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一個春風徐徐,萬里晴碧的下午,吉祥客棧意外地沒什麼客人,大伙都閒散地擦擦桌椅,聊天嗑牙。
嚴忍冬是大廳裡唯一一個堪稱賓客的人,他坐在角落的位置,一手捲著書看,一手品茗。
「你人不錯,卻對自己母親這麼壞。」春眠端著茶點過來,放在桌上。
「不要再提這兩個這字了,別忘記你還欠我一個願望呢!」嚴忍冬抬起頭,閒閒地回道,話中倒是沒了過往的火氣。
「是,是,我沒忘。不過還好我剛剛收到黎大爺托人捎來的口信,他說你母親的病漸漸好轉,目前已無大礙,你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這件事對春眠來說,就好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喜事一般高興,她說著說著自己嘴角也泛起笑容。
嚴忍冬偷瞄了一眼她的笑容,又隨即不著痕跡地把目光移回書上。「我不介意我母親如何。」
「真是嘴硬,你該感謝老天爺讓你還有盡孝道的機會,早點把心情整理整理,趕快回去探望她吧!」
「囉嗦。」嚴忍冬淡淡道,繼續看他的書,不理睬她。
真是死性不改!春眠撇撇嘴。
她走回櫃檯,對正出神凝望著角落的玉麟兒道:「今天沒什麼客人,我可以休假嗎?」
「嗯……」[熱{^書%吧!@獨-&家?/制$作]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嗯……」
春眠雙手用力搖晃她。
「哇——你幹嘛啦?」玉麟兒險些罵人。
「你瞧什麼瞧這麼入神?」
「哦……」玉麟兒微瞇起眼,一副捕快辦案的口吻。「你不覺得最近嚴大爺變了很多嗎?」
「不覺得。」
「怎麼會不覺得?你仔細想想,他最近有大吼大叫過嗎?有每天一壇二鍋頭嗎?有去過花街柳巷嗎?」
「呃……的確沒有。」仔細一想,春眠才發現,事實上嚴忍冬除了對去見母親這件事不肯鬆口之外,其它部分都改變了不少,看起來也不再悲傷,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頗為愉快。
「你知道嗎?男人改變的背後一定有個女人。他,肯定是墜入情網了。」玉麟兒神秘兮兮地道。
「玉麟兒,聽你一個都二十歲了卻從沒談情說愛過的人,講什麼墜入情網,真的很沒說服力耶!」裴春眠涼涼地損她道。
「你也不過才小我一、兩歲,還不是一樣沒談情說愛過?」
「所以我不會在這邊胡思亂想地瞎猜啊!嚴大爺只是想通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啦——」春眠笑嘻嘻地拍拍玉麟兒肩膀。「那沒事的話,我先去休假囉!」
「地啦!又要去『那裡』了嗎?」
「對,又要去『那裡』了。」說完,春眠就直接上樓去。
玉麟兒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這丫頭還真執著。」
半個時辰過後,本來正專心看書的嚴忍冬,感受到自己身旁一陣小騷動,正在擦桌椅的玉大山吹起口哨。
「很不賴嘛!春眠,下午要休假?」
「對啊!」春眠笑著應答。
「自己小心點,早點回來喔!」一旁的玉老爹出聲叮囑。
「好,我會小心的,謝謝您。」
她要出門?嚴忍冬不經意抬頭望向對話的方向,這一望卻讓他完全怔住。
頭一次,春眠竟穿起女裝,她身著滾有水蔥色繡花邊的白衫子,綠羅裙,挽起小盤髻,讓其餘黑髮流洩雙肩,臉上也著了點淡妝,星眸櫻唇,成了個粉雕玉琢的小美人。
嚴忍冬無法呼吸,他滿心滿眼都是裴春眠,她的嬌靨,她的多話,她的道謝,甚至憶起酒酣耳熱時紅通通的小臉,那軟呼呼的身子,她總是在自己身旁打轉,想看時也見到她,不想看時也見到她。
他的心坍陷了,在此刻的驚艷下才終於明白,他深深為她吸引,一不留神就喜歡上她了,連從何時開始都不知道。
嚴忍冬感覺自己臉頰發熱,喉頭乾渴,此時很想痛飲一杯酒。
想責問她下了什麼蠱?想責問她幹嘛老管他閒事,害他莫名奇妙地在意她?
