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我還能愛誰 情人之約(下)
    笑容再次爬上龍茗的嘴角,說道:「等你跌下去死了再說罷。」

    這句話可真氣人,惜日一時氣悶險些哭了出來,可轉念一想,反把心一橫,她今天就是不動了,這龍茗又能奈她何?!

    看到惜日緊緊扒在半山腰,萬分可笑地一動也不動,還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龍茗更覺有趣至極,便故意說道:「這天黑的可真早啊,一會兒這山裡的野獸就都出來了,唉,不知道你能堅持扒在這山崖上多久?」

    惜日暗自鬱悶,撇過臉去,不理會他,心下不禁歎道:今天自己算是栽在龍茗手裡了。

    龍茗單手抓住岩石一角,衣衫飄飄,輕鬆而自在,愜意地靠在岩石邊,微笑地看著面前女子的後腦勺,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類似磨牙的聲音,令他禁不住想笑。

    落日的余夕越來越淡了,金黃色也漸漸失去了原本的刺眼奪目,時間緩緩流逝,龍茗注意到身旁女子的手指漸漸的僵直並伴有節奏性地顫抖,就像是一種搞怪地音符,她的身體越來越僵硬,雙腿也開始微微地顫抖,唯有那一直不變的,倔強地撇過去的臉龐,有些遺憾地令他看不到她此刻精彩的表情,可偶爾幾聲磨牙聲的傳來,幾乎令他控制不住地大笑起來,閉上眼睛都知道,她正在咬牙切齒,可能心裡還在問候他十八代祖宗。

    漸漸的天色暗了下去,他依舊輕鬆地等待著……

    時間過得可真慢。

    惜日猛然轉過頭來,顯然是終於不堪忍受了,本是想怒目而視身側之人,以表達自己的強烈不滿,可沒想到一轉頭,正看到身旁悠哉悠哉掛在半山腰的男人,一副忍笑忍到內傷的表情,險些沒氣到跳崖自殺。

    龍茗終於看到了惜日此時此刻的表情,果然如他想像般的十分精彩,終於再也忍不住,失控般地大笑起來。

    天已經全黑了,星星掛滿了天空,往日裡這西邊斷崖此時應早已了無人跡,可今日卻似乎不同,遠遠地,斷崖中央傳來一聲怒吼,聽來竟似一個女子……隨後,又傳來一個男子無比開懷大笑的聲音,那笑聲竟然愉悅得連樹上的貓頭鷹都笑了,四周寂靜漆黑,聽起來著實恐怖……

    天色已暗,月亮已隨著夜色的降臨悄悄的爬了上來,皎潔而明亮。

    惜日側眼望去,只見龍茗飄飄然隨風而立,愜意瀟灑,絲毫不似此時此刻正掛在陡峭的斷崖上,面部表情扭曲,顯然剛剛笑得太賣力,都抽筋了。

    再看自己,此時此刻,她真的是快掛了,手指僵硬疼痛,雙腿打漂,已經不能支撐了。

    兩項對比,不僅怒火中燒,怒道:「你到底要如何!你這個……」惜日平生沒罵過什麼人,一時間竟然詞窮,憋了一會兒終於想到一個詞,大聲罵道:「你這個妖婦!」看到龍茗霎那間怔愣的表情,才驀然發覺自己罵得不對,又大聲補充道:「妖夫!」好像也不對,這個詞她好像沒聽說過。

    真是,被氣暈了。

    龍茗一怔,頭一次聽到有人罵他,還是一個女人罵他,而且還是這樣的罵他,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是新鮮,他越發的覺得想笑,越發的覺得她很有意思,身體前傾忽然把臉湊了過去,看到她既倉惶又無錯的想躲避,卻避無可避,暗自得意,便低聲取笑道:「我是妖夫你就是妖婦。」

    這話一處口,二人俱是氣息一滯。

    就在此時,惜日趁著龍茗的靠近和一時間地怔愣,猛然間單手從袖口中扯出一條香帕,向龍茗揮了過去,龍茗想躲可未能躲開,一股荷花香氣悠然散開。與此同時,惜日本已僵硬的單手不堪重負,再也攀不住岩石而向崖下跌去,一聲慘叫破空而生,惜日閉上眼睛把心一橫,等待著痛楚的來臨。

