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芳府正廳。
允秘坐在上首,一派雍容閒適的神態。
「海大人請坐。」
允秘展手,淺笑。
「海芳不敢,在小王爺面前,哪裡有臣下的位置。」
海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眼中卻充滿著疑懼。
方纔,他和夫人在藕香的房外踱步徘徊時.未料房門一開,走出來的人竟是允秘,而隨後跟出的藕香臉色蒼白凝重,只見她嘴唇紅腫,臉頰上還有大小不一的紅斑點,他和夫人沒有機會探問藕香究竟有沒有得手,心中惴惴不安。
「海大人是朝中大臣,不必和我客氣,何況海大人昨日救過我一命,我理當有所回報才是。」
允秘微微一笑。這樣的笑容出現在他俊美的臉上,十足迷惑人心,但看在藕香眼裡,卻是寒意陣陣。
「是臣下的馬車撞上了小王爺的馬車,臣下傷了小王爺在先,本該向小王爺請罪,又怎敢要求小王爺回報。」海芳答得戰戰兢兢。
「海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丫,人生總是會有意外發生的,是吧?」允秘微勾嘴角,冷睨藕香一眼。
藕香只覺背脊一陣涼意,剛才和允秘單獨在房裡時,他就像只想要把她大卸八塊的發狂猛獅,而現在,他完全變了樣,變成了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在他俊美迷人的笑容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伸出狼爪把她的阿瑪吃到肚子裡去。
藕香憐憫地看著父親卑躬屈膝的模樣,心中覺得很難受。
可憐的阿瑪,他還不知道允秘已經看穿了他拙劣的計劃,氣得暴跳如雷,非但不肯幫他在皇上面前美言,甚至還要加上一條綁架罪來懲辦阿瑪。
阿瑪此時還不知道,他已經往死路上走得更近了。
藕香死死地拽著衣角,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減輕一點恐懼感。
她極力保持最後一絲理智,思考著該如何求允秘,他才肯放阿瑪一條生路?
「小王爺昨晚折騰了一夜,應該……很餓了吧?我已經讓廚房備妥了一席酒菜,請小王爺賞臉。」海芳小心陪笑。
「不用了。」允秘伸手輕揉著兩側太陽穴。「昨日我已經爛醉到就算被人砍掉腦袋都沒有知覺的地步,現在可不敢再喝酒了。」
「小王爺說笑了,有誰敢砍小王爺的腦袋呀!」海芳急忙說道。
「是啊,是沒有人敢砍我的腦袋,不過卻有人敢惡整我呢……」允秘淡淡一瞟藕香。
藕香警戒地嚥了嚥口水,而海芳這回總算聽出允秘話中有話了,他嚇得渾身顫慄,和夫人互視一眼,臉色慢慢白了。
「小王爺……臣下怎敢惡整小王爺……」他語音哆嗦,慌張地轉頭看藕香。
「我特意命愛女藕香服侍小王爺,難道是藕香服侍不周?」
他不知道昨夜在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根本無從應對起。
「海大人,令嬡服侍得相當周到,周到到讓我受寵若驚。」允秘托著腮,冷笑。「但是很可惜了,你的美人計對我並不管用。」
「小王爺……臣下並無此非分之想……」海芳蒼白的臉已慢慢滲出冷汗。
「狗急了都會跳牆,海大人。你要我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於是設計女兒失身於我,好讓我不得不幫你說話,是嗎?」允秘揉著額角低低哼笑。「海大人,你似乎把自己女兒的份量看得太重了一些吧?你好歹當到了內大臣,行事作風競如此愚蠢荒唐,難怪你會把皇上氣得想殺你的頭!」
海芳腿一軟,撲通一聲跌跪在地上。
「老爺!」海夫人驚呼。
「阿瑪!」朝香急忙蹲下身土攙扶他。
