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丹青冷冷的瞪著他,「我最討厭那種做事拖拖拉拉,又死不認帳的男人,你就站在這裡給我好好反省,別以為這世上每個人都會買你的帳。」說完,她直接往林子裡走去,就這麼把他丟在那兒。
「喂,妳快讓我恢復正常……妳別假裝沒聽到,快讓我能夠行動,妳聽到沒有?」律濤不斷大喊,然而阮丹青仍繼續往前走,連理都不理他。
乞丐們有人揀來枯枝,燃起火堆,讓大夥兒圍繞在火堆旁取暖,有人將律謹所給的食物自袋裡取出,分給同伴們,而在林中抓到獵物的人則以最快的速度將獵物的皮剝去,插上樹枝,置於火堆上燒烤。
之後,氣還沒消的阮丹青逕自在父親身旁坐下,一見他人遞來食物,立即伸手接過,張口就吃。
「呃……女兒啊,妳打算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裡嗎?」阮大故轉頭看了眼離火堆有些遠的律濤。
「爹,你想幹嘛?該不會是看他可憐,要我放了他吧?」阮丹青以凌厲的眼神一瞪,嚇得阮大故連忙否認。
「沒,我沒這麼說,只是把他一人丟在那裡,入夜後氣溫降得快,蚊蟲又多,他明兒個一早定會全身被蟲咬,搞不好還會受風寒,到時候咱們還得花錢替他請大夫,那豈不麻煩,還是把他帶來這兒吧。」
聞言,阮丹青思索了會兒,「唔……爹說得沒錯,咱們還得趕路,沒空照顧病人。」說完,她隨即站起身往律濤走去。
一見她走來,律濤立即開口:「哼,現在妳想要我饒了妳嗎?門都沒有,除非妳向我下跪……」
不待他把話說完,阮丹青便瞪了他一眼,「呸!誰要向你下跪求饒,要不是咱們還有許多路要趕,不希望你受風寒,我才懶得理你。」說罷,她便揪著他的衣襟,拉著他往火堆走去。
「妳……妳這女人實在不可愛!」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可愛的女人。」她也不否認,讓他坐在火堆旁,拿起一塊烤好的肉,置於他嘴前,「快吃吧。」她肯餵他吃東西,他該感謝上天了。
由於肚子早已餓壞,眼前的肉又那麼香,律濤雖然不能動,但還是立即張口就咬,兩、三下就把那塊肉吃盡。
「哇,真好吃,我頭一次吃到這種好味道,這是什麼肉啊?」他吃得津津有味,還想再吃。
「耗子肉。」
「啊?」律濤愣住,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你是沒聽到嗎?耗子,也就是老鼠,你若還想吃,我再去抓一隻來烤。」
「呸呸呸……我才不要!妳居然敢拿那種東西給我吃!」他怒目瞪著她,彷彿她下毒害他一般。
「喲,我好心餵你吃東西,你不領情就算了,還如此嫌棄,想死啊?」話還沒說完,她的拳頭就已經落在他臉上。
「哇,妳怎麼又打我,我的臉可不是讓妳打著好玩的!」律濤實在是受夠這個粗暴的女人了。
「打你又怎樣,誰教你天生欠揍。」阮丹青伸手用力戳著他的腦袋,「你以為這裡是哪裡?是在山林裡啊!有耗子肉吃就不錯了,還敢嫌棄,難不成要我端來燕窩、魚翅你才肯吃嗎?」
「哼,我就是每日三餐都吃鮑魚、燕窩、魚翅,這種東西我怎麼吃得下去?」他說不吃就是不吃。
「喲,我就說你是個不懂事的大少爺嘛!現在人們有耗子肉吃就已經很好命,沒要你去啃樹皮就不錯了。」
「什麼意思?」他擰眉瞪著她。
「你難道不知道這些年來戰事不斷,到處都是乾旱,早就餓死不少人了。」阮丹青一邊吃著耗子肉一邊道。
「胡說,這些年來國泰民安,哪有什麼戰事與乾旱?」
