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獵夫君 第二章
    皇甫仲逸親自摘採了足夠份量的新鮮草藥之後,便立刻返回位在城裡的住處,那是一間相當寬敞舒適的宅院。

    坦白說,他一點也不喜歡這裡,因為這兒是「那個人」替他和娘準備的,但那傢伙卻每隔幾個月才會出現一次。

    這算什麼?施捨?彌補?

    他才不稀罕,也不需要!

    倘若不是娘的情感割捨不下,他早就帶著娘遠走高飛,離開這個地方了!

    其實倒也不是他的心裡對「那個人」有什麼太深的怨恨和厭惡,他只是受夠了那傢伙帶給他們母子倆的困擾與麻煩了。

    皇甫仲逸走進大門,忽然聽見大廳傳來一陣杯壺摔碎的聲音。他愣了愣,趕緊前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走進大廳,他的濃眉立即一皺。

    屋裡除了他娘之外,還有個他根本不想看見的人——「那個人」的另一個兒子,也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皇甫光。

    「哎呀!我一個手滑,不小心把杯子給摔破了,你老人家可別介意呀!」皇甫光輕浮的語氣毫無道歉的誠意,一臉驕縱的神情。

    「少在那裡惺惺作態了!」皇甫仲逸冷冷地叱喝。

    該死!前兩天他爹前來探望娘,還帶了些滋養身子的補品過來時,他就知道麻煩很快便會跟來了!

    果然。

    皇甫仲逸大步走到他娘的身邊,護衛的姿態相當明顯。

    「娘,你身子欠安,先回房歇息吧!這兒我來應付就好。」

    「嗯……好吧!」楚雨燕點了點頭,無奈地望了皇甫光一眼之後,便先行轉身回房去了。

    「唷!這不是我的好「哥哥」嗎?你回來啦?」皇甫光斜睨著皇甫仲逸,那神態沒有半點對兄長的尊敬。

    皇甫仲逸沉著臉,昂然迎視這傢伙滿懷敵意的目光。

    他與皇甫光雖然在血緣上是異母兄弟,可是說來諷刺,他們之間不但沒有半點手足之情,彼此之間甚至是相互敵視的。

    造成如今這樣局面的,追根究柢全都要歸咎於那個人——他們的父親,「雷霆堡」堡主皇甫絕。

    二十多年前,皇甫絕娶了青梅竹馬的杜梅香為妻。杜梅香生性好妒、個性強勢,兩人結婚多年卻一直沒生下子嗣。

    為了傳宗接代,皇甫絕決定要納妾,善妒的杜梅香大吵大鬧了許久,但畢竟自己生不出孩子是事實,最後也只能勉強同意。

    很快地,皇甫絕納了個名喚季芸芸的女子為妾。過了幾個月.季芸芸順利懷上了孩子,產婆甚至還根據種種徵狀斷言胎兒是個男孩。

    這個「好消息」讓杜梅香又妒又忌,唯恐在孩子呱呱墜地之後,自己會從此被打入冷宮,甚至是休離。

    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剷除眼中釘,杜梅香偷偷買通了侍女,將補胎藥換成了打胎藥,害得季芸芸不僅流掉了孩子,甚至還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

    這個狠毒的計謀原本沒有被揭發,是那名被買通的侍女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事發後跪在皇甫絕面前哭著招認的c

    對於妻子的心狠手辣,皇甫絕雖然震怒不已,卻也狠不下心來休了她,因為杜梅香的父親當年曾對他有恩,而杜梅香事後又哭著懇求他原諒,讓他無法狠下心來休離這個驕縱又善妒的妻子。

    過了幾年,杜梅香的肚子依舊沒有傳出半點喜訊,而皇甫絕終於又納了另一名叫做楚雨燕的側室,也順利懷了身孕。

    由於害怕慘事重演,皇甫絕刻意要產婆宣稱胎兒是個女嬰,而杜梅香心想,既然只是女嬰,應該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脅.因此便也沒有花費心思來對付她。

    到了快生產的時候,皇甫絕將楚雨燕安置在鄰鎮一幢寬敞舒適的宅院裡待產,順利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就是皇甫仲逸。

    杜梅香知道這件事之後又怒又妒,嚴厲禁止皇甫絕將他們母子接回來,也不許皇甫絕去探望他們,否則她就立刻懸樑自盡!

