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牢籠 第六章
    韓細細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覺得自己好像飄浮在半空中,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卻能清楚的看見自己變成了小孩,金碧輝煌的韓家大廳看起來好熱鬧。

    大廳裡衣香鬢影,有好多好多人,正低聲談笑著。

    爺爺則坐在主位上,笑咪咪地喝著酒。

    這一幕像是在爺爺的壽宴中,她的小手正被爸爸牽著,媽媽則抱著襁褓中的弟弟。

    「細細乖,去爺爺那邊。」爸爸摸摸她的頭,要她走向爺爺。

    她聽話的往前走了幾步,小小的身子原本還有些搖晃,走了幾步後,她突然回頭看著爸爸和媽媽,他們抱著弟弟站在一起,對她露出鼓勵的微笑。

    然後,她發現自己突然長大了一點,四周還是喧擾的景象,爸媽和弟弟卻突然消失了。

    她聽見尖銳的電話鈴聲在韓家大宅響起,然後管家接起了電話……她看到話筒摔落地面,管家說,她的爸爸媽媽和弟弟都死了……

    他們明明只是出國一趟,晚上就會到家,為什麼卻不能回來了暱?

    明明飛機就要降落了,為什麼會失事?

    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要離開細細?

    是不是因為她不乖,總是低著頭不敢看陌生人,從小就內向得幾乎不敢跟人說話?

    是不是因為她不好,所以他們要離開她?

    她躲在角落一直哭、一直哭,是爺爺溫暖的大掌抱起了她。

    「細細乖,不要哭,你還有爺爺啊。」

    爺爺溫厚的聲音安慰著她,她則抱緊爺爺的脖子,窩在爺爺懷中痛哭。

    不一會兒,畫面一轉,她突然看見自己在機場對著爺爺揮手。

    「細細,出門在外自己要小心一點,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爺爺擔心,知道嗎?」

    「好……」那時的她雖然有些恐懼搭飛機,可是她知道,只有乖乖出國讀書爺爺才會安心。

    那班飛機並沒有誤點,沒有墜落,她平安的抵達英國。

    後來,她看見爺爺風塵僕僕地來英國看她,帶著她最愛吃的東西,溫暖的擁抱著她。

    但隨即,原本還笑著對她揮手的爺爺,已經蒼白的躺在病床上了。

    冰冷的病房裡,只有儀器冰冷而單調的聲音,她悄悄握住爺爺的手,只覺得爺爺的手好冰,好冷。

    她的世界也一片寒冷。

    然後,突然間,蘇遠拿著披肩裹住了她。

    他好溫暖,好溫柔。

    他好像好瞭解她,懂得她不擅長表達,懂她說不出口的感謝。

    她回過頭看著蘇遠,卻發現蘇遠退了幾步,像摟著她一樣,抱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長得好美,嬌艷如花,小鳥依人般地靠在蘇遠的胸膛上,搽著鮮紅蔻丹的指甲甚至鑽進他的襯衫裡面。

    女人回眸對她嫣然一笑,話語卻凌厲如刀,一刀一刀割著她的心。

    「蘇遠是我的,他只是為了報恩才娶你!你爺爺已經死了,把蘇遠還給我!」

    「不……」強烈的心痛讓韓細細幾乎承受不住,她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只能狼狽地看著蘇遠,低喊著,「不要……蘇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求求你!我只剩下你了!」

    她狼狽地撲上前,試圖抓住蘇遠,但蘇遠已經抱著那個女人轉身走遠了,也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求求你不要走!拜託!不要!不要……不要丟下我……」

    辦完一些手續後,蘇遠才剛踏進病房,就聽見韓細細破碎的夢囈。

    從下午在病床前倒不就一直昏迷到現在的韓細細臉色蒼白,不停說著夢話,並下意識地咬著唇,下唇都快被她咬破了。

    而她的小手握得好緊、好緊,指甲深深陷進肉裡,幾乎要把自己掐得流血,也看得蘇遠一陣心驚。

    「細細!」他心急的走到床邊,輕輕搖晃著她。

    她哭得好厲害,枕頭已經濕了一大片,是做了惡夢嗎?