允秘轉過臉不去看他們的可憐相.他莫名其妙丟掉的「童貞」,還有遺留在藕香身上的尷尬羞辱,這筆帳他還沒有算夠,所以,他繼續落井下石,順便再來個雪上加霜。
「昨日你撞上了我的馬車之後,本該立即送我回宮去,卻擅自將我帶到你府裡來,你光想著自己的項上人頭就要不保,怎麼沒想到我一夜沒回宮去會有些什麼後果?真是蠢得要命!」允秘犀冷嗤笑。
海芳驚恐地望著允秘,委頓地軟癱在地,臉色蒼白得嚇人,似乎再受一點驚嚇就會昏暈過去。
藕香見允秘伸長著利爪玩弄自己的父親,外表長得天真無邪,性格竟如此惡劣殘忍,禁不住怒從中來。
「小王爺,你行行好吧,別再嚇我阿瑪了!」她站起身,再不肯忍受他的威嚇,「我阿瑪做事也許欠缺考慮,但那也只是一時的糊塗罷了,他不是心機深沉的人,也不是會設計陷害別人的人,皇上和小王爺若是不肯饒了我阿瑪,最多我們全家陪著阿瑪一起死,也沒什麼可怕的!」
允秘微訝地看著藕香,不知為什麼,眼前的女子既平凡又豐腴,但嵌在她白皙面龐上的那雙眼睛偏偏明亮得不容忽視,她烏黑的眼瞳如清水般澄淨,勇敢且坦蕩地直視著他。
「很勇敢嘛!如果這麼不怕死,那昨晚何必爬上我的床?」他輕蔑地道。
「那也應該怪你!」藕白豁出去似地看著允秘。「你是高高在上的小王爺,你認為我不配失身於你,這些我都清楚得很,所以我根本沒有意思獻身於你,但是你卻一直不肯放過我。
「昨晚的一切全都是你主動的,是你一直抱著我又啃又親,還把我壓在床上一件件脫我的衣服,我連碰都沒有碰你一下!你醒來的時候衣衫比我完整是吧?所以不要誣賴我!」
每芳和海夫人聽得瞠目結舌。
「怎麼可能!」允秘驀地跳起來,一把火直燒上腦門,「就憑你的姿色,我會抱著你又啃又親?昨夜我醉得不省人事,全憑你一張嘴說,誰曉得事實真相是如何?」
藕香蹙起眉,愈來愈生氣了。「你可不要逼我……」
「你想怎樣?」他瞪著她。
「好,你昨晚跟我說了不少知心話,我現在可以覆誦給你聽。」藕香一臉嚴肅。若不是把她惹惱了,她也不想這麼對他.
「我跟你說了什麼?」他有些錯愕。
「非常多呢。」她聳聳肩,緩緩栘步到他身前,然後踮起腳尖,附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你說弘時暴卒——」
「住口!」
允秘震驚,疾言厲色地喝阻她說出口。
藕香神色鎮定地瞅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身,將阿瑪和額娘從地上扶起身來。
允秘好半晌才從震驚的情緒中回過神,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對藕香說出弘時的事!
到底他還說了些什麼?
他想問清楚,卻又不敢追問。
這些宮闈隱秘是不許拿出來談論的,尤其對皇帝弒子這種骨肉殺戮的悲劇,更該噤若寒蟬,沒想到他居然對藕香說了!
如果藕香夠聰明,絕對能以此要脅他。
藕香見他臉色鐵青,一臉驚愕和不甘心的表情,忽然想起了昨夜裡,他埋在她懷中像個孩子般低訴著他的痛苦的情景,一顆心不由得軟了。
「小王爺,不管你信不信得過我,總之,我不會跟任何人透露你所說的一字一句,這些話我會藏在心裡.到死都不會說出去。」
她窺見他內心的惶急,忙向他保證。
允秘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這和他預測的不同,他以為她定會開口威脅他,要是他不肯為海芳求情,海芳便可以上密摺參他,萬萬沒料到,她居然會對他做出「到死都不會說出去」的保證。
就不確定,他到底該不該相信她的話?
海芳和夫人雖然沒聽懂允秘和藕香之間的對話,但也約略猜得出來,允秘似乎有什麼把柄被藕香抓住了。
夫妻倆心中一喜,總算藕香的犧牲不是白費的了。
「鬧了那麼久,你一定餓了吧?」
藕香凝視著允秘,抿唇微笑。
允秘呆住。就這樣?她怎麼沒要求他做出為海芳求情的承諾?
