情穿上。她記得昨天買鞋時閻翌磊說,銀灰色高跟鞋很適合她,也好搭衣服。
六套衣服、十二件絲質襯衫、五雙鞋,這堆東西恐怕拿她三個月份的薪水都不夠支付。她在鏡子前再一次審視衣著無差錯後,輕輕歎了口氣,三個月薪水不夠支付,只能認真工作報答他了,但願不會讓他失望。
她走出房門,碰上也要出門上班的郁庭。
「美女喔!」方郁庭吹吹口哨,用眼神讚賞她身上的衣服。「妳的學長真是好眼光,他是不是愛上妳了?」
「他有未婚妻了。」
方郁庭詫異地眨眨眼,不太相信,「有未婚妻!妳騙我的吧?」
「沒騙妳,他親口說的。」
方郁庭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研究似的打量藍若宓好一會兒後,才小心翼翼問:「妳……不會愛上他了吧?」
藍若宓沉默好一陣子,想著該怎麼說。「這些年來,妳見我真的愛過誰嗎?」
「是沒有,但也沒見妳收過誰的禮物,很多男人送妳東西,最後全都落得被退回的下場。可是,妳收了閻翌磊的禮物,我很擔心。」
追過小紅帽的男人太多,各式各樣的禮物數都數不清,可惜全不是小紅帽等待的禮物,那些數不清的禮物,小紅帽一樣也沒收下,全數退回。現在卻收了閻翌磊的禮物,對方已經有未婚妻,她怎能不擔心小紅帽?
「如果我說我喜歡閻翌磊,妳會……」藍若宓來不及說完,就聽見郁庭驚叫。
「妳喜歡他!?他有未婚妻了耶!」
「不要擔心,我想我們應該不會怎麼樣,他說過,要美到像他未婚妻的程度,才能讓他心神喪失,言下之意妳應該懂。他對我好純粹是因為文旭曾經愛過我的關係,只是我單方面喜歡他而已。」
「若宓,妳……」
「別擔心,我現在什麼都不求,只想好好為他做事。」
「要是他也喜歡上妳怎麼辦?」他畢竟有未婚妻了!
「那正好!我跟他可以談一段不必負責任的戀愛,妳以前不是常勸我要找個人來愛?」藍若宓語氣輕鬆。
「可是他有未婚妻了!」
「如果他喜歡上我,我只想跟他談談戀愛。等他準備結婚,就和他分開,保證不會當他婚姻裡的第三者。」
「若宓!」方郁庭口吻責備。
「文旭死後我就不再期待幸福,郁庭,接下來我想說的,不一定會發生,但如果真的發生,妳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我很在乎妳。我從沒遇過能讓我動心的人,也想過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會認識閻翌磊,偏偏他是文旭的堂哥,又有未婚妻。如果可以,能戀愛一次我就滿足了。有沒有名分、能不能天長地久,我都不在乎。」
方郁庭心裡很難受,她明白若宓背負了多大的罪惡感。因此她很希望若宓能愛上人,在她的觀念裡,只有愛才能擁有救贖人的力量。
唉,為什麼偏偏閻翌磊是有未婚妻的男人?又偏偏是他讓若宓動心?
「我希望妳快樂。」方郁庭認真說著。
「我會盡量讓自己快樂,不過現在,我什麼都不想,順其自然就好。」
她曾經等待過幸福,母親***前交代她要找個像父親一樣的好男人,她滿懷天真等待著一個好男人捧糖果屋來找她。
她把幸福寄託給未知的命運,認為在天上的父母會暗暗守護她,因為她始終相信有神、有靈,相信她在天堂的父母,會讓那個「對」的人送對禮物!
對她來說,糖果屋曾是幸福的徵兆,她一直以為唯有徵兆出現,她才能重新找回父母在世時的溫暖幸福。
誰知命運跟她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閻文旭死後她才清醒過來,為了一個糖果屋,她竟害死一個擁有大好前程的男人!
糖果屋不再是幸福徵兆,反而搖身變成她終生都將背負的咒詛,她害死一個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現在的藍若宓不再奢望幸福,她一直想贖罪,卻始終找不到出口,閻家人太好,她以為沒人恨她,直到他出現,她才終於看見贖罪的曙光。
但這些,她不能對郁庭說。
方郁庭搖搖頭,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一雙眼深思地看著藍若宓,「閻家都是好人,我想閻翌磊應該也是好人,他應該不會背叛未婚妻吧。」
回想兩年前閻文旭剛死的那段光景,方郁庭打心底覺得世上真的難尋幾戶像閻家那樣好的人了。她現在也只能希望,閻翌磊不會喜歡上若宓了。
「嗯,他們都是好人。所以妳不要為我擔心,目前我只想努力工作。」
「那我祝妳工作順利喔!放輕鬆點,太緊繃容易出錯。要不要我開車送妳,反正只是多一小段路。」郁庭搭著她的肩,為她打氣。
「不會害妳遲到嗎?」
「妳忘啦?我們公司是責任制,沒有所謂的遲到,我看以後我每天載妳去公司好了。」
「其實我搭公車很方便,不用麻煩妳。」
「好姊妹說什麼麻煩,說實話一個人開車其實滿無聊的。妳如果真覺得過意不去,不然一個月貼我幾百塊油錢。」
「好啊!一千塊好不好?」依郁庭大方的個性,會收才奇怪!
「再看看。」
果然,又採拖延戰術。藍若宓笑笑,她得想個辦法讓她收下錢。接著,兩人親暱地手挽著手出門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