    眼看妻子的反應如此激烈,皇甫絕為了怕真的鬧出人命,只好和楚雨燕商量,要他們母子從此就在那間宅院住下。

    楚雨燕雖然悲傷卻也別無他法,再者她也擔心若是帶著孩子回去,杜梅香不知道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他們,便也只好同意了。

    後來,杜梅香試遍了各種偏方,終於如願以償地懷了身孕,生下了一個兒子,就是皇甫光。

    「別以為我不知道爹常來探望你們,而且他前兩天又來過了!」皇甫光哼道。

    這些年來,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偷偷地來這裡探望他們母子,這件事他和娘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即使娘每回都跟爹大吵大鬧,爹卻還是執意不肯跟這對母子斷個乾淨。

    這一次,爹不僅又來探望他們,還將先前友人鎮贈的珍貴人蓼拿來送給他們,這不僅讓娘又嫉又恨,也讓他愈來愈擔心爹對這對母子的過度在意,會讓他繼承「雷霆堡」的事情有了變數。

    「那又如何?是他自己要來的,我們才不稀罕!你們若有本事,就叫那傢伙別再來了!」皇甫仲逸哼道。

    「你——你這是在示威?!」皇甫光恨恨地瞇起眼。

    這傢伙明知道他根本阻止不了爹的舉動,卻還故意這麼說!

    事實上,爹這些年來心裡一直偷偷惦掛著他們母子,娘常為此感到憤恨不平,氣得摔杯子、踹椅子的。

    從小到大,他就在娘的教育下對這對母子懷有極大的敵意,尤其是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深信,皇甫仲逸正虎視眈眈地等待一個絕佳的機會,打算一舉奪走將來該屬於他的一切。

    哼!他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該屬於他的,誰也別想奪走!

    就算是不擇手段,他也要捍衛自己的權益到底——這也是從小娘就不斷灌輸給他的觀念。

    「你今天到這兒來到底有什麼事?有話快說。」皇甫仲逸沉聲問道。

    「我是來警告你,別妄想得到不該屬於你的任何東西!」

    皇甫仲逸聞言不禁冷冷乾笑,俊臉浮現一抹嘲諷。

    這些年來,他與友人合影經營古玩買賣,經營得有聲有色,只是他從來就不想要張揚身份,不想要惹來這對善妒的母子更多的敵意,因此在事業—向相當的低調,生意上有需要時都由友人出面,他只當個幕後的經營者。

    在這對母子的眼中,他大概只是個成天無所事事,老愛鑽研醫術的人,而他們或許認為他和娘此刻擁有的一切全是靠爹的接濟吧!

    也許正因為在他們的眼裡,他是如此的「窮酸」,所以他們更害怕他想要藉由搶奪「雷霆堡」的一切來一夜致富吧!

    「有本事的話,就用自己的能力讓那傢伙將一切全都交給你。大老遠地跑來這裡放話,不覺得可笑嗎?」皇甫仲逸冷哼了聲。

    皇甫光聞言,氣惱地咬了咬牙,表情有些扭曲。

    他就是無法阻止爹對他們母子的關心與在意,所以只好來警告他的!

    「總之,你別想搶定該屬於我的一切,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皇甫仲逸對他的警告無動於哀,冷冷地說道:「與其把心思全花在撂些可笑的話上,不如好好地增長自己的能力,否則若「雷霆堡」將來真的交到你手中,只怕要不了幾年就會被你敗光了。」

    「你——你以為你就有能力嗎?哼!少在那邊裝得自己很行的模樣!論起本事,我才不相信我會輸給你這個傢伙呢!」

    「隨你怎麼想。」皇甫仲逸冷冷地答道,懶得再跟他白費唇舌。

    對一個心靈已經嚴重扭曲的人來說,再多說些什麼,都只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和力氣罷了。

    「哼!反正我話說在前頭,你們最好別有什麼非分之想,否則到時候出門在外有個什麼意外,尤其是房裡那位老人家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那可就不好了。」皇甫光撂下陰惻惻的威脅。

    皇甫仲逸聞言勃然大怒,黑眸瞬間燃燒起怒焰。

    他可以接受一切敵意與不入流的手段衝著他而來,但是這傢伙膽敢拿他娘的安危來威脅他,就該死!

