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下太陽雨了。」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懶洋洋地貼著轎車的玻璃窗,看著晴朗天下的雨幕說道。
「這樣也好,涼快點。」少女的父親深吸一口氣,兩眼一掃窗外的翠綠林景,知曉即將接近絕倫山莊,臉上滿是愜意。「我們就快到了喔。」
「嘻!」
父親看著充滿少女應有的天真的女兒,不免有些感慨。妻子死後,女兒似乎也變得很孤單,他實在不該常把她冷落在家,此刻看她臉上的喜悅表情,可見她其實足很渴望陪父親出診的。幸好今天聽了老同學的建議,帶女兒過去給他認識,女兒才有機會笑得這般開心。
「依玲,什麼事讓你心情這麼好,一直在笑?」父親明知故問。
朱依玲噗哧一聲,指過去,「因為你褲子拉煉沒拉呀!哈哈哈……」
慈祥的父親垮下臉,老羞成怒,霍地往她腦袋一掌巴過去!
開心的女兒A到玻璃窗,瞬間悲情大哭。
於此同時,他們也到達了目的地。
朱父與守衛告知來意後便將車駛入山莊,然後回頭,沒好氣地問:」等一下老爸給人看診要很久,管不到你!自己有沒有帶功課過來做!?」
「……有帶啦!」朱依玲哭吼。
朱父板起臉。原本打算讓首次到來的女兒讚歎觀望老同學家這座大莊園,再趁機向她溫馨解說其內如皇宮大殿、後建三座歐式豪宅、兩側一邊大片似海花林,一邊則是沒事來個萬馬奔騰也行的大草坪等驚為天人的建設,哪裡知道會給女兒氣到一肚子賽!他奶奶的……
停好車,朱父提著看診專用的皮包,使勁地關上車門,然後牽著死丫頭,冷瞼大步進入此山莊豪宅。
「朱醫師,老太太剛醒,您可以看診了。」豪宅管家雙手在肚腹上交疊,謙和輕語,看見其身邊淚眼婆娑的少女,問道:」這是朱醫師的女兒吧?老闆早上有說您會帶她來……依玲小姐,怎麼哭成這樣呢?」
「鬧脾氣,等會就沒事了。」朱父淡道,順道偷瞄了一下褲子拉煉。
「依玲小姐,馬家莊裡有很多蛋糕,想不想吃?」
朱依玲不受誘惑,也沒胃口,死守淚水,深覺被父親扁得很冤枉。
朱父擺出嚴父之姿凝色道:」晚上我們要在這裡用餐,吃完東西就做功課,老太大的孫女剛好和你同班,等她回來,找人家一起溫習,你應該知道自己的模擬考快到了。」說完,便逕自向樓梯口走去。
管家跟上朱醫師的腳步,幫忙提過皮包,兩人走上樓梯,且行且言。
朱依玲原來已覺夠委屈了,現在又被放在一個陌生的空間,突來的孤單讓她的小嘴嘟得越來越高,氣派的大廳更是教她有股在茫茫大海中尋不著邊際的無助感。
陡地,她蹲下來放聲大哭,」哇嗚——」
想到父親的無情,她就更想念偉大的母愛,「媽啊——媽媽——媽——「
朱依玲便是這樣子,平時極難見她哭泣,是個挺好強的女孩,可一哭起來,便驚天動地。
豪宅外的傭人們聽聞這般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紛紛倒抽一口氣,然後甩開清潔工具拔褪就跑,不是衝進去安慰她,而是有多遠閃多遠!
「媽——媽——「
少女越喊越苦情,發覺氣力快耗完,正預備大吸氣重新哭嚎時,抬眼竟驚見一個高大俊美的年輕男子拿著膠布出現在她面前——
「抬頭。」他睡眼惺忪,口吻傭懶,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股尊傲氣息,讓他的話宛如不得抗拒的聖旨。
朱依玲依言仰起下巴,愕視這酷似從神秘世界走出來的男子。
「很好。」他迅速刷一聲撕下一片膠帶,再度下旨:」嘟嘴。」
朱依玲好生迷惘,但還是嘟給他看。
揚手,他立刻將膠帶往她嘴上用力拍去,狠狠貼住方纔那擾人清夢的小嘴巴!
