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京城前,先享受一下帝王級別的待遇,由一個煽情又冶艷的男子伺候著淨身更衣,甚至一口一口細心地喂著用餐,這還是狐狸死說活說都要搶著來干的活。
青風下意識是想抵抗啦!但是在腰部以下完全使不出力的狀態中,想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只好忍著萬般不自在,讓一個廿幾歲的大男人被狐狸擺弄得如同初生之犢,丟臉丟到家!
即使想抱怨,一望向對方微斜上挑的銀眸內隱含的挑逗,他就心緊揪,只好以淡淡的揚眉表示自己不成氣候的抗議。
總之,只要牽扯上這只狐狸,任何事都變得不對勁。
「依目前被糟蹋成這般慘不忍睹的程度,騎馬或走路都不在考慮范圍內……」青風喃喃自語著,正考慮走水路或是雇用馬車時,不小心又被幫著自己梳理頭發的狐狸偷了個吻去。
對這毫無預警下的親暱,老實說,青風還是不習慣,怔忡了一會,咬著牙喊了聲:「別……別這樣!」
「有進步了呢,以往都會用擒拿手招呼我的。捨不得我痛?」白狐邪邪地笑。
青風氣往上沖,正想反唇相譏,白狐卻在此時湊上前,令人心蕩神馳的臉立刻占滿整個視野,血管中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流竄著迷亂交錯的熱氣。
「所以說,阿風也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我這幾天賣命的努力果然看見成果了。」狐狸像是自言自語,總之就是誇贊自己:「愛果然是做出來的。」
青風根本不是他的敵手,聽到那樣露骨丟臉的話,都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赧然,最後只好低下頭逃避,直生悶氣。
「別老說這些,辦正事要緊!」
想辦法平穩住聲調,不要老是跟白狐牽扯在無聊的話題上,他提醒對方,所謂的辦正事,就是趕去京城救出飛花。
「對哦,我差點忘了。」
白狐笑嘻嘻地抱住青風,一點也沒有反省的樣子,「沒錯,趕快把飛花帶回來,免得你心裡老惦記著她,跟我在一起都心不在焉。」
青風愕然,這只狐狸活了千年之久,真的不能以常理推斷之,一般的道德禮范都不放在眼裡,他腦裡轉的念頭豈是凡夫俗子能理解的?
也就是說,變態兩個字掛在他頭上的確當仁不讓。
「真不知該怎麼說你才好。」
青風輕歎,徹底放棄要改正狐狸自私心態的企圖,道:「我們坐船順著運河,大概幾個時辰就能到達臨安城外的渡口,進城後想辦法聯絡上義父,商量商量救出飛花的計策……」
「再讓你把飛花供在心上好幾個時辰?不行,我不准!」白狐像是狗被踩了尾巴後驚怒嚎叫的反應。
「干、干嘛這麼生氣?」
忍不住攢起眉心,不解地說:「除了坐船外,還有其它更好的選擇嗎?連這個也能讓你吃這麼大的醋,往後我的日子不是難過了?」
「反正看見你想著別人,我就是不高興!」噘噘嘴,白狐撒嬌似地把頭埋向青風懷中,淡色的發絲有意無意地挨擦著對方敏感的脖頸同鎖骨。
「我沒辦法不想別人啊,你這樣要求真是過分了,死狐狸,我警告你,要是管我太多,不管是你救過我還是我救過你,都情願一刀兩清,老死不相往來!」
見青風說得堅決,狐狸這下只好讓步,從此奠定了他懼內的地位。
知道白狐有深深地反省,青風嘴角漾開了笑,獸類果然要用對待獸類的方式來調教,恩威並重,才能讓野化的動物為之深深懾服。
輕咳了咳,青風橫視垂耳夾尾的狐狸,問:「好了,如果你有比坐船更快到達京城的方法,就說出來!想到飛花不知會受到何種對待,我在這裡根本待不住……」
