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還在氣皇上,很氣很氣,他上次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嚇唬她,她還不要原諒他!
於是,她這段時間躲景澦躲得可勤了。
藉口皇太后近日身子虛,她要去壽甯宮照顧她老人家,小包袱款款,自作主張地就閃人了。
皇太后當然是伸出雙手歡迎她,景灝卻氣瘋了,把寢宮裡的東西都摔爛了,咬牙切齒地在心裡悶罵香香。那小東西若在眼前,他一定先掐死她了事!
她還知道他是她的主子吧?這隻小貓,膽量被他越養越大了,連離家出走的本事都學會了?!
哼都不哼一聲,拍拍屁股就走人,景灝是越想越氣,牙都快咬碎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枕頭狠狠捶,那可真是出氣啊,當然,可惜那枕頭不是香香本人,否則,他一定還要擰斷她的小脖子解氣。
因為他心情惡劣,加上要處理阿吉葛的事,所以暫且讓那小東西躲著也好,等過陣子看他怎麼整治她!
雖然拜虎和皇后的勢力很大,但阿吉葛犯的罪行可是幾百人都看到的,皇上的龍體是他唆使屬下傷的,香香也是皇上和皇太后面前的小紅人,敢動香香,豈不是往皇上和皇太后臉上摑耳刮子?!
還有阿吉葛大逆不道的言語,在在顯示出拜虎的野心和對皇上的不敬,罪上加罪,毫無轉圓的餘地,逃不了啦,端看皇上怎麼給他治罪。
景灝要怎麼治他的罪?當然是嚴懲不怠。
隨著阿吉葛入獄,景灝特別調派人手,把阿吉葛過往的罪行查了個水落石出,結果他身上累積的人命竟然多達三十八條,他在宗人府頂了個管理草糧的肥缺,這一查,貪污受賄了幾十萬兩白銀,可謂惡貫滿盈。
景灝藉題發揮,為了嚴飭吏治,硃筆一揮,很痛快地給阿吉葛判了個「斬首午門」。
帖子剛下,朝廷頓時人仰馬翻。
十幾位顧命大臣連夜進宮求見,卻被拒在門外。
唯一的兒子就要被砍頭了,拜虎也不避嫌了,立刻煽動氐、房二部的重臣聯名上書,可景瀕拆也不拆,直接駁回來。沒奈何,拜虎領著自己的學生、世交大臣冒雨在宮外靜坐,景灝也由他。
苦肉計?他不吃這套!
其實如果沒有阿吉葛這件事,他也許會對拜虎手下留情,但錯就錯在阿吉葛不但傷了他還傷了香香!他控制不住胸口的怒火,只想把阿吉葛撕成碎片!
如果阿吉葛自己乾淨,他不會叛他死罪,然而他竟敢拿國家的錢胡亂揮霍,景灝對這種行為深惡痛絕。老百姓辛辛苦苦交上的稅,是為了讓國家強大,讓國家的軍隊保護他們,而阿吉葛這個混蛋,貪污老百姓的血汗錢為非作歹、魚肉鄉里,不殺他殺誰?
眼見皇上是鐵了心要砍阿吉葛的頭,這下子,連皇后都出動了。
這一日,景灝有了幾分玩興,帶著安達海和太海等四人去御花園射箭,本來找了個小太監去叫香香來陪的,那小丫頭竟敢回絕,說什麼——
「皇太后心窩不舒服,奴婢正在給太后娘娘揉心窩呢,是皇上射箭重要還是太后娘娘的身子重要?」
藉口,絕對是藉口!
景灝氣沖沖地跑去射箭,銀箭一根接著一根疾射紅紅的靶心,他的玉扳指被弓弦磨得發燙。
香香,你最好永遠給我躲在壽甯宮裡別回來!
