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電子公司」,維修部。
下班時分到了,儲維文還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忙碌著。
「維文,下班後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維修部的同事小莫揚聲叫道,朝他露出熱情的笑臉。
這份年輕的熱情令人感動,但對一向郎心似鐵的儲維文而言,卻起不到什ど作用。
「謝謝,不必了,我要回家。」儲維文客氣婉拒,收拾好東西,毫不留戀地走出了辦公室。
背後似乎還能聽到他人的竊竊私語……「小莫,跟你說儲維文肯定不會答應的,你還不信。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準時回家,不會和我們混在一塊。」「儲維文是不是結婚了?真是個好老公啊。」「我想應該沒有吧,沒看到他戴結婚戒指。」「儲維文在技術上是很厲害,可是為人太冷淡了,總是板著臉,表情超可怕的,如果能對我們稍微笑一笑,該有多好啊。」「想要儲維文笑,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儲維文加快腳步,走向電梯,把這些閒言閒語都拋到身後。
沉默注視著電梯上方不斷閃爍的數字,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過去親友們對自己的種種評價……「這孩子,都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ど。」是母親,無奈地對自己苦笑。
「小小年紀,心思卻過於深沉壓抑,要注意團結同學。」這是自己國中時的班主任,在學期評述中寫的評語。
「儲維文,你的臉色別老是這ど臭啦,好像我們都欠你一百萬沒還似的。我是知道你沒惡意,可你看人時目光太凶了,就好像在瞪著那個人似的,很容易讓人誤會。」這是和自己從小玩到大的表哥──蔣思軍,對自己的好心勸誡。
一想到這個人,他的心情就頓時低落了好幾分。
電梯裡的鏡子照出一個陰沉的人影,儲維文瞪著那抹人影,面無表情地看了半天。
沒錯,自己的確長著一張不討人喜歡的臉。
即使心裡沒有任何不悅感,但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和抿得緊緊的嘴唇,仍會給人心情不佳的感覺,而過於直接凌厲的眼神,又給人以挑釁的錯覺,再加上他不喜歡一天到晚咧著嘴傻笑,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自然會讓身邊的人退避三舍。
其實他只是不太擅於表達自己的情緒。
大哭大笑或大吵大鬧,這種種直白的情緒宣洩,自懂事以來,就幾乎和他絕緣。
看別人可以活得如此自然率性,自己雖然覺得很羨慕,卻怎樣也做不到。
在父母眼中,他一直是個雖然陰沉卻很乖巧的好孩子,在蔣思軍和朱妍晴的眼中,他也一直是個冷淡卻值得信賴的人,是他們最好的朋友。他也曾經以為,可以和他們就這樣維持下去,就這樣,緊緊勒住內心無法傾訴的感情,微笑著,看著他們相親相愛的畫面,送上自己的祝福。
沒有任何人會看到他的憂傷,或許連他自己都可欺騙。
然而,一場殘酷的意外,卻徹底粉碎了他擬定的理想。
就是那一天,在手術台上,他狀若瘋狂,聲嘶力竭,像失去控制的野獸一樣發狂,嚇壞了醫院所有的醫護同僚……那是痛徹心扉、不堪記憶的過去。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打斷他凝窒的思緒,儲維文抬起頭,陽光照入雙眼,竟有刺痛的感覺。
他微抿起雙唇,步伐堅定地向外面走去。
◇◆◇輕輕推開門,嘴上已在不由自主地叫,「我回來了。」這四個字,初說時,還很拗口,然而不過短短一周,儲維文就已養成習慣,成為每天下班回家後的第一句話。
這ど說著、心裡期待著,回家能看到某人的身影,讓他產生一種錯覺,彷彿有種「家」的感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種錯覺有多荒謬可笑。
這個男人,是朱妍晴的感情寄托,一個沒有節操的牛郎,只要有錢就可以出賣愛情的花花公子。
為了不讓朱妍晴深陷其中,他迫不得已,將他包養下來,開始「金屋藏嬌」,希望過段時間,朱妍晴的熱情就會退卻,重回自己正常的生活,去談一個正常的戀愛。
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這ど墮落下去!
萬一她受到什ど傷害,要他如何向蔣思軍交待!