聽青風詢問,白狐重新振作起精神,說道:「沒問題,我抱你去。」
「抱我去?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頭痛突然來襲,青風甩甩頭,想對白狐的異想天開置之不理,但是憶及眼前的色狐狸不是普通人,說不定真有什麼法子將自己不算嬌小的身體「抱」到京城去。
果然——
「我不是說過,還有許多厲害的本事要在你身前一一展現?」仰著頭,白狐一副想討心上人歡心的模樣,「有招能讓我倆去留任意、瞬間翱翔萬裡的乘蹺追風術,想試試看嗎?」
「乘蹺追風?也是你的法術之一?」青風被不可思議的描述撩動了好奇心。
像是急著獻寶的猴急年輕人,白狐一把抱起青風,用幾近諂媚的輕聲細語交代:「現在起閉緊雙眼,阿風,不管聽到什麼或感覺到什麼,都不可以開眼,直到我喚你時才能睜開。」
「如果不小心睜開眼睛會如何?」這個法術好像有危險性,青風不禁拉下臉,沉著聲問。
「可能會摔成稀巴爛泥吧?」狐狸輕笑,抱著又酷又俊的情人,滿臉的幸福滿足,「乖,合上眼,我要動身了。」
腦海中才剛橫過自己不小心摔成爛糊的畫面,白狐就開始動作了,青風只好收回來不及脫口的抗議,閉緊雙眼。
白狐體溫偏高的懷抱裡散著特殊的山林氣息,讓青風有正在郊游踏青的錯覺。
視覺暫時停工的情況下,用雙手勾住狐狸的脖子,聽耳邊呼呼的風聲掠過,知道擁著自己的那個人正以極快的速度飛行著,衣袖縹緲振飛的感覺飄飄然,像是正與他上窮碧落、下盡黃泉,去止之間如此隨意——
正陶醉在乘風登舉的飛波體驗中,輕佻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白狐說:「到了,睜開眼睛吧!」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輕易就能媚惑他人的絕麗臉龐,被他愉悅的笑容幾乎炫瞎的青風眨眨眼,安定好心神,開始打量四周。
不到十步的距離外,站著三個人,用驚訝莫名的表情瞪視著他與白狐。
「義父?」
青風腦筋一時轉不過來,閉眼不過片刻的時間,怎麼再度睜眼後,兩人就從杭州城北的客棧處瞬間轉移到了義父及怒雪冷月身前?
還記得可愛的紙鳥捎來的訊息是說,這三人到了京城的江陵王爺府附近,難不成這裡正是京城?
「青風,你沒事了?傷口痊愈的情形如何?」
撇開一陣洶洶的怪風吹過,白狐青風突然出現眼前的震撼,二當家見到義子面帶病容的窩在白狐懷中,立即過來擔心地問。
「喂,快把我放下來!」將音量壓低到只有兩人可聞悉的程度,青風微怒的語氣掩飾泛著微紅的臉頰。
白狐笑吟吟把青風放在一張太師椅上。
「義父,我胸口的傷已經痊愈了,多虧白狐盡心盡力為我治傷。」青風不再理會白狐,恭謹地回義父的話。
「你的臉色好差,畢竟大病初愈,還是該多休息——這裡是風雲堂設在京城的支部,你就留在這裡養傷……」二當家交代著。
「飛花的情況怎麼樣了?在還沒確定她平安之前,我是寢食難安……」青風憂心地問道。
「根據探子來報,飛花被軟禁在王爺府,暫時沒事。只不過王爺府從擄回飛花後增加了三倍的人手戒備,滴水不漏的保衛下,我們很難進行救援行動。」二當家皺著眉說明,加深了蝕刻在鷹隼般外表的細紋。
「聽說今晚皇帝要出皇城,探望生病的江陵王爺。」冷月補充剛剛得知的一手消息:「皇帝是打算用這個借口到王爺府驗明飛花的正身嗎?」
在這兩日間,二當家已向冷月、怒雪大略地說過飛花的身世。
「皇帝?」白狐驀地開口,不疾不徐地道:「我想見他。」
「為什麼?」青風轉過頭問站在身側的青風:「為什麼想見皇帝?因為他是你的妹夫?」
