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六號房 第八章
    果然是貞操有危險。

    但她要把他娶回家?

    她的觀念會不會太顛倒了些?

    按理說,對於她這心願,他應當笑得合不攏嘴地馬上點頭答應的,只是依她那古怪的性子和思考方式,他根本就不知她這回究竟是在玩哪出,為免日後可能將會身心俱失,他還是別那麼快就上鉤較為妥當。

    唉,為何在他們兩人間,唯有他一人還稍微保有點正常的世俗觀與感情觀?

    再次踏上返家歸途不久,在就快抵達家門前,突然繞道停留在村外的封浩,這日在苗疆總是晴日的湛藍天際下,挽起了兩袖與褲管,彎身在因旱季而水淺的河床上,辛勤地邊挖邊翻著河裡的石頭,尋找著一石值千金的難得美玉;而這一挖,他就挖上了個三日。

    枯坐在一旁等待的花楚,在他拿起一顆外表其貌不揚的石頭以小鑿子敲了又敲好一會兒後,坐在河中的她百般無聊地問。

    「挖夠了嗎?」據他的說法是,若他想回家,他就得先挖個見面禮,不然家裡那票視錢如命的姨娘們,可絕對不會剛放過兩手空空就敢回家的他。

    「你說這個夠不夠份量?」封浩舉起手中這幾年來難得的大收穫,看向半坐半躺在河中,全身衣裳早就濕透的她。

    「什麼份量?」花楚提不起精神地問,在望了望天上的烈日後,再次受不了熱意地躺回清涼又水淺的河裡消暑。

    「我的嫁妝。」

    他說什麼?

    花楚撐起身子,愣愣地看著一步步朝她走來,而後在她面前蹲下的他。

    「你」他真的把她的心願聽進去了?不是說笑,也不是騙她?

    封浩擱下手中碩大的石頭,低首看著因濕意而黏在她身上的衣料,在潺潺的河水流過她的身子時,那等玲瓏曲線盡露在他眼前的煎熬。

    他伸出長指挪開她胸前阻擋美景的礙事長髮,「要我點頭嫁你也不難,只是,為何你想娶我?」

    反射著粼粼水光的河面,襯亮了他那張她怎麼也無法忘懷的臉龐,花楚坐直了身子,將冰涼的掌心撫上他的面頰。

    封浩偏著頭問:「就因為你只記得我?」

    「因為我想得到你。」刺目的光影令她合上眼簾,並試圖掩去眼底的激動。「很想很想。」

    「還有呢?」不動如山的他,只是撫著她的唇瓣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你真的都忘了嗎?」對於他正事不記,卻偏記小事的習性,她也很是無奈,「我從小就對你說過,而你也答應過我的」

    封浩搜思索腸了好半天,腦海儘是一片空白,就是憶不起向來不把承諾當承諾的他,究竟是曾應允了她什麼。

    「我說過,待我開立門派時,我一定會把你娶回家。」她兩手拉來他的掌心,虔誠親吻著它們。「我可以成為你的家,我會安安穩穩的停留在同一個地方,一直等你回來的。」

    「什麼?」

    「所以說,你要待在原地等我啊,你不停留在同樣的地方,我怎麼找你回家?不要再到處流浪了好不好?」

    從不曾想像,也不曾奢望過的話語,自花楚的口中逸出後,就像四下疏落清亮的水聲般,潺潺流進他的耳底。

    他不確定地張大了眼瞳,以帶著抖顫的掌扶起她的臉龐,日光下那一雙色澤令他著迷的眸子,此刻,再也不是跟隨在他的身後,而是來到他的面前,讓他看清楚,她眼中所盛著的感情,其實一點都不亞於他這多年來的。

    「我喜歡你,我希望你一直留在我的身邊。你知不知道,看不見你,我很寂寞啊。」

    總是徘徊在蒼穹裡的流浪的流雲,在這一刻彷彿停下總是急切的腳步,就靜靜停在有若一面停佇在有若一面剔透明鏡般的天際裡,就像那一則他曾經親口允諾富哦,卻又咋生活中輕易遺忘的年幼諾言,再次走過了歲月回到了他的眼前。

    這一日他擦才真正發覺,其實,他始終沒有明白過她那顆單純不變的心,她就像這河川裡固執的玉石般,只會守在原地待他歸來,一如她的承諾,哪怕水流再湍急,她仍舊是堅定不移,也未曾遺忘。

    一手撐按在河裡有些累的花楚,歇息地再次躺回淺淺的河裡,任由沁涼的河水流過她的發、她的眉眼,不過一會兒,灑落在她面上的晴日失去了蹤影,她微微掀起眼簾,睜眼即在藍天下看見,那一張不再離得她那麼遙遠的臉龐。

