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全身軟綿綿的,好難過。」圓淮靠著牆,她們讓人下了軟筋散,所以身體完全使不上力。
「師父,你說玉煞宮把咱們捉來這裡是為什麼?」圓玉問道。
「還能有什麼原因,當然是因為想報仇。」圓淮立刻道。「她們不是說了,只要師姐一來,就會放我們回去,還說我們是臭尼姑,殺了也只是浪費精力。」
「後面那兩句就不用說了。」惠易叨念一句。
「因為師姐在客棧殺了她們的人,所以才要報仇嗎?」另一名女弟子問。
「師姐不會來吧!她說跟我們不相干了。」
「沒想到師姐會說這樣無情的話。」
「師姐平時雖然很凶,可是……也對我們不錯。」
「但是她在客棧說得那些話……」
「好了,別說了。」惠易皺下眉頭。
「她若知道這事,一定會來的。」惠良在一旁緩緩開了口,雖然月影在客棧說的話刺耳難聽,但她認識這孩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怎麼會不瞭解她的個性。
「我也覺得師姐會來。」圓玉說道。「不過她一定會罵我們給她添麻煩的。」
「是啊!」圓淮與圓香同時說道。
「咱們也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惠良說道。
「可是我們都被下了藥,沒有氣力做多餘的事。」惠易說道,即使連走路這樣簡單的事,對她們來說都有些勉強。
這玉煞宮,竟然下藥將她們擄來,實在太無法無天了。
水月庵都是些出家人,江湖上的事甚少涉足,實在不明白為何這樣大費周章將她們抓來這兒。
就算是逼月影就範,也太勞師動眾了,再者她們若真要報仇,直接找上月影就是了,何必這樣脫褲子放屁!
「我們大聲鼓噪,把外面看守的人引進來怎麼樣?」
「引進來又能怎樣,我們連站都站不太穩了,更別說打昏她們。」
「我看還是乖乖坐著,保留體力。」
「怎麼說這種洩氣話!」
「這不是洩氣話,是指出事實。」
「好了,別吵。」
「如果我們功夫像師姐這麼好就好了,隨便比兩下,就贏了。」
「這跟功夫又沒關係,咱們是被下藥的。」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句時,屋頂上的一個瓦片悄悄被拉開又悄悄移開原位,沒有人小獎章到不速之客來了又去。
「沒想到你真的單槍匹馬來了。」
月影怒視著眼前的人。「我今天非殺了你不可。」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燕秋霜瞄了眼她手上的紅雨劍。「很好,沒想到還真讓你拿到了。」
她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這也算是意外的收穫。
「小廢話,她們人呢?」
她必須先確定師父她們真的在這兒。
「不用急,一會兒就能見到面。」
「沒確定她們平安無事前,我是不會把劍交給你的。」她直言道。
燕秋霜對其中一名女弟子說道:「去帶一個人過來。」
「你這種做法也未免太過卑鄙。」月影冷哼一聲。「自己沒本事搶下紅雨劍,就做出這種骯髒事。」
「骯髒事?」燕秋霜無所謂地笑了下。「江湖上多的是骯髒事,能達到目的就行了。」
「所以昨天的蒙面人也是你派來的嗎?」
「沒錯,本來是想把你直接擄來,沒想到卻讓洛無央給破壞了,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月影皺著眉頭。「原來你打算利用我威脅洛無央交出紅雨劍。」
「那只是其一。」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別的目的。
「意思就是……」她走到她面前。「我要你再幫我做件事。」
「什麼?」
「我對你的劍法很好奇,所以希望你能把劍譜留下。」
月影恍然大悟。「原來你在打這個算盤。」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這就是為什麼你沒在袖箭上塗劇毒,因為你要我的劍譜。」
「沒錯,我希望你能乖乖聽話合作,否則你師父她們可就不保了。」
「怎麼,玉煞宮的武功這麼低微嗎?竟然覬覦起別人的東西。」月影譏諷道。「傳出去不嫌丟臉嗎?」
燕秋霜冷笑一聲。「有什麼好丟臉的,你學的劍法,本來就是我們玉煞宮的。」
什麼!
