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以璐答應了楊威廉的求婚。
楊威廉在一次盛大的服裝展示會後對著各大媒體宣佈婚訊,隔天這消息就佔了各大報紙的半個版面。
「舉世聞名的設計大師楊威廉與女弟子田以璐終於開花結果!」
藍嘉允在桌上看到報紙斗大的鉛體字時,氣憤的把桌上的食物全都掃到地上!
藍嘉允的公司在今天舉辦開幕酒會,他身邊的未婚妻屈微安儼然就是以公司老闆娘的身份招呼貴賓。
收到屈微安的邀請卡,田以璐原本不想出席,但是為了讓藍嘉允知道她已經有能力給雨黎一個完整的家,她還是硬著頭皮跟楊威廉一塊出現。
「以璐!」屈微安看到她攜伴參加,眉開眼笑的迎了過去。
田以璐挽著楊威廉的手走向她。
「William Young恭禧你嘍!」屈微安眉宇飛揚的說。
當得知楊威廉跟田以璐婚訊的那一刻,屈微安覺得她跟田以璐的友誼又回來了!
或許女人就是這麼脆弱吧!只有在不跟愛情牴觸的情況下,才能保存完整無瑕的友誼。
「咱們互相恭禧,妳的婚期還在我之前呢!」楊威廉握住她的手,與她互道恭禧。
「以璐,妳讓楊大設計師等了那麼久,還好妳現在總算想通了!」屈微安撞了撞她的肩膀。
田以璐淡淡的笑,此刻在她心裡,微安似乎不如往日重要,因為在微安心裡也一樣,她永遠被排在藍嘉允之後。
「恭禧你們了!」藍嘉允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田以璐跟楊威廉同時轉過頭去,在看到他時,她的心漏跳了好幾拍。
即使到這種各有嫁娶的地步,她還是為他心動,但是他始終不懂。
「我還以為是誰來了呢!原來是你們這對璧人讓我公司滿室生輝。」藍嘉允看他們手挽著手,努力壓抑滿腔的怒火,擺出笑臉迎接他們。
「呵……」聽了這話讓屈微安很安心的笑道。「對啊!嘉允,你看他們好相配哦!真是台灣設計界的一對金童玉女。」
藍嘉允不生氣就代表他不吃醋,也就說明他心裡早已沒有以璐的存在,這怎能不叫她開心呢?
「對啊!」藍嘉允朝田以璐伸出手。「以璐,很高興看到妳找到一個這麼好的歸宿。」
看著他虛偽的笑顏,田以璐的心既驚且懼的狂跳著,她的眼神洩漏她此刻有些無所適從,她永遠也學不了他的笑裡藏刀。
無可奈何,田以璐只能勉強打起精神,裝得熱絡的與他寒暄。「我也很高興能看到你即將抱得美人歸。」
可是在握手的那刻,田以璐明顯感受到他手指用力的抓了下她的手,雖然他馬上放開,但是她的手還是被他捏痛了。
看到田以璐的態度讓屈微安心安,她站在好友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乾脆我們選同一天結婚算了!」屈微安打趣的笑道。
「這可不行!」身為時尚大師的楊威廉第一個不同意。「我要帶以璐到國外採買結婚用品,舉凡是婚紗的布料跟飾品,還要請人花時間精心安排一個完美的婚禮,這些都不可以急就章完成的!」
「看來William很愛以璐。」藍嘉允嘴邊掛著笑,但是眼睛卻透著殺人的光。
「當然,不愛她就不會跟她結婚。」上了年紀的楊威廉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看過太多表裡不一的人,當然清楚藍嘉允的言不由衷。「我愛她,我要給她跟雨黎一個完整的家,用盡我所有的力量保護她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們母女倆。」
這話像是一種宣示又像是一種警告,他要藍嘉允知道以璐是他的女人,藍嘉允不能動她一根寒毛,或是搶走屬於她的任何東西。
「好感人的愛的告白。」屈微安摟摟好友。「能嫁給一個這麼愛妳、呵護妳的老公,妳有福嘍!」
田以璐隨便扯了一下嘴角,她感激楊威廉,但她不愛楊威廉,他的真情告白一點也打動不了她的心。
她的心早就給了眼前這個叫藍嘉允的男人,可他絲毫不懂得珍惜,還無情的踐踏。
「我還要去跟客戶打一下招呼,微安,幫我招呼這對金童玉女。」藍嘉允笑著拍拍屈微安的手臂,然後走了開。
田以璐望著他的背影,眼裡有著依戀,心裡卻浮現苦澀的淒楚。
開幕會上有不少制鞋業的上、下游廠商與William Young的品牌有往來,因此楊威廉也不時和一些制鞋業者招呼應酬,留下田以璐和屈微安獨處。
「以璐,說實話,當我從電視上得知妳要跟楊威廉結婚的消息時,我真的是嚇了好大一跳,沒想到妳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屈微安和好友站在一旁,倚著窗戶攀談。
「我們兩個好朋友好像都很喜歡做突然嚇人一跳的事,就像當初聽到妳要跟藍嘉允結婚,我也是被妳嚇了好大一跳。」田以璐鬱鬱寡歡的笑著。
屈微安看著她,覺得她並沒有身為新娘的喜悅,但是屈微安顧不了那麼多,只要她另有歸宿,她就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進入禮堂跟藍嘉允結婚了!
