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門的湖畔。
楊柳低垂,澄澈的湖面,在午後暖陽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湖畔碧草如茵,俊美少年半臥在湖畔大樹下,只手握冊,卑心閱讀。
「少主哥哥!少主哥哥!」
嬌亮的嗓音由遠而近,眼見距離少年只三步之距,粉藍錦衣小娃直接跳入少年懷裡。
「容兒?」鬆掉手中書冊,少年穩穩地將小娃兒接住。
「什麼是肌膚之親?」小女娃舒適地窩在少年懷裡,抬頭眨著大眼好奇問道。
「……」少年無語。
「是只有新娘子才能做的嗎?」眼見少年不語,她再問道。
「……是誰教你這些的?容兒。」若不是花玨那混蛋,就定為老不尊的鳥座使。
「鳥爺爺說的。」女娃娃不明白少年的心思,老實招供。
「它說容兒若想要一直一直和少主在一塊兒,就得成為少主哥哥的新娘子,有肌膚之親。」
聞言,少年又是一陣錯愕。「容兒想當少主的新娘子?」
「嗯!」小娃兒用力的點頭。「所以少主哥哥也答應嗎?」
「呃,嗯……我……容兒!你做什麼?」少年抓住小娃兒往衣襟內探的小手,俊臉爆紅。
「鳥爺爺說要先下手為強。」埋首在少年頸間努力製造紅紅吻痕的小臉聞聲抬首,笑得一臉燦爛無辜。
鳥爺爺說肌膚之親就定將少主親得紅紅的一顆顆的,像雞的皮膚一般,只要成功了,就能和少主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少主哥哥,我們要一生一世在一塊喔!」
小娃兒毫無心機認真地說著,還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甜美笑容。
她好後悔……
誤信花玨那小人是她的錯!
她喜容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
她竟然大逆不道地把少主拆吞入腹了!
喜容癡癡望著背對著她、正在著衣的少主。
他衣衫不整、姿態撩人、白皙的背上有著青紅不一的小點,令她口水直流……
呸呸呸,想什麼呢!喜容一臉羞憤欲死地搗臉轉身。
當初就是覺得與少主太過親近會有這般下場,才能避就避,誰知,事情還是發生了……
現在、現在怎麼辦?
「嗚,少主你欺負我!」她淚眼望著少主。
……不對,昨日似乎是她欺負了少主,自己可不能這樣顛倒是非、做賊的喊抓賊。
「哇哈哈哈!少主別擔心,喜容我會對你負責的。」然後她再豪氣萬千的拍拍少主的肩安慰他。
……好像有點不倫不類。
好煩哪!早知當日撞見花玨與風熾的好事時,就多問問探聽探聽,才不會陷入到今日這般窘境。
「容兒,你醒了?」柳熙斐整理好衣著後,低頭柔聲問她。
她從剛剛就在床上滾來滾去的,要不知道她醒了也難。
「……不,我還在睡覺。」偏偏就是有個縮頭烏龜自欺欺人。
一見柳熙斐回頭,喜容立即緊閉雙眼裝睡。
「……也好,你也累壞了吧,再多歇息吧。」他溫柔的撫著她的發,在她臉上落下深深一吻。
一股紅潮迅速爬滿她的臉頰,引出他輕柔的笑聲。
待少主走遠,她馬上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著裝完畢。
她先是躲躲藏藏的離開莊主的房間,等到離開莊主院落後,立即一反剛才畏畏縮縮的樣子,抬頭挺胸、威風凜凜、一臉肅殺的經過議事廳,目標是花玨所在的花苑。
她要將花玨碎屍萬段!
她要將花玨千刀萬剮!
她要將花玨剁成一片片的碎肉當他花園裡的花肥!
議事廳的侍衛一見是她,再次有禮的大聲問好:
「鳥使大人——」
正在氣頭上的她冷眼一瞪,機靈的侍衛馬上止住自己不當的稱呼,然後……
「莊主夫人好!」
更了亮大聲的稱呼,迅速傳遞柳莊上下。
喜容聞言差點跌倒。可惡!這柳莊家僕侍衛究竟有什麼毛病?
