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真的荒謬極了!她為什麼要跟這一對男女並桌吃飯?更可笑的是,這對男女恩愛如常,像是根本沒離婚似的,在她面前上演親密的戲碼,是怎樣?她又不是造成他們離婚的第三者,有必要在她面前演得這麼賣力嗎?
已經離婚的一對男女,甜甜蜜蜜的攜手共進晚餐,在秦浩東要介紹汪曉柔時,她微笑的告訴斐勒,說她是秦浩東的妻子。
斐勒看起來十分意外,微詫的眸掃向秦浩東。「沒想到秦總裁是已婚男士。我還以為……」語氣一頓,斐勒不經意的看了夏曼霓一眼。他以為,秦浩東下午在會議室裡拒絕讓夏曼霓出席晚餐的約會,在他面前表現出護夏曼霓的舉止,擺明著就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佔有慾,難道不是?
「何止已婚?我們都有一個五歲兒子了,叫小恩。」汪曉柔微笑的補充道。
「兒子簡直就是照著爸爸的臉給刻出來的呢。」
「是嗎?」斐勒笑了笑,臉上露出羨慕又玩味的表情。「看來,秦總裁真是艷福不淺啊。是吧?秦總裁?」
這話,一語雙關。
秦浩東淡笑,沒答話,反而看了夏曼霓一眼,只見她低著頭猛吃,好像完全沒在聽他們說話似的。
這頓話,夏曼霓吃得食不知味,肚子卻撐得很,整頓飯只見那汪曉柔溫柔體貼的一直幫秦浩東挾菜,說這個是你最愛吃的,說那個是你最愛吃的,嘖,為什麼不乾脆整桌子菜都倒在秦浩東碗裡去好了?
斐勒倒是對汪曉柔的溫柔體貼很是喜歡。「秦總裁真有福氣,可以娶到這麼溫柔體貼又美麗的夫人,兩位一定很少吵架吧?婚姻生活一定非常幸福美滿。」
「對啊,浩東都會讓我,他很寵我的,就算我有時候任性點,他也不會責怪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對我好,我很感動呢。」汪曉柔說著,戀戀的看了秦浩東一眼。
「我知道,在他心裡,我永遠都是第一位,就算他不說,我也明白的。」
這時,侍者過來收餐碗,末了又送上一壺茶和四個杯子,替四位客人都倒完茶之後才退開。
話題繼續……
「看見兩位這樣恩愛,我可是羨慕得很啊。」斐勒笑著,喝了一口茶,轉向夏曼霓,問:「是台灣最有名的高山菜嗎?小霓?」
「嗯。」夏曼霓笑了笑。「特地為你點的,我記得你對台灣的茶一直讚不絕口,所以帶你來這裡嘗嘗,喜歡嗎?」
「太喜歡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喜好。謝謝你。」斐勒閃亮的眸光毫不避諱的流露出感動與愛意。夏曼霓臉紅了紅,沒說話,倒是一旁的汪曉柔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率先開了口-
「兩位——…是情人吧?」
斐勒哈哈大笑。「我也希望是這樣,正努力中呢,希望可以和你們一樣,當個人人羨煞的夫妻——」
「他們已經離婚五年了,斐勒。」夏曼霓終是忍不住的開口。「你真的希望跟他們一樣嗎?」
此話一出,在座的其它三人表情都出現了奇特的變化。
斐勒瞬間一臉尷尬,汪曉柔則一臉蒼白,秦浩東比較不同,淡抿著唇,似笑非笑,依然沒事似的。
要說這頓飯最旁觀者的,就是他了。不管前妻怎麼說怎麼做,斐勒怎麼附和怎麼一語雙關的調侃,他始終沒搭話也沒反駁,從頭到尾都在欣賞夏曼霓的一舉一動,想看看她那性子,究竟可以忍到何時才來戳破汪曉柔的甜蜜幸福謊言?如今,終於等到了,還以為這女人這加學會忍功,真要撐到飯局結束也不會吭一個字呢。
「我去一趟洗手間!」夏曼霓突然拿著包包起身離座,將靜默又尷尬無比的空間,丟給其他三人去共享。
躲進廁所裡,夏曼霓嗚咽一聲哭了出來,忙伸手搗住自己的嘴。
她覺得自己好討厭,為什麼要像個妨婦一樣的當眾說出那樣的話讓人難堪!