    「細細,快醒醒!」他衝動的抱起她,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輕聲低哄著,」細細,別害怕,我在你身邊……」

    他像安慰著小嬰兒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低聲安慰著她。

    「不要擔心,我不會離開你……細細乖……」

    「遠!蘇遠!你在哪裡?」不曉得是不是蘇遠的安撫起了作用,韓細細原本深陷在孤單又冰冷的惡夢中,突然發現自己聽見了蘇遠的聲音。

    她欣喜欲狂的大叫蘇遠的名字,心急地在夢中奔跑,想要找尋蘇遠,但卻狠狠摔了一跤,跌得她好痛,從夢裡甦醒。

    她剛醒過來,就發現一股熟悉的溫暖籠罩著她。

    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以及空氣中飄浮的消毒水氣味,韓細細馬上意識到自己人還在醫院裡。

    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夢吧!

    爸爸……媽媽……爺爺一…·還有蘇遠……她遲疑地眨了眨眼,一下子還無法移動身子,只覺得沮喪又無力。

    突然,韓細細意識到,雖然她在醫院裡,但並不是躺在病床上。

    她胸下橫著的大手看起來好熟悉,就像過去這段日子總是溫柔地牽著她的那雙手一樣,而她躺靠著的,也不是被褥,而是一具溫暖的胸膛。

    「你醒了?」察覺她已醒了過來,蘇遠仍沒有放開她,只是輕輕搖晃著她,大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撫著她的纖背安撫。

    「遠……」她哭得聲音已經有些沙啞,眼眶好酸澀,全身軟綿綿的,—動也不想動。「我……」

    「噓,什麼都別說。」他充滿耐心的安慰著她。「你嚇壞了。」

    剛才事情發生得太快,韓老迴光返照的醒來,又猝然驟逝的事…定讓她難以接受。

    她肌膚冰涼,因為作惡夢而冒出一身冷汗,讓他萬分心疼,

    因此他雖然想知道她剛才作了什麼惡夢,可是他並不急著問。

    韓老就這樣走了,接下來才是考驗的開始。

    他會細心照顧細細,也會盡力保住韓老一輩子的心血。低聲輕哄著妻子,蘇遠暗暗在心中許下承諾。

    過了好一會兒,韓細細的情緒才慢慢平穩下來。

    她想起了稍早所發生的事,爺爺醒來,爺爺過世,然後,她好像昏過去了……韓細細這也才發現自己是真的躺在蘇遠懷中。

    他怎麼會那麼溫柔?怎麼會那麼窩心?

    他的懷抱好溫暖,給她好安全的感受,也讓她怎麼也捨不得離開,不願意破壞這寧靜的一刻。

    只是,她不想再待在醫院裡了,冰冷的醫院只會讓她想到死亡與痛苦,她想要回家……

    她想要回去那個有蘇遠,有外公、外婆、公公、婆婆以及其他家人的家。

    「蘇遠……」決定了之後,韓細細鼓起勇氣開口。「我們回家好不好?」

    「嗯?」

    「我想要回家,回我們家。」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轉頭就將自己埋進他懷裡。她緊緊揪著他的襯衫,不敢抬頭,只敢輕輕地重複,「我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再待在醫院裡了……求求你……」

    「好。」她的動作沒有逃過蘇遠的眼睛,這撒嬌似的舉動讓他微微地笑了。「我們回家。」

    蘇遠請醫生來看看韓細細的狀況,待醫生表示她可以回家,護士便拔下她手臂上的點滴。接著,蘇遠幫她拿過擺在病床邊的鞋子,然後扶她下床,並將自己的西裝外套小心披上她的肩頭。

    「我們走吧。」拿起她的皮包,蘇遠俐落地走向門邊,將病房的門打開。

    穿好鞋子後,韓細細拉著肩頭的外套,看著蘇遠體貼的動作,她趕緊走向門口,在蘇遠身前停了下來。

    她的小手輕輕滑進他的手裡,悄悄地握緊他的大掌,這才羞澀地抬起頭來對他一笑。「嗯,回家了。」

    「好,回家。」蘇遠點點頭,她不安的小動作他全看在眼裡。

    她會如此,大概跟她剛才做的那個惡夢有關吧?他聽到她哭喊著要誰別走,別離開她,可見韓老的過世對她打擊真的太大了。

    他會耐心的等待,陪著她,直到她復元,直到……她真的願意接受他。

    蘇遠就這樣牽著韓細細的手,帶著她離開醫院,一點也沒有發現,剛才她的話中所透露出的訊息。

    她想回去的,並不是韓家,是那個蘇遠與愛她的家人們以理解和關心為她構築的家……

    ***

    回到蘇家,雖然已經過了晚餐時間,但是朱嫂還是為他們下了兩碗熱騰騰、香味四溢的面。

    為了遲歸的兩人,一家子除了早早就睡下的外公和外婆外,全聚集在飯廳裡。

    蘇父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韓老的事,你安排好了嗎?」

    「嗯。」蘇遠簡單的把事情交代了一遍。一邊說,他一邊注意著韓細細的反應。

    離開醫院之後,她一直顯得若有所思。

    一路上,她都不安的揪緊著他的外套,抿著唇一語不發。她沒有再哭泣,回到家後也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蘇遠身邊,聽著他交代著爺爺的後事。