算了,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殺氣騰騰地大步邁向花苑。
「花玨——你這混蛋!我殺了你!」她人未到,憤怒的嗓音已率先傳入花玨房內。
「嘖嘖,這叫聲、這詞兒可真熟悉哪!」纖長手指優雅的在棋盤上下了一顆白棋,花玨抬首對著風熾笑道:「風熾,你好久沒這樣吼我了呢。」
「你希望我也加入嗎?」果真是變態。
風熾不屑的睨了他一眼,手中黑棋遲疑了一會,而後放置於白棋左邊。
「花玨,你昨天在我的酒內下媚藥對不對?」
小爆竹此時蹦蹦跳跳、劈哩啪啦地炸進花玨房裡。
「小鳥容,現在感覺如何?神清氣爽精神好是吧?」花玨對她笑得一臉促狹。
「見鬼的神清氣爽精神好!你你你、你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我對少主……」見他毫無侮意的無賴樣,喜容氣得結巴。
「嗯?怎樣?」他明知故問。
「……」她瞪著他,說不出昨日羞人的事。
不過就算她有那個膽子,對於昨日的印象也是一片模糊,倒是對於今日早上少主衣衫半褪的撩人模樣記憶猶新——
窗子照射進來的陽光,像一粒粒的金沙,均勻的布在少主全身,形成一副美麗又神聖的景象……
「對少主……吃干抹淨?」
見她滿臉通紅的發怔,花玨繼續壞心的逗她。
「你還說!你還說!」
聽他這樣露骨的問話,喜容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衝去了。
然後,花玨冷不防地突然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問她:
「丫頭,你賴著我學毒多久了?」
「幹嘛?」她擦腰瞪著他。
哼!想扯開話題,沒這麼容易!
「唉唉,收了你這徒弟,我還真是為自己與鳥座使感到丟臉呀!」
「花玨,你說什麼?」她又氣又怒又不解。
「連我下了什麼藥都不知道,這些年你還真是白學了呢。有你這樣資質駑鈍的徒弟,我真是痛心哪!」他裝模作樣的捶胸頓足,而那一副絕美容顏連這樣胡鬧都仍有西子捧心的感覺。
喜容不語瞪著他,拒絕隨他起舞,靜待他究竟想做什麼。
「好吧,天生麗質、心慈手軟、貌美如花、心腸又好的師父我就告訴你,我下了「迷情戀」。」
「你只下了「迷情戀」?」
她才不信!這種小迷藥就算不解也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柳莊從少主到四使,早讓花玨訓練得尋常小毒都不會有任何作用。
除非……除非花玨根本沒有大家想的那麼厲害。
這樣一來,大家一天到碗喝那難喝得要命的苦藥是喝假的嗎?
「不,還加了「醉一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花玨先是瞪了她一眼,然後搖搖他修長潔白的手指,得意洋洋地補充道。
「都是迷藥呀!」那頂多讓她睡死,哪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她還是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她以為花玨下的是媚藥呢!
「這你就不懂了,傻徒兒。「醉一生」與「迷情戀」二者合一可成為天下無雙、絕無僅有的媚藥——「情深似海」。這媚藥可厲害了,只對有心人有用哪!」
見她還是露出不解的眼神,眼睛眨呀眨的,彷彿希望他能為她解惑,花玨非常滿足地繼續道:
「就是呢,在這雙方有意,又獨處一室的情況下,「情深似海」才是無人能解的媚藥。不過,兩人若是無心無情,它也不過就只是普通的小迷藥,隨便一顆解毒丸都能化解。如此一來,既不會被採花大盜拿來辣手催花,又可以讓老不開竅的戀人明白自己的心意,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呢。懂了吧?」說到最後,他簡直要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才智了。
「懂!徒兒受教了。」喜容露出終於明白的笑容,接著說:
「就像我對花玨你無心,方纔我下的藥就無關緊要了。」原本天真的笑臉此時變得邪惡無比。
「什麼?!」他心裡一突,一股寒意由背後竄上。
「不過呢,倒楣就倒楣在風熾也在這兒呢!師父大人,您老就收下我的回禮吧!」喜容發揮之前在議事廳逃離少主的迅捷速度,轉眼已到門邊,笑著將門帶上,由外頭反鎖。
「喜容!乖徒兒!快開門!」
「搞什麼?為什麼連我也算上一筆?關我什麼事?」
無視屋裡傳來花玨與風熾的雞貓子鬼叫,喜容開心的拍拂手上的灰塵,輕快的離去。
哼哼,這就叫青出於藍勝於藍!