二當家也浮蕩著某種奇怪的情緒回望白狐。
「我想見見玉狐選擇的男人,也想確定當初玉狐下山的原因,是否就只是為了與人間帝王長相廝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各種恩怨就此作罷;如果答案是否定的……」
白狐沒有明說,若是當年玉狐的匆促下山另有原由,他該如何找出盤亙在妹妹心中的結?那個不解的結也同時打死在自己心上……
***
華燈初上,夜色乍臨,繁華的六朝古都臨安一片升華景象。
在遍布著酒樓、茶館的秦陽街上,各家在門前掛上了一對大紅燈籠,照得整條大街亮晃晃的。
一群群所謂的達官貴人、風流文士,或乘車,或坐轎,或悠然步行,逛著祥和的太平盛世下紙醉金迷的長街。
在享負盛名的京懷食樓裡,高朋滿座、夜夜笙歌的景象毫不希奇。
三年前,一位嶺南來的主廚進駐京淮食樓後,精湛的手藝及層出不窮的新鮮菜色,馬上就為食樓掙進了大把銀子,還為正值青年的主廚贏了個「小易牙」的封號。
「京淮食樓其實也是我風雲堂的產業之一,老板馬敬誠是京城支會的會主,靠著這間食樓攀交了不少達官貴人,連帶也掌握了不少皇室裡不為人知的秘辛。」冷月小聲地對白狐咬著耳朵。
從杭州城趕來的四人一狐,如今坐在京淮食樓面靠大街的三樓廂房裡。從外觀上來看,他們這一桌客人與其它廂房內熱鬧快意的氣氛有些不同,面對滿桌盛宴,卻極少人真的動筷,只除了一個……
那個穿一襲白衣文士袍、妖艷邪肆到天怒人怨的男子維持其一貫的散漫,陪著笑,一個勁地往另一名碧眼的黑衣青年碗中夾菜,青年的一雙劍眉似乎正因生著氣而緊擰著,顯示主人正處於極端不佳的心情中。
「阿風,你的傷口才愈合,要多吃點滋補的食物喔!」
白衣文士白狐討好地說,極盡誘惑之能事,只想哄得冷若冰霜的黑衣男子青風不再生他的氣。
好好的,青風為什麼要生白狐的氣?依照狐狸的說法,兩人不是已經兩情相悅了嗎?面對百般討歡心的妖狐情人,青風又是發哪門子脾氣?
事情是這樣的,下午眾人正在商量當晚闖入江陵王爺府的計劃時,青風開口向義父請纓。
「義父,准許我跟你們一起行動吧!飛花被抓來京城這件事,是我保護不周,難辭其咎,若是只能眼睜睜看你們闖入虎穴,與御前侍衛對戰,我哪有臉一個人苟且偷安地躲在這裡?」
「青風,我知道你擔心飛花,一心想著救人。可是顧念你眼下的體況仍舊虛弱,實在不宜參與這次的行動。」二當家搖頭拒絕。
「我胸上那道刀傷早已無礙,只有下盤因為某種緣故變得比較虛弱……」他恨恨地瞪視那個造成他「下盤虛軟」的罪魁禍首,「休息一、兩個時辰就無大礙了。」
冷月在一旁看見白狐因為青風一個怨怪的眼神得意到喜不自勝,眼珠子轉了轉,笑嘻嘻地問白狐:「白狐先生,你救傷治病的法術這麼高明,怎麼不一次根治我們家青風的病症呢?聽青風的說法,他的全身無力還是先生你的妙作?」
冷月的語氣有作弄、有怨怪,還有捉人隱私的八卦心態。
某狐仍沉醉在喜悅中,他把青風的嗔怪當成是贊揚自己的英勇神武、銳不可擋,讓青風幸福得腿都軟了。
一想到青風與自己的契合度如此之高、配合度如此完美,不由得又劃開一抹淫邪的笑——幸好此時眼角瞄到對方眼裡幾乎噴出的怒火,心中一凜,趕緊回復平常超脫若仙的表情。
「阿風全身無力的狀況又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結果,一個銅板敲不響……」有意無意向青風拋一個猖狂欲情的眼神,像是邀請下一次的雲雨歡愛。
青風再次陰沉地回瞪。
這死狐狸,都什麼時候了,還只想著翻雲覆雨?
唉,那的確帶給了自己無上的歡悅體驗是沒錯,只不過現在哪有心思想這個?等救回了飛花,想再找個時間同登巫山,又有何難?
