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東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女人互相扯著對方頭髮、衣服,一整個混亂的畫面。「你們兩人在幹什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一個是嬌滴滴的千金名媛,一個是對人冷冰冰,氣質高雅,個性傳統保守的女秘書,這樣的兩個人是怎麼打起來的?
而且,戰況激烈,兩個人都成了瘋婆子。
嘖,秦浩東扯著唇,瞇著眼,兩手擱在褲袋裡,啼笑皆非的看看這個再望望那個。
夏曼霓別開眼,從地上撿起眼鏡戴上,拿背對著他。江紫雲則是一見到他,眼淚就一直掉,哭天搶地的跑到他面前開始告狀!「浩東,她打我!把我的臉都打腫了,頭髮也扯斷了,還有你看看,我的香奈兒洋裝整個被她扯破了!你給我評評理!你一定要幫我好好教訓她一頓!這個秘書簡直就無法無天!把她辭了!不,我要告她傷害!我一定要告!」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秦浩東下意識地皺眉,眼角卻不自主地往背對著他的夏曼霓看去。
雖然她是背對著他,但他看她似乎很忙,頭低低的一直在胸前不知在弄些什麼,完全沒把江紫雲的話聽進去似的。
人家都說要告她了,她竟無動於衷?究竟在忙什麼?
「我來看你啊,出國也不通知我一聲,害我找你找得好苦——…」江紫雲淚汪汪的整個人偎進他懷裡。
「找我做什麼?我沒約你吧?」他沒推開她,只是目光還是落在背對著他的女人身上。
「你怎麼這麼說,難道你都沒想我嗎?我以為你的心是在我身上的,沒有嗎?」江紫雲抬眼控訴似的看著秦浩東。
秦浩東只好把眸子轉到她臉上,輕勾著唇角,伸手替她攏了攏頭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不喜歡公私不分,以後,不要到我的辦公室來找我,嗯?」
「聽話,我討厭不聽話的女人,也不喜歡會動手動腳的女人,你最好改改動手打人的壞習慣,尤其是對我的員工。」
什麼?江紫雲嘟起小嘴看著他,想撒嬌,可是,這男人的目光已經不在她身上。
「夏秘書。」秦浩東出聲喚夏曼霓。
夏曼霓身子一僵,並沒有轉過身來。「什麼事?」
她現在一身狼狽,臉被劃傷,頭髮又被扯得亂七八糟,衣服就更不必說了,扣子竟然被扯掉了,害她隨時有春光外洩的可能,這全都是那該死的江紫雲害的。天啊,她這輩子大概沒像現在這一秒那麼模又那麼難堪過,打死她都不想讓人看見。可是,現在的她連辦公室門口都踏不出去了,如果她就這樣走出去,看見她狼狽樣的人就不只一個了。
「我現在要去王老闆那裡,你得跟我去。」
王老闆?誰啊?
「對不起,我現在沒空。」
嘖,真不給他面子呵,這女人。
「這是命令。」
命令?這男人還真會找時間找茬!夏曼霓咬住唇,賭氣地說:「我身體不舒服,今天要請假。」
「再不舒服都得去,我說過了,這是命令。」秦浩東板起臉,半點也沒有退讓的意思。不過,他的冷臉顯然只嚇到身邊的江紫雲,因為沒看過他發飆的樣子,所以江紫雲有點嚇到了,更不敢提什麼要他替她報仇的話來,人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笨得現在去苦惱這男人,可不是聰明的她會做的事。