幾個時辰過後——
柳熙斐與月使、喜容已在議事廳等候多時。
過了好一會兒,花玨與風熾才緩緩步人議事廳——兩人皆步履蹣珊、一拐一拐的。
「哼!年輕人沒個精神樣!」月使舉起執法杖,在兩人身上各敲了一記,兩人有苦說不出,只好用殺人似的目光瞪向喜容。
喜容朝他們扮了個鬼臉。
「花使、風使,二位沒事吧?」柳熙斐問道。
「少主,我們沒事。」兩人忿忿地道。
又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柳熙斐才道:「哪好,現在分配此次任務。」
「花使,你前往朝露教,與那朝露教主周旋,再伺機殺了他……記得別下毒。」他補充道。
「那個男女通吃的變態老色鬼?不是說暫時不動朝露教嗎?」花玨一聽,臉色一白,對著台上的少主擠眉弄眼的——
少主,喜容那丫頭已經惡整我們一回了,您就不需要再這樣整我了吧?江湖人人知曉,朝露教主男女通吃,仗著武功高強,只要頗具姿色的人皆下手,不論明的暗的都來,且手段之殘令人髮指,他寧願少主下的指示是直接毒死那老色鬼。
之所以要他這般曲折周旋,分明是敵意陷他於困境,他肯定少主是在整他!
反正都要朝露教主死,幹嘛不讓他直接下毒?
「我想花使手段高明,與那朝露教主周旋肯定不是問題的。」柳熙斐笑著回道,眼底亦放出訊息——
那是容兒的份,可不干我的事。
「少主,殺那朝露教主簡單,但為何不能下毒?更何況,之前不是才說暫時不動他的嗎?」
他死也要死得明白,總要知道為什麼自己得犧牲色相去殺那變態老色鬼。
「咱們之前才借朝露教之手除去俠豪堡,若你今日又下毒,豈不是擺明昭告天下這一切是咱們柳莊做的?那朝露教主若是安分守己,我本可讓他多活一些時日,誰知這人竟打算聯合水琶派謀害咱們。」柳熙斐冷冷丟出一封信,「偏他無腦,朝露教與水琶派要聯絡,信鴿肯定需經過咱們上空,那日就讓月使攔到這信。他想死,還怕咱們不依嗎?」
「那……」未料朝露教這麼快就露出狐狸尾巴,花玨難得地說不出話。「我若是當真除去朝露教主,朝露教一查豈不也會牽連柳莊?」
「這不是問題,朝露教早已各分派系,只要你手段夠乾淨,那朝露教主一死,內部肯定亂上一陣子。再說,連害人都會被發現的無能教主都扯不下來,你當他們有那智略能查出這事是咱們幹的嗎?區區一個柔弱的新納男寵趁著教中內訌逃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是嗎?」柳熙斐一派輕鬆的笑道。
「男寵?!」花玨大叫。
連角色都設定好了!少主真這麼整他?!
「柔弱的男寵」?!豈不是要他先得任由那死變態上下其手、為所欲為?「而後,你順道趕去與風熾會合,兩人同往水琶派採探那李大正究竟是當真就此順服咱們柳莊,還是陽奉陰違?李大正前幾日捎來五十壽宴的請帖是真心邀請,還是鴻門宴,你們去一探虛實。」
一連串的任務聽下來,花玨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少主真狠……水琶派與朝露教根本是反方向呀,分明是要他來回折騰!
下次他絕對不要玩到少主頭上……
此時,喜容突然往前一步,道:「少主,請准我與風熾一道前往水琶派。」
此話一出,眾人皆為之錯愕。
最先回神過來的柳熙斐深深的注視著風熾,後者只能驚恐瞠目,並對著柳熙斐拚命搖頭。
少主,不干我的事呀!
拜託,他最近走得是什麼楣運哪?先是被一塊下藥,接著又不明不白的被妒意甚濃的少主盯上。
才親眼見著花玨被整得這麼慘,他一點都不想惹到少主啊!
「少主,我不——」他才剛要回拒喜容的要求,藉此對少主投誠示好,卻馬上被喜容打斷。
「少主,請務必讓我一同前往。」她堅持道。
喜容,你就別再害我了!