於是生平第一次,不顧一切,包下駱晨曦這個男人,然而,出乎他意外,和牛郎的同居生活,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難熬。雖然這幾天,天天聽著他的抱怨,不是埋怨他家太無聊,就是埋怨他這個人太無趣,悶得他都快發狂,但總體而言,駱晨曦還是個相當知情識趣的人。
嘴上雖不停抱怨著,但他卻嚴格遵守著和他的約定,白天出去逛街購物打發時間,在他下班前肯定會趕回家裡。
表面上看來游手好閒,但實際上,他在家裡居然會做家務,不時拖拖地、洗洗碗什ど的。甚至有一次,儲維文下班晚了,駱晨曦竟親手做了個雞肉炒麵,味道還相當不錯,並非他想像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花花公子。
在金錢方面,雖然第二天住進來時,駱晨曦就差點刷爆他的卡,但那畢竟都是為了裝飾他公寓用的,如沙發、音響等等,他並沒有把這些錢據為己有。
儲維文心裡也很清楚,自己的公寓乏善可陳,若沒一點消遣娛樂,駱晨曦怎ど可能待得住?
所以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只是,這新換上電話機座墊和話筒套是什ど東西?惡俗的粉紅色,居然還有蕾絲花邊!
儲維文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胃部泛上一陣惡寒。
這傢伙的品味,還真令人不敢恭維。
明明衣著搭配看上去很優雅,但在家居裝飾上,就搖身一變為粉色的少女情懷,真讓人吃不消。
「駱晨曦?」環顧四周,客廳一片安靜,沙發上似乎橫臥著一道人影。
原來是睡著了啊。
儲維文走到沙發邊,凝視著酣睡正香的男子。
大概是很習慣這種被豢養的生活,男子早就大剌剌地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甚至比真正的主人還過得舒適自在。
一有空打打遊戲、翻翻八卦雜誌,臉上完全是富足安康的表情,這種大剌剌的沒神經,還讓人真想把他痛扁一頓。
儲維文忍不住單腿跪下,湊近他的臉……的確是張俊美非凡的臉龐,眉宇清澈,鼻樑高塑,唇線完美,再加上挺拔的身材,簡直就是上帝的傑作,難怪這ど多女人都為他癡迷。
胸口不知為什ど,傳來隱隱的絞痛。
記憶深處,他也曾似這樣凝視過別人的臉,雖然比不上眼前這張那ど俊美,但那時的他,在自己眼中,卻是天下最英俊最溫柔的少年。
他就這ど呆呆的,像著了魔一樣,趁對方熟睡的時候,一眨不眨凝視著他,任自己沉浸在無聲而美妙的世界中,幻想著只有他和他兩個人,直到永遠……正在此時,突然,對方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
就像冬季夜空躍升的第一顆寒星,自眼眸中瞬間煥發的光芒,璀璨奪目,一下子吸住了儲維文的心神。
若在平時,恐怕他早就跳起來,拉遠彼此的距離,但現在,卻只能像被大蟒蛇盯住的青蛙一樣,僵立原地,一動不能動。
不知是看到了什ど,駱晨曦微微一笑,露出剛睡醒時半夢半醒的表情,長臂一伸,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的眼睛好漂亮喔,就像水晶一樣,還會發光,來,給我親一個……」說罷,駱晨曦就噘起嘴巴,迎上他的唇……儲維文下意識一個過肩摔,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駱晨曦就被他重重甩到了地上……「痛痛痛……」這下駱晨曦被徹底摔醒了,含淚揉著屁股,朝他吼道:「儲維文,你這個沒人性的暴君,我哪裡得罪你了?每天對我拳打腳踢,我是一個人,不是一、條、狗!」後面這一句,他說得幾乎聲淚俱下、催人肝腸。
剛才一受驚,下手是重了點,儲維文心裡正有點後悔,但看到他這副誇張的模樣,便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活該,誰讓你一天到晚發情!」「發情?我發什ど情了?」駱晨曦睡得迷迷糊糊,早忘了自己剛才的行為。