    可除了呼吸困難外,身體上的痛楚遲遲未來,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然身在崖頂,而衣領剛剛被一隻手放開,難怪她剛剛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原來她被提上了崖頂。

    想到自己剛剛想害他,卻沒有抓牢險些掉下懸崖,而後又被他所救,雖然事出有因,罪魁禍首還是他,可畢竟是自己想害他在先,不僅略顯尷尬。

    她不敢抬頭去看,尷尬地拉了拉衣領,又整理了一番衣衫,只覺得有一雙炙熱帶笑的眼睛盯著她不放,令她彆扭,便乾咳了兩聲,此時四周空曠安靜,兩聲輕咳竟然十分突兀,不僅臉頰微熱了起來,崖頂清風吹過,一陣淡淡的荷花香縈繞鼻端,是剛剛撒在她身上的香粉,其實,這一次她也真夠狠的,不是簡單的一個帶香氣的手帕,而是一個包著香粉的香帕,本想突然間撒開來,這個龍少爺怎麼也躲不開的,可為什麼他不咳呢?偷偷一看……

    天殺的哇……

    他果然是有備而來,居然蒙面!確切的說是蒙鼻(他的蒙面是只蒙住鼻子)

    但她還是不相信他一點也沒吸進去,即使他再快,剛剛也應該聞到了才對呀。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說道:「我剛剛閉氣,沒聞到,你不用心存僥倖了。」

    果然徹底失敗……,惜日暗自鬱悶,告訴自己要吸取教訓,一個把戲不能玩兩遍。

    龍茗忍住笑,抬頭望了望星空,歎道:「如此夜色,既然我們爬上來了,就一起看星星吧,那邊有一快巨石,可以躺在上面。」他邊說邊躍上了巨石,對著仍立在石下的惜日伸出了手。

    卻看到她一點也沒有伸出手的意思,便笑道:「你不上來就立在下面吧,這山崖上有很多蛇……」他還沒說完,手心裡就出現了一隻纖細微微濕熱的小手,忽然間,本來已有所接觸的兩隻手瞬間又分開來,彼此都像是被對方燙到了一樣,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

    頭一次與一個女子的手接觸,突然間入手的溫熱竟然讓他不受控制的收回了手。他怔怔地看向了崖下的女子……

    頭一次與一個男子的手接觸,這陌生的溫熱感覺令她不受控制地把手收了回來,可收回來後,留下的卻是更多的彆扭和尷尬,她看著自己的手,胸口不受控制地開始猛跳了起來。

    她此行真的是錯了啊,雖然家裡面的劉媽媽已經被擺平,今晚遲些回去也沒關係,可這個龍茗到底要幹嘛呀,莫名其妙地一會兒要爬斷崖,一會兒又看星星,還真以為是約會那!約會?他昨晚說過約會。不是吧?當然不是,誰人約會會在夜裡爬斷崖?可笑,她正在胡思亂想,忽然一聲斷喝,險些把她嚇得跳起來,可下一秒身體瞬間變得冰冷僵直。

    「有蛇,不要動!」龍茗斷喝。話音未落,一隻飛鏢已憑空飛出,插在了惜日腳邊不遠處一條蛇的七寸處,青蛇掙扎了幾下不動了。

    惜日死死地盯住死掉青蛇,被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今天果然不宜出門啊。

    這回沒等惜日伸出手來,不由分說,龍茗又再次提著惜日的衣領把她拎上了巨石。

    惜日傻傻的坐在巨石上,還沒回過神來,龍茗卻已雙手放在腦後躺在了巨石上。

    過了一會兒,惜日似乎終於回過神來,深深出了一口氣,顯然剛剛被嚇得不輕,回頭看到他躺在了巨石上,忽然覺得彆扭了起來,一個陌生男子躺在身邊,這……於禮不和,胸口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敲起了鼓。