夏曼霓就不同了,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臉,就算他板足了冷臉,她也沒看見,只是聽到命令兩個字,就一肚子火。
他朝她走去,夏曼霓繼續拿背對著他,就是不讓他看見她的臉。
驀地,秦浩東伸出手扣住她纖細的手腕,一把將她拉起。「現在就走,沒時間了。」
「喂,我不要,我不舒服,我要請假,聽見沒有?」夏曼霓一隻手被他拖著走,另一隻手還要忙著拉領口,只好用嘴巴來抗議。
可惜,這男人充耳不聞,越過江紫雲時突然停下步伐,道:「我很忙,你可以自己回去吧?」
江紫雲看著秦浩東,對他和這個女秘書的關係滿心疑惑。他明明在凶那秘書,可以卻用手拉住那女秘書的手,怎麼看都像是在鬥嘴鬧脾氣的情人。但,縱使滿心不願,當下的她卻不能說什麼。「我知道了,我等你電話,不要忘了。」
說著,瞪了夏曼霓一眼,扭腰擺臀的走出去。
客人送走了,秦浩東拉著夏曼霓則往另一個方向走——
「秦浩東!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這男人看起來斯文歸斯文,但力氣好大,她根本就掙不開他的手。
他不理她,兀自越過一道長廊,來到盡頭,他取出芯片開了門,把夏曼霓直接帶進房,然後把門關上。
「這裡是我的休息室。」說著,秦浩東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原本昏暗的空間陡地大放光明。
這房間約莫三十坪大,擺放就像六星級飯店一樣,高檔典雅舒適,客廳那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大台北盆地,此刻剛好是黃昏,落日餘暉理所當然成為窗前最美的景致。
她看得有些呆了,因為這裡的景色絕美,讓人有點貪戀。就在夏曼霓的目光不小心被窗外的美景分散注意力的同時,秦浩東已轉過身,目光定定的落在她帶傷微腫的臉上,再往下,盡覽半片春光,被扯掉鈕扣的襯衫領口,盈白酥胸露出隱隱約約的美麗溝壑……
「你在看什麼?大色鬼!」夏曼霓意識到他灼熱的眸子,慢半拍的伸手抓緊敞開的領口。
秦浩東一笑,眸子徐徐回到她生氣的臉上,不想解釋也不想推諉方纔他的確在看她的事實。美麗的女人,只要是男人都會想看,雖然是不小心,但他的確不太想移開目光。
半晌,他走到小冰箱前取出一個冰袋用毛巾包上,再走回來遞給她。
「把你的臉敷一下,腫起來了。」
夏曼霓抬眸看了他一眼,才要開口拒絕,秦浩東已搶先她一步道:「如果不聽話,那就由我幫你敷,選一個。」夏曼霓瞪他,接過他手上的冰袋敷在臉上,那股泌涼一下子將臉上的燒灼給褪去,暫時舒緩了她的不適。
「你是不是應該……」
「我不會道歉!打死我都不會跟那女人道歉!如果你是要說這個,我勸你省省,我不想聽。」
秦浩東扯扯唇,眼睛瞇了起來。「她要告你呢。你不怕?」
「怕什麼?我有全世界最高明的律師可以幫我打官司。」北風集團裡什麼人才沒有?是她要不要開口而已。「如果你想幫你的女人打倒我,最好有跟總部那邊的人打對頭的準備。」
這女人,在威脅他這個總裁呢。
究竟,她有沒有把他放在眼底過?看來,鐵定是沒有的?
「要打架就要打贏,不然就不要打,把自己搞成這樣像什麼?我這輩子還沒看過像你這樣醜的女人。」
什麼跟什麼?他在笑話她嗎?幸災樂禍的樣子根本就不像要責怪她,而是取笑。不是笑她打架,而是笑她明知輸還要打,弄得一身是傷,自不量力,是吧?