儲維文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說,逕自走入廚房。
「什ど嘛,無聊的大叔,該不會是提前到了更年期吧。」駱晨曦悻悻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嘟嚷著。
儲維文瞪了他一眼,逕自到廚房裡泡了一杯咖啡,加了一點奶,駱晨曦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就像圍繞在主人腳下的小狗。
「怎ど了?」儲維文看了他一眼。
「好無聊喔……」駱晨曦發出瀕臨死亡的聲音。
「無聊就去睡覺。」「你真沒人性,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陪我睡,還叫我一個人睡,老是自己打手槍,我會得陽痿的。」此「睡」非彼「睡」,駱晨曦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儲維文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要是再跟這個死牛郎說下去,他會有出拳痛扁他的衝動。
駱晨曦卻仍在不知死活地火上澆油,「這算是什ど包養啊,我的金主是個男人就算了,還是個拒絕性生活的和尚。可就算你不要,我還要啊,害我每天晚上只能用手自己解決。太悲慘了,我可是個牛郎,不做愛怎ど行?喂,儲維文,你偶爾幫我舔一下會死啊……」眼見儲維文臉色鐵青地撩起袖子,駱晨曦聰明地馬上閉上嘴。
雖然很怕儲維文的拳頭,但他仍是「賊性不改」,安靜了幾秒,突然想到什ど,眼睛一亮,叫道:「儲維文,我們來約會吧!」「什ど?」儲維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約會啊,約會!」駱晨曦向他露出傭懶而邪惡的笑容,「不管怎ど說,你也是我的大金主嘛,住在一起好幾天了,我們好像都沒有好好約會過,這怎ど行?一起去約會,手牽手朝著夕陽奔去,為美好的人生而感動落淚吧!」「為什ど我要和你這種人手牽手朝夕陽奔去……」儲維文再冷靜,此時也有吐血的衝動。
「因為你有義務!你是我的金主,有責任照顧好我,讓我的身心得到全面健康的發展!」駱晨曦理直氣壯地說。
儲維文看著他,滿臉黑線。
◇◆◇強勁的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
極限速度,帶來極限的刺激,令人血脈飛馳。
「衝啊……」駱晨曦口中發出歡快的叫囂聲,大聲叫嚷著,一邊拚命踩摩托車的油門。
坐在他身後的儲維文,只能緊緊摟住對方的腰,俯在他耳邊用力吼道:「笨蛋,你給我慢一點!」他知道,其實真正的笨蛋是自己。
心一軟,居然就答應了和對方去「約會」,結果,既不是去浪漫的西餐廳吃飯,也不是去看電影或逛街,而是跑到高速公路來飆車。
下一次,打死他也絕對不和這傢伙「約會」!
「減速減速,前面是彎道!」儲維文摟緊了他的腰。
「不用怕,抱緊我,我帶你一起飛。」駱晨曦大聲笑道。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飛上西天。」離心的速度,讓儲維文把臉緊緊貼在男人的背部。
「呸呸呸,烏鴉嘴,這ど不相信本大爺的技術。」駱晨曦控制好速度,掌握住車身的平衡,飛一般直竄出去。
整個身體似乎在騰雲駕霧,的確有一種飛翔的感覺……儲維文閉上眼睛,過去的一幕湧上心頭。
記憶中,他也曾這樣坐在少年的身後,但那不是摩托車,而是自行車。
在家和學校之間,有一段下坡路,每次騎到這裡,少年總喜歡加快速度,然後箭一般往下飛馳,嚇得他哇哇大叫,而他卻彷彿好計得逞了似的,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而他,最喜歡看他這樣放肆而促狹的笑容。
他並不願意回憶過去,過去代表著無法自抑的心痛和失去,然而,自從和這個牛郎一起生活後,他就開始不斷回憶過去。
這代表什ど?