    「我要回家。」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不行。」

    「憑什麼?!」

    「我還沒打算走。」是啊,他不走,她就走不了,下不去啊。

    「這星星有什麼好看的?」惜日試圖說服他。

    「整個蘇州城,只有這裡看星星最美。」

    「我到覺得這裡的月亮很美。」

    「唔,月亮也不錯。」

    「我說,你幹嗎要帶我來這裡看什麼星星和月亮?」

    「因為……我爹和我娘最喜歡來這裡看星星和月亮。」

    「嗯?這……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唔……我知道你喜歡我。」

    「你很自戀啊。」

    「是有自知之明。」

    「還很自大。」

    「是自信。」

    「還很狂傲目中無人。」

    「是有身份。」

    「還很無聊。」

    「是高貴。」

    「呸……」

    「田大人家小姐,舉止真是不俗啊!」

    「你到底還看不看星星啊?」

    「一直在看啊。」

    「看完了沒有?」

    「沒有。」

    「什麼時候看完啊?龍少爺……」

    「你給我講個關於星星的故事吧。」

    「講完了你就走嗎?」

    「唔……」

    「從前有七個仙女最小的一個叫織女後來私自下凡嫁給了牛郎生了兩個孩子,後來被王母娘娘抓回去拆散了他們,後來每年的七夕准許他們見一次,完了。」

    「唔……這故事可真夠俗的。」

    「可以走了吧?龍少爺。」

    「再講一個。」

    「你還有完沒完啊!」

    「沒完。」

    「……」

    「你剛剛殺生了。」惜日指著巨石下萎靡的蛇。

    「蛇肉很好吃的,一會兒我把它拿回去做成蛇羹吃掉。」

    「好殘忍……」

    「反正它都死了。」

    「那你還吃它?更殘忍。」

    「不死的你能吃嗎?」

    「你好殘忍。」

    「你還有完沒完啊?」

    「沒完。」惜日終於扳回一局。

    「……」

    「我有蘋果你吃不吃?」龍茗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個紅蘋果,遞過來。

    惜日轉頭看了一眼,又甩過頭去,道:「不吃。」

    「唔……幸好你不吃,我早就想……。」龍茗剛要放到嘴邊去咬,惜日劈手奪下。

    「你先給我的。」惜日張口咬下,定了歸屬權。

    「幸好還有一個。」他又掏出來一個,一咬。

    兩個蘋果吃完,惜日隨手向崖下一扔,許久才聽到一聲輕音。卻聽身後之人歎道:「田小姐,不要隨地亂丟東西,要是不小心砸到小朋友多不好啊,就算是沒有砸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啊。」

    惜日回眸,看到龍茗輕笑。這個是龍茗?不會被鬼附身了吧?驚……

    龍茗輕輕的笑著,心情甚是愉悅,道:「這句話是我娘親生前說的,這個巨石也是我娘親生前,爹爹最愛帶我們來的地方。每當有這樣的夜色和這樣的月光,爹爹就會帶著我和娘親來這裡,偶爾逮住一兩條蛇還會回去煮蛇羹給我吃,所以我最喜歡這裡的月光和星光,還有這裡的蛇肉。呵呵……」

    他輕輕的笑著,彷彿回到了往昔,一家三口在這裡看星星看月亮,爹爹會帶上幾個蘋果給他和娘親吃,他的笑容那樣的溫柔,在這樣的月光下,恍然回到了幸福的往昔。

    此時此刻,惜日怔怔地望著他,在這樣俊美無雙的男子身旁,在這樣的星光和月色下,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和溫柔襲上心頭。

    她也有一個愛她卻已逝的娘親,可她卻沒有他幸運。

    雖然爹爹也寵愛她和娘親,但畢竟爹爹的愛是分成了幾份的,她自小就在陰謀算計虛偽裝假中長大。

    讓爹爹多一點寵愛,讓貴為皇太后的姑母喜愛,是自她一出生娘親就要求她學會的事情。

    還記得三歲時,當爹爹抱著她的時候,她餓了想去吃飯,都強自忍住,因為娘親說過,能讓爹爹多抱上一秒鐘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要忍住。

