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午後。
「聽說一你想進我龍虎山學道?」
一名銀髮蒼蒼、白胡長長、身著道袍的老人,負著手在綠意沁沁的竹林幽影中對她皺眉。
仙山,仙人,仙客來——光是這片讓人感覺超凡脫俗的幽靜竹林,就足以讓諸小藍興奮到全身快發抖起來了。
一路上被摀住雙眼,被要求不能開口發問,被大師兄溫暖有力的大手牽引到這兒,這一切統統都是值得的!
「是,請您成全小藍一片真心誠意,往後小藍定會辛勤學道,絕不言苦也不退縮,不管您要我做什麼,我什麼都肯做!」
她激動地上前就要下跪。「弟子小藍給師父磕頭!」哈?要下跪拜師了嗎?假扮仙風道骨的「張天師」的梅公公神色微微一變,有些驚惶地偷偷瞥了主子一眼。
李靈豐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大手及時拉住了諸小藍。「小藍姑娘,我師父還未答允,你先用不著跪。」
敢受這一跪——磕頭試試?
梅公公焉會看不出主子眼裡的殺氣所為何來?
他只是不解,自己幹嘛跟著鏜進這淌渾水,還得粉墨登場?
唉,這年頭做人奴才不容易喲!
「女施主,龍虎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被「首席俗家大弟子」狠瞪著,梅公公只覺頭皮發麻,趕緊擺出拒人子千里之外的姿態。「何況龍虎山從不收女弟子,你還是請回吧。」
「不行啊,師父!」諸小藍急了,眼圈立時一紅。「如果您不肯收我,那我一定會死的……實不相瞞,我很怕鬼,怕妖怪,幾乎一到晚上就開始擔心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邪物來祟我,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如果您肯收我為徒的話,我一定……」
「施主,貧道可以畫幾張平安符,讓你帶在身邊以辟百邪。」梅公公個人是很同情她的啦,但無奈劇本不是這樣寫的,他只得照本宣科地拒絕道:「如此一來.施主當可高枕無憂;你還是回去吧。」
「不行,俗話說: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老,靠自己最好。您給我平安符,不如收我入門下,傳授我一些符咒道法,以後我也想要四處雲遊降妖伏魔幫助百姓啊!」她熱切地懇求著。「師父,就請您收我吧,我保證絕對不會丟咱們龍虎山的臉!」
「很抱歉。」梅公公聳了聳肩,一臉愛奠能助。「這是龍虎山的規矩,施主,您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無量壽佛!」話說完,梅公公瞬間消失在竹林深處。
真、真的不收?諸小藍臉色慘白,一顆心瞬間被深深的沮喪給填滿了,根本無暇讚歎「張天師」高深莫測的移形換影大法,也沒看到梅公公是被躲在竹林深處的大內高手給拉進去的。
李靈豐佇立在她身旁,眼神溫柔而掩不住一絲憐意地瞅著她。
她看起來一副受到巨大打擊的可憐模樣,明亮的眼兒暗淡無光.小臉滿是沮喪難過之色……
「你還好嗎?」他有一絲不忍。
他的關懷剎那間令她心頭一熱,哇地一聲,撲進他胸口大哭起來。「大師兄……嗚嗚嗚……」
他再自然不過地抱住懷裡顫抖啜泣的小人兒,長臂緊緊環攬著她:明明想笑,喉頭卻奠名一緊。
「哇……師父他真的不收我……」她想起這些年來的堅持和夢想卻在一瞬間被粉碎,再也抑不住滿腔的悲從中來,失控地在他懷裡哭了個唏哩嘩啦。「可我真的想當道士……我要降妖伏魔……我不想成天再擔驚受怕了……嗚嗚嗚……」
李靈豐被她哭得心頭糾結、隱隱作痛了起來,看笑話逗樂的念頭早拋到腦後,他放輕聲音安撫道:「乖,別哭了.眼睛會腫的。」
「可是我心痛啊!」諸小藍嗚咽的開口。
「我不想放棄一大師兄,你可以幫我嗎?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師父應該會聽你的……請你讓師父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好!一千個好,一萬個好!只要你別再落淚了。
他差點衝口而出,最後總算及時忍住,化為一聲長歎。
嚷……為什麼她一哭,他就如此、心神不寧?李靈豐,你幾時心變得比豆腐還軟了?