風熾一臉愁容的瞪著喜容。
然而此時互視對方的兩人無暇顧及其他,柳熙斐瞪著喜容咬牙道:「可以,你說出個原因。」
「水琶派副掌門方器至今始終懷疑柳莊意圖掌控水琶派,眾所皆知柳莊布行的執事為「鳥使」,若風熾帶上我,假借柳莊有意與之交易往來,可減低方器的猜忌之心。加上此行柳莊四使出了三使,面子作足了給方大正,可穩固我莊與水琶派的情誼,不無彌補之前與沉雪派交惡之損,水琶派與沉雪派比鄰而居,咱們此行無疑是宣告與水琶派交好,沉雪派將來若想對柳莊不利,不免投鼠忌器一番。」她有條不紊地壹壹說明。
要說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還不簡單,但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還不知道怎麼面對與少主的新關係,只好藉由任務暫時逃離。
她明白自己不討厭這樣的關係,但需要時間適應。
她相信少主肯定知道自己在躲他,只望他能理解自己複雜的心情。
柳熙斐星眸裡閃耀著憤怒的火光瞪著她。
容兒,你在躲我!為什麼?
她無所畏懼的回視。
少主,對不起,請允我任性一次吧!
「風熾,依你之見?」他怒火轉向風熾,希冀風熾拒絕與喜容同行。
「全憑少主作主。」風熾低首顫顫回道。
真的不關我的事啊!少主您要不滿,儘管阻止喜容啊!
「哼!隨你!」柳熙斐氣道,大手一揮,「水琶派此行就由三使一同前往吧!」
喜容坐在馬上,皺眉苦思,座下馬兒有一步沒一步的緩緩慢行。
唉唉唉!少主肯定氣壞了!
想也知道,兩人才剛有……嗯……親密關係後,她就躲少主躲得遠遠的,如此避之唯恐不及的舉功,肯定讓他下不了台,更有可能不小心踐踏了他……唔,叫什麼來著?「男性的尊嚴」?花玨是這麼說的吧?
但是她也很慌啊!在自己都還理不清究竟對少主是怎樣的感情時,就被花玨「推入火坑」,打包送給少主了。
這一切都是死花玨害的啦!
想到這裡,喜容忍不住瞪了花玨一眼。
後者正疲憊的蜷於風熾懷裡,無力與她鬥嘴,一雙水漾美眸與那張要命的毒嘴皆難得的合上。
為了躲避少主,喜容與風熾提早約半個月啟程;為了等待被算計而必須來回奔波的花玨,他倆這一路以龜速任由馬兒愛走不走的前往水琶派。
一直到昨日花玨才快馬前來會合,當時花玨與座下的駿馬皆是氣喘吁吁的狼狽樣,只差沒口吐白沫了。
而後風熾讓花玨的馬暫放於驛站,難得不避嫌的與他共乘一騎,藉此讓他稍作休息。
來不及打理好自己就匆忙由朝露教趕來的花玨,雖是一臉倦容,卻依舊難掩為了引誘朝露教主而特地打扮的艷色姿容。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禍國殃民的美麗面容,一路上令所有的行人皆看傻了眼——即使美人大部分的時間都沒睜開眼,只是窩在風熾懷裡安心休憩,補充這一路流失的體力。
「若連一臉狼狽都還能引得狂蜂浪蝶前仆後繼,這樣安分的沉睡都還能引來無數的癡迷目光,又何需擔心什麼招搖?引人側目就引人側目吧!」當時風熾是這麼說的。
覷向身旁兩人溫馨依偎的景象,喜容不由得想到數十天前自己也曾與少主這般緊緊相依。唉!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事找事做,人還沒到水琶派,就已經開始後悔了……唉呀,真是煩死人了哪!
就當喜容在胡思亂想、心慌意亂之際,三人已來到水琶派正門。經由門房通報後,水琶派掌門迅速來到門口迎接三人。
「不知三位貴客大駕光臨,李某有失遠迎,還請見諒!敢問風使,這兩位是?」水琶派掌門李大正拱手有禮問道。
「請帖不是你自個兒發的嗎?哪不知我們會今日光臨?今日是你的壽誕,我們今日不來難不成還下個月來?你這人——」與花玨雙雙下馬後,風熾猛地轉頭對著李大正連珠炮吼道。
沿途因擔心回莊後會遭到少主「報復」,風熾索性將所有火氣發洩在這滿嘴客套的老頭身上。
都是他沒事過什麼壽,又不是明年過不了!