    「你若是敢動我娘一根寒毛,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他一把揪住皇甫光的衣領,厲聲警告。

    他那殺氣騰騰的模樣讓皇甫光悚然一驚,但很快地便用怒氣來掩飾自己那一瞬間的畏怯。

    「混帳!你給我放手!」

    皇甫光揮拳相向,原本想痛揍他一頓的,卻被皇甫仲逸輕易地閃過。

    皇甫光氣不過,又再度出拳,只是他根本就不是皇甫仲逸的對手,打了老半天不僅連碰都沒碰到一下,最後還反而被狠狠地一拳打倒在地,不僅跌得眼冒金星,嘴角還滲出血絲。

    「滾!這裡不歡迎你!你若是膽敢再上門來挑釁,下一次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皇甫仲逸沉聲叱喝。

    倘若不是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嚴重,他早就將這個冥頑不靈的混帳傢伙給打得哭爹喊娘,而不會僅只給他一拳了!

    「好……好……」皇甫光爬了起來,眸光陰狠地瞪住他。「皇甫仲逸,你給我小心一點!你很快就會為今天的一切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一向是有仇報仇的,別人揍他一拳,他必定要加倍奉還,今天這一口氣,他非得要設法討回來不可!

    惡狠狠地撂下話之後,皇甫光悻悻然地轉身離去,而皇甫仲逸則冷哼一聲,關上了門。

    才一轉身,他就看見娘憂心忡忡地走了出來。

    「唉……仲逸,你怎麼不忍忍?實在不該動手的……」

    剛才她在房裡有些放心不下,想出來看看情況,沒想到竟然看見他們這對兄弟打架的場面。

    「是那傢伙先出言挑釁,也是他先動手的。況且以他那種個性,也該有人給他一點教訓了!」

    「是沒錯,但……」楚雨燕仍是憂心不已。

    剛才皇甫光離去時,那眼神太過陰沉狠毒.像是跟他們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讓她的心裡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就怕自己的寶貝兒子會有個什麼意外,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別想太多了,娘,不會有事的,。就算那傢伙不死心,還想要來鬧事,我也會保護娘的。」皇甫仲逸安慰道。

    「傻孩子,娘只是擔心你替自己惹禍上身呀!」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儘管皇甫仲逸這麼說了,但楚雨燕仍是很擔憂,就怕摯愛的兒子有什麼意外,那她可真活不下去了。

    午後,陽光耀眼。

    一棵高大的果樹結實匯匯,有個嬌小的身影正在樹上忙碌著。

    孟芊芊認真地摘著果子,摘了之後就往樹下扔去,下頭的幾個村民會立刻用手中的大竹簍子接住。

    就在孟芊芊瞥見不遠處有一顆長得特別飽滿的果子,正欣喜地打算伸長手丟摘采的時候,樹下突然響起的低喝聲嚇了她一跳,害她差點不小心摔下樹去。

    「你在做什麼?」

    皇甫仲逸佇立在樹下,皺眉望著樹上的人兒。

    他今天與友人有約,要去談些生意上的事情,但是因為心裡掛念著這個小女人,怕她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所以便先抽空過來一趟,想不到竟看見這一幕。

    孟芊芊一看見他,臉上有些心虛。

    她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會皺著眉頭,前天他離開之前,才一耳地叮囑她要讓自己的腳好好休息幾天呢!