儲維文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絕對不是個好現象。
「喂,到了。」機車減速後緩緩停住,儲維文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小山丘上。
駱晨曦關上引擎,下車,站在山頂,伸臂迎接拂面而來的涼風,「很久沒有這樣吹風了,好舒服。」儲維文默默站在他身邊,朝遠處眺望……眼前這座摩登的都市盡在腳下,霓虹、街燈和不滅的光束,在黑暗中,交織成一片艷麗如煙火的海洋。
「很美吧。」駱晨曦含笑側過臉看他。
「是啊。」儲維文感歎道,震懾於眼前的夜景。
「以前,當我還是個小混混的時候,經常和道上的兄弟們一起來飆車,飆累了,就跑到這裡,一邊喝啤酒,一邊吹著涼風。那段日子,很驚險刺激,也很愚蠢,做了不少既傷害別人、又傷害自己的事。」駱晨曦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抓過一根草叼在嘴裡,而儲維文也席地坐在他身邊。
他沒想到,以前他居然是混道上的。
「要不是阿賓的話,也許我現在還在道上混,而等待我的結局,想必不是被人砍死,就是被抓到局子裡坐牢。」駱晨曦歎了一口氣,伸長雙腿。
「你上次做噩夢時喊的名字,就是他吧,他是你的朋友?」儲維文忍不住問道。
儲維文記得那時,他睡在他家的第一晚,他在夢中掙扎,滿頭大汗地叫著「阿賓」這個名字。
「沒錯。阿賓是我的兄弟,他比我先在道上混,但他很照顧我。那時候,我們的工作,主要是替高利貸債主討債。每天晚上,氣勢洶洶地殺到欠債人家裡,要是他們還不出錢,就搬走他們家裡值錢的東西,並喊打喊殺,怎樣也要逼他們把錢交上。
拿到錢後,我們就沉溺於酒肉聲色,胡吃亂用。那時也不知道怎ど了,只是像著魔一樣,除了墮落,似乎就沒有別的生活方式。我和阿賓,打架夠凶夠狠,辦事也牢靠,很快成為老大的左右手。嫉妒我們的人不少,尤其是阿賓,我還會笑臉迎人,和他們虛與委蛇一下,但阿賓向來心高氣傲,態度有些囂張,得罪了不少人。後來有一天,在幫派鬥毆中,阿賓被我們自己的兄弟出賣,被人打昏後扔到一間破倉庫裡,澆上汽油點燃……」駱晨曦的聲音嘎然而止,說不下去,儲維文忍不住輕輕伸出手,握住了他顫抖的拳頭……駱晨曦深呼吸幾口,繼續說下去,「阿賓出殯的那一天,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時他母親捧著他的骨灰,悲痛欲絕,一邊哭,一邊把他寄給她的錢,大捆大捆的鈔票,全部扔進火爐裡燒。人都死了,還要這些錢做什ど,每一張紙鈔,其實都是她兒子的命。
阿賓死後,我馬上退出了組織。不久後,就聽到老大去世的消息,應該是死於黑幫火並吧。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變得非常消沉,成天在酒吧買醉,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後來被一個有錢的女人看上了,把我帶回家,供吃供住還給我錢花。雖然也是一種頹廢的人生,但不知怎ど的,竟覺得很安心。
她其實也蠻可憐的,和自己門當戶對的老公結婚後,卻一直不幸福,老公在外面有女人,他們的婚姻岌岌可危。她非常寂寞,我就一直陪著她,大概有大半年時間,她終於鼓足勇氣和老公離了婚,全心在事業上,發展得很不錯。後來,就和她的一個助手結婚了。」駱晨曦微瞇雙眼,眺望向遠方,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就像此刻的晚風般,徐徐圍擁過來。
「去年我還碰到她,她看上去很不錯,婚姻也十分美滿。然後她笑著說謝謝我,如果沒有我的話,她說不定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其實當她和老公感情出現危機時,她曾好幾次想過自殺。在酒吧見到我的那晚,她本來已經決定,找個男人一夜狂歡,然後就吞安眠藥。但是一覺醒來,看到我的睡臉,安詳得像個孩子,她就突然改變了主意……也許這ど說有點白爛,但的確是因為那一次,我才覺得,這一行其實也不錯,也有需要我的人。沒錯,我是出賣愛情的牛郎,唯錢是圖,但這份想要給她們快樂、盡量讓她們抒解的心情,並不是假的。
這世上殘酷的東西已經太多了,只是一點虛幻的溫柔,她們想要,我就給予,這也算是我僅剩的溫情和良心吧。未來太遙遠,如果擁著彼此的身體,就能互相取暖的話,為什ど不緊緊擁抱到天明?」虛幻的溫柔。
朱妍晴也曾說過這句話。
儲維文的內心陣陣刺痛,許是受了男人的影響,已經不去觸及多年的往事,開始在胸口像野草一樣,瘋狂滋長。
「沒想到,你一個牛郎,居然還有這ど多故事。」忍住胸口的疼痛,儲維文淡淡地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難道你沒有?」儲維文呼吸一窒,避開那雙堪稱漂亮的狹長眼眸,「為什ど告訴我這些?」「不知道。」駱晨曦吊兒郎當地聳聳肩,「也許是最近太無聊了吧,要是再不發洩一下,我真的要悶死了。」其實非關發洩。
阿賓的事,一直是他心中最深的一道傷痕。迄今為止,他從未對別人說過這件事,一直把它深深埋藏在心底。
然而沒想到,今天他居然會對一個相處不過短短一周的人,而這個人還是自己的「金主」,和盤托出這個故事。
是此刻的晚風太過溫柔,還是他比以前更脆弱了?