景灝板著臉孔,嚇得一干奴才半聲不敢吭,卻有人不懂得看天子臉色,偏偏要往皇上的箭尖上撞。
「給我滾開!你們這幫沒眼睛的奴才,竟敢擋本皇后的路,是不想活了嗎?」
一陣驕橫的叫囂聲遠遠傳來,景澦聽了就來氣,他的弓已拉了十二指寬,繃緊的羽箭箭頭上泛著冷光,即將出弦的箭,突然調轉了方向。
嗖!羽箭離弦。
「啊!」富查尖叫一聲,旋轉的羽箭堪堪擦過她頭頂的珠花,釘在她身後的樹幹上。她嚇得失態地抱住腦袋,驚慌地瞪著景灝。
「原來是皇后,朕當是哪個不長眼的丫頭在外面鬼吼鬼叫呢,嚇到你了吧?」景灝笑得滿面春風,笑意卻未達眼底。
她氣得咬緊嘴唇,「皇上,您對臣妾也未免太過分了!」
「嗅,還真是抱歉。」景灝彈著弓弦,沒什麼誠意。
「皇上,您!」富查捏緊手絹,斜飛的鳳眼陡地一瞇,知曉現在不是和皇上鬧脾氣的時候,她放低姿態,救弟弟的命要緊。
她走前幾步,勉強拗出笑臉,意思意思地福了個身。
「皇上,都是臣妾的錯,您別生氣,臣妾給您請安了。」
景灝四處看了看,問太海,「太海,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太海滿臉冷汗,不知該怎麼回答。
忍!一定要忍!富查快把手絹給絞斷了,臉色更是青紅交錯,這要是在平常,她才不肯忍,一定要回嘴頂撞的,但現下也只能自個兒咬斷了牙和血吞。
她恭恭敬敬地福了個深揖。「皇上您就別氣了,都是臣妾的錯還不成?臣妾今日是真的有事要和皇上商量,求皇上賣個面子給臣妾。」
景灝冷笑一聲。鬼才不曉得她要說什麼咧。
「好,朕允了,你說。」
「這……」富查看看左右。「還是請不相干的奴才們退下才是。」
景灝揚揚手,「你們全都下去吧。」
奴才們都躬身退下了。
「好了,人都退下了,你該說了吧?」
富查突然砰的一聲跪倒在地。
「皇上,臣妾求您收回成命,饒了我弟弟阿吉葛一命,就算不看在臣妾的份上,也要想想我們的兒子端敏啊,還有臣妾的父親拜虎,他對先皇忠心耿耿,輔助皇上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忍心把他唯一的兒子給殺了嗎?」
景灝把手中的弓箭一拋,神情變得全然戒備起來。
「你求也沒用,朕是一國之主,君無戲言,你弟弟該是死罪,就算他是朕的親弟弟,今天犯了這樣的重罪,朕同樣不饒。」
「皇上怎樣才肯饒我弟弟一命?」
「怎樣都不饒。」理當該死,哪裡有輕饒的道理?
「非要對我家趕盡殺絕?」
景灝嗤鼻一笑,「如果真對你家趕盡殺絕,你今日還會跪在這裡嗎?」
話裡有話,富查又不是傻子,豈有聽不出的道理。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大家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她氣憤起身,「皇上您這個昏君,只不過為了一個小小的丫頭,就要砍阿吉葛的頭?!香香是什麼身份?一個無父無母、包衣出身的下賤丫頭,她憑什麼跟我弟弟的命相比?」
「趁朕現在還有點理智,朕勸皇后還是跪安的好。」景灝瞇起眼,顯得非常不悅。
「我可是堂堂的皇后,大皇子的生母,皇上竟然把那賤人看得比我們母子還重要?」她早看出來了,皇上和那個小賤人整日不清不楚地黏在一塊,說他們沒姦情?騙鬼去吧!
富查胸中的怒火立刻轉換成熊熊燃燒的妒火。
景灝捏緊拳頭,盡量壓制自己的怒氣。「聯命令你跪安。」
呵!終於打破他那副水波不興的表相了?只要一提到那小賤人,他就像換了一個人,哪還是原來那個冷淡而威嚴的皇帝?
此時的富查只想把自己心底的怒火全部噴發出來,她哪管什麼三七二十一,無視景灝嚴厲警告的眼神,繼續說道:「皇上是被那隻狐狸精徹底迷住了吧?皇上您捫心自問,您對得起臣妾這多年來對您的癡心等待嗎?狐狸精是什麼身份?竟敢勾引天子?臣妾是六宮之首,定不能讓這狐狸精擾亂了君心……」
「下去!」
「皇上,臣妾……」
「下去!」景顯暴喝一聲,「事情究竟是什麼樣,你自己心裡明白得很,不用朕來教,朕最討厭別人威脅朕,你給朕聽清楚了,香香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朕不會放過你!」
景灝如此狠厲的表情震住了富查,她懂了,曉得事情正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還有。」景灝幾乎在一瞬間就恢復自製和冷靜,他從箭袋中抽出一根羽箭,換上一把更重更寬的弓。「不要再拿端敏的身份作文章,他是朕的皇子,其次才是你的兒子。你自已是怎麼對待他的,你心裡有數!」
富查有些心虛,她捏緊拳頭,小指上的金指套幾乎快陷進掌心,心慌像是無邊無際的陰雲,很快就要將她覆蓋滅頂。
她不容許,她絕對不會容許!
現在,她再也顧不得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的命了,她現在該擔心的是自己的地位即將不保!