不行,他可別忘了自己的初衷,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好玩的小傢伙,又怎麼能隨便放棄?
「這是龍虎山的規矩,」他定了定神,微微一笑;「我心有餘而力不足。」
什麼?連大師兄都沒法替她說情嗎?
諸小藍失望難過到了極點,抽抽噎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反正你已來到龍虎山,」他努力不去看她低低飲泣的模樣,悠然地道:「就多住一陣子再回去好了,反正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也不會驅趕你下山的,就這樣了,再多的也沒有了。」
她肩頭微微顫抖,沒有回答。
「那個……」他奠名心慌意亂,手足無措了起來。「要不這樣吧,你要住個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成問題,待你要下山時,我再免費奉送我們這兒的土產給你帶回去,這樣夠意思了吧?」
嘖,他說的是什麼跟什麼呀?李靈豐低咒了一聲。
諸小藍還是沒有答話,只是肩頭的抽動越來越劇烈了。
「好吧好吧!」深怕她會哭到岔氣,他伸手捧起她淚水斑斑的小臉,柔聲安撫道:「噓,別哭了,你先聽我說……也不是沒有法子的。」
「晤?」淚眼迷濛的諸小藍癡癡地望著他的眸子,眼底重新燃起了一小簇希望光芒。「真、真的?」
「你想習道對不對?」他以指節輕輕拭去她頰邊的淚水,目光直直望進她水濕的眼裡。
「嗯!」她重重點頭。
「有多想?」他挑戰地盯著她。
「非常想!」她淚眼汪汪,語氣卻堅定十足——
「那就證明給我看。」他目光如炬,口氣如鐵似鋼。「求道,並非嘴上功夫,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求得的,端看你是否願意用破釜沉舟的決心向我、向師父、向眾人證明你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有耐性、有毅力.不惜一切也要做到。」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她眼裡閃動著強烈的決心。「無論大師兄你給我什麼樣的考驗,我都可以向你證明我不怕苦,我行的!」
「好。」他滿意地點頭。
諸小藍好像瞥見他眼裡有抹滿意邪惡的笑意一閃而逝,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什麼陷阱之中。
可是當她仔細地望著李靈豐那盛滿容智與慈愛光芒的雙眼,那奇怪的感覺又消失了。
是她想太多了吧?大師兄可是天下無雙、舉世第一的大好人呢!
「我準備好了!」
諸小藍換上一襲寶藍色勁衫,礙事的長髮索性旁分紮成兩團髮髻.站定馬步,開氣吐聲。
喝!一暈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
李靈豐站在她面前,一臉沉吟的開口問:「你——這是打算要幹嘛?」
「面對考驗啊!」她理所當然地道,不忘比畫了幾下花拳繡颼。「嘿!哈!大師兄,我準備好了!」
他嗤笑。「就憑你擺出這三腳貓架式,是準備好被人搖倒吧?」
「大師兄,不是你叫我拿出耐性和決心來的嗎?現在幹嘛又笑我?」她自尊心有些受傷。
「我是要你面對考驗,不是要你準備跟人打架。」甭說旁人,光是他一根手指就能輕易將她彈飛了。
「可我就是不懂,才要大師兄來指導的嘛。」她咕噥,忍不住小抱怨。
「那就說個笑話給我聽吧。」他抱臂閒閒地道。
「哈?」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說個笑話來聽聽。」
「為什麼?」她看著他。
這跟求道要面對的萬重困難與考驗有何干?
