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偷偷看著他──那個比誰都還要搶眼的男人!
即便是今日這場訂婚宴的男主角都沒他來得驕矜華貴、氣勢不凡。
一襲黑得懾人的筆挺西裝與這歡欣喜慶的場合格格不入,甚至是有些突兀的,教人望而生畏,卻又深深吸引住她的目光。
瞧,不只是她呢!就連宴會裡的賓客都不約而同為男人冷傲的氣勢所懾服,如眾星拱月般圍繞在他身旁熱絡的寒暄;反倒是今夜文訂的男、女主角被遺忘在一旁,強顏歡笑的臉龐顯得十分窘迫。
其實季晴悠明白,她根本毋須像個小賊一樣躲在角落偷偷望著男人,因為她和他就像是造物者精心調配出的對照范本──如果說樊司律是個鋒芒銳出的發光體,那麼她的存在感就像是空氣一樣的微薄,教人無從感受;即便她就站在他身旁直盯著他瞧,恐怕他都不會注意到不起眼的她……
一如以往的每一場宴會!
“啊!他要離開了嗎?”目光始終不曾離開他,季晴悠詫然輕道。
訂婚宴的高潮才剛開始,悠揚的音樂與步上紅毯的准新人好不容易才從樊司律身上奪回眾人的目光,就見他無聲無息離席了。
“他的臉色不太好,該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
也難怪,畢竟這場訂婚宴對他來說實在是太諷刺,也太傷人了!
想想覺得不太放心,她輕咬唇瓣,決定悄悄跟出去探視一下,反正……望向會場那頭正忙著和賓客們客套寒暄的爸、媽,和一身法國高級訂制婚紗,笑得嬌艷迷人的姊姊,她想應該不會有人察覺到她的失蹤。
就算發現了,也沒有人會在意的!
細碎的小跑步追隨著樊司律的身影出了山莊別墅,踏上夜色深幽的林蔭小徑,季晴悠一路躡手躡腳的偷偷跟著他,卻在看見他一口接著一口狂灌整瓶烈酒時,纖秀柳眉不自覺緊緊蹙起,一顆心也為之揪疼。
她好想上前去安慰他,替他撫平眉宇之間深深的刻痕,可她卻一點立場也沒有,甚至連一分沖動與勇氣都匱乏,追隨的腳步因此而躊躇。
他真的喝多了!
仰望著難得一見的星空,迎著冷冷夜風,樊司律步履蹎躓地撫著被酒精催化變得暈沉沉的腦袋,對自己今夜嘗到的背叛苦果感到可笑。
將懷中刺目的燙金請柬揉捏成一團,狠狠的拋開後,他再度仰頭灌了一口烈酒,試圖麻痺自己的情緒,品嘗這難得放縱的孤寂冷夜。
意識朦朧間,樊司律隱約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抬起如子夜般醺醉的黑眸向後探去,只見一抹纖巧的身影似是被他驀然回首的舉動給嚇著,像只驚怯的小免兒般倉皇躲入林蔭中,一縷如絲如緞的烏亮秀發在淡淡月色下暈出柔美的光環。
就像是墜入凡塵的天使一樣!
他懷疑自己是醉昏頭了,卻又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在渴望一探究竟的強烈意念驅使下,邁開腳步朝天使藏匿的森林走去。
“是誰?為什麼跟蹤我?”他微微沙啞的嗓音回蕩在夜晚謐靜的林間。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跟著你……請你別再靠過來了!”聽見他沉穩的腳步聲,藏身在大樹後的季晴悠雙頰臊熱,心兒怦怦狂跳,忍不住慌亂地開口。
只是那溫軟無助的語調聽在樊司律耳中,非但無法阻止他的進犯,反而加深了渴望擄獲天使的野心。
像頭專精狩獵的黑豹,他在夜色掩護下,一個箭步上前,眨眼便將躲藏在樹叢裡的天使擒於掌心,擄進他炙熱厚實的胸膛。“當心,夜晚的森林可是很危險的。”
俯下頭貼近天使驚慌無辜的臉龐,他極富魅力的低沉嗓音教季晴悠心悸的察覺到──比起黑夜森林的危險,眼前的男人更像一尊誘人墮落的俊美魔鬼,全身上下散發出令人無法抗拒的致命吸引力。
他,才是真正罪惡的深淵哪!