月影震驚地看著她。「胡說八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燕秋霜嚇了一跳。
「是誰!」她怒喝一聲。
洛無央悠哉地從外頭走進來。
「你什麼時候……」燕秋霜詫異地望著不速之客。
「我跟著她來的。」洛無央微笑地指向月影。
月影也是一臉吃驚,他竟跟著她來了,她怎麼都沒發現,就連在三里坡接應她的人也沒發現她後頭還跟了個人。
雖然意外,不過心裡卻很歡喜。一時間月影也不知要說什麼,只是高興地抓著他的手臂。
洛無央笑著摸摸她的頭。
「我不是說了許帶人來。」燕秋霜冷下臉。「看來你不想要水月庵的人活命。」
「你敢動她們我會殺了你。」月影怒目而視。
「來人……」
「不用叫來人。」洛無央搖了下手「除了這屋內的,外頭都不能動了。」
燕秋霜冷笑道:「我可不是被嚇大的。」外頭少說也有三十名弟子,就算洛無央再厲害,也不可能不出半點聲音就把她們全擺平了。
「你可以叫個人出去看看。」洛無央聳了下肩。
「看來我們倒是小看你了。」一個女子的聲音由紗幔後傳來。
月影怔了下,原來後頭還藏了一個人,那女子由紗幔後現身,走上前來,盈滿著笑,鳳眼微勾,媚態橫生。
「你就是洛無央?長得還真俊俏。」
噁心死了,月影瞪著她,這女人讓她想到以前在青樓時那些姑娘們勾引男人的模樣。
見她伸手要碰洛無央,月影不假思索地揚起劍鞘擋下她的爪子。
「洗過手了沒?」她冷哼一聲。
洛無央嘴角牽動,雙眸閃過一絲笑意。
「你這醜丫頭還真像燕秋霜所說,是個沒禮貌又猖狂的小尼姑。」
「你這臭妖女原來是燕秋霜提過那個滿身騷味又不洗澡的千年狐狸精。」
洛無央轉開臉,忍不住笑郵來,這丫頭……真是拿她沒辦法。
「臭丫頭,別挑撥離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燕秋霜大怒上前。
「好了。」席歡抬起左手,示意燕秋霜退下。「這樣就沉不住氣,難怪一事無成。」
燕秋霜的臉閃過幾許難堪,她冷哼一聲,不再說什麼。
「說正事吧!」洛無央切入主題。「請問姑娘你是……」
「小女子席歡。」
月影冷哼一聲,小女子?真噁心。
洛無央點了下頭。「原來是玉煞宮的左護法。」
「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沒想到公子聽過我的名號。」席歡漾著笑。
「不要廢話。」月影怒視她一眼。
席歡忍不住笑出聲。「你是太討厭我,還是太喜歡他?」她的眼朝洛無央那兒勾著。
月影臉上浮現一層薄暈,可口頭上仍不認輸,「我是吃太飽撐著,想殺幾個人洩恨,再廢話就先拿你開刀。」
「那我可要擔心了。」席歡笑意未減。
見月影真要拔劍,洛無央立刻道:「談正事吧!有什麼證據說月影的劍法是由玉煞宮來的。」
「把東西拿過來。」席歡朝女弟子說了句。
月影瞧著她們煞有其事地捧著一個方形木盤走過來,盤上還蓋了一塊紅色的布。
席歡將紅布掀開,月影訝異地瞪著木盤上的東西,那不是她斷掉的腰劍嗎?
「這是你的吧!」席歡說道。
月影哼地一聲不說話。
「劍柄的地方刻了一個字,你有發現嗎?」席歡將斷劍拿起,指著劍柄末端。
洛無央定眼一瞧,是個「影」字。
「我玉煞宮第一代宮主叫月夜,她的親姐姐,也曾經是左護法,叫月影,當時她以招招致命的狠毒劍法揚名江湖,當時她身上佩戴的就是這把腰劍,因為已經是一百年前之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再加上她不過出現三年時間,便從江湖上銷聲匿跡,所以流傳的事跡並不多,久而久之這傳言也隱沒了。」
席歡蹙起眉心繼續道:「因為某些原因,她的劍譜給燒了,當時弟子們只來得及搶救一部分,所以……」
「你希望月影把這劍譜給補齊?」洛無央補續她未完的話語。
「是。」席歡朝他微笑。「為了證明我並非信口開河,可以破例讓你們看一下本門的記載札錄。雖然只有短短幾行,不過也可證明我所言不假。」
「這些事簡單說清楚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勞師動眾,還把師太她們給架來此處?」洛無央搖了下頭,她們這樣一鬧,依月影的性子是絕不會答應的。
「為了劍譜,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在道義上實在過不去。」洛無央搖頭。