    「你是不是對我下了毒?」封浩坐在她的身畔,將她半躺半抱地拉來身上後,低首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但願如此。」感受著額上那久違的暖意,花楚心滿意足地摟緊他的臂膀。

    「你是不是對我下了蠱?」

    「什麼蠱?」真要有那麼管用的玩意兒,她早就派用上了。

    「情蠱。」他細細啄吻著她面上每一寸美麗的輪廓。

    她款款地笑了,「是啊,我打小就下了這蠱,雖然它並不是很成功。」不然她也不必一追就是那麼多年了。

    「你是不是對我下了咒?」

    「什麼咒?」

    他埋首在她濕透的發裡,「所有愛你之咒?」

    「若我可以的話,我很想的。」

    「花……」

    「嗯?」

    「只我一人的花兒……」往後,在春季來臨時,她要破土發芽,只能在他眼前,她要燦爛盛開,也只能在他面前,而當她終須帶著芬芳凋零時,自然也不可以沒有他作陪。

    花楚伸出雙臂,勝利般地將他抱緊,「自始至終,我就只是你的小花呀。」

    疏落的水聲掩蓋了接下來的話語,亦成功地引來了早就埋伏在此觀察狀況許久的花十娘。當看似再也無法抑止多年來心動的封浩,動作利落地將花楚的衣裳拉下肩頭,放肆地狠狠吻著她時,使出上乘輕功蹲站在一旁大石上的花十娘,額間青筋直跳地問。

    「喲,這麼早就開飯?」地點挑得不錯嘛。

    「這位姨娘,能不能請你別來打擾我用餐?」埋首在花楚頸間的封浩,在硬生生遭熟人壞了好事後,賭氣地頭連抬也不抬?

    花十娘當下站起身子,雙手放在嘴邊扭頭朝遠處大喊。

    「來人哪,好戲終於上場了,快點過來參觀!」開玩笑,她們等了那麼多年了,哪能錯過這一出?

    不得不捨下滿懷軟玉溫香的封浩,氣急敗壞地跳起來一把拉下她的手。

    「花姨……」眼看他就快要得逞了,機靈點的,不會當作路過啊?

    花十娘以一指推高他的鼻尖向他糾正,「是姊姊不是姨。」

    看到自家姨娘後,當下啥子心情都沒了的花楚,慢條斯理地掬水洗臉,好讓自個兒看上去清醒些後,緩緩自河中站起來整理好衣裳,而後在走過封浩的身旁時,她頗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保重。」想必這號專門坑人的奸商,回家後又要被三位專坑她的女人坑上一大筆錢。

    「咱們回家後再繼續。」滿腹慾火積鬱在身子裡不上不下的他,一把握住她的皓腕,狀似堅忍無比地咬牙硬撐著。

    她不看好地聳聳肩,「若你能有機會的話。」

    「野地裡?」花九娘指了指左肩,朝站在身後為她服務的封浩示意再用點勁。

    「光天化日之下?」花十娘揚高了手中的茶碗,朝他指示再泡上一壺由千里侯從宮中弄來的御品名茶。

    「急著開飯?」花十一娘懶洋洋地享受著他自有間客棧裡帶回來,由客棧第一大廚特製的風味肉乾。

    一回到家就忙著服侍三個女人的封浩,在累得半死之餘,識相地走至她們三人面前乖乖聽訓。

    三雙美目整齊地掃向他,「你也她猴急了吧?」

    低首看著眼前這三個容貌與身材皆妖嬌冶艷,且不管多少年過去也都不顯老的女人,已將她們個性摸得很透徹的他,默默走至屋外將載滿了禮物的小車給推進屋內。

    「眾位姊姊,小弟來向你們進貢兼請安了。」自車上捧來一顆顆經他加工過後,色澤有若羊脂、質地似絲綢般滑潤的美玉放在她們的膝上,封浩再跪在她們的面前朝她們連磕了三個響頭。

    「哎呀,就知道你這孩子除了嘴甜外也懂規矩。」花十娘嬌笑地掩著唇,兩眼仍不滿足地在小車上的其它物品上打轉。

    「你打算何時嫁進門來呀?」花十一娘拉他起身後,兩手不停地揉著他的臉蛋,大吃起他這牌的嫩豆腐。

    「可以的話,我想盡快。」長年生活在這等暴政之下的他,已麻木到隨他上上下下到處摸來摸去。

    現實派的花九娘朝他勾了勾指,「那嫁妝呢?」

    封浩再自小車上取來三隻盛滿珍珠的小盒,規規矩矩地一一奉上。

    「若這些仍不夠的話,我會再多挖幾顆玉石好好孝敬姊姊們。」比起他的遭遇,東翁的苦難算什麼?這三個無底洞,根本不是燒燒銀票就可解決的。

    「賣了!」

    封浩卻朝她們搖搖指,「別答應得那麼早,你們還有一事尚未替我解決呢。」

    「何事?」

    「小花不會在中秋出閣,因她今兒個就得娶我過門。」早就想解決這事的他,自懷裡掏出一張積攢多年的銀票交給花九娘,「姨娘若有空,改日就代我跑一趟,去退了那門債務婚事吧。」他可是很重視婚姻這關係的,他才不會容許小花在娶了他之後,還在日後另嫁一個夫婿來和他作伴。

    「臭小子,這是……」會不會大得太離譜了?