「唔!」朱依玲吃痛地逸出聲音。
男子閉上誘人星眸,連看也不看,高大身子就這麼向後仰去,然後不偏不倚地倒在沙發上。而這毫不猶疑的舉動,也透露出沒人比他還熟悉這棟豪宅裡所有傢俱的位子。
男子雖然閉目休息著,卻像能洞悉周圍一切,隨即又以低沉嗓音徐緩說道:」奉勸你,最好別太快撕下來,免得後悔。」
聞言,朱依玲剛舉到嘴邊準備撕下膠布的手,立刻因他的提醒而僵住不動。
他真厲害,居然連她正在幹什麼都料得准……
不管那麼多,她就是要撕!
念頭一出,朱依玲隨即好強地耍帥一扯!
「哇——「她疼得唉唉叫,完全沒料到,唇辦會讓膠帶恐怖的黏著性,給狠狠地當作橡皮一樣扯到像鴨嘴那般長!
「唉……」他長歎一聲,彷彿早預料到她會有此下場,然後整整睡姿,繼續閉目養神,一副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的冷淡漠樣。
朱依玲揉揉嘴巴,清楚這是自己自找來的,也就認了。
抬頭,她看向樓梯間,老爸剛上去不久,也不曉得要替那個很有錢的老奶奶檢查多久,再說,這裡的地形她不熟悉,縱使無聊想四處走走,也很可能會迷路……
想到這裡,朱依玲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牢牢盯住眼前這身份神秘的男子。
她悄悄出聲:」你是什麼人?」
他擰擰劍眉,在應用題與是非題之間作抉擇,片刻才道:」地球上的進化人,但目前設法退化中。」
他嚴肅的解釋令朱依玲傻了幾秒,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問題特蠢,才換來如此神奇的答案,於是她轉而又問:「你住在這兒嗎?」
他終於張開黑眸,冷睇天花板上的昂貴吊燈,先挑挑眉,再無奈悶哼:「待了二十一年。」
她突然想到父親提過,孫伯伯有個讀大學且文武卓絕的兒子,頓時期待地問:「你是孫小妹的哥哥嗎?」
他側身過來,莞爾道:「是的,孫聖希。朱同學你好。」
「你……你好。」此刻見到他泛著優雅微笑的貴族樣,朱依玲實在沒勇氣去回憶,方才哭得鬼哭狼號的少女是哪位……
「能不能麻煩你把桌上的書拿給我?」
「藍色這本嗎?」朱依玲雙手捧起,好重。
「沒錯。我記得你和小妹同班。」他徒容坐起,盤起修長的雙腿。
「封!同班!」她用力黠頭,加深他的記憶。
「她去替我買黠柬西,就快回來了。先坐吧。」
「好,謝謝孫大哥。」朱依玲坐到他對面,瞧他專心看書自習,忍不住偷偷摸摸地觀察起他。
仔細瞧,朱依玲發現他有雙睫毛畏而濃密的眼眸,眨勤起來好美,也好誘人,眼神深邃而炯亮,很容易就讓人迷失其中。
「為什麼這麼看我?」他低頭閱讀的角度不燮,僅吊高視線捕捉封面人兒的舉動,並揚起雙眉示意困惑,模樣迷人極了。
「我……我是……」朱依玲封上他的眼睛,臉頰發燙,心顫不已。
「朱同學,放鬆點,以後常來找小妹溫習,就認識我了。往後要是有不合的,看我有空,就可以過來問問。」
「別叫我朱同學,你可以喊我依玲,我也可以喊你孫大哥。」
「跟著小妹喊我名字吧,我沒那麼拘束。你有簡潔的稱呼嗎?」
「有,不過因為太多人喊我爸老朱,所以小朱就很少人叫。」
「我覺得小豬挺可愛的,也比較順口。」他盯住圓潤的娃娃臉,若有所思,隨之伸出大掌摸摸她的腦袋,柔聱討專屬權:「以後這個稱號給我喊。」
朱依玲在大手撫摸下,感受到一股可靠的安全感,「真有比較順口嗎?」
「你聽聽。小豬、小豬、小豬、小——」
她狐疑,"為什麼我懷疑你是在喊另一徊「小豬」?此朱非彼豬喔!」
俊容受挫,苦笑,「抱歉,謝謝你的糾正,下回改進。」
「謝謝!」
「別客氣,小豬。」
「企業的執行長就是要果斷精準,多考慮一分一秒都是愚蠢!你爸和老馬老高那三人,根本不知道怎麼教育下一代,我累一點沒關係!」
窗外再度傳來樓下大廳某額頭貼著紗布的中年男人洪亮的聲音,讓朱依玲的視線又忍不住從樓上臥房的小窗戶飄了出去,落到正在大廳捧著書本的孫聖希身上。
一周兩次的溫習日,讓朱依玲慢慢熟悉了馬家莊。
馬家莊采中空設計,二樓能觀察到一樓的動靜,一樓也能觀察到在二樓四處走動的人們,根據孫小妹的解釋,這是居住在山莊的三大家族長輩,當初建蓋馬家莊時,因擔心自家接班人生活交友混亂,期望能時時注意得到其一舉一動,所想出來的狠毒主意!
