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前幾天扭傷的腳踝還有點痛,但是因為行走不礙事,所以賈蘋安很有義氣的幫發高燒的死黨──褚月琳到PUB去代班。
雖然褚月琳一直認為她工作的PUB出入分子太複雜,不需要她幫忙,但是賈蘋安知道死黨的家境不好,一個人來這裡求學,生活費、學費一切開銷都得靠自己張羅的她,根本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所以她堅持義氣相挺。
不過,稱這間小店為PUB實在也太過抬舉它了,因為這裡不過就是個可以喝酒外加有放音樂的地方罷了。
出入的分子三教九流都有,不過由於收費不貴,所以生意不錯,而且絕大部分以男客人為主。
褚月琳最主要的工作是送酒和收拾桌面,賈蘋安因為不熟練而手腳慢了點,老闆雖然給了她好幾個白眼,不過也沒有多大的微詞。
她得要工作到午夜十二點,賈蘋安感到疲累地呼了一口氣,要自己死命地撐著,只要再一個小時,她就可以離開這個滿是嘈雜音樂、混濁空氣的空間。
只是現在……她輕呼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的腳好像越來越痛了。
她走回吧檯,拿著裝了六瓶啤酒的托盤,為了忘記不舒服,她只能強迫自己專注在工作上頭。
門口有聲響,這告訴她又有客人上門,但是有別的服務生可以招呼,她根本不想理會,現在的她連看一眼的精神都拿不出來。
在角落的白禹安拿起桌上的威士忌輕啜了一口。
今天的他心情很差,從已過世的未婚妻家中離開之後,他的情緒更是惡劣,這些年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不停地有人來提醒他,他得為未婚妻的死負責任。
或許當年他的態度再強硬一點,凱蔚就會接受他的說法不去海邊,也或許他放下工作陪她去,在發生意外時,他可以第一時間救起她,她就會好好活著……總之,有很多的可能,但是他沒做,所以她死了。
人們總是為了讓自己好過,而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另一個人的身上,這麼做會使面對事情變得容易許多,如同現在凱蔚父母總是似有若無地將獨生女的死歸咎到他身上一樣。
他們在凱蔚的生忌這一天,希望他能與凱蔚的表妹交往看,畢竟獨生女過世之後,是這個表妹陪伴他們走過喪女之痛,而小表妹對他也頗有好感。
這一切實在太荒謬了,但他卻得礙於兩家的交情而不能發出怒吼,離開顏家後,在經過這個門口只簡單掛著招牌,位於地下室的PUB時,他一時興起便進來打算喝一杯。
只不過一進來,她沒有看到他,他卻是一眼便注意到她。他好奇她怎麼會在這裡?
白禹安的目光緊緊追隨賈蘋安。
直覺告訴他,將會有事發生!
這女人單純天真得不適合這樣的夜,但是她卻活生生地出現在這裡,而且還穿著一件黑色緊身小可愛和小短裙,她露出的部位可比包住她身體的布料還多。
白禹安的眉頭不由得微皺起來,突然覺得老大不爽,看她走路的樣子,他很肯定她三天前的扭傷還沒痊癒。
「先生,要不要試試我們的啤酒?」一個穿著白綠緊身背心、加上綠色超短裙的酒促小姐,在白禹安的面前,賣弄風情地一撥長髮問。
她的動作和眼神明顯透露出來,她想要他試的不單只是啤酒而已,若是以往,在忚心情糟透的時候,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下,他或許會隨便找人陪伴,只是今天,他對這個身材嬌嬈的女人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注意力全都在賈蘋安身上打轉。
「先生?」
「我不需要。」他的口氣還算客氣,目光須臾不離賈蘋安。
酒促小姐聳聳肩,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賈蘋安,」你們這些男人真奇怪,你也喜歡這一型的嗎?」
聽到她的話,他的視線懶懶地投到她身上,」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她太胖了嗎?」酒促小姐在他的面前,彎下腰輕柔地表示。
白禹安的嘴角微微一揚,」在我看來,是你太瘦了!」她的體重肯定不到五十公斤,他對抱著一根竹竿一點興趣都沒有。
酒促小姐笑了笑,」如果你也喜歡她,最好早點下手。她是新來的,我從來沒見過,但是角落那一桌的客人對她也很感興趣。」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角落響起張狂的笑聲,他瞄了眼,就看到賈蘋安一手拿著托盤,托盤上還放了好幾瓶啤酒朝一張坐著四個男人桌子走了過去,而那四個男人的眼神也盯著她的身影不放。