「哼,你有踏出過那座縣城嗎?你有到過邊疆嗎?等你到了我們那兒,就知道什麼是人間地獄了。」她擰眉用力啃著木枝上的耗子肉。
律濤聽她這麼說,心裡開始有了疑惑。
難道事實真如她所言?而他一直住在律宅,仗著爹是縣城的官老爺,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安逸生活,對於外頭的事情確實不甚瞭解。
但是,真的會像她所說的那麼嚇人嗎?他不信,頂多只是有些地方沒下雨,鬧點旱災罷了。
「怎麼,你不相信我的話?」阮丹青又怎會看不出他的想法,早就全寫在臉上了。
「哼,誰相信妳?」他想撇開臉不看她,無奈被她以妖術定住,無法動彈,只得迴避她的視線。
「不信,那你去問我爹啊!」
「我才沒那麼笨,他是妳爹,怎麼可能不和妳一個鼻孔出氣?」
「那你去問其它人。」
「拜託,別把我當傻子了,其它人還不是丐幫裡的人,哪有可能不聽妳的話啊?妳可是丐幫幫主的千金呢!」律濤故意把最末那句話加重語氣,嘲諷意味十足。
「喂,你這是看不起我是吧?」阮丹青伸手用力揪起他的衣襟,半瞇起眼瞪著他。
「我哪有?我說的全是實話,不是嗎?」哼,她要打就打,他早就被她打慣,不怕了。
「你……好傢伙,別以為你跟我有了夫妻之實,就囂張起來了。」阮丹青氣極了,竟然頭一回說不過人家。
「我哪一點囂張來著?我還恨不得跟妳沒有夫妻之實呢!」
「你……」阮丹青真是快被氣煞,「你這該死的混帳東西,褲子穿上就不認人了是不是?往後我一定要好好磨練你,把你這些劣根性徹底剷除。」
「哼,妳的好意我敬謝不敏。」誰希罕她的磨練啊?往後只要一逮到機會,他就要逃離她身邊,誰會傻得跟一個動不動就打人的女暴君在一起?又不是嫌命太長。
「你……」
見他們又要吵起來,一旁的阮大故連忙道:「好了,咱們趕了一天的路,大夥兒都累了,你們也別再吵,快點歇著吧。」
唉,他們這樣兜在一塊兒就吵,哪可能成得了夫妻啊?照他看,他們往後相處的情況只會是多災多難。
「哼,既然爹都這麼說了,我就不跟你計較。」阮丹青轉過身,直接躺臥在火堆旁閉上眼睛。
「我才是懶得跟妳計較呢!」律濤見她這模樣,心頭燒著一把火,又氣又惱,但是他此刻動彈不得,只能瞪著她的背,無法像她一樣轉開身。
阮丹青連理都不理他,只當他是只瘋狗在亂吠,左耳進,右耳出,聽過就算。
見她不理會他,律濤自然也沒了繼續與她吵嘴的念頭,只得將眼珠子轉向阮大故,極力讓自己的態度謙卑些。
「呃……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會動彈不得,這是不是什麼妖術啊?」
「那不是什麼妖術,而是點穴。」
「點穴?」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
「是啊,你身上的某些穴道被她點住,所以才會動彈不得。」
「那你能不能幫我解開?」說真的,一直動彈不得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啊!
「咳咳……」已閉眼休憩的阮丹青忽然咳了幾聲。
她雖然是閉上眼睛了,但可還沒睡著,耳朵靈得很,而爹最好少管那傢伙的事,以免她翻臉。
阮大故又怎會不懂女兒的心思,於是道:「抱歉,那是她點的穴,自然得由她來解穴,我沒辦法幫你忙。」說完,他直接轉過身,趴下便睡。
見狀,律濤暗自在心裡咒罵,你們這些該死的臭乞丐!
而最最最可惡的還是那個女人──阮丹青,別妄想以後他會娶她為妻,更絕不可能待她好!
