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沈秀清忍不住再次輕呼了一聲。這個故事是他從未聽說過的匪夷所思。
"然後呢?"他忍不住催促道。
借腹產子這樣的事情他以前也曾聽說過,樓清羽雖然說的一些詞彙他不是很明白,卻能猜測到大概的意思。他不知道什麼樣的工作會讓一個男人不能生育,隨後又能治好,也不知道哪個地方的方言會把成親叫做結婚,還有什麼射線之類的,不過居然有女人能在一些地方比男人還出色,卻是很少有的,可見那個女人一定有些本事。
樓清羽的神情有些遙遠,似乎聽到了沈秀清的話,又似乎沒有聽到。他垂著頭,一時沒有說話。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對不起,明華。我實在不能忍受"
"可是孩子當初是你想要的!是你同意的!是你讓我生的!!!"
"可是我後悔了!我後悔了明華我看見他就受不了"
"你受不了!?那我呢?我呢?!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付梅已經有了我的骨肉,我真正的骨肉,我真正想要的孩子"
"肖正你混蛋!你混蛋!!!"
母親歇斯底里的叫喊,父親的愧疚和痛苦,好像一幕遙遠的電影,在腦海中晦澀緩慢的流放。
我不是你們真正想要的孩子嗎?那為什麼當初要生下我?既然生下了我,又為什麼要後悔?
原來我的到來讓你如此痛苦。爸爸,為什麼你後悔了?為什麼你後悔了?
難道,是我的錯嗎?
四歲的小男孩默默地站在門後面。幼小的他被父母之間如此激烈的爭吵嚇壞了,透過昏暗的燈光,穿過門縫,他看見了那猙獰可怕的一幕。從前溫柔慈愛的父母形象,在那一刻,扭曲了。
許多年以後,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當初創造一個生命的時候能那麼不負責任?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對自己創造的生命居然會後悔
"清羽?"
樓清羽深呼口氣,從久遠如夢的回憶中清醒過來。他頓了頓,繼續道:"後來,那個女人為丈夫生下了一個男孩。丈夫很高興,他想和妻子分開,再娶這個女人,可是妻子開始不同意,他們糾纏了一兩年,妻子最後終於同意了,誰知就在那個時候,那個女人竟然因為意外身亡了。"樓清羽垂下長長的眼睫,聲音清遠模糊,"丈夫很傷心,只好一個人撫養自己的孩子。過了幾年,經過重重磨難,他的妻子帶著原來的孩子又回到了他身邊,兩個人重新開始。沒想到經過這麼多事情,兩個人的感情竟然越發好了起來。丈夫對原來那個孩子不再那麼隔合,妻子也接受了丈夫另外一個孩子。可是他們幸福了,卻忘記了他們在原來那個孩子心中種下了什麼樣的傷痕。那是一種永遠無法忘記的痛,即使過去再多年,幼年的種子種植在心中,對那個孩子的傷害永遠不會消失。"
樓清羽停了下來。沈秀清有些莫名地問:"然後呢?"
"然後?"樓清羽輕輕一笑:"然後就完了。"
"這樣就完了?"沈秀清不可思議地道:"那那個孩子呢?那對夫妻呢?後來怎麼樣了?沒有結局嗎?"
"結局啊"樓清羽側頭想了想,拂了拂垂在腮邊的髮絲,輕抿唇角,淡笑道:"後來那對夫妻就和他們的兩個兒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唄。"
沈秀清露出一個明顯你耍我的表情。顯然他搞不懂樓清羽跟他講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沒來得及問,因為迦羅炎夜醒了。
樓清羽幫他墊了墊身下的軟枕,問道:"覺得怎麼樣?"
迦羅炎夜微微擰眉。他腰酸背痛,腹部滯脹,又一直臥在顛簸的馬車中,委實不太舒服。可是他從軍多年,隱忍慣了,極挨得了辛苦和疼痛,因此只是淡淡蹙了下眉,道:"還可以。"抬頭看了看他們兩人,問道:"你們剛才聊什麼呢?"
"王妃給屬下講故事呢。"
"哦?什麼故事?"
沈秀清摸摸頭,含糊道:"屬下也沒聽明白。"
樓清羽淡淡岔開話題:"秀清,給王爺看看脈。藥我來煎。"
"是。"沈秀清挪到迦羅炎夜身邊幫他切診。
迦羅炎夜的視線落到樓清羽身後,眼神深幽,看不出任何思緒。但在他回身的時候,卻又淡淡撇了開去。
迦羅炎夜的情況很不好。自從那次滑到之後,下體一直斷斷續續的有些落紅,趕路又十分辛苦,胎兒被沈秀清用藥保著,卻一直不穩定,若不是迦羅炎夜的身體素質十分好,只怕撐不住。
沈秀清這一路上真是愁得頭髮都快白了,一輩子的腦汁都用在這裡了。虧得他年紀雖輕,醫術卻非常精湛,竟真的將孩子保到了遙西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