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晚上,就在季見君見到自己所謂前世兒子的第七夜,不速之客來了。
當父子倆正高高興興地看電視、吃飯後水果,順便聊聊星期六、日該怎麼打發的時候,大約八點鍾左右,大門的電鈴響了。
兩人不禁對望一眼,會是誰?
季見君幾乎是知交零落了,小狐狸的一堆哥哥們也都留在古代,所以季見君猜或許是推銷羊奶的。
「我去拒絕推銷客,不過,如果你想喝羊奶的話,我也可以訂的。」季見君走到門口後還回頭問。
搖搖頭,不過,妖獸天生野獸般的直覺發生作用了,像是天敵來襲時自然而然產生的警戒,小狐狸寒毛豎起,叫道:「別、別開門!」
季見君一驚,可是門外的人沒耐心了,電鈴猛按猛按地,似乎主人不開門他就會賴著不走似的,沒辦法,季見君走出去,隔著鐵門問:「誰?」
「老師,我劉明啦!我來你家玩了。」
小狐狸沒忘記劉明是誰,眉頭一揚,手往口袋就掏過去——為了方便讓兒子放置些有的沒的藥物,季見君特別找出自己已經不穿的工作褲,工作褲的好處就是口袋特多又大,小狐狸愛死了。
不過,這動作還是嚇壞了季見君,知道要是真讓小狐狸祭出那些瓶瓶罐罐的,劉明的下場可就不是嘔心瀝血,或是腸斷如絞那麼輕松就能過關的。
他趕緊跟小狐狸交代:「你先從後門出去避一避。他一直認為我家有狐狸精,吵著要來收妖,如果他這次來看沒異狀,往後一定會死心的。」
小狐狸翹翹嘴巴。「哪用得著麻煩?我立刻調配些讓他拉肚子拉上三天三夜的藥,也免得他在學校找你碴。」
「這樣還是不能一勞永逸啊!乖,聽話,我會想辦法打發他走人。」季見君哄著。
小狐狸看看拗不過季見君,轉個身要往廚房的方向去。廚房那裡連接著後門,從那裡可以直接連上屋子後面的防火巷,順著防火巷走幾步就是大馬路了。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小狐狸又回頭,撒嬌般地往季見君懷裡挨,問:「如果他不起疑了,今晚我總可以回你床上睡了?」
不由得失笑,季見君說:「你怎麼念念不忘我的床?床墊跟你房間的那張是一模一樣的啊!」
「我就喜歡你的味道嘛!可以吧?哇,太棒了!」見季見君無可奈何地點頭,小狐狸可樂了,蹦蹦跳跳就往廚房跑過去。
等他從後門走出去,季見君也立刻開了前門迎劉明進來。後者噙著笑,背了個大包包,一身輕便的運動服裝扮,穿著耐吉的鞋子,好像要到那個運動場來場運動廝殺似的,就這樣大剌剌地進了老師的門。
「劉明,你……」看見他那個大包包,季見君皺著眉道:「你該不會是要離家出走吧?」
劉明嘻嘻笑:「不是啦,包包裡面都是我的法器。別誤會,我出門都習慣帶著的,以備不時之需嘛!」
騙鬼咧,季見君瞇著眼想:哪家的道士、法師沒事出門會帶一堆法器的?總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劉明這下如入無人之境,帶著大神巡境的威風,一路上嘮嘮叨叨地:「老師啊,你家的風水不太好,大門的位置怎麼開在青龍位呢?天啊,這裡是財庫,你居然給我放垃圾桶?」
放垃圾桶的地方是財庫?難怪老是存不了錢……不對不對,怎麼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季見君沉下臉說:「你不是乩童嗎?什麼時候改行當起風水地理師了?」
「老師,你太遜了,我可是全方位的現代乩童,五術星相、風水堪輿都會的。你們家的電視機常壞吧,這個地方是五鬼位,千萬別放電器制品。來來來,帶我去看你的臥室……你到現在都結不了婚,肯定是床位擺錯了。」
我結不了婚,主要是犯小人,而那個小人的名字就叫哥哥——季見君內心獨白。
劉明急匆匆在一樓的客廳、廚房隨意瀏覽過後,就往樓上跑。台灣地小人稠,房子的結構都差不多,主臥室大部分在二樓朝外那裡——劉明根本不需要主人領路,自己大搖大擺地跑到老師閨房裡。
「果然有狐狸的氣味!不是啦,老師,我是說你房間芳香劑的味道好聞的不得了……對了,老師的生辰年月日給我。」