「呼——」他深呼吸,長長地吐一口氣,讓自己醒醒腦。
一回神發現春眠已走出客棧,因此他想也不想地立刻站起身。
「大爺,要回房了?」玉老爹慇勤詢問。
自從嚴忍冬解救了吉祥客棧的危機,在他心中,嚴忍冬的身份就從尊貴、有錢的肥羊,變成尊貴、有錢的大英雄了。
「不,我出去一下。」嚴忍冬不動聲色地起身,緩步走出客棧。
然而,一步出客棧,他便左顧右盼尋找春眠的身影,一望見那白衫綠裙的身姿消失在右手邊混雜的人潮裡,他就快步跟了上去。
春眠走入市集,他也隔著一段距離走入市集;春眠穿過小巷,他也隔著一段距離穿過小巷;然後,他發現春眠竟然走進通往京畿的城門,他也毫不猶豫地跟著進城。
本來嚴忍冬想攔下春眠攀談,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難不成要向她傾吐心意?
現在的他根本混亂得無法啟齒,因此不知不覺就一直跟蹤著她,跟蹤著跟蹤著,竟也開始好奇她休假時到底會去什麼地方。
一點也不像在逛街,或許是要買什麼特別的東西,所以進了城裡?嚴忍冬臆度著,一邊隱密地追蹤她的身影。
走了一段主要幹道,穿過許多個胡同,來到王公貴族們密集居住的地區,從客棧出發都經過了快兩個時辰,春眠終於隔了一小段距離,在一座廣闊的府邸前停步。
嚴忍冬隔著更遠的距離望向那座府邸,雖然府邸沒掛區額,沒有一點可供辨識這戶人家身份的事物,但他十分清楚那座府邸是誰的地方。
為什麼春眠要來尚書左丞府呢?
嚴忍冬眉頭微蹙,尚書左丞府可不是簡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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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尚書左丞府巍峨的大門,春眠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即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到大門門口。
她用力叩門,家丁隨即從裡面出來。
「請問夏艷夫人在嗎?」
「你是哪位?」
「我叫裴春眠,有重要的事想見她一面。麻煩請把我的名字告訴她,這樣她就曉得了,謝謝您。」
家丁狐疑地打量春眠,不過看到她誠摯的表情,便也不再為難。「我進去問一下,你在這等著。」
「謝謝您。」春眠連忙再度道謝。
家丁進去後,她便忍不住交抱起雙臂,不安地在門前來回踱步,那大刺刺的步伐跟個男孩子沒兩樣,惹得遠處觀看的嚴忍冬嘴角勾起。
即使換了女裝,還是改不了本性嘛!
過了片刻,家丁再度從裡面出來,態度改變,毫不客氣,「夫人說不認識你這人,你走吧!」
春眠央求道:「就算不認識我,能不能也請夫人見我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府上的夫人說。」
「夫人說不想見你,就是不見!聽夫人說你常來這邊糾纏,我告訴你,這裡可不是你這種人可以隨便來去的地方,再見到你出現在門前,我就要報官了。」
「小哥,能不能請您通融一下?我確實有重要的事,能不能讓我進去,只要一刻鐘就好了?」
「你這瘋子,夫人都說不肯見你了,我怎麼可能讓你進去?快點離開,免得我對你不客氣。」
春眠煩惱地咬唇,左思右想,接著從懷中掏出一袋錢,小心地塞到家丁的手上。「要不,您能告訴我夫人常去哪裡嗎?」
家丁露出有點心虛的笑容,收下這袋錢,「我想我也不能幫你多少,夫人不太出門,會出門的時候唯有參加京畿裡幾位官夫人的聚會時。就這樣啦——」
「念在錢的份上,我多勸你幾句,我是不曉得你為啥來這裡,但以後真的別再來啦!當我一提到你的名字,夫人可是嚇得把茶都翻了,她是絕不可能見你的。」
春眠臉上閃過一絲痛苦,接著點點頭,「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家丁返身進府,把大門重新扣上,春眠有點垂頭喪氣,交抱著雙臂往回走。
突然,一個聲音把她嚇得差點跌倒。[熱{^書%吧!@獨-&家?/制$作]
「你找尚書左丞夫人幹嘛?」嚴忍冬高大的身影突然擋在她面前。
「哇——」春眠尖叫一聲,隨即立刻掩唇,一手忙拍著胸脯。
「我是鬼嗎?你那什麼態度!」嚴忍冬沒好氣地凶道。
「跟鬼一樣突然冒出來,把我嚇的,還怪我什麼態度?」春眠抱怨道。
「是你沒在看路。」