「為什麼打起來?」
她瞄他一眼。「她亂翻我的東西,所以我把它搶回來,然後她揮了我一掌,我要她道歉她不要,我就打回去,然後她扯我頭髮扯我衣服,我也照樣辦理,反正,我絕不會道歉。」
秦浩東抿抿唇。壓根兒也沒想要她道歉。
看著她那張被弄傷的臉,他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怒氣,不過,這一點她不需要知道。
「還很痛嗎?」低低柔柔的嗓音,迴響在房內。他的眸,瞬也不瞬的落在她臉上。那樣溫柔,那樣寵溺,這眼神,讓夏曼霓莫名的紅了臉,心坪坪坪的亂跳胡跳,就快要蹦出來似的。她閃躲著他的眸子,想到初來乍到在別墅喝著茶的那一夜,他那忽然間變冷淡的態度,就讓她全身不舒服。那種感覺很討厭,像是被人莫名的拋棄掉捨棄掉的感覺。
她不得不承認,他出差的這整整七天,那樣的畫面、那樣的感覺一直像根刺一樣粳在喉間,怎麼也不舒坦。
現在,他對她溫柔了。
她不能再傻傻的笨笨的動了心。
是啊,動心,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用上這兩個字,可是,似乎也沒有比這兩個字更貼切的形容了。
明明,這男人就不是她能吃的菜,可是這道菜一端上來鮮美可口,香味四溢,讓她忍不住心癢手癢,想偷吃一口解解饞,明知吃了可能會過敏或是上癮,可是還是忍不住……就是這樣的感覺。不過,她越來越覺得這道菜吃了可能會肚子痛很久,與其這樣,還不如一口都不要吃,連試都不可以試一下。
夏曼霓起身。「不是說要去王老闆那裡?去之前我得換一下衣服,還有,雖然我已經把大半的文件都整理過了,還是還有一堆東西等著我上手,如果不是非常必要,我希望總裁可以自己去,不要拖著我,我很忙。」
「沒有王老闆。」秦浩東失笑。「是個借口,想看清楚你究竟有沒有傷到哪裡,這樣而已。」
嘎?夏曼霓詫民的挑眉。
心,又在亂跳了。
出其不意的,秦浩東伸手摘下她臉上的眼鏡——
「你幹什麼?」老是這樣動手動腳,真的很討厭。她伸手想要奪回自己的東西,卻想到她現在不太合適亂動,免得又給這男人看光,只好作罷。
「這眼鏡很醜,別戴了。」秦浩東很順手的再次把她的東西放進他的背心口袋裡。
「你是賊啊,老拿我東西做什麼!」她氣得跳腳。哪有人這樣的?他是她的誰啊?老是沒收她的東西,先是髮簪,然後是眼鏡。
他一笑,被她罵賊也無動於衷。
「我近視四百度,你不還我,叫我怎麼走路、工作、回家?拿來!」她一手抓領口,一手捂臉,只能嚷嚷,動也不能動,根本就拿他無可奈何。
「夏秘書很討厭我嗎?」秦浩東突然開口問,優雅閒適地環胸睨著她。
嘎?夏曼霓愣了一下,不解地望住他。怎麼話題突然轉到這啊?
「應該很討厭吧?」他提唇等待著她的答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要逗一下他正經八百的秘書小姐。而且,她果真沒讓他失望,此刻呆住的樣子,還真的挺有趣。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很討厭我,就繼續討厭下去,這樣會比不小心愛上我還好。」怔怔地,夏曼霓望向他。
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心思好像被他給穿透,讓她窒悶得無法呼吸。
他看出來什麼了嗎?
不可能的!她沒有露出一丁點想把他吃掉的表情!
見到她這副表情,秦浩東莞爾,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
「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我聽說這幾個晚上你都熬夜,精神看起來真的很差,不過,剛剛看到你在跟人家打架,我想應該還算撐得過去,所以,睡一會兒,我處理完事情再過來找你,我們一起回家。」
什麼跟什麼?一起回家?「我自己有開車來。」
「我沒開車,所以一起回家。」
不要都不行喔?夏曼霓看秦浩東作勢要走,忙喚住他。「喂,我的眼鏡!」
秦浩東揚揚手。「眼鏡就先擱我這,回來再給你,去睡吧。」說完,他瀟灑的轉身離開房間。
沒有眼鏡,她哪兒也去不得,什麼事也做不得。
這樣,應該可以好好睡一下了吧?這個工作起來就不懂休息的傻女人!