季見君只想趕緊把這麻煩打發走,就將自己出生日期報給他了,劉明自己算了算,露出百思不解的神態。
「咦,依照這生辰,老師的外表應該是高大英俊的那種,而且會終身桃花不斷啊……」用狐疑的眼神再度上下打量,劉明又問:「你確定生日沒錯?」
「高大英俊、終身桃花不斷的人是我哥哥。」季見君沒好氣地說:「你到底行不行啊?該不會只是個半吊子吧?」
事關自己的名譽,劉明篤定地說:「只要你這生辰沒錯,我就推算得出來。給我你哥哥的生辰,看我說的對不對。」
季見君還是不太相信他的本事,就把哥哥的出生年月日也報出來了,乩童在那裡推算了半天,說:「你哥哥的長相應該就跟老師你目前這個樣子差不多……嗯,資質也普通,一輩子頂多就當個中等公務員吧,晚婚,不,有終身孤寡的傾向……」
「你說的明明就是我,我哥哥馬上就要結婚了,目前正在申請大學裡教授的職位,前途一片光明,哪有你說的那樣平庸?」
「怎麼可能?」劉明大驚小怪地叫:「我算命從沒出過差錯,不是上天將你們兩人的命格給換過了,就是你們爸媽把兩個人的生日給記錯了!」
隱隱地,季見君覺得有哪裡不對了,就連小狐狸也說過,哥哥占有了自己前世的容貌,這中間到底有哪些秘密正運行著?
「算了,我比較想知道你表弟的事。」劉明沒注意到季見君若有所思的神情,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這幾天來學校接你的就是他吧,你們沒住一起?」
心一跳,季見君說:「沒,他只是過來玩幾天,已經回國外去了。」
「他身上有很重的妖氣呢,可是,又跟普通的妖怪不同,比較像是書中記載的仙妖。要是能像收服神奇寶貝一樣的收只仙妖為己用,那可神氣了,我在整個道界的地位就能立刻提升……」劉明興高采烈地說著。
季見君生氣了,說:「什麼神奇寶貝?你卡通看太多了,再說,人都有人權,妖也會有妖權,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決定別人的前途?」
「你果然知道他是妖……」劉明嘿嘿笑道:「老師,我說過妖物最擅長蠱惑人心,你也被媚惑了吧?要小心,人與妖殊途不同歸,那些背脊朝天的妖物,其心可議哦!」
「也許世上真存有你所說的壞妖物,不過,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的皇狐是為我而來的,就算他對我存有惡意,也沒關系。」
劉明眼睛大睜,他沒想到會從老師口中聽出這種話——以往的經驗裡,大部分的人一聽到家裡或身邊有妖物棲息,無不極盡所能地要求將妖物驅逐,哪有像老師這樣不驚不怕的?
也或許,那只妖物的道行真的夠高,將老師的心志整個迷惑住了。
季見君繼續說:「如果你跟我一樣,沒人關心沒人注意、平平凡凡地過了三十五年的生活,突然有一天身邊來了個一見驚艷的人,說他是為你而來,說他眼裡只有你、心裡只有你,你就會知道我的感受。」
「老師?」劉明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大人突然微笑起來。
「就算他是打算把我一口吃進肚子裡的妖怪,我也高興給他吃。」季見君說。
兩個小時後,季見君終於推著不甘不願的劉明到大門口,後者還一直叨念著:「老師,別忘了衣櫥,衣櫥是財庫,一定要擺在庫位上。還有那個床,照我說的方向重新挪位子,明年鐵定會有姻緣,兩年後包你生兒子!」
「好好好!」用力推,這小子還真賴著不想走。「明天我就大搬風,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吧?」
劉明繼續說:「我再拿一張安家鎮宅的符讓你貼在大門口,保證百邪不侵。三千塊一張的符耶,看在你是老師的分上,隨意包個紅給我,就當結緣行了。」
又是符?季見君臉色難看了,要真貼上去,讓兒子從此家門入不得,他就沖到劉明家把道壇給掀了。
劉明真是走了——都兩個小時過去,那可惡的劉明就是在家裡賴著,一下說窗戶開錯位子了,一下說房間哪裡不能擺放鏡子。
無聊,窗戶開錯位子難道要重新打洞?