春眠疑惑抬頭望著他,「是嗎?話說回來,大爺怎麼在這裡呀?」
嚴忍冬雖有點尷尬,但還是若無其事地道:「我到城裡辦點事情,只是剛好路過。」
「哦——」春眠點點頭,勉強接受他的說法,接著又抱起胳臂,蹙著眉繼續走,像是忘了他的存在。
嚴忍冬對她這種漠視自己的態度非常不爽,走到她身旁與她並肩同行,再度問道:「你為什麼非見尚書左丞夫人不可?」
「……」春眠猶豫著能不能跟他說,頓了一下,還是開口。
「這件事除了老爹他們,我沒跟任何人講過,你聽了也能替我保密嗎?」
對於自己能跟被春眠當作家人的老爹他們並列,嚴忍冬既有些高興,又有些不服氣,他……更想獨佔她心中的第一位置。
「嗯,當然。」嚴忍冬保證道。
「我……其實是尚書左丞夫人的女兒。」春眠看見他沒什麼驚訝的表情,自己反倒奇怪道:「你好像不怎麼訝異?」
「記得你上次教訓我時,曾說你『想見自己母親卻見不到』,看你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又拿自己那塞不了牙縫的薪餉賄賂家丁,我就大概猜到了。」
「我一時氣昏頭說的話,沒想到大爺還記得。」春眠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嚴忍冬困窘地轉移話題,「尚書左丞夫人為何會是你的母親呢?你不是孤兒嗎?」
「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是孤兒的,但大概一年前,師父突然把我叫過去,告訴我我的身世。據說我是被一個病重的男人抱到廟裡的,他托師父幫忙照顧我一陣子,因為那男的跟妻子不合,妻子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他自己後來又害了病,無法照料我。」
「那男的把自己的名字,住處跟我的名字都告訴了師父,還給師父一些錢。因為看那男的真的是一副走投無路的模樣,所以師父就收留了我。」春眠說到這,稍微歎了口氣。
之後又繼續道:「不過他一直沒有再回來,就這樣等到我長大,師父覺得我成人了,應該可以堅強地面對這些,所以把我父親的訊息告訴我,叫我去找他的下落。」
「我去了父親的村子,得知父親很久以前就病死的消息,父親也沒剩任何親戚,聽鄰居說我母親曾回來村子一趟,在父親墳前哭過,不過那時她已改嫁了,成了尚書左丞夫人。」
嚴忍冬默然無語,雖然春眠說得很輕鬆,但得知這樣的事情,恐怕非常難受。
是什麼樣的母親竟然忍心拋棄孩子,自己追求榮華富貴去?
春眠微微一笑道:「知道母親在京城,我就一心想來這裡,結果卻丟了盤纏,飢寒交迫,好在被老爹給救了,就這樣到吉祥客棧來。」
「其實我也知道,這時再去找母親實在很沒意思,大概只會帶給母親傷害罷了。但我好想知道我的過去,我父親是什麼樣的人,母親為什麼離家,我就非常自私地想知道。」
「我本來以為我是孤兒呢!以為全天下只有我孤伶伶一個人,結果突然發現原來母親還在世上,所以真的好想見她一眼,想跟她說說話。」
「你一點都不自私,你是我所遇到過最善良的人。」嚴忍冬語調溫暖。「你想知道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你母親也欠你這些答案。」
春眠因為嚴忍冬的話,臉蛋發熱。說她是他所遇到過最善良的人?這位大爺什麼時候會講這麼噁心巴拉的話了,好不習慣。
「呃……總之,就是這樣了。」春眠吶吶地結束話題,沉默一下後又奇怪道:「不過你也真厲害,馬上知道我找的是尚書左丞夫人,這個地方這麼有名嗎?」
「不,只是我們家跟這府邸常有往來,以前似乎聽我母親提過,說尚書左丞正室過世後,把出身不明的妾給扶正,那位夏艷夫人還很慇勤地主動參加官夫人之間的集會。」嚴忍冬在腦海裡梭巡迴憶。這些雖是婦道人家之間的說長道短,但對他的工作有時有意想不到的幫助,所以他總是隨時留意。
「唉!這樣聽怎麼覺得我母親這人有點奇怪。」春眠哀歎一聲,突然發現她似乎漏了一項很重要的情報。
莫非……嚴忍冬的母親認識她母親?
「大爺!」春眠驚喜地雙手環住嚴忍冬的右手臂。
「做什麼?」嚴忍冬眉一挑,右手微僵著,從春眠貼近的身子似乎有股熱流竄過他全身。
「讓我跟您母親見面好不好?她認識我母親對不對?至少也見過吧?」
嚴忍冬立刻甩開她的手臂:「不行,別想!」
「大爺,求求您!」
「不可能。」
「大爺——」
「死心吧!」嚴忍冬板起臉,快步把她丟在身後,一邊暗自警惕,還好沒告訴她自己的心意,不然豈不是被她給吃定了?