「站住!」香香手中端著皇太后吃剩的茶點,瞇眼看著正打算偷溜的兩個小傢伙。「請問,兩位小皇子這是要往哪裡去啊?」
端敏和端敬苦著小臉,收住腳步。
「香香姊姊,外面下雪了,今天的騎射課不用上了。」端敬急著回答。反正已經向皇祖母請過安了,再加上下午沒課,他和哥哥正好可以出去玩,沒想到卻被香香姊姊逮了個正著。
唉,逃得不夠快。
相較於性格有些急躁的弟弟,端敏倒是很沉得住氣。
香香順手把手中的東西交給一邊的小宮女。「幫我把這個拿下去,太后娘娘已睡下,你先不要伺候了。」
小丫頭福個身,退下。
香香轉身面對兩位小皇子,一手拎起一個。「少找藉口了,我是看著你們長大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肚子裡打的是什麼鬼主意?」
「香香姊姊,你這樣對待主子,很沒禮貌吧?」端敏瞥了香香一眼,小臉不動聲色。
「都說做哥哥的是弟弟的榜樣,大皇子這個榜樣可當得好啊!」香香沒好氣地繼續說道:「大皇子明明知道,今天是皇上檢查兩位皇子功課的日子,你還帶頭逃跑?」
端敬小聲咕噥道:「可是騎射課不用上啊!」為什麼不給他們玩呢?香香姊姊是他們一派的耶,什麼時候倒向父皇那一邊了?
「少廢話!」香香給了他一顆爆栗。「難得皇上有空抽查你們的功課,學習是好事,讓你們多唸書也是為你們好,不准逃!」
「你很霸道耶!」端敏撇撇小嘴。「愛管又囉唆!」香香姊姊怎麼那麼討厭,他母后都從來不理他、任他自生自滅,就她愛管!
哼!
端敏小小手臂交叉,仰著下巴不爽鳥某人。
「大皇子是在不爽我嗎?」香香用一副「你給我小心答」的警告口氣問道。
「不敢啦。」他對她向來沒轍。
在端敏和端敬的記憶中,母親是很模糊的概念,端敬的母妃去世很早,他是奶娘帶大的,而端敏的母妃雖是皇后,但皇后向來對他不親,自他出生就把他扔給奶娘帶,很長時間才見上一面,即使見面也是不冷不熱地問候兩聲。
他們都叫香香姊姊,小的時候,是她帶著他們四處淘氣,就算闖禍了,也有她擋在前面,雖說只要有香香姊姊在,他們的耳朵就不得閒,得被管東管西的,但只要和香香姊姊在一起,就會好開心好溫暖!
香香,既像是他們的姊姊,更像他們的母親,他們也很愛父皇,但父皇總是忙於政務,好不容易抽出時間見上他們一面,就是要檢查功課。雖然父皇總會拍拍他們的頭,對他們笑得很溫和,然而一想到要被檢查功課,端敏就忍不住地皺起小鼻子。
很煩呢,若是功課答得不好,父皇可是非常嚴厲的,會親自拿戒尺打他們的手心,痛得要死,真的很不想去。
「既然你們已經跟太后娘娘請過安了,我就順手送你們過去吧。」
一聽香香這麼說,兩位小皇子同時哀號起來。「香香姊姊好壞啊!讓我們去送死!」
「少給我亂講!」香香毫不留情地一人彈一下額頭。「當你們父皇是老虎啊?他又不會吃了你們,虎毒還不食子呢,誰讓你們平時不用功?」
「哎喲,好痛啊!」兩個小傢伙抱著額頭原地跺腳。
活該!香香一手一個,拖著他們就往龍極宮去。
本來,她是打算把兩位小皇子交給安達海後就立即回太后那裡的,沒想到,他們一到龍極宮就看到景願已領著安公公和一個黃頭髮、藍眼睛的洋人等在外面。
香香的心霎時提到嗓子口。
逃不掉了,這次肯定逃不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究竟在逃什麼,只知道自己很怕見到皇上,一見到他,她就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心會跳得很快很痛,有時候,甚至會感覺呼吸緊窒,緊張得手腳出汗。
她怕自己這個樣子,怕極了,好像有什麼,在她和皇上之間悄悄變質。
她不想改變,卻由不得自己。
「端敏、端敬。」景灝叫著兩個兒子的名聲,眼睛卻是緊緊盯在香香身上。
「父皇吉祥。」兩個小皇子規規矩矩地行了跪禮。
「起來吧。」景灝讓他們起身,然後介紹站在自己身邊的洋人。「這位是湯神父,遠從大海的另一邊而來,他懂得很多知識,以後你們的課程會有些改變,你們要用心學,父皇相信你們會對天文、地理和科學更感興趣。」
天文?地理?科學?那是什麼東西?香香疑惑地看向景灝。
景灝對她微微一笑,她的臉紅了,垂下頭,小手不自覺的絞緊手中的絲帕。
她還是趕快找個藉口告退吧,再這樣下去,皇上一定會發現她的異樣。
「皇上,奴婢——」
「安達海。」景灝直接打斷她的話。「你帶湯神父和兩位小皇子去御書房,讓他們先瞭解一下以後上課的內容。」
然後,他彎下身子面對兩個兒子,伸出大手,摸摸他們的小腦袋。
「今天下雪,不用上騎射課,父皇知道你們對檢查功課很緊張,所以今天先不檢查。」
端敏抬起小臉蛋,眉開眼笑。「真的嗎?父皇?」
景灝點頭。「今天先和湯神父聊聊,看看你們對新功課有沒有興趣。」他捏捏兩個孩子的小臉。「不過,舊功課也不能荒廢,父皇會找個時間再檢查。」
反正今天不檢查功課就對啦,以後的事情以後再煩啦!