如果他是她的話,就會把這一桌男人交給別人招呼,白癡都看得出他們要的根本就不是酒,這女人愚蠢到不知道自己將面臨的是什麼。
「先生,你們的酒。」賈蘋安將托盤給放下。老實說,她不喜歡這一桌的客人,因為只要她一靠近,他們總會肆無忌憚地開黃腔,說些有的沒的,在口頭上盡吃她的豆腐。
但是她不喜歡也得要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所以只能選擇關上耳朵,對他們的話聽而不聞。
「小姐,幹嘛急著走?」靠她最近的一個男人伸出手拉住了她,」什麼時候下班?一走喝一杯?」
「不好意思。」她嚇了一跳,但還是強作鎮定,」請放手。」
「沒關係!我是這裡的常客,陪我們喝一杯,水哥不會有意見的。」對方一個用力,就把她給拉進懷裡。
水哥是這裡的老闆。
賈蘋安忙不迭地想要站起來,但是手忙腳亂之中只是被拉得更緊,她急得將目光住四處求救。
吧檯的工作人員忙碌得沒有看往她的方向。
「放開我,」求救不成只好自力救濟,她沉下了臉,怒斥道﹕」不然我要叫人了!」
「叫人?叫什麼人?我不過是找你喝酒而已,不用這麼不賞臉吧!」對方直接開了瓶啤酒,就著賈蘋安的口灌下,」我請你,別客氣!」
「你──」慌亂之中,她被入口的汁液嗆到,咳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不過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只是惹得一桌人開心地哈哈大笑。
「這並不好笑!」
冷淡的聲音使得周圍的氣笑聲頓停,四個男人同時將目光轉向聲音來源。
「放開她。」白禹安的手輕插著牛仔褲的口袋,冷漠地看著他們,」她並不覺得好玩。」
「你是誰?關你什麼事?」拉著賈蘋安的男人冷著一張臉。
「我是誰一點都不重要,只是在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一臉不善,語氣之中沒有帶太多的情緒,」你想追她,但是她並不想讓你追。是男人的話,就罩子放亮,閃遠一點。」
這不是她印象中的白醫生,賈蘋安在這個吵鬧的環境裡看著白禹安,他不像是會出入這種場所的人,更不像是會開口跟人嗆聲的人,他的出現使這一刻看起來不像是真的。
「他媽的,她讓不讓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原本是跟我無關,」他對賈蘋安伸出手,她只能愣愣地將手交給他,他用力一拉,就把她給拉進懷裡,」但是我也對她感興趣。」
就算知道他說的是場面話,賈蘋安的心還是忍不住雀躍,能這樣靠在他的臂彎裡,可是她內心深處的夢想。
「你說什麼?」對方火大地站起身。
「說中文,怎麼,聽不懂嗎?」白禹安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白醫生,你怎麼……」
他點了下她的唇,有效地讓她噤口,然後看著氣憤地站在前方的男人,」我不想鬧事,我們就來場君子之爭怎麼樣?讓小姐自己選吧!看她是想跟你還是跟我?」
白癡都知道要選誰,賈蘋安的手緊緊拉著白禹安的手臂。
「你看到了嗎?」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小姐選擇我。」
「他媽的!」對方的拳頭不客氣地揮了過來。
白禹安狀似不在乎,但卻動作利落地將賈蘋安推到一旁,頭一偏,就閃過對方的拳頭。
「我討厭打架。」白禹安的口氣很冷。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是醫生,他的手對他來說很重要,一點都不想在這間莫名其妙的PUB裡,被陌生人弄傷。他曲起手肘,用力地撞向對方的下巴。」所以你最好適可而止。」
對方氣紅了眼,手一揮,要好友一起上。
「喂!你們不要打架。」賈蘋安急了,連忙護在白禹安的面前。
「讓開!」白禹安低頭看著她。
「不行!」她飛快地瞄了他一眼,」我得保護你。」
保護他?她顧好自己他就萬幸了,還來保護他,這女人真的是沒有腦子!他的手一推,對方的拳頭正好打上他的右眼,他吃痛地悶哼了聲。
「天啊!」賈蘋安驚呼道,」白醫生,你沒事吧?」
「你離我遠一點,我就沒有事。」白禹安沒好氣地說。
一個抬頭,正好看到對方還不肯罷手。這可是他自找的。
他初中時曾因為衝動而把一個同學的手打斷,那時因為他媽媽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所以他才勉強收手,還發誓從此之後不會打架,但是這傢伙算他倒霉,在這個時刻惹到他!