其實家裡風水滿好的,否則上天怎麼會送下一個那麼好的兒子來給他?哼,才不要相信劉明的妖言惑眾呢,季見君心裡自有定數。
他往外找了一會,沒看到小狐狸的影子,晃到附近哪裡去溜達了吧?還是先回屋子裡,把劉明剛剛貼在自己房間門口的鬼畫符給撕下來,免得小狐狸不小心觸到,又要遭受皮肉之痛了。
劉明的家其實離季見君的住處不遠,過一條大馬路,再穿過四條街就到了。
不過為了早點到家,他特地沿著順溪辟建的河邊公園走,這條路沒什麼紅綠燈,晚上十點,只有少數的人還逗留在公園裡,劉明想,用跑的五分鍾就可以到家了。
為了不讓公園裡產生治安上的死角,公園裡柱形長燈的光非常明亮,劉明跳過朱槿樹剪成的矮籬笆,正要穿過水泥橋過河的時候,他看見溪邊一排垂柳之前,有某個如同煙霧般凝成的影子。
是縹緲的煙霧,輕薄淡然地裹住某個若有若無的東西——不,是真實存在的某個人,無瑕美玉似的艷麗容光,又如寶珠般地初露光華,在夏夜南風的吹拂之下,帶起的煙媚卻飄忽得恰似鬼魅。
劉明怔怔停下腳步,注視了好久,眼裡盡是贊賞;傳說中的仙妖啊,怎是之前他所收服的小妖、小精所能比較的?但是,到底是何種仙妖?有狐狸的味道,卻又沒有狐狸精特有的妖膩與騷味,難道……腦袋,快動啊!就他從父親處聽到,還有書裡記載過的……
在青丘之國,有狐四足九尾,若是能吃了牠,就再也不用畏懼蠱毒及妖邪之氣近身;對了,還聽說在仙界裡,九尾狐是極希罕的種族,不管男女老少,皆具有絕世姿容、蓋世智能。
居然能讓他遇上傳說中的九尾狐?這機會千載難逢。劉明想:絕不能浪費這大好機會,一定要將這妖獸給收為己用!
「別來打擾我跟見君的清靜日子。」開口的,正是穿越時空而來的皇狐,他用清冽冷峻的聲音對劉明說:「不管你懷抱著何種心態,別來招惹我。」
一語即足以展現百般嫵媚,一動就蕩漾萬種風情,這樣的狐魅,怎可能有人捨得吃了他?雖然聽說自己的祖先曾經請雷劈過嬖亂皇帝的九尾女妖狐。可要換成自己,絕對捨不得,捨不得殺了他。
收服了他,讓他永遠為己所用,永遠逃不開自己的掌心。
開口,先去除妖狐的戒心,劉明說:「天庭訂下過天規,妖不擾人人不煩妖,你是天界九尾狐,干嘛霸在區區一個普通人身邊,過平凡的生活?」
「小道士果然不簡單,猜出了我的來歷。」皇狐冷冷一笑,道:「一句話,別來煩我!我跟見君之間的前情後緣,可不是你這個乩童能一劍斬斷的!」
「老師?我算過他的命盤,以他輕薄的命格,根本無法豢養仙界的妖狐,你待在他身邊,遲早會折了他的壽的。」劉明擺出最和善的笑臉說:「倒不如給我養吧?」
皇狐氣了,怎麼這裡遇到的人都想離間他跟見君?現在這個臭道士居然還說自己會折了見君的壽,可惡,不管是乩童還是道士,永遠跟自己作對!
「折了他的壽又如何?」
皇狐變了臉,妖嬈的神態立即恐怖猙獰起來,他沉著聲,聲音裡帶著金鐵交鳴。「他要壽,我的命可以給他,只要他開口,什麼我都會想辦法幫他辦到!你,一介螻蟻,不在我的眼裡!」
劉明不由得凜然,心想老師跟這狐狸是怎麼回事啊?一個說願意把自己給他吃,一個說可以把命給對方?怪哉怪哉,清高無比的仙界九尾狐,為什麼會下來塵世跟個凡人攪和在一起?