講起來,身在馬家莊的少爺們,壓力似乎真的很大,難怪當初孫聖希提到自己住在這裡時,眼神裡有著被禁錮多時的無奈。
貴為大財團的繼承人,好像都有這種難以掙脫的宿命喔!
不過事實上,嚴格管教眾少爺的反而不是乍看不苟言笑,其實人很好商量的孫老爺,而是他們那位為了公事由美國回來暫住的大伯,他嚴苛霸氣,總是對孫聖希擺出嚴肅教導的姿態,東罵西罵,讓人看了好心疼!
「離我哥遠一點。」孫小妹冷冷丟下一句,然後絕情地拉上做工精美的欞窗。
「小妹,你大伯對孫聖希一直是這麼嚴厲的?」朱依玲擔憂地問。
孫小妹倒是悠悠哉哉的,「我爸講過了,大伯是幾百年沒回來的長輩,怕我們不懂尊重,所以當然會要大伯威風,難免最先拿我哥開刀。」
朱依玲有點不滿,「已經開了好幾天了,大家就這樣隨便他啊?」
「不然咧?你下去捅呀!」孫小妹把水果刀扔到桌上。
朱依玲無辜翹高嘴,忽見孫大伯走往花園,好像準備按慣例坐在大型搖椅上乘涼,她頓時替某人鬆口氣,說道:」你大伯走了,叫你哥休息一下,別唸書了。」
「那是大伯最愛的商經書,老哥沒有每頁處理它,是不會罷手的。」
朱依玲訝異,「什麼?他還想念?他功課已經很好了。」
好到她幾次想找他為她和孫小妹解決困難的考題,期望能考上他讀過的高中。無奈,從她來馬家莊溫習的頭一天開始,孫聖希的時間就全給大伯剝奪了去,不是去馬氏,就是研究書籍。
「等我。」孫小妹轉身走出去,再進來時手上多了一本厚重的書。「拿去。」
朱依玲打開瞧,裡面滿滿是外國文字,再仔細看,她發現了異樣!