他的心情差到爆,還苦無發洩的管道,現在有白癡鬼自己送上門來給他練身手,正好!
他不留情地揮拳過,直擊對方的肚子。
在什麼情況底下會讓和善的人在轉眼之間變得跟野獸一樣?賈蘋安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團亂,感到納悶,無法動作,只能傻愣愣地看著。
現場沒有人會提供協助,在這個環境裡,人好像無理性可言,只是鼓噪著,看著一場好戲在眼前上演。
賈蘋安雙眼發直地看著白禹安一氣呵成的動作。
打架很野蠻,但是白醫生的勳作卻流暢得好像是在展示技巧。雖然很不想承認,可他看起來似乎很擅長打架,因為沒三兩下,他竟然就把幾乎跟他同樣高壯的男人給打趴在地上。
「別打了、別打了!」水哥這才從後頭的休息室跑了出來,連忙打圓場,」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別打了!今天的酒就算在我的帳。」
在這裡,打架鬧事就跟喝水一樣稀鬆平常,水哥早就有自我解決的一套方法,只要不把事情弄大就可以。
「你好樣的!」被打在地上的人讓友人扶起來之後,還不忘對白禹安嗆道﹕」有種你在這等著!」
「我會等。」白禹安依然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四個鬧事的人離開之後,工作人員動作迅速地收拾,轉眼之間,破裂的酒瓶不見了,被移位的椅子也都恢復原狀,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白禹安甩了甩有點發疼的手,他的痛是來自指關節,看來他得痛個好幾天了。他微轉頭淡淡地瞄了賈蘋安一眼,然後不發一言地走回座位坐下,繼續喝酒。
賈蘋安的目光追隨著他,她想跟上去,但是……她看了下四周,她還沒有下班,而且她剛剛才引發了一場鬧劇,在吧檯的水哥好像有點不太開心,但她只是跟白醫生聊幾句應該不會有問題。
一這麼想,她堅定地走向白禹安。
「白醫生,你怎麼會來這裡?」她站在他的桌子旁輕聲地問。或許今天的失控在於他喝醉了,她看到他桌上放了一瓶烈酒。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白禹安的聲音還算清晰,直視她的眼眸清明,不像喝醉的人,」你的腳很痛吧?」
她一愣,勉強將笑容留在臉上,」還好,不很痛。」
「騙子!」他輕啐了聲。
她聽到了,但是選擇聽而不聞,」白醫生,你好像喝很多了。」
桌上的威士忌已經喝了三分之一,而看樣子,都是靠他一個人解決,所以她想,他的酒量應該不錯,若是她的話,一杯黃湯下肚,可能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喝著酒。
他表現得很明顯,他並不想要任何人打擾,眷戀地看了他一眼,她低頭離開。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工作還算順利,她依然忙碌,但目光就是不自覺地往白禹安的角落飄。
好幾次,她都被逮到在偷看他,但她只是微笑地轉開視線,她一點都不希望自己心目中偉大的白醫生出任何的問題。
下班的時間一到,她換了衣服打算下班,可白禹安還沒有走。已經過了午夜,他應該回家睡覺。
賈蘋安很清楚他的心情不好,她不知道原因,也猜他並不會告訴她,畢竟他們之間只是單純的醫病關係,然而她不想放他一個人在這裡,他的身影看起來很孤寂。
所以她沒有離開,反而選擇默默地坐在他身旁,不發一言,只是看著他喝酒。
白禹安的反應只是淡淡地瞄了她一眼,看得出來他有點不開心,不過他沒有開口要她離開,這使她鬆了口氣。
「我不知道你會抽煙。」看著她吐出一團濃濃的煙圈,賈蘋安像是受到打擊似的喃喃自語。
白禹安撥開額頭上的黑髮,專注地看著她擔憂的雙眸。
「你並不瞭解我。」他直接拿起桌上的酒瓶,就口而飲。
看著他的舉動,她倒抽了一口氣。這樣的他真的很陌生,因為穿著白袍的他一向斯文有禮,而現在,穿著一身輕便,卻顯得狂野放縱,跟白天的他有著天與地的差別,就好像兩個不同的個體矛盾地處在一個身體裡。
「你還好嗎?」她輕聲問道。
「死不了。」他低語。
她皺起了眉頭,就算明知他會生氣,她也豁了出去,伸出手,不顧他反對地搶下他手上的酒瓶。
「你做什麼?」她的舉動令他意外,他想要站起身,把酒瓶搶回來,可是身驅才一動,就覺得頭昏眼花。他厭惡現在的情況,他竟然醉到連要跟她把酒搶回來的能力都沒有。
「阻止你害死你自己!」
白禹安聞言,忍不住笑了,這是他今天所露出的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那不過就是酒。」