    「就……大夥兒想吃果子,所以……」

    「所以你就自告奮勇地上去摘?」皇甫仲逸的語氣透著不以為然。

    樹下的村民們看見陌生男子出現,原本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但聽他口氣有些「不友善」,以為他是來找芊芊麻煩的,便紛紛挺身撻伐他。

    「怎麼?摘果子不行嗎?」

    「就是嘛!芊芊好心幫我們摘果子,礙著你了嗎?」

    「你少管閒事,也別想找咱們芊芊的麻煩!」

    孟芊芊眼看大夥兒把矛頭對準他,趕緊慌忙地解釋。

    「哎呀!不是啦!你們誤會了,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他只是擔心我,所以語氣才會比較重一些。」

    一聽原來是認識的朋友,村民們不禁愣住,而她的話也讓他們感到疑惑。

    「他擔心你?」

    「你好端端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嗎?」

    「呃……就……就我……」孟芊芊瞥了樹下的男人一眼,表情有些尷尬。

    「就有一個小傻瓜,前天才扭傷了腳踝,今天就爬到樹上去,等等看她該怎麼下來?」皇甫仲逸的語氣充滿無奈。

    爬上樹的過程中,或許腳踝還不需要使出太多力氣,可是下來就不一樣了,著地時她的腳踝必定要承受跳躍的力道,她不怕腳傷變得更嚴重嗎?

    一聽他這麼說,村民們都不禁驚訝又慌張了起來。

    「哎呀!真是的,芊芊你腳上有傷,怎麼不早點說?」

    「就是啊!果子晚幾天再吃也不會怎麼樣,你的腳傷得趕緊養好才是啊!」

    孟芊芊噘起了唇兒,咕噥地說:「可是……我看大家興高采烈地想吃果子,我不想讓大家失望嘛……」

    「不吃了、不吃了!你還是快點下來吧……」

    「唉呀,不行不行!你別跳下來,萬一傷勢惡化怎麼辦?」

    「啊,慘了慘了,你現在要怎麼下來才好?」

    正當村民們一陣焦急的時候,皇甫仲逸輕鬆一躍,立刻來到孟芋芊的身旁。

    看著他的俊臉,孟芊芊心虛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嘛……你別生氣……」

    皇甫仲逸見狀不禁輕歎口氣。「我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氣。只是擔心你罷了!來,我帶你下去吧!」

    他說著,忽然將她打橫抱起。

    他不是故意要佔她便宜的,只是除了這樣抱她下去之外,也沒有別的能不讓她的腳著地的方式了,總不能將她像貨物似地扛在肩上吧?

    孟芊芊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從小到大,她還不曾被男人這樣抱過。兩人的身子親密地貼在一塊兒,那讓她的身子隱隱發熱,而望著他近在眼前的俊臉,她的雙頰也不由自。主地泛紅,,一顆芳心擂鼓般地跳動著。

    皇甫仲逸低頭瞥了她一眼,她那臉紅心跳的模樣十分迷人,剎那間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撩撥著他的心弦,讓他幾乎想就這樣一直抱著她不放手。

    「有沒有問題?需不需要幫忙?」樹下村民的嚷嚷聲,打斷了他們短暫的凝視。

    「抱緊我。」他輕聲叮嚀後,抱著她俐落地跳下樹去。

    將她安然送至村民身旁後,他瞥了眼那只僅裝不到一半

    果子的竹簍,說道:「要摘果子是嗎?我來幫忙吧!」

    他說著,再度躍到樹上,動作俐落地摘采著果子,不一會兒就將竹簍子裝滿了。

    「哇!好棒好棒!這位公子的身手真是了得!」大夥兒忍不住開心地歡呼。

    「謝謝這位公子,有你幫忙真是太好了!」

    「不用客氣,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我幫你們扛回去吧!」

    皇甫仲逸索性好人當到底,幫忙扛起那裝滿了果實的竹簍,往村落的方向走去,幾個村民則陪著孟芊芊走在後頭:

    「芊芊,你腳傷還沒好的話,慢慢走沒關係,可別逞強呀!」

    「我沒有逞強啦!」孟芊芊解釋道:「其實他前天已經幫我處理過了,所以腳傷早就不怎麼疼了。」

    「喔,原來如此。呵呵,那個男人不錯唷!這麼關心你,又很照顧你,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要請我們喝喜酒?」村民們笑嘻嘻地問。

    「嗄?沒……沒有啦……」孟芊芊連忙紅著臉否認。

    什麼喝喜酒?太誇張了吧!