可是她受不了,受不了汪曉柔一直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勝利者姿態!受不了秦浩東始終由著汪曉柔而沒一句反駁!受不了他們兩個人親密的出現在她面前,還以夫妻關係自居!受不了自己在他們兩人之間,好像完全無關的存在……
是吧,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好像她從來就不曾在幫浩東的生命中存在過,那種被疏離被丟棄被冷落的難受……
「嗚嗚……」夏曼霓忍不住一直哭,就算她拚命用手掩住嘴,那殷殷的哭泣聲她很難不傳出去。
丟臉死了……
可是她忍不住啊,就是忍不住了,好想現在就消失在這間餐廳裡,好想現在就丟下台灣這一切飛回美國去,就當從來都不曾與秦浩東相遇……
就不會那麼痛了吧?肚子痛,胃痛,心痛,全身都在痛著……
她整個人抱著肚子蜷縮在廁所內的一角,淚水鼻涕全混在一起,隨便伸手抹了又抹,保證一臉花,可是她不在乎了,因為她決定不再回到座位上,用逃的也得逃出這裡。
又哭了好久,哭到再也不想哭為止,夏曼霓這才站起身來,扯了一串衛生紙把臉上的淚還是鼻涕什麼的給抹淨,打開門走到鏡子前用水龍頭洗完臉,這才走出洗手間-
「啊!」夏曼霓被站在門邊的男人大大的嚇一跳,整個人都快彈起來。秦浩東斜倚在洗手間外頭的牆邊,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她,看見她伸手搗住胸口一直拍著,看來真的被嚇得不輕。
「你的膽子是蟲子做的嗎?老是被嚇到。」他輕笑,目光落在她哭紅的雙眼上,心弦扯著。
天知道她哭了多久?
從他站在女廁門邊等她出來開始,廁所裡來的殷殷哭泣聲就始終沒停過,幸好這間高級餐廳的人本來就不算太多,幸好從剛剛到現在出入女廁的女客人數沒超過三人,更幸好,他站在外頭對那些女人解釋,說是他女朋友跟他吵架所以在裡頭哭,否則,現在可能連餐廳經理或是警察都來了。
躲起來哭得這樣驚天動地,又哭得有半個小時那麼久或是更久?是想讓他心疼死嗎?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這樣不像是自己的,為了另一個女人這樣鮮明的跳動著,痛著。以前汪曉柔哭,都是撒嬌的哭,宏一下逗一下就笑了,這個夏曼霓……卻哭得這樣扯心裂肺的,而且還躲起來哭,弄得讓他又氣又憐呵,好幾次他整個人都快要克制不住的衝進廁所去把她給拉出來。
沒這麼做,是想知道她究竟可以哭多久?
沒這麼做,是想知道自己可以一起跟她痛多久?
這個女人的眼淚與哭聲,竟像蠱一樣滲進他體內,幾乎就要把他的肉體跟魂魄都給吞噬殆盡,隨她驅使。
收不回來了吧?他對這個女人的在乎與牽念,已經比他所自以為的還要再更多那麼 一點了。
那一點,出乎意料的,竟然可以掩蓋去他被另一個女人拋棄過的傷,讓他想要再一次擁有愛情,再一次擁有一個女人,甚至……再一次擁有一個妻子。
秦浩東定定的望住夏曼霓,她,就在一個箭步可以到達的距離。
可是,他也知道,他們的距離並沒有真的那麼近,一個離過婚的男人和一個小孩,就算女人對那個男人有再多的愛,都會卻步的吧?更何況,就算他知道是自己惹她傷心,但,她愛他多深呢?有比斐勒深?她甚至還讓那個男人吻她……
「你為什麼在這裡?」夏曼霓幽幽地別開眼,一點都不想讓他看到她現在一臉淚花妝花什麼都花的樣子,手往另一頭指去。「男生廁所在另一邊,你走錯方向了。」
他看著她笑,直接道:「我是來等你的」
聞言,她瞄了他一眼,又趕緊別開。「等我幹什麼……來多久了?」
「很久了。」
就是說,這男人一定聽到她剛剛在裡頭哭得死去活來了?真是……丟死人!怎麼想也沒想過哭成那樣還會被這男人親耳聽見!她還不夠可憐嗎?還不夠倒霉嗎?為什麼連這種難堪的事也要被他看見聽見?
厚……受不了!她根本沒臉見他!
想著,夏曼霓的反應是轉過身打算再次躲進廁所裡-
「喂,你還要哭啊?」霸氣的手拉住了她。「天啊,」他非得要當面給她難堪嗎?死小孩!