要不是他,他現在早就在莊裡快樂的享福了,哪還得擔心回莊後被妒火中燒的少主暗算。
「噢!花玨你幹什麼!」
見他口沒遮攔的,花玨冷冷地、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然後趁著風熾抱著腿縮向一旁痛呼時,他早已一整倦容,笑臉盎然的對李大正道:
「在下柳莊花玨,今日不請自來,還請李掌門見諒。李掌門壽誕,柳莊無論如何都得來祝賀一番,唯因莊主與月使另有要事在身,實在是分身乏術不克前來,還望李掌門海涵。而這位是敝莊的——」
他故意不說下去,懶懶地望向喜容,讓她自己接話。
「……鳥使喜容。」她再瞪花玨一眼,而後不甘不願的說。
她最討厭這種需要自我介紹的場合,花玨還這樣故意引她說出討厭的稱謂。
「原來是花鳥二使,果然名不虛傳,乃一絕色麗人、貌美絕倫……」天知道李大正是否聽清楚花玨說的話,他只是一雙眼癡癡的瞪著花玨勾人攝魄的笑顏,完全看傻了眼。
「看夠沒有?看夠就快讓我們休息!我快累死了!」不滿李大正滿眼儘是對花玨的癡迷,風熾粗聲粗氣的打斷他。
李大正這才如夢初醒的連聲道歉:
「是是!三位貴客這邊請!」他親自帶領三人穿越水琶派後院,走至客房,一雙眼不由自主的跟著花玨轉,一向嚴肅剛毅的鐵面也不禁泛紅。
這一路看得風熾一肚子火,待他將三人引至備好的房間後,風熾立即惡聲惡氣地將他打發。
而喜容稍整理自己的行囊後,立即走到隔壁他倆的房間,打算趁空釐清自己的心情。
見花玨坐在床頭整理行囊,她搬了張椅子坐到風熾對面,悄聲道:
「風熾。」
「幹嘛?」他沒好氣應道,顯然還因方纔的李大正而怒氣未消。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花玨的?」忽略他的無理,喜容非常認真的盯著他問道。
轟!風熾一張黑臉瞬間脹成豬肝色。
「你、你、你問這做什麼?」怎麼不去問花玨?
「呃。」她搔搔自己的臉頰,「這個你就別管了,只管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就成了。」
事實是,她認為沒道理連遲鈍的風熾都能明白感情這回事,自己卻搞不懂。
打那日後一直到動身前往水琶派,少主一直冷臉待她。她知道少主平日對待外人總是冷淡有禮;俊容維持著溫雅笑意,淡淡的,不扎人,卻又無法親近。但對她,他一直是寵著的,臉上的笑容永遠像是會溺死人似的。
一直到她主動說要與風熾、花玨離莊之後,少主就氣得不理她了,比上次從沉雪派回來還要生氣。
那日清晨的溫柔,如今想來真像是作夢一般。
唉呀,好煩哪!她怕見到少主,卻又不願少主對她這樣冷淡……
在回莊前,自己肯定要解決這件事的。因此趁著等待水琶派夜宴的空檔,她決定抓著風熾問個明白。
「說呀!我也很想知道呢。」
不知何時整理完行囊的花玨,此時也坐到她身旁,與她一同盯著風熾。一大一小兩雙晶亮的大眼就這麼眨呀眨、閃呀閃的望著風熾,一臉期待。
「……」風熾僵著一張臉不說話。他滿面通紅、一臉苦惱。
他寧願自己是孤身一人身處危機四伏的險境,也不願處於這樣的窘境。偏偏眼前這兩人,一個是自己視若親妹,又有少主當靠山的喜容;一個是、是自己永遠拿他沒辦法的花玨……這兩人既無法用怒氣掩蓋,也無法隨意打發。
他就知道此行的任務沒那麼簡單!
只不過,他不知道自己最大的危機竟然是在這樣的時候!
請來一個好心人一掌敲昏他吧!不論是誰都好。
「這個……」風熾欲言又止。
「嗯?」一大一小一臉期待的望著他。
「我……我……」我說不出口啊!