    多年來步步為營,在爹爹面前聽話懂事乖巧討喜,在外人面前要處處表現高貴大方,知書達理,在姑母面前體貼撒嬌,千方百計令姑母一展笑顏。

    只要令需要的人喜歡,任何樣的自己都要裝扮,這都是娘親教她的。

    直到娘親去世,她開始厭倦了在爹爹面前與其他兄弟姐妹爭寵,也厭倦了再進皇宮刻意討姑母喜歡,更厭倦了總是為別人的眼光而活,或許是娘臨終前,意味深長地那一句話,她變了,她開始放縱自己。

    直到來到蘇州,她似乎越發的放縱了自己,這幾日的自己,連她自己都開始不認識了。可如此放縱的感覺真好,真好,她開始喜歡了,真心的喜歡這樣的自己……

    似乎這一切都要感激一個人,一個令她拋卻一切束縛,變得如此得意忘形的人,她回首望向身後男子,見他剛剛的溫柔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哀傷,想來是想起了自己的親人了吧?他剛剛說過,他的娘親也不在了,一抹憐惜的溫柔襲上心頭。

    「為何不說話了?」龍茗突然開口。

    惜日一怔,歎道:「如此良辰美景,又有龍少這樣的翩翩美少年陪伴,不得不感歎,光陰如梭哇,太陽不要升起,太陽不要升起……。」

    「行了,聽起來怎麼那麼冷。」龍茗看怪物一樣看著惜日。

    惜日不滿,他這種表情明明是從她這裡偷學的,一向應該是她這樣看他才對。本來沒想怎樣,可惡意就這樣被激了上來。她忽然轉身,向龍茗所躺之處爬去,邊爬邊笑。

    「你笑什麼?怎麼看起來那麼惡毒陰險?」龍茗道,下意識的起身向後挪去。

    「嘿,嘿。」惜日乾笑兩聲。伸手就要掀去他鼻子上的白布條。

    龍茗大驚,往後一躲,沒注意自己已挪到了巨石邊緣,本來武功卓越,輕功獨步的龍茗哇,又一次,一世英名盡毀……

    惜日向下一看,巨石底下,一個人像一個被翻過來的烏龜一樣,四腳朝天。

    哇哈哈……巨石之上,女子笑得捶胸鑿石。

    他的剋星

    三更天了,惜日才偷偷地回到自己的寢房門口,當龍茗黑鼻子黑臉地放開她後衣領的霎那,她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粗氣,明知道龍茗是故意讓她如此難受的,可她還是笑了開來,回身直視他,故意無聲無息地裂開了嘴。

    龍茗黑著一張臉,看到她又裂開了嘴,冷哼了一聲,可一雙眼睛卻甚是明亮,轉過身腳下一蹬,憑空而起,輕輕地丟下了兩個字:「走了。」衣衫翻飛,轉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至看不見了,惜日才摀住嘴笑著輕手輕腳地進了屋。

    第二日晨,田雙為惜日梳頭,從鏡中看到小姐眉眼帶笑且若有所思。

    小姐昨晚出去,並未告知他們去哪裡,也不許他們跟隨,只要求她偷偷假扮成小姐的樣子早早進屋裡休息,這樣才沒有引起劉媽媽的疑心,本來說好小姐在後門外三聲貓叫她就去給開門的,可直等到三更小姐卻自己進了門,她不敢多問,小姐從來不主動說的事情,即使是生前的夫人也問不出口。可如今看著小姐的笑容,似乎,昨晚很是愉快。

    幾聲急切的腳步聲漸進,聽來應是田勇的。

    果然,到了門口,腳步聲停歇,看身形就是田勇。

    門外,田勇輕敲了幾下門,恭敬說道:「小姐,京城大人來信了。請小姐親閱。」

    惜日驀然回過神來,說道:「拿進來吧。」

    田雙開門接過書信,又關上了房門。田勇依舊立在門外。

    惜日接過書信,當即拆開來看。從頭至尾瀏覽完信中內容,原本的愉悅已不見,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抹嘲諷。一聲冷笑,信在她手中揉爛,「又是賜婚嗎?田雙,田勇,準備一下,我們要回京城了。」語氣中掩不住的嘲諷和煩亂。