    聽到他建議火葬,她的眉毛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她行屍走肉地吃麵、喝茶,可是那雙總是帶著羞怯笑意的美眸如今卻顯得有些空洞。

    「好了、好了,這些事明天再說吧,折騰了一天,細細也累了,你們吃完後就上樓洗澡,準備睡覺了。」看見媳婦蒼白的臉龐與沉默的模樣,蘇母很心疼。「還有,細細,不要想太多,讓爺爺好好地走,好嗎?你身體要照顧,如果爺爺看到你這樣子,怎麼可能走得安心?」

    韓細細愣愣地抬起頭來,看見婆婆對她如此關心,忍不住紅了眼眶。「媽……謝謝……」

    「好了,時間已經晚了,快去休息吧。」蘇母拍了拍媳婦的肩膀,無聲的給她安慰。

    這一晚,他們沒有以過多的關心反覆揭起韓細細的哀傷,只是溫柔而沉默地支持著她,畢竟傷心的事不該一直被提起,時間總會治癒一切傷痛。

    ***

    當韓細細泡了個澡,從浴室出來時,蘇遠已不在房內。

    她一邊猜想著他是不是去書房處理公事,一邊拿起吹風機吹乾頭髮。

    雖然早就知道爺爺可能撐不過這星期,雖然知道再這樣昏迷不醒,對爺爺來說只是肉體上的折磨,但是,她還是私心希望爺爺能夠康復,希望他可以醒來……

    中午接到醫院的電話時,護士就告訴她,爺爺孱弱的身體可能沒辦法再撐下去了,他各項指數都顯現出情況越來越不樂觀,有可能很快就會走了。

    這兩個多星期來,她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只是她沒有想到,爺爺真的過世的那種打擊,是她做再多心理建設都沒用的。

    她的心好痛,好難過……但這一切,都還比不上那個可怕的惡夢!

    她已經失去了爸媽、弟弟,失去了爺爺,現在的她,只剩下蘇遠了……她是真的、真的很不希望蘇遠也離她遠去。

    她喜歡蘇遠,喜歡蘇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

    想起新婚那晚,她不小心偷聽到的那通電話,想起電話那端的女子……韓細細不得不承認,她根本不想把蘇遠還給小艷,

    她不想放開他……不要……

    突然間,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請進。」韓細細關上吹風機,揚聲道。

    「你洗好澡了嗎?」蘇遠拎著一瓶酒和兩隻杯子走了進來。

    「嗯。」她一邊梳著頭髮,一邊悄悄透過鏡子偷瞄著蘇遠的動作。

    結婚的這兩個星期以來,蘇遠總是在書房裡忙到三更半夜。

    雖然她感覺得到每晚他都會抱著她入睡,可是每到清晨五點,他就會離開床鋪,去地下室的健身房運動。

    嚴格來說,他一天的睡眠時間可能連四小時都不到。

    可是,每一天他都忙到好晚好晚,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早回房間。

    「你……你今天……」韓細細遲疑地開口,又立即咬唇,把問題吞回肚子裡。

    她如果問他,為什麼會這麼早回房間,會不會太突兀?會不會讓他誤以為她不歡迎他?

    可是,天知道她多喜歡每個晚上他擁著她入睡的感覺。

    雖然那個時候她總是早就睡著了,是在半夢半醒間感覺到他躺上床,可是他溫暖的懷抱和身上讓人放鬆的松木香氣,總是讓她幸福得歎息,總是忍不住更往他懷裡窩去,也讓她總是在他清晨離開床鋪下樓運動時因為莫名的寒意而醒過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蘇遠了。

    她多麼喜歡他的懷抱,多麼愛他總是那樣牽著她的手的樣子。

    今晚他提早回房,她的確很高興,但是,另外一種尷尬的感覺也慢慢浮了上來。

    結婚至今,除了新婚那夜還有上周在練習室裡險些擦槍走火的那個熱吻之外,他沒有再親吻過她……想起上回那個吻,韓細細不禁臉紅了。

    她還記得那種無法自抑的甜美感受,他的吻令她融化,讓她腿軟,如果可以,她真想成為他的一部分,融入他的骨血。

    她想自私地霸佔他的人和他的心,一輩子都不要放開!