夜裡林子裡的風格外冷冽,而律濤只能獨自一人坐在火堆旁,試著有生以來頭一次的坐著入睡。
***
翌日清晨,所有人都精神飽滿的睜開雙眼,準備等會兒繼續上路,唯獨一人雙眼浮腫,眼裡佈滿血絲,一臉疲憊的模樣。
「喂,你這是什麼樣子啊?真難看。」阮丹青瞪著他道。
一整夜都坐著不動的律濤,四肢早已經沒有感覺,他面無表情的抬起眼,看著眼前精神抖擻的她。
「喔……」他連響應聲都顯得疲憊不堪。
「你要不要緊啊?」
「嗯……」
「你除了喔和嗯以外,就沒別的話好說了嗎?」她雙手扠腰瞪著他。
「啊……」他雙眼無神,剛才她問的話,他全都沒聽進耳裡,因為他實在是太累、太累了。
坐著睡果然是只有神仙才辦得到的事啊!
阮丹青氣得想往他後腦勺用力打下去,但是一想到昨晚她沒幫他解開穴道,不禁有些心軟,於是伸手往他背上的幾個穴道點去,為他解穴。
「你現在可以動了。」她的嗓音已經不再像方纔那麼沖。
「喔……」律濤試著想伸腿,但是坐了一整晚,腿早就麻了,壓根動彈不得,他只得伸出手打算移動雙腳,但這才發現自個兒的手也動不了。
該死,此刻的他,真的活像是塊廢材啊!
「你怎麼還不動?」她皺眉看著他。
他不是從昨晚就很希望被解開穴道嗎?怎麼現在她為他解開了,他卻還是不動,耍她嗎?
「妳被點了穴坐一晚試試,看妳現在還動不動得了!」可惡,這娘兒們怎麼老是愛惱火他啊?
聽到他這麼說,阮丹青心底湧上一絲歉疚,緩緩彎下身,動作輕柔的移動他的雙腿,再為他按摩手腳。
「妳……」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律濤嚇了一跳,說不出話來。
真是想不到她也會有這溫柔體貼的一面!
「先說好,我只是怕等一下你會拖累大家,所以才幫你按摩腳,讓你能跟著我們走,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千萬別誤會了。」她低頭小聲地說著,就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眼裡有著歉疚。
「哼,我就知道妳沒安什麼好心眼,一天到晚只會擔心我拖累你們,那妳幹嘛不把我扔下就好,非要帶著我走不可?」
他撇撇嘴角,神情極為不屑,原本心裡對她是有些感激的,但一聽到她方纔所說的話,內心的感激就被嫌惡完全取代。
「喲,你還敢這麼說,也不想想是誰說要娶妻,結果事後又不認帳來著?」聽到他所說的話後,阮丹青對他的歉意立即消失無蹤。
「我不都跟妳說了,那是個誤會,天大的誤會,陰錯陽差的誤會,而且我是要娶妾,不是娶妻,妳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聽懂啊?」他火大了,又開始和她對嗆。
「我也跟你說了,沒有誤會,絕對沒有任何的誤會存在,而且我不當妾,只當正妻的,你既然和我有了夫妻之實,就得對我負責到底,你究竟是聽懂了沒有啊?」敢對她吼,那她就吼得比他還要大聲。
「妳……」律濤直瞪著她。
好吧,他承認他是和她有了夫妻之實,但是他就是一點都不想對她負這個責任,任誰說破了嘴都一樣。
「我怎樣?」阮丹青站起身,瞪著坐在地面上的他。
見他們一早起來又吵架,阮大故歎了口氣,「好了,你們就別再吵了,現在咱們準備起程,約莫一、兩個時辰就會到達下一個城鎮,咱們在那裡討些吃的,接著就回村莊去了。」
聽到爹這麼說,阮丹青只得撇開臉,不再與律濤起爭執。
可惡的男人,他那副擺明了就是不願負這個責任,壓根不想與她在一起的態度,實在令她光火。
可惡,等著瞧吧!她非要把他治得服服帖帖,往後教他往東走,他絕對不敢往西。
「哼,你們要走就自個兒走,老子我不奉陪了。」確定四肢能夠順暢活動後,律濤站起身,轉身打算回家去。
見狀,阮丹青連話也沒說,直接比了個手勢,昨日架著律濤的那兩名男子立即向前,擋住他的去路。
「喂,你們又想做什麼?」律濤立即有種不祥的預感。
「把小姐吃干抹淨了還想走,門都沒有,喝!」他倆一說完,便直接將他架起,往前方走去。
「什麼……喂,你們怎麼老是愛架著我?放開我行不行?喂,兩位大哥,我們有話好商量,態度別這麼硬嘛……」
律濤又再次被人架著跑,只能乖乖認命,瞪著天空無奈的歎氣。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脫離這些乞丐啊?