    田雙一驚,低頭應道:「是。」

    門外的田勇顯然也氣息一滯,過了一會兒才應道:「是。」

    時間很急,明天她就要離開了,可不知為何,她又來到了蘇州大街上,青青楊柳河畔,一隻隻船兒穿梭在水中,一座石拱橋就在眼前,人來人往如惜熱鬧,可她卻始終沒有走上橋去,走過這橋不遠處竟赫然是龍府了,當她發現時,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竟來到了蘇州最大最有名的龍府滄浪園,可面前的這座橋卻令她愕然止步,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來到這裡,自己來到這裡又為了什麼?難道是想去和他道別嗎?他們只有幾面之緣,而且還都是那般的彼此百般刁難,雖然昨夜似乎有些不同……可……又能代表什麼?

    她黯然轉身。

    幾日來,龍茗因為一些事務忙得脫不開身,終於又閒了下來,想起那一夜,想起了她。還有她大笑的樣子。

    其實自己當晚明明可以不跌得那樣狼狽,可不知為何,當他在巨石上聽到她的歎息聲後,就想看到她開懷大笑的樣子,他不習慣她的歎息,更習慣看到她笑的很張狂的樣子。

    想起,每當她大笑時,或者有陰謀詭計的時候,都是那樣的神采飛揚和與眾不同,似乎天底下任何事都不會煩惱於她。

    夜晚又再次來臨,出奇的,竟然也是滿天星斗佈滿同樣暗藍色的夜空。

    他再次來到她的房頂,屋內燈熄著,四周也很寂靜,似乎主人尚未歸來。

    他又來到當日挪開的磚瓦之地,再次熟門熟路地掀開了那幾片瓦礫,忽然,一張信紙從瓦礫下顯露出來。

    他奇怪地拆開來,與此同時下意識的憋住了氣息,怕又是她的詭計,可入眼的字句,驀然令他的心緊縮了起來。

    「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這封信,呵呵,我也只是賭一賭罷了,或許你會再來此地,再次掀開我的瓦礫,再次偷窺我。(後面是一個笑臉)^_^

    生氣了嗎?不要氣了,我為這幾日戲耍你的事真心實意地向你道歉。其實,我很高興在蘇州遇到你,如果你不反對,我已把你當作朋友,即使你反對也無效。因為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我回京了,你多珍重。

    啊,忘記說了,這封信上沒有荷花香,你不用閉氣了。」

    就在龍茗放鬆的一刻,一抹淡淡的荷花香撲鼻而來,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噴嚏,在他打了一個噴嚏後,就不可遏制的繼續打著,不是說沒有荷花香嗎?怎麼還有?這個田惜日,又騙他……啊氣……

    一個超級打噴嚏,令他手一抖,這才看到信的背面還有字,他翻過來一看,險些沒被氣死,信封後面幾個大字:「騙你的!哇哈哈!」

    啊氣……啊氣……

    郡王明路

    回京已有十日,開始她仍存有疑慮,不相信自己會被賜婚給郡王明路,可當聖旨拿到手裡的那一刻,她才真的意識到,這一次,真的是被賜婚了。

    兩年前因為索閣的拒婚,使得她一夕之間從京城第一美女變成了眾人嘲笑的對象,那種巨大的反差也曾令她消沉,可自從娘親去世之後她漸漸地變了,變得冷漠,變得一切都無所謂,或許也變得厭世。

    她開始討厭曾經最在乎的一切,包括爹爹的重視疼寵,他人對她的看法和評價,皇太后姑母對她特別的寵愛,曾經最在乎的一切她都厭煩。

    曾有一段時間,只一人過著自以為平靜安靜的生活,不聽不看也不去想,可那時她只覺得人生是如此的孤獨和寂寞,甚至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直到,在蘇州與龍茗的一番遭遇,不知是不是命裡注定,從遇上他的那一刻開始,她所有的生活都開始脫了軌,就連她自己也變了,變得愛笑,變得開朗,變得再也不會覺得早晨的陽光會刺眼,變得忘記了原本的孤單和寂寞,變得似乎整個世界都開始有了色彩而變得鮮活起來。