    「除了花家所欠下之債外,就當作我額外付出利息,代小花償還他對花家的恩情了,我想,看在這利息的份上,那位前任未婚夫應當是會樂歪了嘴爽快配合才是。」他都已多付了那麼多血汗錢,再有任何不滿,就不能怪他不客氣了。

    花十娘懷疑地問:「他若不肯呢?」萬一對方看他出錢這麼爽快,貪心地想要更進一步獅子大開口怎麼辦?

    封浩扳扳兩掌,「那我也只好挑個好風好水的日子,親自登門拜訪與他好好聯絡一下感情了,你說是不?」敢收他的錢不辦事的話,那就得要有被他討債的心理準備了。

    「你放心,這事我會辦成的,你放心的嫁進門來就是。」花九娘保證地拍拍他的肩頭。

    「謝姨娘。」

    得到了她的保證後,總算是不再有如芒刺在背的他,正想去外頭透透氣,順便告訴花楚這個好消息時,一抹嬌俏的身影自外頭的花園內不意映入他的眼簾,登時讓他兩眼一亮。

    生性不愛艷麗,向來懼很少打扮的花楚曾說過,她是因看了太多姨娘們過於妖艷的打扮,所以才刻意反其道而行總是一身樸素的裝扮。但就在今兒個回到家裡後,她也是不知是怎麼了,一反常態穿上他早些年前特意買來給她,她卻始終碰都不碰一下的輕柔紗裳。

    外頭掩映的樹影與扶疏搖曳的花草,襯托著一地閃爍的光彩,而待在院中采著毒草的花楚,看上去,則像極了朵晨露下剛綻放的花兒,令一院欲與她爭妍競艷的花朵也要相形失色。

    封浩不語地轉身走回廳內,滿心激動地自袖中掏出一張銀票,再將它硬塞進花九娘的掌心裡。

    花九娘不解地抬起頭,「這是做啥?」

    「賄賂加碼。」封浩用力地瞪看著三人中最上道的她。

    花九娘瞧了瞧外頭難得將自個兒打扮得美美的花楚,會意過來後,她清了清嗓子,一臉肅穆地道。

    「基本上,我是反對成親前夜襲的。」有這麼等不急嗎?

    封浩二話不說地再添上一張。

    「我會忘了鎖大門的。」靠過來湊熱鬧的花十娘,眼底泛著閃閃的精光。

    這回封浩豪氣萬千地直接清空了兩袖,再加上一迭厚厚的銀票。

    一不做,二不休的他,乾脆將整輛置滿貢品的小推車都推過去送給她們。

    「我們突然都有急事出門,今晚不回來了!」

    在自家院子裡採來幾株養蠱用的毒草後,花楚在踏入大廳時,恰巧與三個看似趕時間的女人擦肩而過。

    「你們上哪去?」她的話幾乎追不上她們匆忙的腳步、

    「喝喜酒!」

    「村裡有人辦喜事?」花楚訥訥地問著自她身後一把摟住她的封浩。

    「是啊。」他以指尖撩起她的髮絲,低首享用似地吮吻她的貝耳。

    她看著他滑進她衣裳裡的兩掌,「你在做什麼?」

    他啃咬著她細嫩的頸項,「我剛付了一筆龐大的伙食費,現下準備開飯。」

    「在這?」她邊問邊看向大門的方向。

    「不方便?」品嚐著美味的他,忍不住地拉開她的衣領,順著她頸間優美的線條一路往下吻去。

    花楚無所謂地指著外頭。「若你不介意有人參觀指教的話。」都不嫌人數太多了點嗎?

    很不滿在此時被打擾的封浩,不快地抬起頭定眼一瞧,就在大門邊,一張不久前他曾見過,上回見面時還完好無缺,現下卻佈滿了紅紅紫紫交縱錯雜抓痕的臉龐,讓他隨即速速回想起,這個有點面目全非飛老仇家究竟是何許人也。