約莫一個多時辰後,他們來到一座小鎮。
這個小鎮人煙甚少,律濤不禁看傻了眼。這裡真的算是個城鎮嗎?照他來看,簡直跟小村莊一樣。
「好了,咱們在這裡各自散開,約莫半個時辰後再到這兒會合。」阮大故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即往不同方向走去。
而律濤一被放開後只能愣在那兒,完全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
「喂,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跟我過來。」阮丹青一把握住他的手,往前方走去。
「喂,妳抓著我的手要做什麼?又要帶我去哪裡?」
「那還用說,當然是帶你去乞討啊。」她一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表情。
「啊?」律濤傻住了,「不不不,我才不做這種事,妳想都別想!」這種有損尊嚴的事,他怎麼也不可能做得出來。
「喲,怎麼,你以為你現在的身份還是官老爺的兒子嗎?」她語帶嘲諷地道。
「當然,不然呢?」聽聽她那是什麼話啊?實在是令人火大。
阮丹青笑得燦爛。「這還用說,你現在的身份是我這個乞丐婆的丈夫,往後最好牢牢記著啊!」
「什……什麼?我都跟妳說過好幾百遍了,我才沒打算娶妳為妻,妳怎麼那麼厚臉皮,老是要當我的妻子啊?」
聞言,阮丹青沉下了臉,伸手捏住他的耳朵,並用力一拉。
「哎喲喂呀!姑奶奶,妳……妳快放手……」再拉下去,他的耳朵必定會被她揪下來的!
「你沒聽過『一夜夫妻,一世夫妻』嗎?」
「聽都沒聽過,這是誰說的?」律濤忍著疼痛問道。
「我說的。」她再次用力揪起他的耳朵,「咱們已有過肌膚之親,就是一輩子的夫妻了,你別想給我裝傻或是不認帳,否則我絕對饒不了你。」
「是是是,妳說什麼都是,能不能請妳別再揪著我的耳朵,它都快被妳扯下來了。」此刻律濤為了保住耳朵,不得不附和她的話。
「哼,知道就好。」阮丹青這才收回手,拉著他往一間飯館走去。
一瞧見飯館,律濤這才想起自個兒一早啥也沒吃,肚子早就餓得凹進去了。
「你給我在這裡等著,我去附近討些東西。」阮丹青瞪著他,「記住,不許逃跑,否則我打死你。」
「是是是,我知道。」律濤重重歎氣。聽聽,這像是妻子對丈夫所說的話嗎?
阮丹青又看了他一眼,「知道就好。」這才轉身離開。
待她離開後,律濤立即往飯館裡走去,揚聲大喊,「掌櫃的,還不快拿壺酒及幾道小菜來?」
見有顧客上門,掌櫃立即熱絡的招呼,「好好好,馬上來。」
沒一會兒,一壺酒和幾道小菜立即端上桌,律濤拿起竹筷,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卻立即吐了出來。
「呸呸呸!這是啥東西,怎麼這麼難吃?」比他家的餿水還不如!
他倒了杯酒,打算去去口中的味道,但是酒才一入口,他又立即吐了出來。
「呸呸呸!這是什麼酒,怎麼這麼難喝?」簡直比尿還不如啊!