「我想,就讓廚房弄些清淡點的膳食來給你吃,你說好嗎?」她眨眨眼,溫柔地淺笑。
允秘忽然有種懊惱頹喪的挫折感。藕香顯然自信滿滿,相信他一定會為海芳求情,所以才會連跟他要承諾都不必!
為什麼弄到最後,他吃的虧最大呢?
「那我趕緊去吩咐廚房做些清淡的膳食來!」
海夫人不敢怠慢,忙走出大廳張羅去。
「對了,阿瑪,我剛剛忘了跟額娘說了,最好讓廚房多弄些艾窩窩來,小王爺愛吃。」藕香晶亮的眼瞳飽含笑意。
「好,我立刻去吩咐!小王爺您先坐坐,一會兒就給小王爺送過來!」
海芳面帶微笑地走出去,罩在他頭頂的烏雲彷彿就要散開了。
允秘深吸口氣,轉眸狠瞪著藕香。
連他愛吃艾窩窩她都知道了!
他不敢相信,昨夜他究竟跟她說了多少事?
現在的他是又氣、又惱、又煩躁,像有一肚子火找不到地方發洩。
「你最好別逼我殺人滅口!」海芳一走出去,允秘立刻咆哮出聲。
「你會嗎?」藕香倒抽一口氣。
「逼急了就會!」他生平第一回有那種掐死人以絕後患的衝動。
「我到死都不說,還準備把你對我說的秘密帶進棺材裡,這都不行嗎?」她瞅著他淡淡笑問。
「誰知道你會不會在夜裡說夢話?」他吼道。
「我一個人睡,就算夜裡說夢話也沒人聽見呀!」她又笑。
「難道你以後不用嫁人嗎?你將來會有丈夫睡在你身旁吧?」他已經氣得頭昏眼花了。
藕香為難地蹙了蹙眉。
「那你娶我吧,你娶了我,就不用害怕了。」
她咬住下唇,低低地笑。
「你少得寸進尺了!」允秘握拳咆哮。「王上已經給我指婚,我的婚配對象是天仙般的大美人,豈是你能比的!」他說得煞有介事,但其實他根本見都沒見過未來的妻子。
藕香被他的話深深刺傷了,昨晚他在睡夢中可不是這樣說的,他說他一點都不想娶保平的女兒。
「噢∼∼是保平的女兒對嗎?我知道,天仙配嘛……」
她原想取笑他,還加重了「配」這個字,但不知怎麼的,提起他的婚配對象,她竟有一絲惆悵。
「我到底跟你說了多少事?」
允秘只覺頭皮發麻,一陣陣毛骨悚然。
為什麼才過了一夜,他的底細就被她摸得一清二楚了?
「別擔心,其實你說得不多,是真的。」她微笑道。
「對我來說已經夠多了!」他惡狠狠地瞪她。
「小王爺,你的人生不會只有這麼一點事,肯定還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她很認真地安慰他。
「你還敢跟我抬槓?!」他怒叱,已經氣到胸口隱隱作痛了.
「我不敢。」藕香搖頭,格格地笑。
阿瑪形容允秘儒雅斯文,可她發現他的性情和儒雅斯文幾個字差了不只十萬八千里。
允秘實在不懂藕香這個女人,不管他怎麼大發雷霆,她總是傻傻地笑著。說她少根筋也不像,反倒很聰明似地打著太極應付他,雖然長得不算艷麗,卻給他一種軟軟柔柔的感覺,讓他想討厭她也討厭不起來。
「別說我不負責任……」他尷尬地咳了咳。「等我大婚之後,選個日子再把你接過府去。」
「呃?」她困惑不解。「為什麼接我過去?」
「當我的側福晉呀!」他揚眉瞪她。
藕香驚愕,怔怔地呆了半晌。
「不用了。」她垂眸低語。
「不用?」他大怒,黑眸冒火。
「不想。」她沒有半點考慮。
「為什麼?」他驚詫。
「為什麼不用?你不想當我的側福晉嗎?」
「你又不喜歡我,何必勉強自己?」她苦笑了笑。「反正我也早就訂親了,既然我還是完璧之身,就還算對得起我未來的夫君,你也不必為我負什麼責了。」
他不是將有一個天仙配的嫡福晉嗎?她過去了。能算什麼呢?