她又不是要應徵茶館裡插科打譚的茶博士。
「我想測試你的彈性有多大,是不是在任何艱困的環境之中,都能保持一顆赤誠無瑕、熱血澎湃的稚子之心。」李靈豐一本正經,講得頭頭是道。「入道,不光只是一個口號,而是一種對生活的態度,時時保持正面而樂觀,不被任何困難打倒,正是求道的首要條件。」
諸小藍聽得小嘴大張,心下欽佩萬分。「原來如此。大師兄,對不起,是我資質駑鈍,不能體會你的一片用心,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行。」他好整以暇地在石凳子上坐了下來,「開始吧。」
她趕緊立正站好,清了清喉嚨,然後一發呆。
要說什麼笑話?
李靈豐微挑眉,耐心等待著。
「嗯……從前從前……」她只得硬著頭皮,結結巴巴開口:「有一隻娃娃魚……它說……我後頭站著一隻娃娃魚……」
「早五百年前聽過了。」他不給面子地揮了揮手。「換一個。」
厚!很難伺候耶。
諸小藍強忍翻白眼的衝動,圓圓小臉氣成一個包子,極力思索著。「那個……有一天,有一隻小蒼蠅問它娘說:「娘啊,為什麼我們要吃大便呢?」
李靈豐接過一旁小春子獻上的八寶粥,舀了一匙正要入口,聞言臉色黑了一半。
「嗯……再換一個!」
她哀怨地白了他一眼,只得繼續絞盡腦汁。
「呃,在很久很久以前……」
「廢話太多,不及格,」他毫不留情地道:
「再換一個。」
「小明有一隻八哥鳥叫……」
「我討厭八哥鳥,換!」
「有一根香蕉去爬山……」
「充滿性暗示的黃色笑話難登大雅之堂,再換!」
「我哪有講黃色笑話?」她茫然。
還有,「充滿性暗示」是什ど鬼東西?
「香蕉是不是黃色的?」他睨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問。
「……」
李靈豐被她小臉一陣紅一陣青,敢怒不敢言,想扁他又得忍氣吞聲的模樣給逗,他別過頭低低嗆咳了兩聲,強忍住狂笑的衝動。
她真是太好玩了!
放眼皇宮大內九宮十八苑,還從來沒有人能夠像她這麼配合他的,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快樂,生平頭一次覺得整人能夠整到這麼有創意、又這麼有成就感。
「哇哈哈哈……」他終子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看到鬼!諾小藍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你不錯,有前途。」李靈豐好半天後才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花,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努力,總有一天你會成功的。」
諸小藍被他笑到灰頭土胎,有些不是滋味地咕噥:「大師兄,你該不會從頭到尾都是在耍我的吧?」
總覺得很可疑……
李靈豐斂起笑容,「你居然懷疑我的用心良苦?」他老實不客氣地敲了下她的腦袋,絲毫不會良心不安。「我像是那樣無良的人嗎?啊?」
「痛痛痛……」她兩手抱頭哀哀叫,哀怨地愉瞪了他一眼。「大師兄,很痛的。」
「誰教你對師兄不敬?」他哼聲道。
「對不起。」她揉著腦袋,悶悶道歉。
不是就不是嘛,幹嘛給她腦袋瓜吃爆栗子啊?
見她哀怨揉頭的模樣,他立時又後悔了。
「真的很痛嗎?」他將她拉到跟前,溫暖的掌心覆上她的頭頂,輕輕揉將起來。「是這邊嗎?」
「嗯,很痛喔。」諸小藍滿足地將頭靠在他胸口,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他搓揉的動作微微一頓,低頭看著靠在懷裡的丫頭,突然覺得心離莫名熱熱地、微微熱燙。
他納悶地四下張望,怎麼覺得渾身越發燥熱了起來?
夏天來了嗎?