呿!這種鄉下地方,果然沒什麼好東西可吃,昨晚的耗子肉還比這些菜好吃上百倍。
律濤站起身,打算離開。
「等等。」掌櫃立即向前,「這位客倌,您還未付帳呢。」
「付帳?」律濤愣了會兒,「喔,你去找我爹要。」
「你爹是哪位?」
「我爹是前頭縣城的官老爺,名叫律謹,你算算這些酒菜要多少銀兩,再同我爹討去。」說完,他便轉身欲離開。
「你給我等一下。」掌櫃沉著臉,怒目瞪著他,「你在跟我說笑是不是?我才不管你是哪個大官的兒子,來吃飯喝酒就是要付帳,否則別想給我離開這裡。」
「啥?你以為我是誰,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我管你是誰,就算皇帝老子來了也一樣,非得付錢才能離開。」掌櫃態度強硬,更叫來店小二以及灶房裡的廚子,把他團團圍住。
律濤這才發覺事態嚴重,「呃……咱們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傷了和氣啊!」
「哼,誰要跟你有話好好說?快把飯錢拿出來,否則就把你帶到後頭毒打一頓,然後在灶房裡洗幾個月的碗。」想在他這裡吃霸王餐,門都沒有。
「喂,你們在做什麼?」這時,一道清脆的嗓音自他們身後傳來。
所有人立即轉過頭去,只見那是一名作乞丐打扮的女子。
律濤一見是阮丹青,立即開口:「妳可終於來了,快來幫幫我!」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開心見到她。
「幫你?」阮丹青一臉納悶,「你做了什麼事?」
「喂,乞丐婆,妳是這個傢伙的什麼人?」掌櫃惡狠狠的瞪著她。
「他是我丈夫,怎麼了?」
「喲,原來你是乞丐婆的丈夫,那也是個乞丐了,一副人模人樣的打扮,還自稱是什麼官老爺的兒子,就想來我這裡騙吃騙喝?哼,我看你是嫌命太長,想死是不是?我看還是先給你幾拳,教訓一下!」
掌櫃向一旁高大的廚子使了個眼色,廚子便立即打算朝律濤揮出一拳,好好教訓他一頓。
見那碩大的拳頭就要往身上擊來,律濤嚇得連忙彎下身,「哇!救命啊!」
「慢!」阮丹青立即揚聲道。
廚子停下拳頭,掌櫃則怒瞪著她。
「妳現在是想怎樣?」
「你說說,他的飯錢是多少?」
「十文錢。」
阮丹青立即自懷裡掏出十文錢,交給掌櫃,「錢已經付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行,當然行,妳可以帶著他離開了。」掌櫃一收到錢,態度整個變了,眉開眼笑地道。
「我們走吧。」阮丹青立即拉著律濤的手步出飯館。
「喂,妳不是會點穴嗎?剛才為什麼不把那些人給定住啊?」律濤一臉不解的瞪著她。
「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對人點穴嗎?而且剛才明明是你不對。」
「我不對?」他指著自己的鼻尖,訝異的瞪大雙眼,「有沒有搞錯?是他們要動手揍人耶!」
阮丹青停下腳步,瞪著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的律濤。「你身上有銀兩嗎?」
「沒有。」他說得理直氣壯。
「那你還敢進飯館吃東西?」阮丹青白了他一眼,「可別告訴我,你還以為自個兒是在你那官爺老爹所在的縣城。」
「這個嘛……」他搔搔頭,無言以對。是啊,他真的忘了,這裡不是他所住的地方。
以往他只要隨便走進一間店裡,無論是吃喝或是把看上的東西帶走,店家便會自個兒去找他爹算帳,所以他身上壓根不帶銀兩,才會發生方才差點被人揍一頓的情況。
「你現在是在外地,往後最好別再做出這種蠢事來。」阮丹青又訓了他幾句,才繼續拉著他的手往前走。
看著她的手正握著他的,律濤突然想起一事,「妳身上怎麼有錢?」
「剛才討來的。」
「啊?妳是說,妳把討來的十文錢全交給那個掌櫃了?」他眼底有著訝異與不信。
「是啊,不然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人揍嗎?」阮丹青並沒有回過頭,仍繼續往前走。