「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哭了?我肚子痛!」
「走吧,跟我走。」秦浩東把她往外拉,不讓她再躲進去。
她如果再繼續哭下去,他的心可能會碎掉。聽來很可笑,但那千真萬確的痛,他不想再嘗一回,一回就夠了。
「放手,我不要回座位上去!」她這張臉根本不能見人了。所以她反倒抵抗。
「沒要你回座位,我們回家!」
「什麼?」沒想到他的答案是這個,腦子一片混亂中已被他拖到餐廳門外。
秦浩東讓服務生去取車,一手還牽著她,怕她跑掉。
「喂,你不能就這樣走掉,汪曉柔和斐勒怎麼辦?一個是你的愛妻,一個是你重要的合作夥伴,你不能就這樣放下他們自己離開的。你放開我,我可以自己回去,我有開車來!」
秦浩東無動於衷,一手拉著她,一手拿起手機打電話!「是我,秦浩東,你自己等會兒叫車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對了,順便跟斐勒說一聲,就這樣。」
簡單利落的交代完,秦浩東關掉手機,造巧服務生把車開過來,他拉著夏曼霓坐進自己的車子,踩下油門呼嘯而去。
車子開得飛快,還開了車窗,夜風狂肆,吹亂了她之前梳理了半個多小時的發,也罷,反正這男人看足了她的模樣,就給它丑到底好了,最好倒盡他的胃口,讓他別來煩她。
他一路吹著風,沒說話,她也不想跟他說話,轉過頭望著窗外,一邊用手按住自己因風亂飛的長髮,有點嘔,有點氣悶,卻也同時有一點開心。開心什麼呢?因為這恩恩怨怨丟下他前妻,帶著她走。
嘖,像私奔似的,竟然覺得很快活。
女人在這種時候都是自私的,希望自己愛的男人只在乎自己,管什麼君子風度和禮儀,瀟灑的拋掉一切,總覺得這樣的男人才叫男人。是啊,她又在作夢了,一個白馬王子帶著城堡裡的公主飛奔的夢,唉,人家只不過是看不過去,順便送她回家而已,她究竟開心個什麼勁啊,不是才說不要當呆子的嗎?不要再聽男人蠢話的嗎?竟然這麼快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是因為被風吹亂了神智吧?老覺得昏。
她閉著眼,學他一樣吹著風,不再想東想西,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下來了,她不想睜開眼,想裝睡,看他會不會抱她上樓睡覺去。
結果-
車內什麼聲音都沒有,他沒喚醒她,也沒打算要抱她上樓睡覺,什麼舉動都沒有,那麼,他現在在幹什麼?看著她嗎?看她睡覺的樣子?
不,不對,她好像聽到海浪的聲音,聞到海的氣味……
這裡是哪裡?不是陽明山別墅啊!
夏曼霓驀地睜眼,秦浩東那張放大的英俊臉龐竟近在咫尺。
「天啊。」她驚呼出聲,下意識地伸手搗住嘴。
「你……你靠那麼近做什麼?」他把她的手扯下,一個傾身攫奪了她的唇!
他吻得狂,吻得烈,連呼吸的空隙都不打算讓給她似的,夏曼霓整個人被鎖在椅座和他的胸膛之間,充分的感受到他狂猛的氣息與霸道的男人味,連閃躲的空間都沒有,只能被吻得發暈,更暈
兩隻手緊緊抵住他胸膛,揪緊了他的前襟,想把他推開,卻是雙手無力
「你放開我,秦浩東」她嬌喘著,典雅細緻的臉,羞紅滿佈,在柔和的月光下都能窺見一二。
他停住了他的吻,不過也僅僅只有幾秒鐘,雙手便捧住她的臉,唇舌溫柔的勾舔著她的唇瓣、輕輕淺淺卻更是逗人心癢難耐。
她的胸口整個熱了起來,敏感的蓓蕾硬挺得有些刺痛,當他的大手隔著布料不經意的掠過她時,她再也忍不住的輕吟出聲,發出細細碎碎的低喘嬌吟聞聲,她連忙咬住唇,他卻不讓,用他的舌撬開她的貝齒,再加深了吻。
「你放開我」
「不放,我要把你唇上的別的男人的吻都給洗去,只留下我的。」
他看見斐勒吻她了?
喔,天啊!難怪他看來有點生氣
不,不對,她幹什麼覺得愧疚?他不是也帶著前妻親親熱熱的出現在她面前嗎?該死的!她差一點就忘了!
「你走開!」她氣呼呼的瞪著人了。「不要碰我!」
「你幹什麼?」秦浩東瞇著眸瞅她,搞不懂剛剛還在他懷裡嬌吟的女人,為什麼可以突然這樣變臉。
「不要拿你碰過別的女人的手來碰我!」她彆扭地說。
「什麼?我碰過誰啦?」
「汪曉柔。」他抱過汪曉柔?秦浩東瞪她。
「我當然抱過啊,她曾經是我老婆耶!你連這個都要計較?」
「你今天抱過她。」
「我沒有!」自從跟汪曉柔離婚之後,他就再沒碰過她了,雖然她常常出現在他屋裡,他也沒出軌過。
「有,我親眼看見你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光想到那畫面,她就一肚子氣,一整個哀傷透頂。
哈?秦浩東瞪大眼:「夏曼霓,你被男人吻過的唇我都願意吻了,我只是禮貌性的把手放在她腰上而已,你會不會太過 了點?」
「禮貌個鬼!你明明對她舊情難忘!否則,你為什麼會單獨約她吃飯?」
真是夠了!