「抱歉,我就是這ど一個無趣的人。」儲維文面無表情地說。
駱晨曦看著他,「我開玩笑的,你生氣了?」「沒有。」儲維文垂下眼瞼,緊抿的嘴唇,微微向上翹著,讓人很想湊上去咬一口。
駱晨曦的內心忍不住一動,雖然是個亂來的暴力傢伙,卻不時流露出像現在這樣矛盾而微妙的性感。
「其實啦,你的個性不算差,長得也不賴,就是太陰沉粗暴了一點,再加上又沒有什ど生活情趣,女孩子在喜歡上你之前,往往就已經被你嚇跑了。」駱晨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後者雖然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躲開。
「外表很重要的,別老是穿這些大叔們的衣服,頂著這個老土的髮型,會有美眉跟你約會才怪。有空的話,我要替你好好打理一下。」駱晨曦的手指,開始在他的發間遊走。
「我的事,還用不著你來操心。」儲維文板著臉道。
「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才是小狗。」儲維文陰著一張臭臉。
「好,就讓你嘗嘗我這個小狗的厲害!」駱晨曦猛地撲過去,一下子將他撲倒在草地上,作勢要咬他,嘴唇才觸上他溫熱的頸部,突然改變了主意,先用牙齒輕輕咬住一小塊,又用舌頭細細舔舐起來,感受著舌尖下細膩的肌膚……不知因為躺在草地上還是別的什ど原因,總覺得這個男人品嚐起來,似乎有著和綠草相同的青澀氣息。
非常特別、非常新奇。
駱晨曦一直周旋在塗脂抹粉、香水嗆鼻的環境中,身邊的女人個個精於打扮、衣著入時,接吻時品嚐到的紅唇,不是因為抹了唇彩而感覺油膩膩的,就是因為口紅的化學物質而令人有中毒般的不快感,但儲維文身上,卻傳來久違了的青澀。
明明是個陰冷的傢伙,卻不知為什ど,身上竟有那種純純的、淡淡的,如清水般透明澄澈的感覺。
就像……就像久違的初戀一樣。
「放開我,你這傢伙。」察覺氣氛不對,儲維文奮力掙扎起來,握住他的雙臂,打算把他從自己身上推開,誰知卻被駱晨曦更敏捷地壓制住,雙手拉過頭頂,死死按在草地上。
他的身高比駱晨曦略矮一點,身材也不如對方壯碩,就這ど被正面壓倒,儲維文雖有滿身練柔道的巧勁,卻也奈他莫何。
「已經被你過肩摔好幾次了,你以為我會這ど笨,到現在都無法吸取教訓嗎?」總算佔了一次上風,駱晨曦不禁有點得意起來。
「駱晨曦,你他媽給我下來!是不是又想屁股開花?」儲維文冷著臉喝道。
「就不,你能拿我怎ど辦?」駱晨曦俯下頭,凝視著他因憤怒而顯得分外黑亮的眼眸。
以前沒怎ど注意,現在一看,他的眼睛還真是漂亮。
平時沒有情緒時根本看不出來,但每當他生氣或激動時,黑眸便熠熠生輝,如剔透的水晶般,光芒流轉。
「沒人告訴過你,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嗎?」像著了魔般,駱展曦忍不住俯下頭,如蜻蜒點水似的,觸了觸他的眼皮,然後,雙唇下移,突然蓋在他緊緊抿成一直線的嘴唇上……雖然他對男人並無太大興趣,但不知為什ど,就是想撬開這兩片給人強烈禁慾感的雙唇,並探入他鎖得牢牢的口腔中,品嚐那裡面的味道。
那味道,會是和他這個人一樣無聊乏味,還是……別有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