「你倒是快說啊!」花玨不耐道,好不容易擠出一點點的耐性,非常迅速的被婆婆媽媽的風熾磨掉了。
「就是嘛,風熾你真不乾脆!」喜容用力的點頭附和花玨。
柳莊令人聞風喪膽的風使怎麼會如此扭扭捏捏的?她簡直想為此謠言向全天下的人道歉了。
你們這是有求於人的態度嗎?
風熾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現在根本是勢單力薄、四面楚歌,根本無法隨意打發眼前正一臉好奇、興味盎然的兩人,所以他決定速戰速決。
「我就是喜歡……原因……就是這樣。」他結結巴巴道。
「什麼?你說大聲點!」什麼東西?從頭到尾只聽見「就是這樣」四個字,到底是怎樣?喜容忽然湧起一股想揍他的衝動。
自己千辛萬苦、掏心掏肺說出的真情告白,竟不被眼前這二人賞識,風熾心一狠,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大吼:
「我說,我、我不知道啦!就突然喜歡了!喜歡就喜歡了,哪有什麼原因、什麼時機,就是喜歡而已!不要再問了!不要逼我!」
像是突然發覺自己究竟吼了什麼,他羞憤的奪門而出。
一陣大吼、一陣風,剩下的就是被用力甩回的房門咿呀咿呀地來回慘叫。
「什麼?」被他吼得腦袋一陣暈眩,喜容仍是一臉茫然。
這是什麼爛回答?有聽沒有懂啊!
當事者羞得無地自容、落荒而逃,但問話的人還是一頭霧水。
「花玨,你懂他在說什麼嗎?」她側首誠心求教於花玨。
她還是請教能溝通的人類好了,想從風熾嘴裡挖出什麼是她的錯。身為風熾的枕邊人,花玨應該會明白他剛剛到底在大吼什麼吧。
「嗯,我想應該吧。」同樣是方纔的發問者,花玨此時倒是笑得一臉春意。
嘖嘖!沒想到風熾這野人連告白都要用這未開化的方式大吼哪。不過,剛才他不顧一切的大吼與害羞脹紅的臉好可愛喔!呵呵!
雖然風熾還是蠢得沒回答喜容丫頭的問話,但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他們倆會在一起,多半是打小累積的情感不知不覺變了質,加上自小隨心所欲、柳莊人又多不在意外界看法,只求心裡真實情感,再加上自己使了點小手段讓風熾明白兩人間的感情,此後兩人有共識,也就自然而然地在一塊了。
這原因要風熾那笨牛再想個十年也許都還想不透,但能正視他也就夠了,呵呵!
「那你可不可以翻成人話說給我聽?」見他果然明白,喜容再度誠心求教。
「不行!」剛才讓她「共襄盛舉」已是天大的恩澤了,他可沒興趣與人分享風熾難得的示愛。
「丫頭,就算問了風熾,也不是你自己的感覺。你想問的其實是自己對少主的心意吧?」趁他心情好,稍微點一下傻丫頭吧。
「是呀。」
「那日你與少主恩愛過後,可有厭惡、憎恨或排斥之感?」
「什、什麼?」這要她怎麼說?她脹紅著一張臉羞道。
「你可會抗拒少主親吻你、親近你?」他換個方式問。
「……不會。」雖然很害羞,但她依舊老實答道。
之前躲著少主,多半是因為她不知如何反應而感到羞惱與不知所措,並非真心厭惡那樣的舉動。
「你那日為何對沉西繡怒氣沖沖的?」
「那是她對少主不規矩——啊!」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她雙手掩住小嘴驚呼道。
「傻丫頭,那是妒忌吃醋。」眼見她終於明白,他直接點破。
就這麼簡單,她為什麼到現在才明白?喜容在心裡暗罵自己笨。
不過,她同時也產生一個疑問。
「花玨,這些話你當日明明可以說的,為何當時不跟我說?」偏要拐她喝什麼「情深似海」?
明明三言兩語就可讓她明白的事,何必搞得這麼複雜?
「因為好玩。」花玨好心的據實以告,涼涼的端了杯茶細細品嚐。
喜容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用與風熾相同大的音量大吼:
「花玨!你去死吧!哼!」
「碰!」水琶派可憐的客房門,再一次遭受暴力無情的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