緊鎖著懷中嬌小荏弱的人兒,在她黑柔發絲下,那張羞怯驚惶的淨白容顏教樊司律乍見時為之一怔,心神蕩漾。
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好,抑或是他醉得太厲害?他竟捨不得放開懷中玲瓏有致、溫軟香馥的女性嬌軀,渴望將她緊緊鎖入懷中,甚至蠻橫鷙猛地揉進自己體內。
“樊……先生,請你放開我……”在他強健的雙臂中微微掙扎,季晴悠輕咬著玫瑰色唇瓣嚀聲求饒,卻不明白她無意間的小動作已在樊司律心底掀起陣陣狂烈的波濤,幾欲沖毀他被酒精蒸發到僅剩無多的理智。
“迷途的天使,你是特地來安慰我的嗎?”
男性溫醇低沉的嗓音帶著微醺的氣息,緩緩拂過她粉嫩羞燙的面頰,成功誘撫住她的不安與掙動。
“我才不是什麼天使!”她對他的盛贊感到羞慚,下意識側過螓首,用一頭黑緞般的長發掩去她的自卑與殘缺。
“是嗎?我倒覺得你一定是上帝派下凡來安慰我的天使,你長得……很像我的未婚妻。”自她豐盈的胸前撩起一綹柔滑發絲纏繞在指尖,樊司律凝視著她瓷白細致的側顏,明顯感受到懷中嬌軟的身子僵住。
“你喝醉了,在說醉話!請你放開我,我該走了。”推了推他堅實炙人的胸膛,她垂眸輕道。
這一回,他總算是願意松開禁錮的懷抱讓她離去,卻在季晴悠即將轉身的那一刻,猛地握住一雙纖細皓腕,再度將她軟馥的嬌軀擄回懷中。“你就和她一樣,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從我身邊離開嗎?”
樊司律的眼神狂鷙、語氣沉痛,整個人就像是一頭墜入陷阱失去自由的憤懣野獸,教她看了心口微微揪疼,不忍就這麼拋下他。
“什麼?等等,我並不是……唔!”玫瑰色誘人的唇瓣微微輕啟,季晴悠才想解釋自己並非他想像中的那名女子,下一秒,未竟的話語卻猛地遭人掠奪吞噬,被他狂野覆上的熾熱唇舌截去發言權。
“啊∼∼不!請你別……唔嗯……”她從來都不知道,男人的唇竟會是如此火燙!
向來言詞犀冷鋒利的舌,此刻變得柔軟炙人,在她從未讓任何男性攻城掠池的檀口中,先是像試探般地靈巧嬉戲,放松她的戒心,而後當季晴悠臊紅了臉,氣喘吁吁地渴望喊停時,乘機一舉攻陷她微啟的貝齒,像條無法饜足的蛇緊緊糾纏住她無力抵抗的丁香小舌,誘惑她、鼓動她與他一起共舞。
清純無染,如同一張白紙的她,怎能抵抗得了他經驗豐富的撩撥戲弄?
最終,季晴悠只能無力地在他的懷中癱軟,任憑樊司律強健的雙臂支撐著她的身子,對她不斷逸出羞人嬌吟的櫻唇放肆掠奪、予取予求。
意識迷蒙間,她覺得自己醉了。
被他唇上殘留的烈酒醺暖了身子,也迷醉了心。
“別走,不要離開我!”一吻過後,樊司律依戀的輕撫著她細滑柔長的發絲,薄唇低逸出如負傷野獸般的喃喃囈語。
過量的酒精催化了深埋在他心中從來不輕易讓人識破的軟弱,他疲憊地緊閉著眼,任由意識在酒意朦朧的汪洋中載浮載沉,放縱自己像個任性耍賴的大男孩般纏著她。
當身邊所有人都背叛他、遺棄他的這一刻,樊司律只想牢牢擁緊懷中的天使,不再讓她逃離自己的臂彎。
“放心,我不走了,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被他純男性的氣息包圍著、籠罩著,季晴悠溫柔地抬起手,順著他精實健碩的頸背線條輕輕拂動,像是在安撫一頭高傲又任性的大型貓科動物。
她舉止輕柔的撫慰,成功平息了樊司律狂亂的心緒。
在這謐靜的秋夜,沁涼晚風掠過樹梢、穿越林徑,吹拂過他與她相擁的身影,也在兩人心湖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一種寧靜恬淡的氛圍悄悄在彼此心中蕩漾開來。
*** *** ***
同一時間,山莊另一頭的訂婚宴會場,氣氛卻是一點也不平靜──
“人呢?樊司律那可惡的家伙上哪兒去了?!”