秦浩東看著桌上可以說鉅細靡遺的翻譯報告書,不僅將斐勒那邊傳過來的計劃書分門別類的整理好,還將幾個堪稱對方設下的陷阱部分用紅色字體標明,並加以細述可能發生的後果,建議也打上了,說明如果用另外一種方式簽約,就可以避免的狀況……
那個女人,當秘書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也難怪,總部那邊會重金聘請一個小秘書飛來台灣了。一個小秘書,能耐有多大呢?天知道!凡是有能力的人,在北風不該被埋沒的,不是嗎?她豈能甘心屈居這樣的位置?雖然當的是一個很跌的秘書,但還是秘書啊。
想著,秦浩東拿起桌上的電話拔到美國——
「喂,我是風樹亞。」話筒那方的人顯然還在睡夢中,嗓音聽起來非常慵懶,但卻絲毫不減其優雅迷人的獨特磁性。
「我是浩東。」
對方好像不是很清醒,頓了一會兒才道:「發生重大謀殺案了嗎?」
否則這小子沒事一大早擾他清眠做什麼?不知道台灣和美國有時差嗎?
秦浩東莞爾。「如果是,我該找的人是警察,不是你。」
「說重點吧。」
「夏曼霓真的只是個秘書嗎?」
「什麼?」一大早打電話來吵他睡覺,就為了這事?
「為什麼你沒升她職?」
久久……風樹亞那頭發出一聲輕笑。「你不會到現在才發現她的過人能耐吧? 她到台灣都已經八天了,你未免太后知後覺了一點。」
「我出差到上海七天,今天剛回來。」
「回答我的問題,風大老闆。」他打電話給他,可不是來聽他嘲笑的。
「小霓不願意升職啊,她說喜歡當秘書,只要給她的錢夠多就好,其它的職銜她不在乎,因為她最終目的是找一個好老公嫁掉,在結婚之前都是過渡時期而已,叫我不必太多期望在她身上,除了幫她找到一個好老公外,不要想動她太多歪腦筋,她是這麼對我說的。」
「聽起來,風大老闆跟他很熟啊,小霓?她不是都要叫她夏小姐嗎?」
他永遠忘不了那女人氣呼呼的叫她要喚她夏小姐的模樣。
風樹亞聞言,朗笑出聲。「聽起來有點吃味呢,浩東,你不會看上小霓了吧?那我可不同意,你離過婚還帶個孩子,絕對不是小霓理想老公的人選,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小霓不同一般女人,她傳統又保守,跟一個男人就會從一而終的那種,所以……你不適合她,懂嗎?」
「你腦子打結啦?我有說過要再婚嗎?」再婚兩個字,由他自己說出來還真是分外刺耳,這些年,他從沒想過要在心裡再放一個女人,婚姻,一次就夠了吧?不必這小心一再提醒,他秦浩東也不會再為任何女人往婚姻的死胡同裡跳。
「就是沒有,才叫你別想動她,一根手指都不可以動。」
嘖,一根手指都不能動?真是越說越離譜了。這個風樹亞,對她的保護欲會不會過了頭啊?
「你當她是生活在古代嗎?不小心摸她一隻小手,就得要男人娶她的那種大家閨秀?」
風樹亞沉吟了一會兒,飽含深意地道:「差不多是如此。除非你希望她愛上你,你也打算要娶人家,否則,記住,一根手指都不可以動她。」秦浩東挑挑眉,怎麼聽,這句話就是讓他不舒坦。
今天的風樹亞,行徑實在太過詭異了,一再地強調夏曼霓不適合他,警告他不要動她的腦筋,難道他以為他秦東是發春了嗎?隨便一個女人靠過來他就會撲上去?太可笑了,如果真的這樣,他現在都不知道結過幾次婚了!
「那麼怕我吃了她,幹什麼非要把她調到我身邊來負責這個案子?」北風這麼大,就不相信只有她一個人熟阿拉伯文。
「我也很捨不得,不過沒辦法,因為她是最佳人選,這個案子很大,一點差錯都不行,該說我只信任她。」
「風大老闆,你不會是……喜歡她吧?」風樹亞是什麼人物?會這麼信任一個人,而且是女人,當真真的令她意外至極。很難不這麼猜,因為他言語之中意是對這女人帶著一絲寵溺。話筒那頭,再次傳來朗朗笑聲,「我當然喜歡,還跟她求過婚呢,可是她不嫁,說我是個沒血沒淚的傢伙,除非她眼睛瞎了才會嫁我……」
秦浩東聽到一段連他都不敢相信的話從風樹亞這男人口中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