    「老兄。」他皺眉地走上前,不忍卒睹的問:「你是癢了多久?」

    鳳暮狠狠地瞪著他身後的花楚,「我足足抓了半個月。」

    「怪不得你的臉花得跟隻貓似的。」想必衣裳底下的部分一定更慘烈。

    「廢話少——」特地前來復仇的鳳暮才說了一半,滿心不解地看著封浩東張西望的舉動,「你在找什麼?」

    他老實不客氣地攤出一掌,「怎麼,今兒個沒帶金子來當見面禮?」他才剛被坑走了一大筆錢,現下收點金子也算是不無小補。

    「我只要放火燒了這座村子就成,哪還需要什麼金子?」鳳暮往旁退了一步,讓他看清楚外頭手中皆高舉著火把的大批人馬。

    「小花,他說要燒了你家。」沒什麼危機感的封浩,只是向身後的屋主之一通知一聲。

    「我不過是個後生晚輩,這種事你該找家裡的大人商量才是。」花楚不當一回事地聳聳肩,也同樣推得一乾二淨,「我要是擅自做了什麼,她們少不了回頭又要同我囉囉嗦嗦個好半天。」

    打從進屋後即瞧見那些顆擺在遠處桌上的玉石,終於見著傳說中的美玉後,鳳暮迫不及待地揚高了掌心。

    「把玉石交出來。」

    「那事不重要,你先等我一會兒。」封浩只是要他緩緩,而後繞過他走至大門處,開始清起嗓子調整音量。

    「你想做什麼?」為了他古怪的舉動,鳳暮看得一頭霧水。

    封浩深吸了口氣,直朝遠方就快消失在村口的三道人影大喊。

    「美女!」

    好半天過去,遠處的人影仍是愈走愈遠,沒半個人回頭,封浩難以置信地杵著眉,沒想到以往百試百靈的這招,這回居然沒人肯賞面。

    花楚好心地為他解惑,「基本上,這是誠意的問題。」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那些女人是一句美女就可以輕鬆打發的吧?

    好……嫌這謊言誠意不夠到家是吧?

    很久沒對讒言那類這麼熱血沸騰的封浩聽了後躍躍欲試地挽起兩袖,紮好馬步,運上丹田之勁再朝遠方發出驚天動地的一吼。

    「嬌嫩艷麗傾城無雙美少女!」

    剎那間,遠處近處即掀起了一片因疾奔而造成的揚塵,不過多久,他家門前已是水洩不通的景況。當煙塵散去時,封浩仔細一看,不只是他家那三個姨娘已馬上掉頭衝回來了,就連左鄰右舍,只要是女人的,也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跑來這裡湊熱鬧。

    「……」這些女人……她們的別名乾脆都叫虛榮算了。

    在屋裡屋外的男人們皆無言以對的這當頭,早就對這類情景見怪不怪的花楚,睡意濃濃地打了個呵欠,而後不關己事地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

    「看來你們的喜酒得慢點再喝了,你們慢慢忙,我去睡個午覺。」她今日人格之所以會偏差得那麼多,一定都是那些女人造成的。

    「那我的大餐呢?」到了嘴邊的天鵝肉就這麼飛了?急著想享用一頓的封浩忙不迭地想留人。

    她一臉萬事不急的模樣,「菜都還沒端上桌呢,你急什麼?」

    「你這就上去把碗筷擺好,我待會就來!」

    「知道了、知道了。」她敷衍似地擺擺手,卻邊上樓邊慢條斯理地脫去外衫,讓站在樓底下的封浩看得差點噴出鼻血。

    聽完了他們的話而衝進來的花十娘,劈頭就沒好氣地賞他一拳。

    「臭小子,你當我們是死人嗎?」也不看看四下外人一大堆,還不懂得要含蓄點。

    封浩兩手撫著額,「那方才慫恿我的有事誰?」拿人手軟的她還好意思說得這麼大聲。

    「這些人是打哪來的?」花九娘不留情面地擰著他的耳朵將他拖過來,「兔崽子,你是不是又在外頭坑人了?」

    哀哀叫疼的他也只能選擇實話實說,「不,他們是專程來這打劫我的……」

    「打劫?」早就想送走不速之客的花十一娘,徐徐扳著十指,「有意思。」很久沒遇著這等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烈士了。

    被花九娘拎到一旁別礙事的封浩,看著在有過中毒經驗的鳳暮,以及外頭的人手全都防毒似地以帕子蒙上了臉,並用斗篷將自個兒給裹得密不透風時,他歎息地朝他們搖搖頭。

    「她們不是小花,她們從不用毒的。」他以憐憫的目光看著眼前一大票待宰的羔羊,「對了,你們知道這座村子裡為何沒有男人嗎?」在進這座村子前,他們也不先去打聽打聽,他打小是怎麼備受這堆女人凌虐摧殘的。

    「……為何?」他們不會是來到什麼食人村吧?