允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被她拒絕!
奇恥大辱再添一樁,他簡直快要氣炸了!
「隨便你!」他氣得狂吼。
「小王爺,你別生氣呀!」她抿唇笑望著他。「這件事能這樣解決不是很輕鬆簡單嗎?總之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絕對會守口如瓶,至於我阿瑪的事,懇求小王爺多多費心了。」
「你們這家子的人太過分了,簡直佔盡我便宜!」
他氣結,怒火沖天。
挨了這兩句罵,藕香忽然覺得很難受,但他愈是生氣,她就愈覺得內疚,是不是自己真的傷害了他?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海芳領著奴僕跨進廳來,奴僕們訓練有素地將食盒內的精緻菜餚和各式糕點擺放上桌。
「小王爺久等了,請用膳。」海芳恭敬地笑道。
「不吃了!」
允秘完全沒有胃口,他已經被藕香給氣飽了。
海芳怔愕住.疑惑地看了看藕香。
藕香默默地替他挾了幾道她覺得可口好吃的菜,送到他的面前。
「這些菜雖無法和宮裡的御膳相比,但是有臣下府裡的特殊風味.請小王爺賞光吃一點吧。」海芳溫言勸道。
允秘驀地拍桌起身,把藕香替他挾了菜的盤子掃落在地。
「備馬車,送我回宮!」
「小王爺先吃點東西再走吧!」海芳急著挽留。
允秘冷瞟他一眼。「海大人,我在你府裡的事,你給皇上報過信了嗎?」
「還沒有。對了,聽說皇上已經下令,派出數百名差役正在四處搜尋小王爺……」
「那你還不趕快送我回宮!等差役找上門來,你有理都說不清!」允秘寒著臉往外走。
「是,臣下即刻備妥馬車!」海芳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理永就先留在你的府裡,你給我好好照顧他!」他一路冷冷地吩咐.
「是、是!」
等到允秘和海芳走遠,藕香呆望著地上的菜餚和碎片,無聲地輕歎。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心口揪得好難受。
拒絕當他的側福晉時,她不是覺得無所謂的嗎?怎麼此時心裡又會感到難受呢?
有過肌膚之親便不一樣了嗎?
他昏醉時像個受盡委屈、惹人憐愛的孩於,生氣時明明兇惡得像頭猛獅,動不動就咆哮怒罵,可她怎麼還是覺得他很可愛?她可真是糊塗了……
算了,還是別想了,人家可有「天仙配」呢!
允秘一路快步疾行,穿過月洞門,直奔澹寧居雍正寢宮。
「臣弟給皇上請安!」
踏進寢宮前,允秘先深深吸口氣,然後在雍正面前撩袍跪下。
正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步的雍正,一聽見允秘的聲音,旋即回過頭來,消瘦的臉上原本凝著緊張憂慮的神色,一看見他之後便倏然鬆懈了下來.
「允秘.你跑到哪裡去了?」他望著允秘的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關懷和擔憂。
「你的頭怎麼了?怎麼傷的?」
他俯身看著他額角上的擦傷,急切地問道。
「昨日回宮的途中,臣弟的馬車和海芳的馬車相撞,所以頭撞傷了。」
方才在回宮的路上,允秘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詞,如果蒙得過去,或許可以先扭轉一些皇上對海芳的惡感,以後若再要替海芳求情,也容易得多。
「怎麼會跟海芳的馬車相撞?」
提到海芳,雍正不免多疑起來.