    「不用害羞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男人看起來很不錯啊!你們郎才女貌的,感覺很相配呢!」

    聽他們這麼說;孟芊芊羞紅了臉。

    「哎唷,你們真的誤會了啦!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還不知道呢!而且我們先前也只見過一面而已呀!」

    孟芋芋一邊急著解釋,一邊偷偷瞥了前方的男人一眼,就怕這些話被他聽見,那就太難為情了。

    幸好他一路走著,並沒有回頭,應該是沒聽見吧!

    「是嗎?但我瞧他對你很在意,挺喜歡你的,肯定對你一見錘情了吧?說不定過兩天就向你求親了呢!」

    「哎呀!別說了啦!」孟芊芊急忙輕嚷,就怕他們再說下去,自己要羞得找個地洞躲起來了。

    「哈哈!姑娘家臉皮薄,好、好,不說了。」

    嘻笑間,他們已回到村落,皇甫仲逸將那簍果實交給村民之後,便送孟芊芊返家,順便檢查了一下她的腳傷,幸好情況並沒有惡化。

    「記住,別再做任何可能會傷害腳摞的舉動了。」他提醒道。

    他知道她就是因為太善良、太替人著想了,才會不顧自己的傷勢可能惡化,自告奮勇地幫忙摘採果子。

    她的心意是如此美好,但他更希望她可以好好地照顧自己。

    「我知道了。」孟芊芊乖乖地點頭。

    「那……我和友人有約,差不多該走了。」皇甫仲逸說著,在心底輕輕一歎。

    倘若不是與友人有約在先,他也不想這麼早離開,但……

    留下來能做什麼?其實他也不知道,但就是有股衝動,想要在這個女人身邊多留一會兒。

    「喔……」孟芊芊低低應了聲。

    想不到他才來不久就要走了,一股淡淡的失落縈繞心底,讓她的表情透著一絲不捨,而她那依依不捨的神情宛如一根無形的絲線纏繞住他的心,讓他幾乎也走不了。

    但他一向重信守約,既然已與友人有約在先,他就不許自己失約。

    「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聽見「後會有期」這四個字.孟芊芊的心情頓時又振作了起來。

    是啊!又不是今日一別,他們就不再見面了,又何必這麼在意呢?

    她揚著微笑地送他到門口,而他原本已走了出去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望著她。

    「對了,我叫皇甫仲逸,下次可不能再說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了。」他笑著凝望她一眼之後,才又轉身離開。

    皇甫仲逸……孟芊芊在心底哺念著他的名字,半晌後,她忽然驚訝地瞪大了眼。

    天哪!他該不會全聽見了剛才的話,不然……為什麼會那麼說?

    回想起剛才村民們說的那些話,她的雙頰不禁燒紅,尷尬得想要尖叫。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他當時都聽見了,卻沒有回頭否認,是否表示……他真的如同村民們所說的,心裡是喜歡她的呢?

    這個猜測讓孟芊芊的心中彷彿湧上了一個又一個喜悅的泡泡,讓她的眼角眉梢都不禁帶著甜蜜的笑意。

    幾天後,一個涼如水的夜晚,靜謐的山林只聽得見間歇的主鳴聲。

    通常這個時辰,孟芊芊已經差不多準備上床就寢了,但是今晚卻不知怎地,沒什麼睡意。

    既然睡不著,而且精神還挺好的,她索性抓起短弓、背起箭袋,決定到林子裡去探險一番。

    她還挺喜歡晚上一個人到山林裡閒晃,就算只是坐在樹上看看夜色、吹吹晚風,也挺舒服的。

    懷著愉快的心情,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她宛如精靈般輕盈地在山林間跳躍,嬉戲了好一會兒後,忽然隱約聽見一陣急促的步伐聲。

    「咦?這麼晚了,怎麼有人到這兒來?」

    孟芊芊謹慎地躲在樹上,打算先悄悄觀察一下情況。

    她瞇起眼,朝著腳步聲的方向望去。

    過了一會兒,她果然看見有個人影正迅速地接近,而那高大的身形看起來……好像有點兒眼熟……

    會是他嗎?