「本門自有本門的考慮。」燕秋霜回了一句。
這劍譜何等重要,哪容得了這丫頭說個「不」字,為了要確保萬無一失,才會把水月庵的人架來這兒,主要就是要讓月影無法拒絕。
當天在威遠鑣局見識到月影的劍法時,一開始只是驚奇,並無其它想法,是之後回想時覺得不對勁,才會在客棧時故意試探。
只是沒想到情況會失控,她自己也失去理智,若不是洛無央當時砍斷她的劍,她可能當場就誤殺月影,那這劍譜就永遠見不到天日了。
更確定自己的想法無誤,是在威遠鑣局草叢發現了月影的斷劍,那時她才忽然想起第一代護法就叫月影,而她的隨身武器即是腰劍。
「怎麼樣,肯幫忙嗎?」席歡開口問。
「不要。」她拒絕得爽快。
「你這臭丫頭。」燕秋霜火道,她就知道會這樣。
「我為什麼要幫你們!」月影也一肚子火。「誰叫你們把我師父她們綁來這兒,還叫我去偷紅雨劍,求人是這樣求的嗎?」
「你這個……」
「好了。」席歡制止燕秋霜再說話。「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拜託你,你也不見得會幫忙,站在我們的立場,自然是要想個萬無一失的辦法,我說得沒錯吧?洛公子,就算我們手段是激烈了些,可這關係到本門傳續的武功,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別把我拉進你們的渾水裡。」洛無央輕鬆撇個一乾二淨。「要我說,我自然是向著月影,再怎麼樣不可能站在你們那兒。」
聽見這話,月影喜上眉梢,嘴角眉間都是笑意。
看來若要說服這丫頭,得換個方式。
「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洛公子。」席歡媚笑著問。
「不行。」回答的是月影。「你在打什麼主意?」她才不會讓他們兩人獨處。
「我什麼主意也沒打,姑娘不用緊張。」
「我看我們還是就此告辭。」洛無央說道。
「你們別想走。」燕秋霜決意阻攔。「別忘了水月庵的人……」
「我不是說了她們沒事嗎?」洛無央道。
「這次沒事,可不保證下次沒事。」燕秋霜冷言道。
一聽見這話,月影下意識就要拔劍,沒想又讓洛無央扣住手。
「放開我,我殺了她們一了百了。」「你們真打算不顧道義嗎?」
「道義?」席歡笑了開來。「玉煞宮可從來不在乎這些,只要達到目的就成了。」
「有你這句話,我就不用太過顧忌了。」
席歡一怔。「什麼意思?」
「道義這種東西,有時的確是滿令人厭煩的,但是為了好好過日子,表面功夫最好還是做一下,否則可會自找麻煩。」
「你這話什麼意思?」
洛無央冷笑一聲。「我家老太爺說過一句話,人要有本事才能猖狂,否則只會自取其辱。」
席歡打量著他,江湖上關於他武功修為的傳言不多,除了他祖父洛青鳳曾是江湖上響叮噹的狂人外,他的兒子乃至孫子們,都沒有太多可供讚歎的事跡。
再加上洛青鳳退隱江湖後開始從商,便很少再介入江湖紛爭,孫侄輩們雖有在江湖走動,但卻始終沒闖出什麼名堂,如果不提洛青鳳之名,甚至有些人根本沒聽聞過他們自身的名字。
江湖上這種例子不勝枚舉,即使做過武林盟主的人物,現今他們的子孫也沒幾個更勝前人。
「要殺你們對我來說不是難事,不過念在這次沒有人受傷,我不跟你們計較,可如果再有下次……」洛無央鬆開手。
月影瞬間拔劍,席歡本能地往後偏,寒光一閃,月影的劍已回鞘,削斷的黑髮自席歡頸肩垂落至地。
「你的腦袋就暫時寄放著。」月影冷哼一聲。
席歡詫異地摸了下頸旁被削斷的發。「看來燕秋霜倒沒虛誇了你的劍術,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本門劍法厲害之處,難怪當初能威震江湖。」
「走吧!」洛無央對月影說道。「師太她們中了軟筋散,行動不便,不過我想她們現在應該已經走到外頭來了。」
「好。」她勾著他的手往外走。
見他們就要走出去,燕秋霜決定一拼,朝著屋內的弟子喊道:「把他們攔下。」
「啊——」
下一瞬間,只聽得燕秋霜慘叫一聲,胸口插著一把飛刀。
一旁的席歡與弟子們都嚇了一大跳,驚呼道:「燕堂主……」
洛無央頭也不回地說道:「這只是一個小教訓,別再來惹事了。」
一到外頭,月影就發現師父與師姐妹們攙扶著彼此。緩緩走來。
「你們沒事吧?」她如釋重負地跑向她們。
「師姐……」
一群小女尼蹣跚要跑向前,卻因雙腳無力而倒了一地。
「我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們。」