    即便再次回京,再次面對至親的兄弟姐妹無情的恥笑和冷嘲熱諷,也都可以淡然處之。不是以前的忍耐和刻意掩飾,而是真正的無所謂。

    自她回來,她便得知,此次被賜婚是姑母的意思,而爹爹也自是喜歡這門親事。

    郡王明路是官場上年輕一輩當中除索閣外另一個備受皇寵的公子,又是皇親國戚,在地位上田家這次無疑是高攀了。聽爹爹語氣似乎更欣賞明路在官場上的為人處事,甚至在她剛接下聖旨時,爹爹就已開始叮囑她要想盡辦法討郡王明路的喜歡了。

    不管怎麼說,這門婚姻更適合田家。而她理所應當的應該喜歡。

    是啊,她為什麼不喜歡呢?她沒有任何理由不喜歡。所以在接下聖旨的那一刻,她謝恩的聲音很大很大,大得想讓自己內心深處都要深刻地聽到,她不能反對,她只有接受,她磕下的頭很響很響,響得突兀,響得令她覺得疼痛,越痛越好,讓自己更清楚這不是夢,這都是事實,一個她必須接受的事實。

    在眾人面前她高昂著頭,看起來似乎無比驕傲地接下了聖旨,可心裡卻忍不住在冷笑。

    如果這一刻娘親還在世,那麼她會裝得更像一些吧,因為娘親會為此而高興,為她的揚眉吐氣,一雪前恥。

    可如今,她只剩自己去面對一切,她必須演戲,不能給四周環伺的虎狼任何可乘之機。她必須掩飾自己的不願,必須掩飾自己的脆弱和無奈,她必須堅強,只有這樣才能驕傲地活下去。

    一旁三姨娘的女兒田惜雲忍不住地尖銳地嘲笑她剛剛磕頭如此大聲,不會是欣喜的得意忘形了吧?

    惹來爹爹不悅的冷哼。

    她卻只是淡然而笑。手高高捧著聖旨進了後廳祠堂供奉。

    一行人不得不跟隨在後,有人阿諛奉承,有人嫉妒,也有人話裡藏刀嘲諷她終於嫁了出去,更有人在等待看她的笑話。在場的每一個人的眼光俱是如針刺一般向她射來,而她堅強地接受著,對著高高供奉的聖旨行拜了大禮。心下一片清明,是啊,郡王明路在京城誰不知道和索閣齊名,而索閣不要的,他又會喜歡嗎?等待她的或許不過是一場難堪。

    若是以前,或許她只有認命,可如今她忽然想反抗,從心底裡牴觸這場婚姻。

    不是沒有辦法的,即使真的沒有辦法她也要試一試。她要與命運相搏,再也不要受命運的擺佈。一股反抗的勇氣在她心中聚集,發酵,繼而膨脹……

    幾日前,她已暗中派了田勇去調查明路。

    或許是這明路果然是個名人,不到一天的時間,他的基本的資料就到了她手中。其中還有一副畫像。不知是畫師的技藝太高超,還是故意畫成如此的,畫像裡的郡王明路甚是俊朗,一雙鳳目勾魂奪魄,儼然多了幾分邪肆和魅惑,畫像中,他獨自立在桃花樹下,朵朵桃花隨風飄落,竟有股說不出的風流瀟灑,問過之後才知,這幅畫像是從妓院裡得來的,竟然出自萬花樓花魁蘇盈盈之手。

    郡王明路同索閣一樣,是一個文武全才的少年,在十五歲時曾參加文科武試,一舉奪下文武狀元的稱號,轟動了整個京城,後來,他不只得到了皇上的倚重,年紀輕輕又承襲了祖上爵位,更是越發的意氣風發。官場上此二人是年輕一輩中最備受皇寵的,但聽聞他二人常有敵對,明裡暗裡也總是互相壓制。

    郡王明路是一個眾所周知的風流公子。花名在外,性喜流連花街柳巷之地。京中人提起他便會道:京城風流公子首屈一指便是郡王明路。

    而他此時已有三個側室,四個妾氏,當真稱得上是三妻四妾,作享齊人之福。

    有人說,郡王明路平日裡強取豪奪,揮金如土是個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但也有人說,郡王明路是一個外冷內熱,喜好結交朋友,雖然風流卻是一個真正的君子。