再怎麼樣,她也不會讓他人動他一根寒毛,因為他是她的丈夫啊。
突然間,律濤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任由她就這麼握著他的手,前去與其它乞丐會合。
「大夥兒都討到吃的和銀兩了吧?」阮大故問著眾人。
所有人都點頭答是,阮丹青則是直視著前方,一句話也沒有說。
見她這模樣,律濤心底湧上歉疚,卻不曉得該對她說些什麼,只能緊抿著唇看著她的側臉。
其實……她也有不錯的一面,只要她別動不動就打他。
「好,那咱們起程了。」阮大故一聲令下,大夥兒便打算離開這個小鎮。
見那兩名身材壯碩的乞丐又朝他走來,律濤連忙道:「別再架著我了,我自個兒會走。」
聽到他這麼說,阮丹青訝異不已,「你肯跟我們走了?」
「都被你們帶到這麼遠的地方來,還能不繼續跟著你們嗎?」他撇撇嘴角,就是不肯說出他已改變心意。
「那就好。」阮丹青立即朝他綻出比艷陽還耀眼的笑,並揮手要那兩人不必再架著他。
見到她的笑容,律濤頓時感到心一震,呼吸有些紊亂。真是要命,她怎麼能笑得那麼燦爛迷人?讓他好想一親芳澤……
不不不,等一下,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她可是個惡婆娘,是個乞丐婆,他怎能對她心動?
「好了,我們走吧!」阮丹青不再硬拉著他,改為握著他的大手,跟著大夥兒往前走。
「喔……」律濤看著掌心裡那只溫暖的小手,一顆心再次迷惑,就這麼傻愣愣的跟著她離開。
***
數日後,眾人來到一座位於山林間的小村莊。
村莊裡的人們一見到他們,立即熱絡的向前迎接。
「幫主,小姐,你們可終於回來了。」
「這些天大夥兒情況如何?」阮大故問道。
「好得很,沒有什麼問題。」
「嗯,那就好。」
「幫主,這位是……」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都集中在律濤身上。
見眾人都緊盯著他瞧,律濤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不自在,但也不曉得該怎麼自我介紹。
「他是我的夫婿。」阮丹青直接開口道。
「什麼?」
「小姐的夫婿?」
「怎麼會……」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看著律濤,怎麼也不無法接受阮丹青已經嫁人為妻的事實。
「怎麼,你們有意見啊?」阮丹青又怎會看不出大夥兒心裡的想法?
「小姐,他看起來不太像是個好男人。」
「是啊,小姐該不會是被他騙了吧?」
「小姐,妳這次才外出沒幾日,怎麼會忽然多了個夫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總而言之,沒有人能接受律濤的存在。
「喂,你們說的是什麼話啊?我就那麼差嗎?」律濤氣極了,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一整個村莊的乞丐看不起,自尊受到強烈的打擊。
他就不信這世上有男人比他條件更好!
所有人將他從頭到腳看過一回,最後搖頭歎氣,「豈止差,根本是個渣。」
「啥?」渣?他竟然被人說成是渣?
「不不不,比渣還不如啊!」
「什麼?」他們竟然還說他比渣還不如,這些該死的乞丐……
「小姐,妳還是多和妳的四師父學學面相,怎能隨便抓個男人當丈夫呢?」有人開始勸道。
「是啊,小姐,在咱們這個村子裡,隨便一個人都強過這傢伙,妳怎麼會選上這種男人呢?唉!」
阮丹青露出無奈的神情,「沒辦法,我就是被他吃干抹淨了,所以不得不讓他負起責任做我的丈夫啊。」
「什麼?」眾人一聽,立即倒抽口氣。
這傢伙竟然把小姐吃干抹淨……他可是向老天爺借了膽,不要命了?
律濤見所有人皆以殺氣騰騰的眼神瞪著他,彷彿要把他千刀萬剮一般,嚇得連忙往後退。
「喂,你們千萬別誤會,被吃干抹淨的人是我,不是她啊!」雖然他知道自己這麼說,沒幾個人會相信,但這可是不爭的事實啊!