「我沒有約她吃飯,是她說有事要跟我討論,所以我們才約在這裡。」好吧,他承認他是故意約在那間餐廳的,因為她擺明著要赴斐勒之約,剛好汪曉柔來找他,他就也順便約在同一間餐廳了。是啊,他是在吃醋,所以故意帶人到她面前晃,看她究竟在不在乎,不管怎樣,這些都跟見鬼的舊情復燃一點關係都沒有!
秦浩東把臉逼向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說:「我如果對她舊情難忘,早就把她娶回家了,還需要在這裡跟你磨嗎?是啊,我當初的確是被她甩掉的,可是她早後悔了,要不是我對她再也沒那份心,復合根本就是一夕之間的事,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要說我對她舊情難忘嗎?如果我真的只是為了幫小恩找一個媽,汪曉柔絕對是最適合的那一個,不是嗎?你就不會動腦子想一想嗎?你以為我為什麼想要抱你、吻你?」
氣呵、恨呵,這個女人就是看不見他對她的心就對了。
「那是因為因為」夏曼霓氣虛了,說不出話來。
他凝著眼,深情的瞅著她:「因為,我愛你。」
嘎?夏曼霓眨眨眼,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會不會太溫柔過火了點?他說這話的時候,溫柔得讓她的心都快承受不住了。
「秦浩東」她的眸中染了霧,一層又一層,快要化不開。
「因為我該死的竟然愛上你了,你不知道嗎?我說過我會慢慢靠近你,可是我發現不行了,要怪,就怪你讓斐勒吻了你,現在的我,不想給你時間了,看你乖乖的給他吻,我都快抓狂了,知道嗎?」溫柔的嗓音裡帶著壓抑的疼痛,此刻的秦浩東看起來竟也脆弱得令人心疼。
以為,只有她的心會痛,會怕。
可是,她卻也在他眼中看見同樣的東西,讓她忍不住想要愛人了、憐他。
「那是意外。」她脫口而出。「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躲得開的,吸是唇碰了一下其實算不上是吻」
她在解釋嗎?秦浩東的眸閃了閃,定定的落在她不安又慌亂的臉上。
「我吻的才算,你只想讓我吻,是這樣吧?」
什麼跟什麼?扯遠了吧,這男人!還有人這樣解讀人家話的喔?「唉,反正就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說了!」她伸手遮住臉,覺得自己就快要在這男人的眸光中融化了。是冰也好,是火也好,都要給融成一氣。
「傻丫頭,讓我看你。」他拉下好賭遮臉的小手,把它們握在自己的掌心,定睛欣賞著她害羞臉紅的模樣。「你究竟幾歲了?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謊報出生年份?為什麼我老是覺得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十九歲的青澀少女呢?」
夏曼霓聽不懂他在鬼扯什麼!把臉別開。
「我愛上你了,聽見沒有?」他把她的臉轉回來,既然已經說了,就一次說個夠本吧,天知道他以後還有沒有勇氣這樣說出口。
「喔。」她狀似隨便的應了一聲,骨子裡卻害羞得根本不敢看他。
「喂,很敷衍耶,會害我傷心的,我的心已經不能再受傷了,知道嗎?再一次,就萬劫不復了,你可以負責嗎?」那嗓音,有點顫抖,他握著她的手,有點汗濕。夏曼霓幽幽地抬起頭來,在他略顯陰鬱的眸光中,看到了潛藏在人百衲衣底的緊張與認真。
「我能說不嗎?」話問得很輕很輕,她的心,迷惑又彷徨。
可以這樣嗎?愛上這個男人?一個可能會常常讓她吃醋傷心的男人?
可是,他眸子裡的傷痕,他曾經受過的痛,她,好想好想幫他撫平
「不行。」他說得堅決、霸氣,不容置喙。內心卻閃過一抹微乎其微的擔憂,怕她就這樣毫不留情的將他給推離到心門之外。
「可是,我不想愛上你。」
「你已經愛上我了。」
月光透進車窗內,在她酷紅的雙頰上渲染出一道柔柔的光,有如這世上最醉人的酒,讓他忍不住傾身品嚐他再次吻了她,在海邊,在月光下,在那無邊無際的愛意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