「大爺,等等我!」春眠小跑步追上。
於是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回去客棧,一路上春眠都糾纏不休,死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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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客棧打烊,玉大山和春眠負責掃地,排齊桌椅,玉麟兒則跟榮福在後方整理廚房。
玉老爹一下樓,看見裴春眠一身破舊藍布衣,不禁問道:「不是休假嗎?怎麼這麼快又換回男裝啦?」
「反正沒事嘛!而且穿女裝打掃不方便。」
「又被拒絕了?」
「嗯」春眠點點頭,「沒關係,早在意料之中了。」
「唉!這件事本來不容易,對方是尚書左丞府,家世顯赫,位高權重,俺覺得你還是早點死心才不會傷了自己。」
「現在還很難放棄。」裴春眠不好意思地笑笑,「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吧!」
玉老爹憐惜地看看她,接著揮揮手道:「好吧!不要太難過了,你早點上樓吧!今天打掃交給大山就行了。」
「沒關係啦——老爹,快完了。」
「嘖,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聽話哪,快回樓上去,別再這兒礙手礙腳的。俺想讓大山多幹點活兒減肥,你別礙事了。」玉老爹佯裝生氣。
春眠忍不住好笑,「是,老爹,謝謝,那我先回房去。」
她把掃除用具放好,回樓上去,途中卻遇到嚴忍冬要下樓來。
「咦?大爺有什麼事嗎?」春眠訝異道。
「沒什麼,只是茶水沒了。」嚴忍冬瞅著她那身灰撲撲的裝扮,忍不住蹙起眉頭。
「那我幫你去換。」春眠說著伸手要取過茶壺,嚴忍冬拎著茶壺的手卻高高一抬避開。[熱{^書%吧!@獨-&家?/制$作]
「不用了,瞧你那副髒模樣,快去洗澡。這家客棧這麼折磨人,休假時還讓你忙到半夜?」
「才沒有這回事,是我自己自願幫忙,還被趕回樓上呢!」她連忙幫玉老爹辯駁。
「那你就趕快回房去吧!不要三更半夜的還想伺候客人。」嚴忍冬語氣不悅道。
他其實是心疼春眠的勞累,但所有的關心到了嘴角,就變成這種口氣。
「好啦——大爺。」這位大爺又哪裡吃錯藥了?心情不好?真是跟初夏的氣候一般陰晴無常呢!
目送春眠乖乖回房的身影,嚴忍冬這才表情一緩,走下樓去。但還沒走進大廳,突然一陣對話讓他驀地退回樓梯下的陰影裡。
「該替春眠找個婆家才對。」
「爹搞錯對象了,麟兒才比較急啦!」
「不,不,你想想看,如果春眠談戀愛了,她就比較不會把心思放在尋找生母上,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痛苦。」
「爹想太多了,春眠哪裡痛苦了,她可是整天笑得嘴巴都快裂掉了。」
玉老爹「啪」地動手打了自己兒子頭一下,玉大山哀號出聲。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蛋,那是在強顏歡笑!自己兒子生成這樣,俺還真悲哀呀!應該替你找老婆才對,像你這樣只有四肢發達的白癡,哪個姑娘會中意啊!」
「是啊!爹,先替俺討媳婦吧!」
玉老爹又「啪」地狠狠打他的頭再一下。「這種話還說得出口,你有手有腳有嘴巴,不會自己追啊?」
「那這樣子爹幹嘛管春眠的閒事呢?姑娘家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嘛!」
「不行,俺看春眠遲鈍得很,要咱們旁人推她一把。」玉老爹蹙眉搖頭。「乾脆這樣好了,俺去找林媒婆,然後一次把麟兒跟春眠都抓來,讓她們一起相親,亂箭射鳥,總能中一個吧!」
「她們要是知道,絕不會答應的。」
「所以就要做得不讓她們知道啊!全包在你身上了,傻兒子,這次是你能挽回俺對你信任的最後機會,搞砸了就把你趕出門去。」
偷聽完他們的對話,嚴忍冬心浮氣躁起來,他不覺得春眠會隨隨便便就接受相親的對象,也沒想過自己要拿春眠怎麼辦,但聽了這些話就是讓他感到不舒服。
他悄悄地離開陰影,重新走回樓上,一整個不知所措。
太快了,裴春眠侵入他心房的時間太快了,他什麼都還來不及準備。
如果是他年少時,婚姻這件事他想得很簡單,跟文雪霞其實並沒有相愛很長時間,只憑一時衝動就去提親了。
但經過過去那些事,他變得猶豫了。他真的能再那樣毫無保留地去愛一個人嗎?愛人就像從未愛過一樣,不怕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