「但你已經喝得太多了!」她堅持將酒瓶放到他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凡事適可而止對你比較好。」
「賈蘋安,難不成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嗎?」他諷刺地靠近她問。
她強迫自己留在原位,不移動分毫。
一向很照顧她的白醫生喝醉了,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清楚,她得要待在這裡,確定他能夠平安地回到家。
「我送你回家。」他靠她太近,這樣的距離使他更令人心動,她的身驅不動,但卻下意識地閃躲他的眼睛,以免讓他看出她的不安。
「時間還早。」
「還早?」她瞄了眼時間,」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明天一大早你還要看診,不是嗎?」
「我知道。」他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移到自己面前,」從我開業到現在兩年了,短則三天,長則五天,你一定來報到,你跟我一樣清楚,診所什麼時間開診、什麼時間休診對吧?」
她聽出他話語裡的諷刺,」等一等,這兩年來,你該不會以為我是故意弄傷自己去找你的嗎?」
「你不是嗎?」他反問。
她一時啞口無言,她承認自己是很喜歡他,但還不至於無聊到弄傷自己去找他。不過他今天會這麼說,只證明了一件事,就是對他來說,她似乎是個令人討厭的麻煩人物。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是挺喜歡你的,」她壓下自己感到受傷的心靈,靜靜地強調,」但我還不至於弄傷自己只為了跟你見一面!」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你信與不信,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她站起身,強迫地想要拉他起來。
白禹安似乎打定主意要她唱反調,堅持坐在原位不動。
「回家了。」她瞪著他說。
喝醉的他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可就算心智像個孩子,外觀上,他還是個大男人,所以如果他不願意配合,即便她用盡吃奶的力量,一樣別想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白禹安只是伸出手,用食指懶懶地指著只剩三分之一的酒瓶。
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她不讓他把剩下的酒喝完,他就不願意離開。賈蘋安在腦子裡飛快地衡量,最後心一橫,把酒給他。
「如果你醉死了,我就不理你。」她撂下狠話,」相信我,我會把你丟在大街上丟人現眼。」
「真的?你真會如此狠心地對待我嗎?」他鬆開她的肩膀,有些疲累地靠在椅背上。
她不會!她在心中歎了口氣。
有些心疼地看著他又灌了一口酒,然後皺著眉。
「你喜歡我,對吧?」他嘲弄地看著她問。
她一愣,慶幸這裡的燈光昏暗,她的臉頰如火在燒,」白醫生,你真的喝醉了。」
他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告訴我,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到付出一切的地步嗎?」
「別人我不知道,」她專注地看著他,」但是我可以。」
他嘲弄地看了她一眼。
「我真的可以!」她的語氣很堅定。
他一把抓過她,」吻我!」
他突如其來的提議使賈蘋安倒抽了一口冷氣,心劇烈地跳動,幾乎令她窒息。
他的眼睛沒有錯我她的驚慌,他的嘴角諷刺一揚,放開她,仰頭將酒瓶裡的酒喝到一滴不剩。
「走吧!」他用力將酒瓶放在桌上,站起身。
她見了,連忙伸出手扶住他。今天發生的一切,只是因為白醫生喝醉了,她是被他的提議嚇到了,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現在她滿心裝的卻是遺憾,因為她錯失了親吻他的機會。
「今天真的很抱歉!」她扶著腳步不穩的他踏出酒吧。」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眼睛很痛吧?」
看到他因為她而掛綵,眼睛被打了一拳,她感到內疚。
他輕聳了下肩,」不用放在心上,我正好也想打架。」
