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在芝加哥國際機場的大廳。
徐芷歆雙目空洞地直望著牆上的大鐘──九點二十六分,晚間時刻。
台灣此時是幾點?
……大概是早上十點半吧。如果她的腦袋還清楚的話。
回想起她在這裡的日子,不多不少,即將邁入第十三年,從她十八歲那一年開始算起。
這十二年來,她的生命全投入了學術研究裡,絲毫沒有保留過。就連她唯一的一段感情,也發生在研究室的小圈子當中。
然而全心全意的付出,她得到了什麼?
沒有。
什麼也沒有。
當她閉上雙眼回憶過去的那四千多個日子、那十二個聖誕節,除了數據、除了研究室、除了報告、外加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結果,她想不起什麼了。
她以為只要埋頭努力,最後碩果一定是屬於自己的。
但是事實證明她錯得離譜。
現在,她一無所有。
在付出了這麼多年的心血之後,她唯一得到的報酬,是「背叛」;同時,她也得到了「教訓」。
為了這個教訓,所以她現在坐在這裡,提著兩隻簡單的行囊。
她要離開。
離開這裡,離開那個圈子,離開她曾經以為是她的全部。
「Hazel,你真的要回去?」
登機前,最後一通來電。
那是來自大學時代的同窗好友──一個標準的德州女人。
「這一切看起來像假的嗎?」
徐芷歆以一口流利的英文回應對方。
在飛過太平洋之後,她將不再適用這種語言。
「就算研究成果被偷,你可以試著到其他研究中心東山再起吧?何必這麼意氣用事!」
「你不瞭解,」徐芷歆打斷了對方的話。「這個研究結果,我花了將近十年才找出一個方向,那不是什麼皮夾被偷而已,你懂嗎?」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
「……總而言之,我累了。」
「你現在離開,不就等於過去的十二年都浪費掉了?」
對方不肯放棄勸說。
「我現在的處境,跟你所說的情況又有什麼不同?」
她苦笑,苦到找不出字眼可以形容。「我這十年來的不眠不休,全都成了別人的心血了,不是嗎……」
徐芷歆垂下頭,深呼吸著,試圖減低胸口那股悶痛感。
「我明白……」
另一端的人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句話來安慰她。
誰都知道,徐芷歆要的已經不是安慰了。
「明白的話,就別阻止我。」
語畢,她斷了訊號,直接關機,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行動電話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提起腳邊的行囊,徐芷歆走向登機門。
看似瀟灑,然而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知道,她這麼做是在扼殺自己。
但是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她的心如死灰,於公於私都是無此,她再也擠不出任何一絲熱情來面對。
在研究中心裡,不需要一個沒有熱情的研究員。
而在感情的世界中,容不下一個會背叛她的情人。
所以,她有什麼理由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