    這個疑惑才剛浮現心底,那個人的步伐剛好稍微停頓了下,月光正好落在他的臉上,讓孟芊芊得以看清楚他的容貌。

    真的是他!

    孟芊芊的眼底盈滿驚喜,迅速地從樹幹上跳到他的面前。

    「上次你才說過後會有期,想不到真的這麼快就見面了。」她揚起嘴角,微笑地望著他。

    看見她美麗的笑顏,皇甫仲逸也牽動嘴角回以一抹微笑,但他俊臉上的表情有點不太對勁。

    孟芊芊愣了愣,很快就發現問題出在哪兒了!

    「天啊!你受傷了?」

    他的胸前一片血漬,看來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你……該不是正被人追殺吧?」

    「沒錯。」皇甫仲逸咬牙說道:

    該死!都怪他太大意了,剛才他走在街上,忽然有兩名蒙面殺手竄了出來,想要奪他的性命。

    由於事出突然,所以他被刺中了一刀。雖然他已及時閃躲,沒讓一刀傷及要害,但刀子上煨了毒,那才是最麻煩的事。

    他暫時封了自己幾處穴道,並運氣護住心脈,壓抑住體內的毒性,但由於受了傷又中了毒,他自知動起手來沒有絕對的勝算,也只好暫時先躲開。

    在那兩名殺手的窮追不捨之下,他一路出了城,來到這片LU林,原本只打算找個隱密的地方藏身,躲過那兩個緊迫不捨的傢伙,想不到會遇上她。

    雖然他原就打算要找機會再來看看她,可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身後的殺手隨時會追來,她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若是受到了牽連,那就不好了。

    「你……快走……」皇甫仲逸喘著氣說道,臉色異常蒼白。

    雖然他剛才已先運氣護住了心脈,也點住了幾個穴道減緩傷口的出血,可這一路上的狂奔,使得毒性擴散的速度加快,也讓他幾乎快要撐不住了。

    「走?你這個樣子,要我怎麼走?」

    孟芊芊焦急地跺了跺腳,見他的臉色很差,胸前又染上一片血漬,她實在很擔心他的情況。

    她咬了咬唇,迅速思索著應對之策。

    「你說……有人正追殺你,是嗎?」

    「嗯。」

    「那好,你乖乖在這裡坐著,別跟來。」

    孟芊芊扶著皇甫仲逸坐在一棵樹下後,輕盈的身子轉身蘭躍,俐落地跳上了一段距離之外的樹幹上。

    皇甫仲逸抬頭一看,就見茂密的枝葉遮掩了她的身影,若不仔細瞧,根本不會發現她躲在那兒。

    「不會吧?好歹我也曾經治療過你的腳傷,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麼明顯的地方,打算見死不救嗎?」皇甫仲逸故意開玩笑地說道,其實從她的舉動,他已猜出了她心中的打算。

    「我若要見死不救,還躲在這兒做啥!」孟芊芊笑了笑,但她還來不及解釋些什麼,就聽見又有腳步聲接近。

    「噓!他們追來了,可別讓他們發現我躲在這兒呀!」

    她屏氣凝神地躲好,看見兩名黑衣男子追了上來。

    眼看皇甫仲逸獨自一個人坐在樹下,看起來像是力氣用盡了,兩名蒙面殺手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嘿嘿!皇甫仲逸,你也知道自己逃不了是嗎?」

    「乖乖受死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面對逼近的殺手,皇甫仲逸的神色不變,淡淡地說道:「我沒有必要逃,現在該逃的人是你們兩個。」

    聽見他的話,兩名殺手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開什麼玩笑?都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說笑!」

    「廢話少說,受死吧!」

    就在他們揚起手中的刀子,打算上前了結皇甫仲逸的性命時,耳邊忽然傳來「咻咻」的聲響。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聲音,持刀的手臂就狠狠地被箭矢射中了,手中的刀子也跟著應聲落地。

    「啊啊啊——該死!」

    「誰?是哪個混帳?給我出來!」

    啐!怎麼每個當壞人的腦袋瓜都那麼愚鈍呀?孟芊芊一臉覺得他們無可救藥的表情,搖了搖頭。

    既然她都躲著放箭了,怎麼還會因為他們的幾句鬼吼鬼叫就蠢得現身,讓他們逮住她呢?她又不是笨蛋!