兄弟倆相視而笑。
「去吧。」景灝拍拍兩個孩子的屁股。「父皇要問香香姊姊一些事。晚上我們一起用膳。」
「噢,孩兒給父皇跪安。」
兩個小皇子被安達海和湯神父領走了,景灝把雙手背在身後,若有所思地看著香香,香香被他看得心慌,兩隻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敢直視他。
「皇上,太后娘娘午睡就要醒了,既然皇子們奴婢已經送來了,奴婢還是先告退了。」香香用非常快的速度說完,轉身就要走。
景灝跨前一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拖著她往西暖閣去。
「皇上,你幹麼?」香香緊張得看看四周。
還好沒有其他僕從在,要是被人家看到他們這個樣子,肯定要傳出難聽話。
「皇上,你捏得我好痛,你快放手啦,這樣子很難看啦!」香香被動地加快腳步,可皇上腿長,她幾乎是被他拖著走的。
景灝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他更用力抓住她的手,帶她進西暖閣,把她推到床上。
「啊!好痛!」香香跌進棉被裡,手臂擦撞到床板,剛要掙扎著起身,就被景灝沉重的身子撲倒在厚厚的床墊襄。
她幾乎快停止呼吸。
「皇……皇、皇上,你、你、你要做什麼?」
她的腦袋徹底亂了,皇上這是要做什麼?他以前從來不會這麼對她的,他總是寵著她、讓著她,可是現在,他的眼神變了,連動作都變得粗魯而不留情,皇上究竟怎麼了?那個溫和、有些冷淡的皇上跑到哪裡去了?
他為什麼突然像隻野獸般,渾身充滿了侵略性,讓她害怕,讓她顫抖?自覺自己像只即將被吞吃入腹的小兔子,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著被咬上的那一刻……
她不要!她不要這樣!
香香開始極力掙扎,使力捶打著景澦寬厚的肩膀。「皇上,你放開我,你要做什麼?放開我啦!」
景灝抓住她的雙手,略抬起上半身,沉默地看著她,那種深邃、難以明說的眼神,讓她在瞬間怔愣住了,不再扭動。
「皇……皇上……」她突然覺得口乾,不自覺的舔了舔唇辦。
他的視線立刻轉移,緊緊盯著她泛著水澤的紅唇,她呼吸一窒,害怕他接下來的動作。
她好想哭喔,這段時日,她躲著他,就是希望他變回原來的樣子,可是怎麼皇上看起來變得更加恐怖了呢?
「皇、皇上,你、你不能!」她頻頻搖著腦袋,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可是直覺要她阻止他。「皇上,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有什麼事跟香香說好不好?香香幫你解決,你不要這樣嚇唬香香啦。」
香香兩隻小手抓住景顥撐在她兩側的堅硬手臂,以祈求的眼光看著他。
景澦看看她的眼睛,又把視線拉回她的唇,他伸出一隻手,大拇指依戀地滑過她的粉頰、甜蜜的小酒窩,在她的唇角繞著圈圈。
「皇、皇上……」她緊張得捏住他的手臂,水汪汪的大眼快掉出淚來。
「香香。」他叫著她,聲音沙啞溫柔,與以前叫她的方式都不同,讓她的芳心輕顫。「香香,我錯了,我一直都錯了。」
「皇上,你、你做錯什麼了?」她全身止不住的發抖,他強壯有力的手臂像是支撐她的砥柱,她緊緊抓著他,怕自己被兩人之間那強大可怕的力量吞沒。
他的拇指滑到她的唇上,溫柔撫摩,深邃的鳳眸緊緊抓住她的視線。
「香香,你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
香香驀地睜大雙眸,他英俊的臉龐在她的雙瞳中逐漸放大,然後——
他的唇緊緊貼上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