    看到這裡,惜日冷笑,這郡王明路自以為放蕩不羈風流倜儻,而實際上根本是生活糜爛狂妄自我。

    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嫁給這樣的人,得想想有什麼辦法讓他自己去拒婚,既然皇上對他恩寵有加,那這個黑鍋自然是他背著比較穩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資料上寫到最近明路常在晚飯後去京城戲樓十里香聽花旦名角小香梅唱戲,百聞不如一見,她要親自去會一會這個郡王明路,親眼看看他到底是何許人。

    晚膳過後不久,田府一側小門悄悄地被打開,一個挺拔俊美異常的少年翩然而出,輕搖折扇向東而去,一路上這樣俊美的少年,不免引來眾人側目。

    夏日裡白日較長,此時天仍大亮,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已離京半年多了,這還是回來後她頭一次上街,京城的變化並不大,卻是熟悉得令人懷念。

    邊走邊逛,當惜日搖到十香樓時,幾乎已座無虛席。

    戲樓小二見惜日衣著不凡,也不敢怠慢,引她上了二樓,因為來得晚了些,惜日只得坐在二樓較偏的位置,不過她也不甚在意,向下望去,只見廳中一樓坐著許多人,當中有幾個年輕人都是錦衣玉帶的年輕公子,幾人圍座在一起品茶聽曲,好不逍遙自在。

    眾人當中,有一人最是引人注目,一眼便會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慵懶地倚靠在紅漆木椅上,眉目微挑注視著戲台,從惜日所在之處,只能見其側臉,卻可見挺直的鼻樑,微微上挑的眉目,眼睛似乎正微微的瞇著,同樣是坐著,卻透出一股與生俱來的狂放之態。

    此時,不知他鄰座的公子說了些什麼,在座的俱是一笑,他也微偏了頭,一笑,一雙鳳目竟有種勾人奪魄的媚惑,此人正是郡王明路。

    戲台上的花旦唱到了高潮處,廳中一片叫好聲,聽戲的眾人扔了些碎銀子到台上,與此同時,明路和其他公子爺也扔了銀子,惹來花旦小香梅飄來幾個曖昧的眼神。

    惜日從沒上過戲園子聽戲,看到別人扔銀子,以為在這裡聽戲都要扔銀子的,也掏出了一錠銀子出來,今天出門沒帶碎銀,這個是最小的了,也沒多想就扔了下去,可當那錠銀子匡噹一聲砸在戲台上時不知為何異常的響亮,惹來眾人側目,連小香梅都向她看了過來,惜日才發覺自己扔了一錠比所有人都大的銀子,難怪大家都如此看她,就連小香梅,唔……都向她拋起了媚眼。幸好她所在位置偏僻,眾人只以為是個有錢卻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也未多在意,明路也沒有抬頭來看,只是他身旁的公子爺們瞟了她幾眼,似乎說了些什麼。

    …………

    這一場戲,惜日根本無心去聽,心裡頭只想著觀察明路的一舉一動,可又怕太露了痕跡,只敢偶爾的瞄上幾眼。

    戲已經快完了,今天除了見到明路本人,似乎沒有其他收穫,都傳他喜歡小香梅,但據她觀察似乎也無過分之處,人傳明路風流,和小香梅眉來眼去幾下也不甚特別。

    接下來,她必須找機會接近他,一方面能知道他更多底細,另一方面,只有接近他才可以適時的給他一點『意見』,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該如何接近他呢?

    明路非等閒人,第一身份高貴,第二為人狂傲。要接近他很難,要達到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接近更難,可如今她也只有試一試運氣了。

    這時,眾人又開始向台上丟銀子,她拿捏好時間,與明路一前一後扔到了台上去,又是匡噹一聲,出手的銀子卻是明路丟出的兩倍大,這一次,終於若來了明路注視,而她輕搖折扇假裝入迷地聽著戲,意料之中接收到小香梅拋來的媚眼,再自然而然地傳了回去,當著明路的面,與小香梅眉來眼去。