「為什麼只有半邊?」
「我哥昨天去馬家書院陪馬老爺一起看書,拿出這一本的時候,卻給老黃叼去,當成科學面嚼個稀巴爛。」
「誰是老黃?」
「馬老爺那只上個月啃過我大伯左小腿的死肥狗。」
「哇!那給大伯知道了,孫聖希不就慘了……」朱依玲馬上替他緊張。
「大伯沒空訓我哥。因為大伯和馬老爺超有仇的,他會直接找馬老爺算帳,而且好死不死,老黃的祖父,在二十多年前啃過他的右小腿。」
「馬老爺的狗……」朱依玲咽嚥口水,「都這麼餓嗎?」
「才怪,是我哥夾了一片牛排在書裡面。」
朱依玲眼睛越瞪越大,高聲道:」他是故意的!?」
孫小妹不以為意地吊眉,「故意?孫聖希幹這種事一向很自然。」
朱依玲立即啞然,忍不住轉頭看著大廳那端,竟在孫聖希身上嗅到一股詭異氣息。
「是可忍,孰不可忍,應該是這樣講的吧?」孫小妹端茶沉吟。
朱依玲回頭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說,你哥是因為不想再受欺負,所以……才請馬老爺對付大伯?可大伯他不是很凶嗎?」
「大伯是很凶,但是馬老爺也不是省油的燈哪!昨天因為這本書,兩人把舊帳統統翻出來,吵到凌晨還在吵,扭打很久,山莊全體出來勸架也沒用。而且我爸還被踹到去撞花崗石,整個人暈到不行,然後就火大地去拿拖把,對大伯那頭蠻牛亂打一通,很猛。早上我起來,看到山莊五十多個人的臉上都是一條一條的……」
聞言,朱依玲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我哥這招真毒,年紀大了,難怪內功又上一層。」
她回神,忙道:」孫小妹,大伯和馬老爺打架是意外吧?」
「呵,你真以為我哥他這幾天乖乖聽話看書背後沒去殺人放火?老黃會去咬大伯的腿,是因為孫聖希塗了廚師燉的萬巒豬腳醬汁在大伯腿上。事實上,從大伯暫住馬家莊的第一天開始,我哥就是大製片,馬家莊其他兄弟就是幕後工作人,很有默契的。」
不過熊熊殺出」孫老爺脫序亂扁一通」這一樁,老哥他們也很意外,死傷慘重啊,大清早就要她命令廚師燉雞湯,給三大豪宅的傭人們壓驚。
朱依玲震驚凝視樓下的孫聖希,想到馬老爺早上要她過去用晚餐,說孫聖希也會到場,當時她還很高興可以留在馬家莊更久一點,現在,獲知孫聖希的」邪惡潛力」,她不免有些畏懼……
「小妹,剛才大伯對你哥這麼凶,罵了快一個小時,你說他會不會又讓老黃去啃書,害馬老爺和大伯再打架?」
「不會喔。老黃肚子還沒消化,再說,大伯強壯耐操,但是馬伯伯太肥,連戰兩場會很喘,怎麼講都是麻吉的老爹,我哥會適可而止。」
「原來如此,難怪你哥今天特別安靜,乖乖地讓大伯發洩……」
「啥?」孫小妹叼著吸管,愣了下。
「看,他現在很認真在看書。」她指指樓下那幅優雅且祥和的閱讀畫面,粉帥。
「媽啦,他中午還叫我煎四片豬排,早知道你會來找我就讓你弄。」
「你煎的能吃嗎?」
「老娘管他的,有熟就好。」
「咦?」朱依玲一頭霧水,「四片豬排跟孫聖希看書有什麼關係?」
「聽說後面還有高老爺的四隻獒犬要上場咩!」
「……」
「我哥跟高家少爺有插香結義唷!算是剛好幫兄弟出出樂器被老子沒收的鳥氣,而且,高老爺和大伯更有仇,加上他強壯威武很耐操,大戰三百回合應該沒問題,不過我爸最好別加入,會死到其他人。」
「跟你保證,到時開戰,孫聖希他們一定會趁機溜出去和狐群狗當一玩樂器,那群萬惡大軍,早八百年就懷疑馬家莊空氣有毒、沙發有剌!」
「嗯?」門外突地傳來一聲輕笑,「那麼我親愛的小妹為何現今還活著?」
聞言,孫小妹驚駭地狂抽氣,兩腳抹油就想溜,可下一秒便讓某雙大手從容地拎了回來。
「誰惡毒,你似乎也不遜色於大哥我啊!」
孫聖希如魔魅般陰沉而靜悄悄地出現,教人措手不及。
一旁的朱依玲看得愣在原地,所幸小妹知道要大聲叫魂。
「依玲快幫忙!」小妹被老哥拎起,雙手努力向放零食的書桌亂抓一通。
「呃?」朱依玲眨眨眼,本來認為他們兄妹可以好好講的,豈料同學卻一副要被滅口的樣子,害她也緊張起來,「我要怎麼幫?」
孫聖希詭邪一笑,挑挑眉說:」不如叫大伯來,如何?」
好提議!朱依玲看準門口,即刻便跑。
孰枓,孫聖希看也不看,長腿便伸往後,朝房門懶懶一踢——
砰!