    要比武功,她肯定比不上這兩個殺手,而箭法是她最有把握的,她當然要躲起來放暗箭嘍!嘻嘻!

    孟芊芊在心底偷笑了兩聲,再度抽出了兩支箭。

    這一次,她手中的箭分別射中了他們的左腿和右腿,痛得他們幾乎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還不逃?」皇甫仲逸淡淡地提醒道:「下一箭,瞄準的可就是你們兩人的心窩了,你們覺得你們躲得掉嗎?」

    一聽見他的話,兩名殺手一陣膽寒。

    那個躲藏在暗處放箭的人似乎箭法了得,倘若他們的心窩真的被瞄準了,只怕根本閃躲不了!

    為了保命,他們也顧不得要取皇甫仲逸的性命,趕緊兩人攙扶著彼此,一拐一拐的,狼狽地逃跑了。

    見他們已經遠離,孟芊芊這才從樹幹上跳了下來。

    「我才不會射他們心窩呢!我沒那麼殘酷。」她輕聲抗議道。

    「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故意嚇唬他們的。」皇甫仲逸淡淡一笑。

    從她瞄準射擊的部位來看,他知道她是個好心腸的姑娘,不然她也不會專挑不會傷及性命的地方下手了。

    「好了,現在他們已經嚇跑了,你身上的傷得趕緊處理才行。只是這兒沒有大夫,若往城裡的方向走,說不定會碰上剛才那兩個人……我看,我先帶你到我那兒去處理傷口吧!」

    「好,就這麼辦吧!」

    皇甫仲逸點頭同意,他知道自己的情況無法繼續支撐多久,也只好麻煩她來照顧他了。

    「不用客氣。」孟芊芊擔心地瞥了眼他的傷勢,說道:「你還能走嗎?我看你就靠著我,我扶你走吧!」

    「那就麻煩你了。」

    皇甫仲逸也不跟她客氣,因為他體內的毒性開始不受控制,確實很難強撐下去,但他仍盡量不讓她負擔太多他的重量。

    見她嬌小的身子很努力地支撐著他,皇甫仲逸的心底驀地湧上一陣感動,一股暖暖的熱流在他的胸口蕩漾開來,久久不散。

    從小到大,除了他娘之外,還不曾有任何女子這般全心全意地關心、擔憂著他,而這個僅只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竟毫不考慮地為他做了這些,絲毫不怕會為她自己惹上麻煩。

    這份心意讓他感動莫名,也讓他有股想要將她擁人懷中的衝動,只是此刻的他隨時有可能會倒下,為了避免給她帶來更多的麻煩,他也只好先把所有力氣都用在努力地撐住了。

    孟芊芊努力將皇甫仲逸扶回住處後,很大方地讓出了自己的床給他躺,一點也不在意他身上的血污會弄髒了她的床。

    「好,現在該怎麼辦呢?你的傷得趕緊處理才行。」孟芊芊望著他受傷的胸口,憂慮地皺起眉心。

    「我的刀傷……不算太嚴重,我身上有刀傷藥,比較麻煩的……是體內的毒……」皇甫仲逸喘息地說。

    「什麼?毒?!那怎麼辦?」孟芊芊有些慌了。

    「因為體內的毒性已經擴散了……得先想辦法將毒血吸出來才行……」

    「那該怎麼做?」

    「該……」

    「哎呀!到底該怎麼做?你快說啊!」孟芊芊急著追問。

    「必須用嘴……將毒血一口一口吸出來……」皇甫仲逸皺緊了眉頭。

    此刻屋內只有他們兩人,但他又不想要她冒這個險,萬一在吸毒血的過程中,毒素不慎也進入她體內,那該怎麼辦?

    「那簡單呀!我來幫你吧!」孟芊芊毫不猶豫地說。

    「可是……不……這樣不好……我不要你冒險……」皇甫仲逸搖了搖頭。

    孟芊芊才不管他的反對,她心意已決。

    「現在可不是擔心這些問題的時候,我會小心的。你中了毒,不快點處理不行!」要她坐視不管?那是絕對辦不到的呀!