    「待會你就知道了。」封浩背過身子,踱向主廳旁的偏廳,適時離開即將成為男人地獄的邊緣,按慣例觀戰兼學習去。

    當皎潔的月牙兒自東方的天際羞澀是露臉時,總算是能夠脫身離開的封浩,手拿一盞自家姨娘塞給他的龍鳳花燭,上了樓踱進花楚的睡房裡後、他推開房裡的窗扇,讓微涼的晚風吹掀起床畔的紗帳,而後他坐在她的身旁,輕輕搖醒好夢方甜的她。

    睡得有些迷糊的花楚,在封浩移來一盞小燭置在床邊,而後俯著身子瞬也不瞬地看著她時,她揉了揉眼問。

    「……終於可以開飯了嗎?」在把那堆男人收拾掉後,看樣子村裡的人又可以賺上一筆不小的外快。

    不想戳破似是美夢的現下,封浩低首小心地捧著她的臉龐,以虔誠的目光巡視過他眼前所有美好一回後,再以一記求之不得的暖吻,款款印在她的唇上。

    「我先聲明,我可是餓了很多年了。」

    當下沒了睡意的花楚,含笑地兩手環住他寬闊的肩,賣力將他給拉到身上後,信心十足地向他保證。

    「放心吧,在吃完這頓後,我會讓你覺悟的。」

    長長的眼睫,惹人憐愛的睡臉,他究竟已在他的夢中夢著多少回了?

    就著不甚明亮的晨光,側首看著睡在他臂彎裡的花楚,多年來一幕幕他渴盼的片景,飛掠在他心坎上,如踏水般地留下了點點痕跡。即使,他曾很冤枉地走了不少遙遠的路途,但眼下只要能這般看著花楚安心地睡在他懷中,他便再也不想去怨恨上天,或是再去理會那些心坎上的傷痕。

    因他知道,昨兒個,盤旋在靜夜裡,在他耳邊一聲又一聲呼喚著他的低吟,今後將會取代他走過的千山萬水,以及多年來他不得不壓下的滿腹苦澀。當她敞開胸懷柔情萬縷地接受他一切時,他更知道,從今而後,他再也不需痛苦地拉開他倆間的距離,苦苦地等待著一個不可能成真的夢。

    徐緩的鼻息,規律有致地自他身畔傳來,滿心捨不下她體溫的他,在口渴得不得不暫時離開眼前的美夢下床時,流連不已地再三吻了吻那張睡顏。

    當習慣早起的他穿好衣裳,才打開門走到廊上,在轉角處即遇著了三個排排站在廊上似是苦候他已久的女人。

    他壓低了嗓門,以不吵醒花楚的音量問:「你們站在這做什麼」

    早就等著這一日來臨的花九娘,慢條斯理地給了他一個提示。

    「既然嫁妝也收了,洞房花燭夜也過了,那麼,接下來就是責任的問題了。」

    「小花說過她會對我負責呀。」他都已經照花楚的要求好好覺悟過了,就算是哪日她想踢走他,他也要賴賬賴在她頭上。

    花十一娘伸出一指朝他搖了搖頭,「是你要對我們負責。」

    封浩大驚失色地往後退了兩步,「什麼,買一送三?」這會不會太強迫推銷了?

    說時遲,那時快,如雨落下的鐵拳,馬上就讓他蹲到屋角為他的發言不當反省去。

    「……那究竟是怎樣?」活該挨了一頓排頭的他,悶悶不樂地坐在地上撫著嘴角被揍出來的傷口。

    暗地裡早就決定把他推出去當冤大頭的三個女人,動作一致地雙手合十朝他深深一鞠躬。

    「求求你,為了花村的聲譽,你就把她帶去吞月城吧,不然她真的會在這裡開門立派!」

    「那樣不好嗎?」那本就是花楚的心願啊,都這麼多年了,她們怎還是不能認同她的偉大志向?

    「當然不好,她已經夠怪,也不能再怪下去了!」花十娘一想到村子裡的慘況,就不禁有滿腹的火氣,「這些年來,一大堆中原人往咱們花村跑,為的可不是想學什麼功夫,而是衝著她的名聲特地來這向她買毒或買藥!」這座村子是武學奇村,才不是什麼鬼村或是春藥出產大村。

    封浩忍不住想為花楚仗義執言一下,「反正這兒窮得都沒人要搶,而小花又為你們賺進了大把銀子,你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她賣的大多是春藥或是專治不舉之毒。」花九娘淡淡奉上近年來這座花村裡的人們,為何總算承受著別村異樣的目光,以及村人們為何總是覺得千斤壓頂的主因。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男人嘛,十個裡頭就有……」本來還想洋洋灑灑對她們解惑的他、突地頓了頓,語氣僵硬地道:「呃,兩三個,會有那方面的小毛病。」打死他都不承認有五個或以上。

    不怎麼相信他這話的姨字輩女人們,只是不語地將停在他面上的目光往下一降,再整齊地落在他的腰部以下。

    「咳。」封浩不自在地微微偏過身子,「所以說,那是商機。」

    花九娘咬牙清晰地更正,「那叫不正當行業。」

    「行行出狀元嘛。」哎呀,幹啥計較那麼多?銀子不都長得同一個樣?