「她們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們綁走了。」
「我就說師姐捨不得我們的……」
「你剛剛明明說師姐才不會來。」
「我哪有——」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讓月影頭都疼了。
「好了,通通閉嘴。」她喝道。「誰說我來救你們,給我添的麻煩還不夠嗎?」
「師姐……」
「好了,快起來,還要坐在地上多久。」趕羊似的,她以劍鞘指揮,示意她們快站起來。
「師姐好凶喔……」
「還是這麼壞心。」
「我們被下了藥,都走不動。」
「要不要我去叫玉煞宮的人來伺候你們。」月影斥喝一聲。
「不用了,不用了。」
她們扶著彼此,搖晃地起身。
「她們沒為難你吧?」惠良走到月影面前。
月影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不敢瞧她。「沒有,我已經給她們教訓了。」
「是該給她們教訓,這玉煞宮也太不像話了。」惠易冷哼一聲。
「師妹,別說了,大家沒事就好。」月影的性子,禁不起煽風點火。「洛公子在前頭吧?」
她隱約瞧見個身影在前頭,可夜太黑,看不清楚,方纔她們在房裡商量著怎麼脫身,突然房門就開了。
外頭玉煞宮的弟子全被點了穴,而洛無央就站在外頭,她還來不及問清楚,洛無央已說月影在另一邊,他不放心,得去瞧瞧。
「你叫他過來,我有幾個疑惑想問他。」
「知道了。」月影往前奔去。「洛無央,師父找你呢!」
月影輕快而甜蜜的語氣讓眾人怔了下。
「哎喲!那是師姐的聲音嗎?都起雞皮疙瘩了。」
「小心被師姐聽到,我們會挨揍。」
「師姐不是很討厭洛師兄的嗎?」圓淮疑惑地瞧著師姐抱著洛師兄的手臂。
「師姐在笑呢!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圓香吃驚地望了天空一眼。
「你糊塗啦!現在哪有太陽?」
惠良聽著月影歡喜的語氣,有感而發地說:「看來將月影托付給洛公子還真是做了正確的決定。」
雖然當初並沒預料到會是如此結果,但面在這樣可說是圓滿落幕。
「只要她不在水月庵,怎麼樣都好。」只要一想到那丫頭無法無天的模樣,惠易就頭痛。
她如釋重負的表情讓惠良笑了起來。
「那孩子自小就吃了不少苦,我只希望她的人生已是苦盡甘來,倒吃甘蔗。」
瞧著月影拉著洛無央朝她走來,她不自覺地咧嘴而笑,這下她也可放心了。
十五天後。
「公子,該起身了。」
翻過身,假裝沒聽見這聲音,曬過太陽的乾草味真是香。
「公子……」
「走開,別吵我。」
「真是辛苦你了。」坐在牛車前頭的莊稼漢回頭朝家僕打扮的洛無央說了句。「你家公子還真是貪睡。」
「是啊!」洛無央微笑道。「公子,要進城了,快起來。」
沒聽見,假裝沒聽見,翻身將臉往乾草堆埋。
「到這兒就成了,勞煩你了。」洛無央給莊稼漢一些錢。
「你們家公子怎麼辦。」
「我背著就成了。」他下了牛車,將貪睡的人背起。
「真是嬌生慣養。」莊稼漢感歎一句。「我們村裡也有個少爺,懶得自己走路,成天要人背,結果有一天,一個僕人沒背好,由樓梯上滾下,傷了背脊,這下好了,大夫說後半輩子也不用走了」
「你詛咒我啊!」月影睜開一隻眼。
「怎麼敢啊!公子。我是粗人,不會說話,只是跟你說個鄉里故事。」莊稼漢笑了笑。
「我們家公子不是懶得走,他只是想撒嬌任性一下。」洛無央笑著往前走。
「撒嬌?」漢子摸摸頭。「男人也撒嬌?」
月影暈紅臉。「我才不是在撒嬌,我是太累了。」
為了避免回青鳳莊途中,有人覬覦紅雨劍而橫生枝節,所以兩人喬裝打扮,混淆耳目,原本洛無央要她扮個聽話的婢女,她偏不肯,就要扮公子哥兒,奴僕讓他當去。
洛無央笑道:「我喜歡你撒嬌。」
她的臉更紅了。「就跟你說不是,放我下來。」
「進城後再放你下來,這樣背著也挺舒服的吧!」
「有個馬鞭就更好了。」她故意道。
他笑道:「也是,你還有自覺嘛,知道自己該打。」
「是你該打。」她敲了下他的頭。
兩人拌著嘴,一路笑著走進城裡,晚霞映在天邊,將兩伯影子拉長。
月影將臉貼在他耳邊,唇邊是淺淺的笑,以前總覺得日子過得無趣而漫長,現在卻很開心,她從來沒有這樣踏實安心過,這樣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