朱依玲雙肩一顫,容顏僵住,完全沒想到孫聖希會有此番舉動。
「大伯出門了,沒人救得了她。」孫聖希冶笑。
「出……」朱依玲舌頭打結,重新整理他說的話。沒人救得了她……意思就是說,此刻能救孫小妹的人只剩下自己了。「把她放下來!」
「在她受到解救前,是該先受點教訓,否則她永遠不知道危險在哪。」
朱依玲被他的話激出難得的勇氣,提高聲音說:」她只不過是把你做的壞事照實講出來,為什麼要受到教訓?要也是你先!」
「什麼?」男人極美俊顏掠過一絲罕見的詫異,似是生平頭一遭聽見這種不怕死的口氣,而且說話之人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那個當初在他面前大哭的女子……
「我說……」朱依玲突然想咬舌頭,不,這不是她想說的,這只會讓孫聖希討厭她……可,她就是看不慣小妹遭到毒手嘛!
「說不出口,就少干擾我。」孫聖希作勢欲開門,決心要把小妹帶走。
他輕視的口氣令朱依玲瞪大雙眼。
以往同學怎麼譏笑她的娃娃圓臉、沒運動細胞,她都可以忍受,不吭一聲,但如今,孫聖希竟然隨意一句、一個不溫柔的表情,就輕易牽動她所有情緒。
好氣他的冷酷變化,好氣他對她的冷漠,就只因為她與他作對嗎?太過分了——
「我說你是大壞蛋!而且是罪大惡極、六親不認的那一種!快放開小妹!」
孫聖希愣住了,俊臉先一沉,跟著一笑,只因發現她大膽模樣下偷偷握舉顫抖的小手,瞭解她根本是在死撐。
深陷危機中的孫小妹也呆掉。朱依玲這白癡!竟然向天借瞻批鬥老哥是壞蛋,而且講出去最嚇壞大家的是,朱依玲竟還好好活著?老哥是怎麼了?
「小妹,走。」
「不可以帶小妹走!」朱依玲緊急拉住孫聖希的手臂,想阻止他危害同學。
孫聖希眼神一斂,霸氣宣告:」那就全部留下!」
朱依玲低呼一聲,腦中剛閃過會挨打的恐懼,就見男人強臂一反,輕鬆掙脫她的糾纏,兩手一提,往前一推,轉眼就使兩個少女被迫踮著腳尖貼在牆壁上。
「想要小妹沒事,就別出聲。」
朱依玲聽話噤聲,因為孫聖希異常輕細的音量,以及其俊顏上的戒備,令她直覺真正散發危險的不是他,而是外頭即將接近書房的腳步聲。
叩—叩—叩—叩!
急切的擊門聲響,傳遞了外頭的殺氣。
「小妹是不是在裡面?」中氣十足的男人聲忿忿傳來。
「高叔,是我,聖希。小妹好像出去了。」
朱依玲恍然大悟,驚訝望向氣定神閒地與高老爺對談的孫聖希。
孫聖希瞇眸邪魅地睨睨她一副知錯的表情,繼續冶靜道:」高叔,我在修理牆上的掛鐘,快好了,你等我下來開門。」
「不用了,你忙你的!鐵定是你大伯存心找事給你。看到小妹給我揪到高宅,她前天居然偷開我的車子,載我侄子高偉出去!現在教她開車的馬傲飛已經被關在房間受罰,如果他們不想和大哥哥一樣被鎖在房裡,就盡快出來跪地認錯!」高老爺怒騰騰說完,又氣呼呼地離開。
孫小妹憋不住,率先說話:」哥,怎麼辦?」
朱依玲慎重說:」幹嘛問你哥,你要去認錯。只要拿出誠心,就會被原諒。」說後面那句話時,她忍不住望向方才被自己誤解的孫聖希。
孫聖希冷笑鄙夷,「你會害死小妹,這種天真的方法對她不適用。」
「為、為什麼?」朱依玲看到他那不層的高傲表情,有些難受。就算她剛才口氣不好,意見很爛,也不用瞪她吧?