外頭的空氣使他稍稍清醒了一點。凱蔚死了三年,他已經很少想起她,只是今天是她的生忌,勾起他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
白禹安在賈蘋安的扶持下東倒西歪地走到街上。
「不要告訴我,你要騎這個大傢伙回去!」對出現在眼前的帥氣重型摩托車,賈蘋安並不陌生,畢竟不久前白禹安才用這部車送她去上學,但是他現在喝得連路都走不穩還要騎它,為了他的安全,她堅持反對。
「如果我偏要呢?」他有些挑釁地看著她。
她抬起頭,一臉的堅持,」我不允許!你跟我一起坐出租車回去。」
她沒有重型摩托車的駕照,而且對她這個身高還得靠四捨五入才能到一百六十公分的人來說,她很懷疑自己跨上這個大傢伙之後,腳是否可以碰到地面。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他轉身看著她。
「你不要命,但是我還想好好活著!」她皺眉對他說。
聽到她的話,他的臉色一沉。
她注意到他丕變的神色,心不由得一驚,可她並不認為自己的話有任何的錯。
「選擇權在你自己的手上,你可以跟我一起離開,也可以不要理我。」他的口氣有點陰沉。
「我不可能不理你!」她的手堅定地拉著他,」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一向認為這世上每個人的命都很寶貴,所以當然,我也不要你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好一句生命都很寶貴!」他覺得呼吸困難而沉重。這該死的仲夏夜晚,才不過走幾步路就使他額頭冒出一顆顆的汗珠,但該死的或許不是悶熱,而是站在眼前的這個女人。
兩年前,她就帶著一張可愛的無辜笑臉出現在他的面前,那時他還沉溺在對死去未婚妻的內疚當中,但是她的笑容卻奇跡地使他暫時忘掉某些事情,甚至於──欺負她,讓她為傷口痛得齜牙咧嘴也會帶給他滿足。
而今她無心的一句話,使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煩躁了起來。
「我實在遺憾我們為什麼不早點認識你!」
「我們?」她不解地看著他。
他的手懶懶地勾起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看著他,」我和我的未婚妻,」他的聲音陡然一沉,」我的未婚妻──」
賈蘋安聽到他的話不由得心一緊。
她從沒聽過他談過私人的事情,她只知道他單身,但並不清楚他有未婚妻,在路燈的照射之下,她仔細地看著他,想要確定他話中的真實性。
她的夢中情人原來身旁已經有了一個她,不過這也沒什麼好令人意外的,畢竟他是這麼優秀。這下也終於可以解釋,為什麼這兩年來,就算有不少明白對他表示興趣的美麗女病患示好,他都無動於衷。
她壓下心中的失落,輕聲地說﹕」你的未婚妻一定是個很好的人,我想她跟我一樣,都不會希望你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你要好好地珍惜自己,」她將手輕撫著他的臉頰,」這樣才能愛她。」
「愛她?」他閉了下眼,對於地面的晃動感到氣憤。」她跟我太相似了,她是會要求我一定要愛她,但是她絕對不會像你一樣在乎我!」
「什麼?」她困惑。
「她不會在乎我玩命的,」他低喃,」絕對不會!」
他與凱蔚同樣的大膽,同樣的聰明,類似的家世背景,一切都是旗鼓相當。若是他對事物露出膽怯遲疑,就算只是一分一毫,她都會不留情地大聲嘲弄,對她來說,事物的終極刺激才是她想追求的。
他低頭看著賈蘋安。而這個女人,跟凱蔚截然不同,他不知道她有什麼魅力,但是她現在的難過眼神,竟然會讓他對自己的爛醉如泥和打架鬧事感到歉疚。
「走吧!」他的手臂直接環住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往自己的身上拉,」坐出租車回家。」
他的讓步,使她驚訝,原本還以為要跟他大吵一架,他才會聽她的,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容易就妥協了。
夜已經深,他們彼此都累了,所以能夠不用跟他繼續在大街上爭執實在令人鬆了口氣。只不過他們實在靠得太近,近到她可以清楚地聞到他呼吸中所帶的濃烈酒味。
在今天之前,她以為這個味道會令她覺得反胃,但是現在,她才發覺,這似乎沒有那麼令人反感。
她想,這應該是人的問題,因為喜歡一個人,他的一切都會被轉化成美好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