只見今晚的准新郎臉上非但沒有掛著新人專屬的幸福笑容,反而氣急敗壞地在休息室內厲聲質問,搞得部下人心惶惶,卻又答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仕剛,大老遠就聽見你在發脾氣,咱們母子倆熬了這麼多年終於出頭,今夜你可是眾所矚目的准新郎倌,大家都在看著呢!千萬別失態了。”一名珠光寶氣的美婦人走進門,細聲細氣地開口。
“哼!什麼眾所矚目的焦點?他倒好,一出現便搶走所有賓客的目光,硬是把我這個准新郎的風采給踩在腳下,接著又拍拍屁股走人,這些年來,我已經忍他忍夠久了,沒道理放任那礙眼的家伙在我的訂婚宴上招搖放肆!”一手揮落了長桌上擺滿的慶賀禮盒,樊仕剛咬牙低咒。
“既然都已經忍了這麼多年,還差這短短幾個鍾頭的時間嗎?耐心點,我親愛的兒子,很快的,你所渴望的一切都將屬於你。”覷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孔,官晶鈺塗著口紅的唇角微微一勾,風韻猶存的美顏浮現出心機算盡的貪婪神采。
她的一席話讓原本憤恨不平的樊仕剛定下神,總算露出一絲得意笑容,惡毒的詛咒一字一句從齒縫間陰冷迸出。“沒錯,從現在起,只要是那家伙的東西,我全都要從他的手中一一搶過來!我已經等不及欣賞他頹敗喪志的狼狽樣了。”
相信過了今晚,饒是樊司律那冷傲礙眼的男人,也將因為自己的失策,品嘗到寢食難安的痛苦滋味!
*** *** ***
已經有多久沒有睡得這麼香甜過了?
早晨的陽光自白色窗格輕輕灑落,迤邐著滿室柔輝,也將房內沉睡男子一張輪廓分明的俊美臉龐照映清楚。
覆蓋在被褥下高大頎長的身軀,和即使在沉睡中依舊剛毅冷峻的側顏,與這間色調柔和,無論裝潢、家具、擺飾都充滿濃濃歐式田園風格的女性化房間形成視覺上的強烈對比,顯得格格不入、異常突兀。
瞧,就連擁著棉被,霸占了房內唯一一張睡鋪的健碩身形,都讓那張自英國特別訂制的加大Size單人床變得狹窄起來,雕工精致的四腳床柱仿佛隨時會被上頭的超載負荷給壓垮似的。
“唔,好刺眼……”一條黝黑結實的長臂不耐地自淡紫色碎花被中伸出,遮蓋在飽受早晨陽光荼毒的俊顏上,從溫暖的被褥中幽幽轉醒,樊司律自喉間逸出一聲饜足不捨的低沉歎息。
一向律己甚嚴,無法容忍一絲絲貪歡享樂的他,難得放縱地眷戀於床上,回味著昨晚一夜好眠的香沉余韻,遲遲不肯起身。
多年來事業繁忙,壓力沉重到必須藉著藥物才能入睡,他已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安穩地睡上一回好覺?一想到這裡,仰躺在床上的樊司律抬手輕揉眉心,唇角自嘲地揚起。
說來可笑,外界有誰明白堂堂樊氏集團總裁──集眾人艷羨、嫉妒眼神於一身的他──竟會連一夜安睡都像是奢求。
“不,該說是‘前任’總裁才對!”自睽違多年的好眠中突然睜開眼,他瞪著陌生的天花板喃喃低語,眼底閃著陰郁冷肅的鋒芒。
昨夜不堪的記憶如闇黑色浪潮不斷拍擊在他的腦海中,殘酷的提醒著那些他想遺忘也忘不了的現實。“我那親愛的哥哥現在應該很得意吧?”
眼前仿佛浮現出異母兄長樊仕剛那張得意猖狂的笑臉!
樊司律唇畔揚起一抹輕蔑的笑,暗自在心底估算他這個好大喜功的兄長,究竟花費了多少心血和銀彈攻勢才足以打動季氏千金的心,讓季彩曦那個人人捧在掌心呵護備至的嬌貴公主捨棄了他,轉而投向他兄長的懷抱,也徹底破壞他與政商關系良好的季氏財團聯姻計畫。
“與其說是破壞,不如說是取代。”取代了他未婚夫的地位,也奪走樊氏總裁的頭銜!
二房所出的兄長樊仕剛終於實踐了多年以來的野心,狠狠打擊了身為元配嫡子的他,昨夜他兄長恐怕狂喜得難以入眠吧?他真該當面好好恭喜他的兄長。
雖然難得睡了一場飽覺,但宿醉的後遺症開始一波波襲上腦門,隱隱作痛的額際讓樊司律暗自咋舌,神情陰郁地自床上翻坐起身,卻沒料到這間飯店的床鋪竟然如此窄小,害他猝不及防就這麼狼狽的跌落到床下,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不對……這裡不是飯店?”