「高叔和馬伯的車子前後被她撞爛了。」孫聖希伸手打妹妹的頭,「因此,現在不知死活的她只有一條路——逃!」
朱依玲愕視正揉著腦袋的同學。
孫小妹聽完老哥的說法,立刻整理行李,再擺出可憐樣,等他發號施令。
「高首堂在後門等你,他會載你去我同學家,你晚上再回來,我想,高叔那時氣就消了。」孫聖希且說且拿出隱藏在活動木櫃裡的伸縮梯,放到窗外,瞬間弄出一條逃生道路。「下去!」
朱依玲瞧他臨危不亂的舉動,雙眼不住為之透出讚歎。
「那我走啦!」孫小妹背起裝滿零食的旅行袋,一腳跨在窗口,對兩人猛揮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要去郊遊。「依玲,等我喔,如果有不會的習題可以問老哥,但我不保證他不會惡整你,如果我回來你還在,我會買肯德……」她邊說邊爬下樓梯。
孫聖希俊酷掉頭,沒把那不知感恩的丫頭踢下去,已是他最大的忍耐限度。
他也不懂,為何能容忍小妹當著外人的面囉哩叭嗦一大堆,一腳踹出去,給她點教訓,順便慰勞他接到高首堂密報就趕來逮人的辛勞,豈不更好?何必裝聖人放她一馬,就因為朱依玲嫌他壞過頭了?
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個小女孩,比他看不上眼的嬌縱千金還不如。
「孫聖希,等我……我……」朱依玲支支吾吾的,少去膽色的她,看起來像只可憐的小老鼠。
「不必這麼勉強,說不出來就別說,我趕著去救被小妹牽累的朋友。」孫聖希開門邁長腳,寬大背影看來冷酷得要命。
朱依玲咬住下唇,厚著臉皮趕上他穩健的步伐。自己剛才那樣搞不清狀況出言傷害,此刻他會這樣冷漠也是理所當然。
孫聖希明知她跟在後頭,仍不停下腳步。
朱依玲隨著男人輕快步伐來到樓下,看到客廳有兩位與孫聖希年紀相近的男人,她禮貌點頭示好,回頭卻頓時找不到那高大的身影。
在龐大的屋裡亂竄一陣後,她終於在茶水間看到他在找東西。
走上前,她心虛問:」以後我還能不能找你問功課的事?你之前答應過,要是有不會的,可以請教你。」
「我也記得我說過,但要等我有空。」
「你……你什麼時候有空?」
「我現在很忙。」
她趕快跑到旁邊,幫忙將被他翻得一團亂的雜物放回原處。
「你做什麼?」
「幫你把東西收拾好啊。」
孫聖希大手一撥,重新弄亂它們。「對於壞蛋來說,你在幫倒忙。」
「我……」
「別告訴我你要天天在我身邊打轉等我有空,我看不用三天你就沒耐性。」
他料準這年紀的女孩,腦子裡除了玩樂外,沒有什麼積極細膩的想法,更看得出她的臉上除了懺悔,還有一種許多女人遇上他就會有的表情,可惜這種愛慕的表現他已司空見慣,以至於他已不甚在意。
再說,既然認為他壞,乾脆壞得徹底,反正他也不需對一個不懂他們世界的小女孩在意這麼多。
所以,他決定把不屬於他世界的東西撇到千里外,將絕情發揮到淋漓盡致,能有多忽略她就有多忽略她,決心要她一天就哭著回家,哼哼!
怎麼知道,這小東西會在他預料的三天之後,依然活蹦亂跳地出現在馬家莊!