    就在皇甫仲逸仍想要勸她打消念頭的時候,孟芊芊已捲起衣袖,取來一盆乾淨的水,開始小心翼翼地動手褪去他身上那件沾染了血漬的上衣。

    她無暇欣賞他結實精壯的胸膛,也沒有空感到害羞,動作俐落而輕柔地用濕帕子將他的血污擦拭乾淨,接著便低下頭,開始為他吸出毒血。

    見她神情專注而認真,一次又一次地為他吸出毒血,皇甫仲逸的心再度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給填滿了。

    這個小女人,怎能如此的美好?美好得讓他想要不顧一切地將她留在身邊……

    皇甫仲逸伸出手,輕握住她的手。

    「怎麼了?我做的不對嗎!」孟芊芊擔心地問。

    「不,你做得很好,該吸出來的毒血,都已經吸出來了,差不多可以停了。」

    孟芊芊一聽,不禁鬆了口氣,但又對他突然握住她手的舉動感到一絲疑惑。

    「那是怎麼了?」她問道。

    「芊芊,謝謝你。」他深深凝望著她。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孟芊芊的雙頰驀地泛紅。

    「不用謝,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

    「不,我還是得謝你,若不是遇見你,說不定我真要被那兩名殺手給殺了,你真是個勇敢又熱心的好姑娘。」

    孟芊芊聞言,俏臉更紅了。

    「要稱讚,也得等我把你的傷全處理好了再說吧!你說現在不用再吸毒血了,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先上藥,止血。」皇甫仲逸從身上取出了一小罐藥,交到她的手中。

    由於他對醫術頗有研究,身上總會隨身攜帶一些自己調製的藥,本來是為了救人之用,想不到也有用來自救的一天。

    「好,我來幫你上藥吧!」

    孟芊芊小心翼翼地為他上藥,那藥粉果然很有效,不一會兒就止住了血。

    孟芊芊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但是眼看他的臉色依舊很差,她緊蹙的眉心還是無法舒展開來。

    「這樣就好了嗎?可是你臉色很難看耶!」

    「嗯……那是因為毒血雖然吸了出來,但體內的毒還沒有解……」皇甫仲逸坦白地說。

    「什麼?我還以為毒血吸出來就行了!那怎麼辦?你身上有解毒的藥嗎?」

    「沒有。」

    「嗄?那……那怎麼辦?」孟芊芊頓時慌了手腳。

    「你先別急,上回我來採藥的時候,發現這附近有一種花,那種花具有不錯的解毒功效,應該會有用。你去採一些來,椿成藥汁之後讓我外敷內服,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礙了。」

    「但是,我不知道你說的花長什麼模樣呀!」孟芊芊焦急地猛跺腳。

    「那是一種紅色的小花,葉子不是綠色而是灰褐色的,葉尖呈現鋸齒狀,很容易辨認的。」

    「啊!我知道你說的那種花!」孟芊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她曾經注意過這種模樣特殊的小花,只是不知道原來它還有解毒的功效。

    「那我現在就去摘一些回來,你千萬要撐住,絕對不可以死在我的床上,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我會等你回來的。」皇甫仲逸輕聲應道,勉強扯開一抹微笑。

    其實他胸口正因為毒性發作而感到疼痛不堪,只是一直努力強撐著,不想讓她太過擔心。

    「好,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喔!」

    再度叮嚀完之後,孟芊芊一刻也不耽擱地轉身衝出去。

    看著她那毫不猶豫的身影,皇甫仲逸的目光變得異常溫柔。

    坦白說,她根本沒有義務要為他做這一切的,但她不僅為他打退那些刺客,還盡心盡力地救他,真是個善良又熱心的好姑娘。

    想著她為他所做的一切,一顆從未被任何女人進駐過的心,在這一刻深深地烙下了她的身影。

    他想,倘若能夠將這麼一個美麗又勇敢的女人永遠留在身邊,該是一件很愉快、很幸福的事吧?

    皇甫仲逸想著想著,思緒開始變得渙散,還等不到她回來,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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