桃花初綻,春風習習,月上柳梢頭。
「嗷嗚……」
諸小藍驚跳了下,放下手上的笑話大全,四下張望。
「那、那是什麼聲音?」野狼?妖怪?還是鬼?
「什麼聲音?」李靈豐蹺著二郎腿,啃了一口西域進貢大蘋果。
「是狗螺?!」她神情驚惶,緊緊巴住他手臂不放。「大師兄.外頭有狗在吹狗螺,一定是鬼來了!」
「胡說,龍虎山上怎麼會有鬼?」他心知肚明外頭淒厲的狗吠聲,是梅公公要他回寢宮休息所打的暗號。
「嗷嗚!嗚嗚嗚……」外頭「狗螺」吹得更劇烈大聲了。
看著她臉色越發慘白,他歎了一口氣,「等我一下。」
李靈豐轉身走向門口,然後捲起袖子,振臂將手中吃了幾口的大蘋果丟進黑夜裡。
「哎喲喂呀!」一聲模糊慘叫晌起。
「咦?」她一呆。
李靈豐低咒一聲,重重地清了清喉嚨。「嗯哼!」
「……嗷!」外頭趕緊更換「背景音」。
「大師兄,你武功真厲害;」諸小藍鬆了一口氣,崇拜地看著他。「可是那隻狗有點可憐耶,見鬼也不是它願意的。」
「沒有鬼好嗎?那是龍虎山上最白目的一條狗,沒事吃飽就愛亂吠。」他隨意地揮了揮手,笑吟吟地走回她身邊。「乖,我們繼續。」
「那個……大師兄,你既然是天師首席俗家大弟子,那麼你的法術一定很高強吧?」
被剛剛的狗吠聲一鬧,諸小藍書也看不下去了,偷偷揪著他寬大的袖子,恐慌地四下瞄著寬敞的房間。
怎麼白天看起來這麼典雅閑靜的地方,一到晚上卻是鬼影幢幢、靈氣飄蕩的恐一陣模樣?
「那是當然。」他低頭看著她,「為什麼這麼問?」
「呃,我是想說……既然你法術這麼厲害,那……你可不可以畫一道靈符給我傍身?」她尷尬陪笑道。
「你怕嗎?」
「呃……」她再環顧四周燭光照映不到的幽暗處,彷彿有什麼鬼物正伺機要撲出來吞噬掉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有一點。」
在住了十一年、熟悉的風揚城繡樓裡,她尚且如此提心吊膽畏畏縮縮了,更何況這裡是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雖然知道道術通天、妖魔不侵的龍虎山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妖異,但是她怎麼能確定?說不定她天生帶「塞」,怕什麼偏遇什麼。
而且剛剛狗叫得那麼慘,始終令她難以釋懷。
「要我陪你嗎?」他笑吟吟的問道。
「可以嗎?」她猛然抬頭,一臉感動萬分。
「不可以。」他閒閒地回了三個字。
聽見他的拒絕.她那張臉瞬間垮了下來。
李靈豐懲笑懲成了滿臉古怪扭曲,他生平還沒見過這ど呆、這麼單純、這ど容易上當的小傢伙。
要是他騙她太陽打西邊出來,她應該也會相信吧?
「大師兄,你的臉在抽筋嗎?」諸小藍沮喪歸沮喪,瞥見他怪異的表情還是忍不住關心。
「哪有?」他足足在心裡數到十,總算自笑到腸子打結的狀態中勉強恢復過來,一本正經的開口:「小施主,你眼力不太好啊。」
「可是我明明……」她有一絲迷惑。
「夜深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他低頭看著突然被扯緊的袖子。「嗯……」
「大師兄,說真的,你、你可以陪我嗎?」她怯怯地望著他,眼圈紅紅。
李靈豐心一軟.差點就想答應她任何要求,只是……「傻瓜,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於你清譽有損,不好的。」他歎了一口氣,忍痛道。
啊,誰教他天生就是個光明正大、不欺暗室的君子?他也很討厭這樣光明磊落、坐懷不亂的自己呀!