「胡說八道。」
「就是說嘛,小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敢做卻不敢當。」
「你……你們……」律濤快被這些乞丐氣死了,居然沒一個人相信他的話。
「大夥兒怎麼都聚在這裡?」驀地,眾人身後傳來一道渾厚的男子嗓音。
所有人立即往一旁退開,律濤轉身一看,是六名身材高大壯碩,相貌英挺非凡的男子。
「是你們啊!」阮丹青笑著迎向前。
「妳可終於回來了。」
「妳不在的這段期間,可真是折磨死我們了。」
「喔?怎麼說?」阮丹青笑嘻嘻的問。
見到她和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沒來由的,律濤擰緊了眉,一股不悅湧上心頭。
哼,對他就那麼凶,對那些男人就有說有笑,笑得可開心了,什麼跟什麼啊。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太想妳,導致吃不下,睡不好啊!」
「呵呵……四師父真愛說笑。」
律濤一聽到她這麼說,不禁瞪大雙眸,「四師父?」
不會吧?他還以為她口中那個會看人面相的四師父是個臉上有著兩撇小鬍子的糟老頭,沒想到竟會是個俊美男子。
阮丹青轉頭對律濤道:「啊,對了,我替你介紹,從左而右,這是我的二師父秦政,以前是衙門的捕快;三師父李達,曾是京城知名飯館的大廚;四師父向景,是專為人看相的面相師;五師父邵安,是棋藝高超的棋士;六師父華德,是畫技一流的畫師;七師父仲恩,是醫術高超的大夫。」
律濤傻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這些人不都是乞丐嗎?怎麼每個來頭都不小?還有,她好像少講了一個人。
「那妳的大師父呢?」他往左右看去,想瞧瞧那是個怎樣厲害的角色。
「在這兒。」阮大故執起手中的木杖,往他後腦勺敲去。
「哎喲!」律濤連忙伸手撫著疼痛的後腦勺,轉過頭看著阮大故,「你不是她爹嗎?怎麼又是她的大師父?」
「我爹就是我的大師父,怎麼,你有意見嗎?」阮丹青雙手扠腰不滿的瞪著他。
「不敢、不敢,我哪敢有什麼意見啊。」他再敢多說一句,豈不就又要挨揍了?他才沒那麼笨呢!
「丹青,這位是什麼人?」秦政率先問出其它人的心聲。
「對了,我還沒替你們介紹,他叫律濤,是我的夫婿。」她笑盈盈的說。
「什……什麼?他是妳的夫婿?」所有師父們全以詫異的眼神看著律濤,怎麼也不能接受這件事。
「是啊,他確實是丹青的夫婿,只是欠磨練,所以特地把他帶回來,要你們幫忙,把他好好訓練成配得上丹青的男人。」阮大故向所有人拜託。
而一旁的人們則七嘴八舌對他們六人說:「這傢伙不但把小姐吃干抹淨,還不肯認帳呢!」
「喔,真有這麼一回事?」
「喲,向天借了膽子啦?」
「哼,看來咱們真的得使出拿手絕活,把這傢伙好好磨練一番,讓他成為配得上小姐的男人才行。」
見他們六人嘴邊雖掛著笑,卻目露凶光,一副非宰了他的模樣,讓律濤真是有苦口難言,更有預感,將來的日子不好過了。
「對了,妳打算讓他住哪兒?」阮大故看向女兒問道。
阮丹青側頭想了想,「他現在根本不是個能配得上我的男人,我是絕對不會跟他同房的,不如……讓他跟小狗子一起睡好了。」
「嗯,也好。小狗子在嗎?」阮大故朝圍觀的人群喊道。
「在在在,我在這兒!」一名少年聽見幫主叫喚,立即自人群中擠出來,奔至他們面前。
「小狗子,以後這傢伙就跟你一起睡了。」阮丹青伸手指向律濤。
「啊?是喔……」小狗子看著律濤,一臉不情願。
「喂,我叫律濤,不叫這傢伙。還有,你那是什麼眼神?以為我就願意跟你一起睡啊?」律濤氣得要命,現在就連一個小乞丐也看不起他。