    「臭小子,別說你家姨娘不罩你。」花十娘一把勾過他的頸項將他給拉起,再將一隻拳頭亮在他的面前威嚇,「哪,你要是敢不帶她一塊滾,改明兒個我就叫她休了你,然後再到別村去另娶。」

    「真要這麼著?」在另兩個姨娘也都挽起了兩袖朝他靠過來時,他怕怕地憶起了小時候她們是怎麼連手將他給修理到日月無光的。

    三道慘慘的森冷陰風,不容拒絕地吹在他面前。

    「把她給我拎走……」說來說去,花楚之所以做生意這麼不挑方式,全都是被這小子不正常的價值觀所影響的。

    「那好吧,小弟義不容辭就是。」很懂得看風頭的他,爽快地兩掌一拍,決定就順著她們的意,帶著好花楚重出江湖繼續危害人間的男人們。

    懸在心頭多年的心事總算是解決了後,好似卸下了肩上重擔的三名女人,才想不打擾這對小兩口下樓去時,快她們一步的封浩已攔在她們的面前,並謹慎地自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擱在花九娘的掌心裡。

    花九娘不明所以地攤開它,「這是什麼?」、

    「只是孝敬你們的小紅包而已。」不想多說的封浩,說著說著就轉身繞過她,豈料她卻一掌將他給留在原地。

    「封小子,你的心意我很瞭解,可這是你多年來——」怎麼也收不下這張銀票的花九娘,才想把銀票給推回去,卻遭他緊握住兩掌。

    「姨娘,」他咧嘴朝她一笑,「謝謝你們將我和小花養育長大。」

    望著封浩面上沒有半點嫌苦,或是不情願的神情,深知他這些年來都在想些什麼的花九娘,有些不忍地拍著他總是為她們想得太深太遠的腦袋。

    「記得,往後要常回來看我們知道嗎?」

    「那當然。」封浩環緊兩臂重重地回抱她一下,「我這就進去幫你們擺平小花。」

    徘徊在廊上的腳步聲,一步步地走遠了,回房後就一直站在窗口邊聆聽著耳熟的鳥鳴聲與足音的他,在總帶著熱意的朝陽射進房裡後,他徐徐踱至床畔坐下,微笑著看著這才惺忪醒來的花楚。

    兩眼終於適應了晨光,也看清了眼前這張唯一記得的面容後,花楚感謝地伸長了;兩臂環住他的腰際。

    「太好了,你還在……」她以為他又像往常一樣,再次扔下她走得老遠了。

    「沒有你,我還能上哪去呢?」封浩毫不費勁地將她拖抱至懷裡,並為她添了件衣裳穿上。

    靠在他胸坎上的花楚,聆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與窗外的鳥鳴聲融成一種令她安心的言語時,登時放鬆了身子,在他懷中尋找到了適當的姿勢後,再滿足地合上眼簾。

    「小花,我嫁你。」封浩輕撫著她那張總讓他忍不住誘惑的紅唇,「既然我要嫁你,所以往後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同理,我家也是你家,是吧?」

    「所以?」突然聽見他說這些的她,若有所思地抬起頭。

    他朝她拋了個媚眼,「所以你就隨我回有間客棧,比窩在這開立什麼門派,要做生意哪都行不是嗎?」

    「這兒就不成嗎?」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人脈,也看好房與地了,他要她拋下她處心積慮的這一切。

    他徐徐引誘著她,「相信我,你現下所搶的,僅只是九牛一毛,到了吞月城後,你能賺得比這兒更多。」她想養那三個花錢似流水的女人,恐怕還得更賣力才行。

    她不禁要考慮一下,「嗯……」的確,要開立門派哪兒都行,倘若她能跟那個結過義的東家哥哥連手,說不定日後他們能夠賺得……

    「如何?」

    「在我答應錢,你先回答我一事。」沒被沖昏頭的她,朝他揚起一指要他解釋先前的疑惑,「你這些年來攥著銀子,究竟是為了哪樁?」

    「因為……」從不想告訴他人這事的封浩,頗不自在地別過臉,「我想買下整座花村對外所欠的債,包括你前任未婚夫的,我想買下花村所有的困苦。」

    「為什麼?」

    「因那是我欠這座村子和這村裡每個人的。」若是無他們,打小就無父無母的他,恐怕也不可能會有今日。

    花楚不捨地問:「你所說的情,就是恩情?」這座從來就不懂得怎麼賺錢的村子,對外所欠的債務,她都以為她要耗上一輩子才能還清呢,沒想到他卻甩盡了他人生最珍貴的光陰,先她一步全都拿來替他們還債。