    這一場戲聽下來,惜日損失不小,可到底能否引起明路的注意,還未可知。

    直到戲結束,眾人散了場,惜日看見明路一群也欲離開戲館,她也下了樓去,可剛到了樓梯口卻被戲館的小二攔住,說道:「公子,小香梅請您到後廳一敘。」

    這時,明路一行人也剛好走到樓梯口,聽到小二的話,都訕笑的看著惜日。

    當中一位公子說道:「怎樣?這位公子長得俊吧?剛剛遠看著就覺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這近處一看,怕還要比盈盈更勝幾分呢。」

    「是啊,可惜了,就是個男的,你看他的喉結,嘖,要是沒這特徵,我還真以為他是女扮男裝。」

    眾人一聽此話,哄笑起來。

    這幾位一看便知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名門公子,說出的話更是肆無忌憚。

    再看明路,淡笑看著她,不知在想著什麼。

    她剛剛的做法無疑搶了明路和其他幾位公子爺的風頭,令他們有所不滿,說起話來冷嘲熱諷。

    惜日倒也不在意,當下抱拳笑道:「幾位公子過謙了,小弟初次來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剛剛若有冒犯,還請擔待。」惜日開口,故意帶了蘇州口音。

    幾個公子不疑有它,大概也是看了惜日穿著舉止得體,又面貌清秀給人好感,也都就此作罷,一人笑道:「原來是外地人,難怪會不識得我們幾個。」看著其他幾人一同笑了笑。

    明路始終未發一言,冷眼旁觀他們互相恭維客套。

    幾個公子都對惜日的印象出奇的好。一來,惜日瞭解京城公子們平日的言談喜好,盡說些好話,這本是惜日擅長的,對什麼人說什麼話,討對方歡心;二來,惜日長得著實秀美,雖然是女扮男裝,可紮在男人堆裡,也很養眼,三來,或許惜日天生是女性,在男人堆裡莫名的有人緣。

    所以這些公子哥不自覺的就和她多說了些話。

    幾番客套之後,彼此自然有些熟捻了。

    惜日笑道:「各位兄台,此地說話甚是不便。小弟又是初來京城,還是個土包子,人地生疏,剛剛在各位兄台面前又放肆魯莽,在這裡給各位兄台賠罪,為表誠意,不知小弟今日是否有幸,能請各位賞臉一聚,由小弟做東,各位選地方兒,如何?」

    她如此大膽攀附,其來有因,這些京城的公子,平日裡最喜好結朋喚友,更喜歡在外人面前顯示自己身份地位不凡。見惜日如此熱情,又是外地人,以為是想攀附權貴,也沒拒絕。一口應允。而一旁明路也未反對。

    惜日暗喜,如果今日能與明路有幸一聚,自然更加認識,下一次登門拜貼都不是難事。

    惜日惋拒了小香梅的邀約,一公子還笑她薄了美人恩。她卻大笑道:「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惹來眾人大聲讚揚。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共五人。這一行人真是惹人注目,單不說每人都錦衣玉帶貴公子模樣,光說惜日一人就已夠引人注目了,她的俊美,簡直在北方男子中十分罕見,幸好她裝自己是江南人士,這到恰好讓自己的俊美有了解釋。因為人人皆知,江南男子都頗為俊秀儒雅。

    惜日和一位納蘭公子一同走在前面,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甚是投緣,還約好了明日午時納蘭公子帶她在京城遊玩。

    直到此時,一切看來都頗為順利。

    可當他們出現在萬花樓門前時,惜日終於忍不住白了臉。

    青樓,他們帶她來了青樓!

    她怎麼沒想到呢?這些人認為消遣最好的地方,自然是青樓而不是酒樓。

    平生第一次啊,她來逛青樓。

    而且還是她出錢讓未來的夫君逛青樓,估計古往今來她可謂第一人了。

    要是有一天被這一群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天!真是不堪設想。

    可如今已騎虎難下,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就在她挺胸抬頭懷著赴死的決心邁步進入萬花樓時,前方的明路突然回首看了她一眼。一個莫名其妙的笑意閃過他的面容,驀然令惜日頭皮發麻。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一沒注意,本來不高的門檻,她也跌了個跟頭,而下一秒,竟撲到了明路的懷裡。

    真是……正中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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