小狗子連理都懶得理他,抬起頭看著阮丹青,「小姐,為什麼一定要我跟他睡呢?找別人不行嗎?」
「因為我比較信任你啊!」阮丹青笑著伸手輕點他的鼻尖。
一聽到她這麼說,再加上她那寵溺的動作,小狗子樂得差點飛上天,立即笑著點頭答應,「嗯,那我就勉強一點跟他睡好了。」
「什麼叫勉強?真正勉強的人是我才對吧!」律濤氣得哇哇大叫,但是在場的人們沒一個理會他。
阮大故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咱們這次帶回許多食物和銀兩,大夥兒今晚就有好東西吃了。」
所有人聽了,莫不歡天喜地。
然而這話聽在律濤耳裡,臉色更加難看,沉著臉,抿著唇不說話。
有沒有搞錯?那些東西都是他爹拿出來的,應該全都屬於他,為什麼要分給那些不認識的人?而且他搞不好還連一個子兒也分不到,怎麼想就怎麼嘔。
見他這模樣,阮丹青步向前,「怎麼,你在生氣?」他的心事全寫在臉上,誰都看得出來。
「我哪有。」律濤撇開臉,故意不看她。哼,他才不屑她的假好心問候。
「哪沒有?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裡在想什麼嗎?」阮丹青笑著伸手輕捏他的鼻子。
「喂,說話就說話,別動手亂捏啊!」律濤連忙往後退去,就怕她一個不小心會使力過度,把他的鼻子捏斷。
沒辦法,他實在是被她揍怕了,想不提防都難。
「你真是不知好歹。」阮丹青氣得直跺腳。
瞧他,那副怕她怕得要命的模樣實在令人生氣,她真有那麼可怕嗎?只是輕捏他的鼻子,又不是要揍他。
「我哪一點不知好歹來著?我實在是怕了妳,拜託妳高抬貴手行行好,讓我離開行不行?」
「啊?你怎麼又說這種話了?你不是跟我說好,不會再逃跑?」她睜大雙眸瞪著他。
「是不打算逃跑,但我待在這裡也沒用,因為我壓根不打算娶妳為妻啊。」他老實說出內心話。
「什……什麼?」阮丹青氣紅了眼,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你竟然還敢說這種話,我告訴你,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嫁。」
「啊?」律濤聞言愣住。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硬是不肯死心,非要他不可呢?
他不得不承認,放眼看去,這裡隨便一個乞丐都比他強壯,為什麼她就執意要他不可?真是莫名其妙啊!
「你們給我聽著,非得好好訓練他,把他磨練成配得上我的男人,否則你們以後也別想再跟我說話了。」阮丹青對六位師父說完後,立即轉身離開。
沒一會兒,眾人都已散去,只剩下律濤與那六名男子仍待在原地。
「她哭了嗎?」
「我想應該是的。」
「她不是從來不哭的?」
「這還用說,是這傢伙把她惹哭的。」
「看來……咱們非得給他個教訓不可。」
「欸,不是教訓,是訓練,這兩者之間可是有很大的差異。」
聽了這幾句對話,律濤全身發毛,緩緩轉過頭看著他們六人,「嘿嘿……你們千萬別誤會,我跟她之間沒有怎麼樣……」
「你曾吻過她的唇?」
「是……」
「你跟她有過肌膚之親了?」
「有……」
「那你還敢說跟她之間沒有怎麼樣?分明是撒謊,真以為咱們這麼好騙?」
「這……」
「我看啊,你連當個男人的資格都沒有,得學習重新做人。」
「啊……」
「你跟我們過來,讓我們好好教導你一些事,讓你成為一個能配得上丹青的男人。」
他們嘴上雖是說跟他們過來,但卻是蠻橫的將律濤架走,連讓他開口拒絕的機會也沒有。
律濤抬起頭,無語問蒼天。唉,他究竟是犯了什麼錯,會受到這種懲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