    看著韓細細千變萬化的表情,蘇遠有些好笑,可是並不忽著打斷她的思緒。

    她所有的心思都寫在那張什麼都藏不住的小臉上了,她好像對他這麼早回房感到有些疑惑,又有些高興。

    他若知道自己提早回房可以看見她這樣有別於平時的反應,他早就不浪費時間待在書房裡了。

    只是,他一直苦苦忍耐著。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看著美麗的新婚妻子睡在兩個人的大床上,那種誘惑實在是太傷身了。

    但她還沒有準備好,而他一點都不想嚇著她,只好每晚在書房裡拚命的工作著,直到累得受不了才回房睡覺。

    每一個晚上,雖然懷中抱著散發著香氣的嬌軀,卻什麼都不能做,好幾度,他都懷疑自己會就這樣死去,死因是壓抑過度。

    蘇遠苦笑著,對她搖了搖手中的酒,輕聲問道:「你要不要喝點酒?」

    「酒?」

    「是啊,這是芋頭酒,非常香。」但酒精濃度很高,後勁非常強。蘇遠藏起了後面兩句話,沒告訴她。

    她今天受到太大的刺激,他可以預料到,半夜她恐怕會因為惡夢而頻頻驚醒,所以,他倒不如先灌醉她,讓她能好好睡上一覺。

    看見韓細細因為他的話而好奇的睜大眼,蘇遠又笑著補上一句,「來,我們到陽台上喝。」

    ***

    走進陽台後,韓細細才發現陽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上兩張籐椅以及一張小桌子。

    這是蘇遠趁她洗澡的時候準備的嗎?她有些訝異,卻沒有開口問。

    待她在其中一張籐椅坐下來後,蘇遠才俐落地打開酒瓶,斟了一杯酒給她。

    韓細細傻傻地看著蘇遠的動作。

    芋頭酒的封口並不像紅酒或白酒是以軟木塞塞著,只是一般的鋁蓋,包裝也不特別精緻,看起來就像是隨手在超商買的廉價酒一樣。

    可是一打開瓶蓋,濃濃的芋頭香味就散發了出來,也讓韓細細的眼睛瞬間一亮。

    「哇,真的是芋頭的香味耶!」她驚歎道。

    看見她原本有些沮喪的美眸閃爍著光芒,讓蘇遠淺淺地笑了。

    他的笑鼓舞了韓細細,忘記了自己的酒量其實不好的事實,小口啜飲了起來。

    芋頭酒裡濃烈的芋香瞬間充滿了她的口腔,熱熱辣辣的感覺先是燒紅了她的耳朵,這才隨著酒液往下蔓延。熱燙的液體滑入肚腹,讓她的腸胃也熱烘烘的,好舒服。

    她靜靜地喝著,大概是因為整個人終於放鬆了下來,她的眼淚突然又撲簌簌地落下。

    「細細,怎麼了?是酒不好喝嗎?」蘇遠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蹲到她面前,捧著她的臉,細心地為她擦去淚水。

    「沒……沒有,酒很好。」她狼狽地抹去臉上的淚,感受到蘇遠的關懷,眼淚不知不覺落得更凶。

    想起稍早之前在醫院裡作的那個惡夢,她內心就不禁一陣驚慌。

    蘇遠會不會真的離開她?

    雖然他們有兩年的時間,現在不過才過了兩星期,可是她好怕、好怕,伯他會期限一到就立即轉身離開,回到那個小艷身旁。

    韓細細好怕自己會抽不了身,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陷得很深了。

    「蘇遠,你會不會後悔?」酒精讓她大了膽子問出口,但垂著長睫,還是不敢抬頭看他。

    「嗯?後悔什麼?」蘇遠蹲在她面前,手撐在籐椅兩邊的手把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表情有些高深莫測。

    「你會不會後悔娶我?」她忐忑不安的等著他的回答。他會後悔嗎?還是不會?