一年中將近有一半的時間在國際各大城市奔波出差,他早已習慣每天早晨在陌生房間醒來,樊司律直到此刻才認真環顧了一遍他所處的環境。
約莫十坪左右的空間,像是被春之女神翻撒了整簍色彩繽紛的小碎花,仿佛連呼吸都能感受到陣陣甜軟馥郁的花香,悠閒雅致的歐式田園風格充分展現出主人溫婉恬淡的個性。
他瞪著眼前漾滿濃濃女性氣息的房間,再低頭檢視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條黑色三角褲,什麼也不剩的赤裸身軀,這讓向來沉著冷靜的他有一瞬間的怔愕。
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只記得自己壓抑住滿腔憤懣與怒焰,拿著視他如眼中釘的二房姨母招搖示威般送來的燙金請柬,出席他“親愛的”兄長與“前”未婚妻於季氏財團私人山莊舉辦的文訂之宴。
因為過度的自信讓他嘗到背叛與失敗的苦果,席間他似乎是多喝了幾杯酒,竟開始無法忍受那群等著看好戲的賓客,決定提早離開那虛偽的地方。
臨去前,他從服務生手中拿走一整瓶陳年威士忌,難得一次的放縱自我,他迎著夜風、望著星空,在山莊小徑邊走邊飲,然後……然後……
記憶的線索到這裡就中斷了!
正當樊司律困擾地撫額,努力回想昨夜被酒精麻痺的種種卻徒勞無功時,綴有干燥花飾的素雅房門忽然輕聲開啟。
“啊!你醒了?”一張粉嫩素淨的臉龐自門後悄悄探入,手中捧著十分眼熟的男性衣物,卻在看清佇立房內幾近全裸的男人時,刷地臊紅了粉頰,一雙羞澀的水眸慌亂閃避,略顯僵硬的嬌軀急忙又想退出。
“等等,你別走!”至少先把衣服還給他!
望著那只極欲脫逃的受驚小兔,樊司律直覺地出聲喚人,慣於下達命令的嚴峻口吻成功讓轉身退到門口的人兒僵住身子,半跨出房外的腳步就這麼停滯不前,一時間要走也不是,要回頭又毫無勇氣。
“對不起,我聽到房裡傳來聲響,想說過來看看,沒想到、沒想到──”沒想到會看見令人臉紅心跳的限制級畫面!
男性光澤黝黑如頂級絲綢般的肌膚,包覆著線條剛勁、健碩結實的陽剛身軀,結合成一尊融合了力與美的極致藝術品;這景象因方才無心闖入的一瞥,深深烙印進季晴悠的腦海,也重重叩擊著她的心扉。
憶起昨夜他狂野的唇舌和健碩身軀的觸感、熱度,即使隔著重重衣料都快燒熔了她,讓情感純真如同一張白紙的季晴悠毫無招架之力,只能在他專制霸道的懷抱中虛軟了身子,任憑這個外表冰冷,行動卻狂熾的男人為所欲為,奪去她柔嫩櫻唇的初次品嘗權。
背對著他,她羞赧得連耳根子都紅透了,只能無措地軟聲開口,“我、我把衣服放在這裡,你慢慢來,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她像只受驚脫逃的小白兔,頭也不回的溜出房外;一頭及腰長發在纖細背影的擺蕩下,綻出悠揚的弧度,如緞般輕柔飄逸的黑亮發絲莫名觸動了樊司律記憶中的弦,他的掌心微微發燙,仿佛可以感受到那長發穿過指間時沁涼柔滑的觸感,以及細軟發梢香甜宜人的氣息。
望著她因為過度羞怯而慌亂逃逸的背影,樊司律心頭有道聲音在催促、在鼓噪著他伸出手,將一縷柔細發絲緊緊纏繞在掌心,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
“該死,我居然……”有反應了?!
一道無名的熱流驀地匯聚在下腹,他瞪著自己遮掩在黑色底褲下生氣勃勃的男性驕傲,神情滿是無力遏抑的懊惱與錯愕。
是太久沒有碰女人了嗎?他竟然會對一個單純、生澀的小女人產生如此強烈的生理反應!
這事若是在今天之前說給他聽,樊司律鐵定會不屑一顧地冷笑,對這荒謬的情形嗤之以鼻。
畢竟對男、女情欲擁有絕佳自制力的他,就連美麗的前未婚妻季彩曦多次有意無意的暗示邀請,都可以冷靜自若地回避拒絕了;今日卻對一個初次相識,連面容都還未曾仔細瞧過的荏弱女子產生這麼大的“性”趣……
酒後亂性指的就是他現在這種窘迫的情況吧!
“下次真的不能再貪杯了!”揉揉額角,樊司律瞪著自己一大清早就精神奕奕、遲遲不肯休兵的下半身,在心底再三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