想到昨晚激情酣戰之處,心髒突然「咚咚咚」地打起了大鼓,莫名的干渴襲來,青風無意識地舐出紅嫩嫩的舌尖,舔了舔略為干燥的下唇。
很不幸的,這一幕被白狐盡收眼底,屬於獸族的欲望抬頭蠢蠢欲動,冷月再次的詢問則正巧給了他一個機會。
「既然如此,白狐先生,你能只用一張符鎮住飛花的心痛,治療青風也該易如反掌才是呀!遲遲不動手,難道另有隱情?」冷月維持一臉的純真,問。
白狐咽下幾乎要沖出喉嚨的笑,心想:要陰我?你這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哪是我千年妖狐的對手?好,我就順水推舟,先跟阿風拿點甜頭說。
「沒錯,我是有辦法讓阿風立即行動如常……」狐狸假作沉吟貌,柳葉般的銀眼瞅著青風笑,「如何呢,阿風?」
青風幾乎要聽到自己氣血逆流的聲音了。
「既然有法子讓我舒服一點,怎麼不早說?讓我像個白癡任你耍來耍去的抱著很好玩嗎?」青風頭一次體會到何謂咬牙切齒的真義。
「不是的,因為乘蹺追風之術對凡人而言太過危險,我怕你在飛行途中一個按捺不住胡亂動作,遭致挫骨揚灰的下場,所以……」
白狐黏到對方身邊,用遭到誤解、好心沒好報的可憐樣貌搏取同情。
「是、是這樣嗎?」
被狐狸似是而非的解釋搞混的青風果然心生愧疚,不知不覺放軟了態度,「那麼現在你可以幫我治了嗎?」
「可以呀!」白狐大方地說:「舉手之勞而已!」
快樂的回答還回響在半空中,青風的呼吸就毫無預警地,被某個比他更為熾熱的雙唇奪走了。
大睜的雙眼赫然看見白狐的容貌貼近,青風第一個反應是驚慌失措,接下來一片空白,被動地沉溺在熟悉溫暖的觸感中,急切灼熱的漩渦在嘴裡化開,彼此的津-液融合後滲出了不可思議的甜味。
四周突然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現在是什麼情況啊!臭狐狸,不是早約束過他別在外面對自己動手動腳的?這裡雖然不是大庭廣眾之下,身邊三個可都是自小就嫻識的熟人,這樣沒頭沒腦地吻下來,還要不要做人啊!
白狐根本沒聽見青風的心聲,一個勁地品嘗著嘴裡所能攫取的任何部位,貪得無饜——
「鏘啷」一聲,打破眼下詭譎的局面。
風雲堂裡,最冷靜漠然、沉著如萬年冰山的雪執法犯了平生第一個失誤,從不離手的寶劍吹霧掉到了地上!
由此可見,白狐對青風所做的事,造成了其余三個旁觀者心中多大的震撼!
兵刃擲地的聲音意外地喚回了青風的理智,兩手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推,分開白狐糾纏的唇舌,接下來一拳擊中他的臉,不算小的沖擊讓白狐向後跌坐在地上。
「為什麼這樣做?」青風捂著嘴,氣憤又羞紅的指著地下的白狐問。
「我在幫你度氣啊!」狐狸揉了揉發疼的臉頰,委屈地抱怨道:「瞧,你不是全好了?」
青風一驚,對啊,力氣全部回來了,腰部也不再酸軟無力,重若千金的雙腳開始伸展自如。
「你就不會使用正常一點的方法嗎?」有點自知理虧,青風不好意思地上前扶起了白狐。
「這就是最正常的方法啊!還有什麼比直接度氣給你更好更快的方式?」白狐語帶無辜地道:「我是仙人耶,體內有源源不絕的仙氣,度到凡人嘴裡,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總之,胡說八道一番,狐狸最會隨口編理由了。
旁邊二當家的干笑幾聲,還沒從義兒被強咬的震驚中完全清醒,只吶吶道:「啊,原來這也是先生的道法之一,看來仙人道術的深奧之處,果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阿風因為受重傷,導致體內充滿濁氣,阻滯氣血運行,剛才我將自己修煉多年的仙氣由嘴直接吹到體內,化解阿風體內的虛濁。」
白狐眼睛眨都不眨地,繼續用些凡人難解的理論掩飾既定的犯罪事實。
「真多虧了先生……」二當家淚眼盈眶,「你對青風,不,對我風雲堂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青風突然明了自己又被狐狸耍了一道,氣得幾乎吐血!
狐狸果然狡猾,不但光明正大地當眾吃起了自己豆腐,還拐得義父對他感激得五體投地。
再看看另外兩位觀眾,從呆若木雞的狀況下回來後,冷月一臉的興味盎然,似乎察覺出什麼的眼睛從白狐轉到青風,又從青風轉回白狐身上;怒雪不發一語拾起心愛的劍,又變回了一塊冰。
就為了這件事,青風雖然如願以償地跟隨義父等出來,可是直到坐定在京淮食樓的廂房裡,他仍生著白狐的氣,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直到店裡的小二送菜過來時,在二當家的耳邊輕聲說:「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