    「為什麼這麼問?」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些淺淺的笑意。

    「我……」韓細細沮喪地咬住下唇,那些複雜的理由全都藏在她心裡,一個也不敢說出口。

    「你怎麼會這樣想?我不會後悔啊!」蘇遠詫異的揚眉,又好氣又好笑地逗著她。「我怎麼可能會後悔?你還記得吧?我是親口答應婚事的,你可別跟我說你忘記了!」

    「不……我沒有忘記。」她支支吾吾地開口。「但是……但是你的……怎麼辦?」

    「什麼東西怎麼辦?」

    看見妻子的小臉半是因為酒精,半是因為害羞而紅了起來,蘇遠這才暫時放過她,直起身子,拿過芋頭酒,又為她斟滿了酒杯。

    「你的……情人。」她一咬牙,藉著酒精壯膽,硬著頭皮把話說出口,「我知道我很卑鄙,是利用自己之前曾經在英國救過你,才逼你跟我結婚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她突然勇敢的坦白讓蘇遠有些詫異。

    他不曉得她是受到了什麼打擊,居然會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她的疑問。

    他羞怯又內向的妻子,過去這段日子,一直煩惱著這件事嗎?

    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總是若有所思,總是趁著他不注意的時

    候偷偷打量著他,好像正在煩惱什麼一樣,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她居然是擔心他是因為報恩才娶她。

    「細細,我沒有別的情人。」蘇遠將椅子拖到她面前,坐了下來,膝蓋緊挨著她的,然後抽去她手中的酒杯,萬分嚴肅的握住她的雙手。「我也不是因為報恩才娶你。」

    「咦?」他撼人的氣息好近、好近,韓細細只能呆呆地抬頭看著他。

    他的神情好嚴肅,眼神好認真。她聞到濃濃的芋頭香味,卻不知道那是出自於她,還是他的唇中。

    「要報答救命之恩,可以有很多種方式,我不是一定要以結婚這個方式才能幫助你。」

    「那……」她錯愕地瞪著蘇遠。他講的話完全超出她能理解的範圍,她怎麼也聽不懂他的意思。

    他是說,他娶她不是為了要報恩嗎?還是他其實不一定要娶她?她怎麼什麼都聽不懂?

    可是,那時當她一提出請他跟她假結婚兩年,請他為她保住韓氏時,他一口就答應了,是那樣的毫不猶豫,難道不是因為他當年的承諾嗎?難道不是為了要報恩嗎?

    「我是要告訴你,我從來就不是為了報恩才娶你。」蘇遠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著,像是要確定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對你沒意思,你根本踏不進蘇家的大門。」

    「啊?」韓細細傻愣愣地看著他,被他的話嚇傻了,張著小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好了,早點進來吧,已經很晚,你也該睡了。」發現自己似乎洩漏出太多的情緒,蘇遠清清喉嚨,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他若無其事地將酒瓶蓋子鎖緊,一轉身就走進房裡,只留下小臉紅通通,朱唇微啟的韓細細還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蘇遠剛剛說什麼?

    他說……如果他對她沒意思,她連蘇家門都踏不進來嗎?可是,蘇遠在她回國找上他之後,沒過幾天就辦妥了一切事宣,把她娶進門了耶……

    難道他的溫柔,他無微不至的關懷,都不是為了報恩,只是為了她嗎?

    韓細細覺得自己的臉好燙,他所說的話,她慢慢意識到的部分,都在她心中緩緩發酵著,一股強大的狂喜漲滿她的胸口,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幸福得死掉了。

    真的嗎?蘇遠是真的喜歡她才會娶她嗎?她沒有介入他跟另外一個女人之間嗎?

    喜悅讓她的心情好像小鳥飛上了天,她好高興、好高興,但隨即又想到最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如果蘇遠其實是喜歡她的,這段日子他又為什麼總是離她遠遠的呢?每晚他為什麼總在她睡著了以後才回房?

    難道……難道他一點都不……過於限制級的認知讓韓紐細的臉兒頓時紅得像是充血一般。

    她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從來不能為蘇遠做些什麼,可是,至少在他已經娶了她兩個多星期後的現在,至少在她喝了一點酒足以壯膽的現在,她可以為他做些什麼吧?

    她可以吧?

    一下定決心,韓細細根本不給自己反悔的餘地,急忙拿起剛才蘇遠為她斟滿的那杯芋頭酒,一飲而盡,這才走進房裡。

    房間裡空無一人,但是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蘇遠在洗澡嗎?

    韓細細一點也沒發現剛才接連喝了幾杯酒,已經讓她腳步有些顛躓,也沒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紅得跟關公一樣,任何一個人看到她,都會發現她已經喝醉了。

    韓細細邁著有些不穩的步伐往前走,想也沒想地就伸手打開浴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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