「可你是大師兄,又是道士,你又不會對我怎樣。」
諸小藍壓根沒發覺他洋洋得意自吹自擂的心情,只擔心要是他走了,自己就得孤零零面對著越來越恐怖的黑夜……嗚嗚,簡直比死還恐怖啦。
「我是「俗家」弟子。」他再次強調。
「不是道士。」
「反正都一樣啦。」她難得固執。
「不一樣。」
「一樣啦!」
「就是不一樣。」
「反正師兄你是修道之人,你就大發慈悲陪陪我啦!」她眼兒汪汪,小臉充滿祈求。
「不行。」李靈豐內心掙扎極了。
他知道自己天生萬人迷,也自信他可是個百年難得一見、魅力超強的帝王,唉,可是就算他想,他也不能真的把沒見過幾次面的小女人吃干抹淨啊!
更何況她還是朝陽的義妹,這ど一點顧慮他還是有的。
偷瞄到他眉頭深鎖的模樣,諸小藍心下一緊,所有衝到嘴邊的軟語央求又統統嚥了回去。
糟了!難不成大師兄生她的氣了嗎?
話說回來,大師兄與她非親非故,肯收留她就已經是大恩大德了,她怎麼還能無理地硬要求他留下來呢?
諸小藍低下頭,深深內疚自慚了起來。
最後她只得沮喪地鬆開他的袖子,認命地走回床畔,踢掉鞋子,乖乖地爬上床用錦被將自己從頭到腳整個包了起來。
躲在棉被裡假裝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棉被外沒有鬼魅、沒有妖異、沒有令她深深恐懼的黑夜。
只要咬牙撐過去,等天亮,要不就是等嚇到昏睡過去就好了。
當李靈豐回過神來,看見的就是床上緊緊包裹成的那一「球」
他險險忍俊不禁,可笑聲尚未逸出,心頭卻微微撕扯、幽幽揪疼起來,笑容也消失了。
因為他想起了穆朝陽說過的話。
小藍真的怕鬼、一怕黑、怕妖怪,她什麼都怕他原以為朝陽這話只是在騙他,為的就是不讓小藍太接近自己。
可是現在看那團微微發抖的棉被小山,他才驚覺到這句話原來是事實。
「傻丫頭。」他想笑,眼神卻浮起一朵憐意,喃喃道:「鬼有什麼可怕?若真+要論,人心才是世上最黑暗可怕的東西啊。」
那團小小棉被山依舊止不住輕微的瑟縮。
「真是個傻姑娘。」他搖了搖頭。
他身為九五之尊,從不受任何人的影響,也從不為誰駐足,他大可趁這個時候揮一揮衣袖,從容瀟灑離去。
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得乖乖待在這兒。
他只要硬下心腸,只要當作不在意,今夜跨步離去後,等他明兒個再來,她人還是會在的。
她不能輕舉妄動,不會偷偷溜走,也不敢出言抱怨。
他只管回自己的寢宮好好休息,只管養精蓄銳等待明日早朝,下朝之後再來逗她玩。
此時此刻,他只管邁開步子踏出這裡,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推開雕花的門扉了一可他就是不能。
他的目光就是無法移離那瑟縮害怕地躲在錦被裡的她,他的雙腳明明該往外走,卻偏偏自有意識地走到她身邊。
唉!李靈豐輕輕在床榻旁落坐,大手溫柔地碰觸那團錦被球,口氣無奈地投降了。
「好了好了,當我怕了你了,我在這裡陪你就是了。」
那團錦被球微微抖動,隨即掀了開來,眼圈紅紅的諸小藍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小嘴微張。
「真、真的可以嗎?」
「可以。」就算他心底仍有一絲疑慮,也在看到她小臉瞬間發亮的剎那,消失一空。
他情不自禁微笑了,卻沒發覺自己笑得有多麼溫柔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