不過,現在是講究營銷的時代,他還是盡量動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明自己的優點,還有與本人在一起的好處,想辦法讓狐狸改變心志,跳槽到自己身邊來。
「考慮一下吧,我乃三清教祖師劉全真的第三十六代子孫,習得一身除妖伏魔的本事,道行也是五百年來劉家子孫中最高的一個……」
劉明愈說愈高興,渾沒注意狐狸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有山雨欲來之勢。
「你若答應被我豢養,住到我那兒,咱倆彼此琢磨,人妖一同參道,入聖成仙絕對是指日可待的。」繼續游說。
不對了,狐狸的眼裡怎麼充斥了一汪血海?從他口鼻呼出的氣息,是妖氣,漸漸地增多,一與夜裡的空氣接觸,隨速溶成凶猛磅礡的濃塵,炎熱地往前炙燒滔滔不絕說話的劉明。
「你說,你是三清教劉全真的子孫?」幽深的音質,隱著咆哮的波濤,血紅的雙眼為話語增添了狂暴。
皇狐道:「難怪、難怪你身上有我討厭的味道。」
劉明被眼前顯現本質的妖狐給迷惑了,力量,是修道者夢寐以求從所未見的力量,這妖狐,有海洋般滔滔不息的力量。
皇狐向他一步步逼近,喃喃地,有些個失控了。「聽爹爹說,殺了我娘的就是三清教的劉全真;舅舅也說我娘根本沒害過人,卻被劉全真請下天雷打死,幸好爹拼死拼活的救了我出來……」
劉明嚇一大跳,什麼?祖師當年殺的九尾女妖狐就是眼前這只的娘?糟糕,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喂喂喂,冷靜一點,殺你娘的我家老祖早就嗝屁了,跟我無關啊。再說,你、你用不著把氣出在我身上吧?」劉明邊往後退邊說。
「還有一個李元亮,說是劉全真的弟子,他居然在我眼前,用天雷將我爹劈成一堆灰……」說到這裡,皇狐再也克制不住,吼著:「若是不殺了你,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妖氣愈益熾盛,滔滾如刀般地向劉明攻擊過去,幸好乩童雖年輕,收妖的經驗已經不下數千回,解下身上的背包,拿出一把用五帝錢及紅繩扎成的寶劍,這下子他就有恃無恐了。
「即使是仙妖,還是妖物一族,若是放任你在人間,遲早你會管不住自己去興風作亂。碰上我是天意,今天我就代天行道,把你收了便是!」劉明說著每次收妖時都會覆頌一遍的台詞。
「我興風作亂?哼哼哼,興風作亂的不都是你們這些人?我只想跟爹爹平平安安過這一世,還有無數個來世,你們卻……你們真惹火我了!」
狐狸說完,怒氣再也扼制不住,順憑本能地將手一揮,撕裂時空的風刃就朝劉明斬削而去。後者則不慌不亂地念個咒,寶劍擋住,卻還是被排山倒海的力道震得往後跌了好幾步。
劉明這下慌了,沒想到狐狸的本事比自己預估要來得大,今天要是不拼盡全力,搞不好會被狐狸生吞活剝。
妖氣!
滔滔滾滾的震撼力由狐狸的體內洶湧而出,暗夜裡棲息公園裡的所有生物似乎都被不尋常的洪流給騷動著,拍翅及匍伏逃竄的聲音不絕於耳,妖狐周圍已經成了扭旋著風刃的空間。
「我爹就是人太好了,要我別去找劉全真的麻煩,說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要是當時我讓皇帝老子下個滿門抄斬的命令,如今哪有你囂張的分?」
恐怖的語調穿過旋風,一字一句送到劉明耳裡,讓他有些心虛。真的嗎?這只狐狸口裡的爹爹是誰?居然說得出老掉牙的話——冤冤相報何時了?
皇狐像是擋不住體內澎湃的力量了,淡色的頭發隨著身周的氣流一根根怒張起來,變得有些個透明,原本細長艷媚的柳葉眼裡滿是血的猙獰,再也辨認不出一絲人氣。
妖物!