「孫聖希,布拉格是在哪個國家?」
「匈牙利。」孫聖希躺在沙發上回答得有氣無力。
朱依玲皺一皺眉,認真寫筆記,「哪個國家最可以看到櫻花咧?」
「澳大利亞。」孫聖希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
坐在對面的朋友群頓了一頓,聽到奇妙的答案,紛紛偷偷斜眼瞄孫聖希。
「聖爺怪怪的……首爺,你沒感覺嗎?」幾個朋友開始犯嘀咕。
「習慣了。」馬家莊少爺之二局首堂啜口茶,「他從幾天前就病了。」
「是什麼病?」
「比較賤。」
朋友們身體緊繃,很怕受到波及。不過看高首堂這位大少爺,還能悠悠哉哉地與他們玩撲克牌,就知性命無恙。
仔細一想,孫聖希在他們剛來看他的時候,確實還好好的,但等到朱依玲從樓上下來後,他就變得很詭異,突然沒元氣、故意唱反調、偶爾出言使喚,即便是再完美的敵人,也從未得到過孫聖希這麼獨特又專注的攻擊,難怪高首堂會說他病了。
不過,朱依玲也挺堅強的,明知自己得到的答案簡直可以把學校老師氣到吐血,她還是會下來問,彷彿「指教」只是一種順便的形式,並不是其主要目的。
但跟著他們一塊來的眾女粉絲們,卻看不慣孫聖希這樣被人煩,便挺身為仰慕已久的他出氣,頻頻叫朱依玲做這做那。當然,她們也是仗著孫聖希沒啥反應,才如此囂張。
可他們幾個死黨……就是覺得怪,他繃著臉似乎有別的原因,那副模樣不像是不耐煩,而是像在忍耐什麼火氣。而隨著朱依玲進出廚房越多次,那張俊臉就越冷。
「妹妹,你有要去廚房嗎?」女粉絲之一打牌的同時,再一次使喚朱依玲。
朱依玲遲疑,不由自主地往二樓看去,暗忖著自己還有多少老爸交代的習題沒做完,
「有……我正要去廚房,你們想要我拿什麼吃的?」
「我要麵包!」
「我只要冰咖啡。」
「柳橙汁就好。」
「我突然想吃炸雞——」
「我實在是忍無可忍。」孫聖希突然厲色打斷眾人的話,但教大伙更吃驚的是,他前進的方向竟是面有難色的朱依玲。
「若是不想做可以拒絕,有膽量指責我的行為就別當啞巴,別以為自己多萬能,你手腳也沒山莊傭人俐落,笨拙得令人難以滿意,再做下去也只會增加別人困擾,讓她們自己來,你起碼會得到感謝。」
某友人翻翻書刊,問:「聖希,你心情不好嗎?」
「還好,我只是很惱朱依玲沒辦法剁一頭牛給你!「孫聖希瞇眼冷笑,猛地抓起說要炸雞的朋友手裡的色情書刊,順手就往後頭窗外拋出去。
在埸眾人見狀皆嚇得噤若寒蟬,只有和他當了二十年兄弟的高首堂明白,孫聖希是為了什麼而不滿。
畢竟那些公主們在家嬌縱慣了,倘若他不句句鋒利,阻止朱依玲繼續沒頭沒腦地蠻幹下去,讓她們養成習慣,屆時她只有累垮的份。
其中一友人不忍心,趕緊平息聖爺的火氣,「都是我馬子她們姊妹先沒禮貌使喚她大小姐死樣,別怪妹妹了,唉,我還真怕女孩子哭……」
「能哭最好,不用在這礙手礙腳。」
無奈,朱依玲就是不明白孫聖希的目的,被無情刺傷的她,仍壓制住淚水,死撐堅強模樣為自己解釋:「我動作已經很快了,再說我在家常做家——」
「來!」孫聖希不等她說完,扯住她的手臂,霸道地將她朝廚房拉去。
而當其餘眾人正有意反省自己過分的作為時,孫大伯忽然按著額頭,踩著慌亂又急促的腳步走了進來,並向高家少爺大聲問:
「首堂,快!你們這裡有沒有專擦黑青的藥膏?」
「大伯,呃,你哪不舒服?」
孫大伯放手亮出額頭紅腫傷處,揮著書刊,氣到魂飛魄散、七孔噴煙,「我在教訓孫小妹的時候被這本書刊打到!大伯我現在頭很暈,要是給我逮到這本書是誰的,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他死定了!」
「……」大家乍見似曾相識的書刊,紛紛渾身起雞皮疙瘩,感到陰風陣陣。
原來,孫聖希把朋友那妨礙風化的書刊往窗口扔之餘,還不忘順道瞄準外頭的大伯,給他用力K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