    「當然最主要的動力還是私情。」他以指尖撫過她每一寸美好的容顏,「你不知道,一直以來,我都想用銀子砸死你的前任未婚夫把你的婚約買回來……」

    努力張大什麼都看不清的雙眼後,花楚試著牢牢記住此刻沐浴在晨光下,那顆總是在她心中一走再走的流星,並試著去看清,那些拖在他身後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溫柔。

    「小花?」封浩在她吻上他的臉龐,並拉扯著他才穿上不久的衣衫時,有些不確定地問。

    「再來一回。」她不容置疑地拉下他的頸項。

    他頓了頓,「昨晚我不是很徹底的覺悟過了嗎?」

    「不夠。」懾人心魂的笑靨,在他眼底驟成了一潭惑人的湖水。

    很容易遭她引誘的封浩,頗無奈地杵著額。

    「你好歹在說這話時也稍微臉紅一下吧……」他還想不好意思一下呢。

    她以一指挑開他的衣衫,「你不喜歡我實話實說?」難道她要學中原人迂迂迴回那套才成?

    「不。」他毫不抵抗地印上她的唇,「我想,日後我會很樂在其中的。」

    再次踏上吞月城熟悉的巷道後,滿腹疑問的花楚一直在想,走在她身旁的這個封浩?究竟是做人太過成功,還是太過遭人怨恨,所以眼下他們才會受到這類別開生面的熱烈歡迎?

    一路上以龜速這姿走走又停停的她,在前頭的路又被人群擋住之後,她忍不住推了推今兒個幫人代筆寫家書,一路上從頭到尾都沒抬起過頭,只是低首邊走邊振筆疾書的他。

    「封浩。」

    「嗯?」

    「有許多人一路上都對咱們撒鹽。」與他一塊備受禮遇的她,直接點出正發生在他們身上的現況,「還有人跟在後頭賣力地對咱們揮著柳枝條。」她不懂,是因民情不同的關係嗎?為啥這些中原人的歡迎之道那麼怪?

    封浩納悶地抬起頭,「那不是驅鬼用的嗎?」

    她偏過他的臉,一手指向在他們停下腳步時,道路兩旁紛紛拿出黃符狀似想抵禦他們的眾人。

    「你說,這些人究竟是怎麼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終於瞪大眼看清四下的封浩,頓了頓半晌後,有些無言以對地朝天翻著白眼。

    眼看前往客棧的路上擠滿了這類熱情歡迎他們的民眾,遭擋道而進寸步難行的封浩,一手拍著花楚的肩要她等等,而後他走向最靠近他的一位裡民代表。

    他面無表情地問:「是誰說這麼做就會管用的?」

    「軒轅如相。」虔誠辦過大規模法會,也供奉上一大堆誠意給軒轅如相當謝禮後,裡民代表信心十足地將手中的黃符往封浩額上一貼。

    「或許他捉妖鎮鬼都很行,但我是人,行不通的。」封浩不痛不癢地一把取下那張黃符,若無其事地揉碎了它後再往身後一扔。

    「軒轅大師收了我們的錢,他不會騙我們的!」深信不疑的信眾們,整齊劃一地向他集體否認。

    他淡淡地問:「誰告訴你收了錢就不能坑人的?」

    「你教他的?」裡民代表慘白著一張臉,沒想到應當是代表正義一方的軒轅如相竟也遭他染指。

    「是啊。」無惡不做哪輪得到候爺大人排第一?

    「……」那間專收騙子房客的客棧。

    艷陽底下,因客棧裡沒半個客人上門,待在門外差點打起瞌睡的韃靼,在遠遠地見著兩張熟面孔後,登時一掃先前滿腹的睡意,眉開眼笑地小跑步進客棧裡頭對東翁通報。

    「東翁,你的結拜姐妹又回棧囉!」

    「什麼結!」

    正忙著清算前些日舊帳的東翁,一頭霧水地扭過頭去,緊接著,兩張他就算是做噩夢也不想再見到的臉龐,已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一步步地走至他的面前。

    「你……你……」他顫顫地伸出一指,指向那個站在櫃檯前,神情看似一臉茫然的花楚。

    除了封浩外,誰的臉都一概不記得的花楚,微偏著蠔首,滿心不解地看著眼前像是備受打擊的仁兄。

    「請問,你是哪位?」她應該沒欠過這個人的錢吧?