果然是妖物,而且是上乘絕頂的妖物!
可是,這九尾妖狐看來對自己動了殺意,劉明自己也全身冒冷汗。太莽撞了,這妖物居然比想象中來得厲害,幸好出門前他覺得心神不定,硬是抄了家裡許多法器隨身帶出來,才不至於落得一面挨打的下場。
寶劍敵不過他,再翻包包,有了!
從隨身袋子掏出一根繩子,繩子看來已經老舊,還多處磨損,卻讓皇狐皺了眉頭——從繩子散發出的異樣感是什麼?不好的兆頭。
劉明揮揮繩子,發現皇狐忌憚地退了一步,忍不住得意地說:「這可是我家第二十代的當家者劉魁煉制的捆仙繩,無論什麼精怪,捆上一定現原形,就是什麼羅漢金仙的,被捆上了也都得去掉百年道行。」
皇狐光憑直覺就知道這根繩子不簡單,不過他體內的妖氣已經收不住,直叫囂著要沖出來毀天滅地一番,當下也不說話,雙手一分,帶起的颯颯悲風立時排山倒海壓向劉明,逼得對方往後退一步。
劉明立刻將捆仙繩起手,在空中繞了幾轉後,挾帶迷迷慘霧,破了狐狸以妖氣架起的屏障。
「我來見識見識九尾狐的原形!」劉明叫著,手放開,繩子彷佛自己有生命似的,靈動著就往皇狐身體鑽溜過去。「就是要揭了你這張顛倒眾生的人皮,也讓老師別再執迷不悟了!」
話語剛落,捆仙繩已經牢牢將皇狐的身體繞轉了好幾圈,當繩子碰到對方身體時,彷佛烙鐵燒灼著,居然吱吱冒出了白色的煙霧。
皇狐沒料到捆仙繩這麼厲害,rou體燒灼的痛楚讓他悶哼了一下,瞬間點醒了體內妖狐體內更深之處狂暴的本性。
皇狐頓下來,看看繩子,又看看劉明,突然邪邪地笑了出來。
為什麼笑?劉明有不好的預感。
「你錯估了一件事,臭乩童。」皇狐的嘴角上揚,勾起的是輕視。「看來你這根爛繩對人沒效,而我,剛好有一半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劉明愣了一下,突然驚慌失措地叫出來:「你,半人半妖?跟犬夜叉一樣?」
皇狐不認識犬夜叉,卻肯定了對方半人半妖的說法,這回笑得邪殘狠戾。「再說,我能任意穿梭古今、縱橫天地,區區捆仙繩捆不住我的!」
好像是從很久以前,就將能力的使用方法鐫刻在身體裡了,如同動物的基因一樣,時刻一到,會孵化的就孵化,該破繭的就破繭而出,凝聚全身的妖氣成了無堅不摧的利器,與劉明的捆仙繩抗衡。
妖狐的力量有愈來愈強的趨勢,劉明又退了幾步,見家傳的法器捆仙繩與狐狸交接之處開始傳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像是枯葉於火中輕舞,緊接著,收服過無數山妖精魅的繩子就這樣焦散成灰,隨風輕揚於空中。
劉明開始止不住輕抖,他害怕這妖狐,連家傳的收妖利器都被他給……大叫一聲,劉明頭也不回地竄上橋過河逃去。
意外地,皇狐沒追上去,冷眼看劉明消失在橋的那一端,自己才踉蹌了幾下,坐倒在地上,飄忽的表情變得痛楚。
「這小乩童……果然有兩下子……」
看著身上被捆仙繩接觸過的皮肉都焦了,傷口處全都隱隱有千針萬針在刺,他勉力抬手,從身上找出自制的改良麻沸散,先暫時壓下這痛。全身的力量其實在捆仙繩上了身之後就被抽光了,之後他一切都是妖狐憑著自救的本能主宰著這具軀體,皇狐自己殘留的一絲意識只能躲在腦裡的一角靜靜看著,看屬於妖狐的這一半是怎樣驅策體內的妖力,對抗小道士的法器。
正等著痛楚過去,遠遠地傳來季見君的呼喚:「小狐……你怎麼坐在地下?你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