「一場意外。理永因為急著送我回宮,所以馬車駕得太快了,一不小心撞上了海芳的馬車,後果才會如此嚴重。」
允秘讓理永去背這個黑鍋,淡化掉海芳的責任,避免雍正追究到他的頭上。
「你頭都撞傷了,那理永呢?他也受傷了吧?你們一夜沒回宮.都到哪裡去了?」雍正奇怪地問道。
「理永傷得比較重,馬車翻覆當時,臣弟也昏迷了過去,海芳便將臣弟和理永帶回府去醫治。臣弟一直到今早才轉醒,醒來後就急忙趕回宮來了。」允秘避重就輕,刻意不提自己爛醉如泥的事,免得找罵挨。
「今早你沒來請安,朕就覺得有異了,盤問宮女,她們回說你和弘歷、弘晝在一起,朕把弘歷和弘晝叫來問話,他們卻又說你已經回宮了。朕派人在宮裡宮外到處找你,差點沒把朕給急死!」雍正重重歎了口氣。
允秘心中微微一熱,他對這個四哥的感情實在是又愛又怕、又敬又畏,但他絕對相信四哥對他的關愛是真心而不是假意。
「是臣弟的錯,讓皇上操心了。」
「不是朕猜疑心重,允秘,朕剛封你為和碩親王,暗地裡有多少人不服,朕都心知肚明。你想想,弘升、弘曙被我削籍奪爵,兄弟們個個與我結怨頗深,他們恨我不要緊,但我不願你還有弘歷和弘晝受到我的連累。」雍正感慨地說道。
允秘深深地望著他。平時四哥對他十分嚴厲,但此時卻少見的溫和動情,可以想見四哥對自己的「失蹤」有多麼心焦了。
「皇上放寬心,我和弘歷、弘晝都還算聰明機智,不會有事的。」他笑說。
「人心險惡,光有聰明機智也不夠,運氣還是很重要。」維正忽然低下頭,暗暗思忖著。「允秘,我問你,海芳怎麼不把你直接送回宮裡,卻要帶往他的府裡去?」
「臣弟昏迷時,他並沒有認出我來。」允秘直視著雍正說道。
他知道雍正很敏銳,很容易看穿謊言,所以在他面前說謊是極大的冒險。
允秘暗暗在心裡低咒,到底自己為何要替海芳撒這些謊?!
「海芳他認不得你?」維正心下疑惑。「你們在宮裡也應該見過幾回吧?他怎麼可能認不出你來?」
「當時臣弟在昏迷之中,所以海芳一直不敢確認我的身份,雖然在宮裡有過幾次照面,但都是遠遠點頭打個招呼而已,當我昏迷時,海芳一時記不起我的長相也是情有可原。」
他把這個謊言編得極為漂亮,看不出漏洞。
「記不得你的長相?」雍正哼笑。「他老眼昏花得如此嚴重嗎?」
「是有這個可能,皇上乾脆賞他一副眼鏡算了。」
允秘笑著說,試探雍正對海芳的態度。
「朕的眼鏡也得看人賞!」維正冷笑道。「允秘,你在海芳的府裡,他可曾對你說過什麼?」
「沒有,我與海大人平日沒有交集,也沒什麼事可說的。」他輕描淡寫地撇清。「不過海大人在我昏迷時倒是十分盡心照料,我一醒來,他也立刻備好馬車送我回宮,還算周到。」他不著痕跡地說起海芳的好話。
「這話說得多餘。也不想想如今你是什麼身份,他焉敢待你不周到?」雍正不以為然地笑說。
允秘碰了釘子回來,決定不再多提海芳的事,以免惹得皇上疑心。
「對了,朕替你選好了大婚的吉日,這陣子就不看你的功課了,讓你專心準備你的婚事去。」雍正笑著輕拍他的肩。
「是。」允秘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不看功課,對他來說是大好消息,但大婚之日在即卻是另一個讓他煩躁的壞消息,所以他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他的人生,從七歲開始就必須走著雍正四哥替他鋪好的路,他不能走偏,不能走到另一條風光明媚的路上去,他討厭這種無法自主的痛苦。
然而.不管他多麼的討厭、反感,他都不能反抗,因為替他安排人生的是皇上,也是十分疼愛他的四哥。
他不能說不,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