    「……東翁。」從藺言那兒聽說過她的毛病後,欲哭無淚的他,也只能接受他這大叔魅力不夠大的事實。

    經他提點後,這才想起他是誰的花楚,漾著張沒事的開懷笑臉,也不管身後的封浩正擺著雙冷目,一骨碌地就湊上前去與他聯絡感情。

    「東家哥哥,你這麼想我?」

    東翁指控地瞪著她看似無辜的臉龐,「你不講信用……」又、又一個欺騙他感情的女人啊。

    她無奈地搔搔了,「沒辦法,是他自個兒要回來的,我找不到什麼可以反駁的理由來攔他。」

    「可你事前不是說過你會把他囚在你家嗎?你沒事又把這禍害拎回來幹啥?」先前他都那麼大力的配合和犧牲了,結果敗筆卻是敗在她這個意志不堅的內賊身上。

    她一臉抱歉地問:「因為……為了要得到他,所以我只好出賣你了。」這樣說有沒有覺得比較安慰一點?

    「你……」

    「這樣吧,日後我會用另一種方式來彌補你精神上損失的。」花楚緊握住他的一掌,誠心誠意地對他大大點了個頭。

    東翁不怎麼相信地問:「怎麼彌補?」

    她朝他勾勾指,在他耳畔低聲說了幾句後,隨即讓窩在十八層地獄底下的東翁重新振奮丐士氣,兩眼發光地緊握著她的手問。

    「此話當真?」有這種賺錢的好事她怎不早講?

    「到時咱們五五分帳。」花楚大方地一掌拍著他的肩,說得還挺義薄雲天的。

    「一言為定!」財神爺進駐這間客棧啦。

    隱忍到極限的封浩,在他倆已迫不及待地商討起往後的大業,並卿卿我我地勾肩又搭背時,大步走上前分開狀似難分難解的他倆。

    他推著花楚往本館的方向走,「你就別理會這位大叔了,快去朝拜你心目中的神明吧,你不是一路上都對她心心唸唸不已?」

    「我這就去。」這才想起她還沒去謝神的花楚,當下把行李往封浩身上一扔,快快樂樂地拎著裙擺往本館裡跑。

    「咳。」冷不防地,就在封浩稍稍滿足了心中不平衡的妒意時,一道嘲笑似的輕咳即自近處的小桌響起。

    循聲看過去的封浩,這才注意到原來今兒個客棧裡沒半個客人,就是因那個專壞東翁生意的千里候大人,又反常地踏出家門來棧裡串門子了。

    步青雲一開口就潑起冷水,「怎麼,都讓你們出門晃了一大圈,結果你在她心中的地位還是不如那個蘭言?」

    他別過臉,「這是兩碼子事。」這傢伙吃飽太閒了不成?

    原來已關上的本館大門,忽地又遭人推開,封浩轉過頭,就見方才跑得滿快的花楚又跑回客棧裡,像忘了何事般。他兩掌穩穩地接抱住飛撲過來的她,在她開心地親了又親他,拉著滿足地又跑回本館內後,他怔怔地一手撫著臉,努力想克制住那抹忍不住要浮上他面龐的笑意。

    將這些都看進眼底的步青雲,譏嘲地瞄了瞄像是樂得飄飄然的他。

    「就說你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的料,你還不信?」還說重視什麼仁義道德呢,這下子不也照樣搶過來了?

    「我承認我與候爺大人您一般邪惡,行了吧?」封浩扁著嘴,不怎麼情願地甩過頭去。

    「就憑你也想有我這道行?」真要論小人,他才是這間客棧的開山始祖呢。

    封浩不客氣地賞他一記冷箭,「至少我不會當個獨守空閨的怨夫。」方才聽韃靼說,他們家的候爺夫人,似乎是打算搬去五號房與開陽大人共創朝中收賄前程了。

    「做人就不要太鐵齒……」難得痛處被打個正著的步青雲,不得不承認,近來他與有家歸不得的斬擎天窩在一塊喝悶酒的時間……的確是變多了。

    生性就懂得未雨綢繆的封浩,在看完了前車之鑒的下場後,頗不放心地拎起擱在地上的行李,心急地往本館裡頭走。

    「我跟著進去看看。」那個花楚不會真的拜神拜到也跟著走火入魔吧?

    聽聞封浩今日會回家,專程來客棧裡看個結果的步青雲,在封浩一走後也隨即站起身準備回房,但就在他不意往窗外一看後,大抵推論出發生何事的他,改而將兩眼瞄向猶在一旁傻笑的東翁。

    「冤大頭,你要有空在那做白日夢的話,還不如快些派人去打聽那個算命的下落會較實際些。」與封浩相處久了,那位軒轅大師果然也被帶壞了。

    「為何?」終於回魂的東翁,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

    推開本館大門的步青雲揚了揚手,「至少可減輕點損失。」

    「啊?」

    猶不清楚發生何事的東翁,在步青雲一離開客棧內,客棧外頭隨即遭被軒轅如相給坑了,因些特地前來興師問罪的人群給包圍,並一個個橫眉怒目地踏進擠進棧內,直逼向他這個小小客棧主人時,他頗害怕地看著這些個眼熟的老鄰居。

    「你……你們想幹嘛?」搶劫?

    「還我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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