「妳為什麼會突然想要嫁給William Young?」屈微安還是有一絲好奇。
「微安,我老實告訴妳,」田以璐的眼睛頓時變得清澈無比。「因為我怕藍嘉允來跟我爭雨黎,我必須找一個有力的後盾,而且要雨黎能夠接受他變成我們家的一分子,這個人選非楊威廉莫屬!」
「這麼說……妳根本不愛楊威廉?」
田以璐搖搖頭。
她愛的人是藍嘉允,從來沒有變過,當她在法國發現自己懷孕,下定決心生下雨黎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一輩子都要被藍嘉允的愛牽絆住了。
可是現在跟微安說這些並沒有用,無法改變什麼。
屈微安看著她飄忽的眼睛,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是依女人的敏感度,屈微安卻可以略知一二。
「以璐,妳還愛嘉允對不對?」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不是嗎?」田以璐有一絲反抗的盯著她。
就算她承認對藍嘉允念念不忘,微安是不是就不跟他結婚?不會的,微安不會放手,所以還要她說這些做什麼?
屈微安沉吟了一會兒後,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後說道:「以璐……妳恨我嗎?」
「為什麼要恨妳?妳並沒有做錯什麼?妳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跟全世界的任何女人沒什麼兩樣,妳只是在做每個戀愛的女人都會做的事。」田以璐臉上沒有任何特別的表情。
「我也要老實告訴妳,」屈微安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其實我並沒有做婚前健康檢查,那天跟妳說我不能生育的話是騙妳的。」
田以璐盯著她的側臉,懷疑的望著,她們這對曾經坦誠相待的好朋友,什麼時候會欺騙對方了?她們之間的距離怎麼變得如此遙遠了?
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逝,田以璐與她並肩站著,看向窗外。「微安,妳真的覺得……藍嘉允是真心愛妳的嗎?」
「我真的覺得,」屈微安轉過頭來看她。「以璐,他讓我感覺到愛情的甜蜜,他讓我覺得我生在這個世上是為了與他相連,他讓我嘗到愛情的滋味,我想要一輩子跟他在一起。」
田以璐但笑不語,轉過身背靠著窗框,春風將她的髮絲吹到臉頰上,從黑色髮絲間的縫隙,她看著不遠處被女人包圍住的藍嘉允。
他的確是有這個本事讓女人愛他,他更有本事讓女人以為他也愛她。
原本想阻止微安嫁給他的念頭被打消,原本想把藍嘉允偷吃的風流韻事告訴她的念頭也在腦中消失,既然好友在謊言中也感到滿足,那她又何必戳破這個謊言。
就算日後不幸福,微安也不要怨她,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可是……」屈微安低著頭,用著極細微的聲音說道。「我實在不曉得他是不是真的愛我?妳說的沒錯,我就跟許多戀愛中的女人一樣,老是疑神疑鬼他會不會背叛我,我想我也患了這個通病,但為了維持這份感情,我不去想他到底愛不愛我,我只要在乎自己有沒有感受到愛!以璐,我是個聰明的女人,我同時也是一個很笨的女人。」
田以璐聽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微安,有時候,在一起的人不一定相愛,不在一起的人也不代表就不相愛了。」
屈微安雙手扶著窗框,眼睛望著蔚藍的天空,臉上不知不覺流下兩行清淚。
才剛從女廁走出來,田以璐就被人硬是揪往一旁的倉庫。
她被一雙大手壓在門板上動彈不得,她可以清楚聽到門外熱鬧喧騰的人聲,但是卻被一個發了狂的男人制住。
倉庫裡很昏暗,架上擺滿各式各樣的鞋子,撲鼻而來是一陣陣皮革的味道。
田以璐知道是被誰抓進來的,除了狂妄的藍嘉允之外,沒有人會這樣抓她的。
因此她不特別驚慌,她被他嚇習慣了。
「你把我抓進來是有什麼事要指教嗎?」田以璐望著他。
整座倉庫的百葉窗都被拉下,室內完全沒有光線,但是藍嘉允的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
此刻,他就像一隻黑豹,緊緊盯著眼前的獵物,隨時準備撲上去將她拆吃入腹。
「是誰允許妳嫁給楊威廉的?」藍嘉允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
「這事不用任何人允許,只要我允許就夠了!」田以璐揚著頭看他,喉頭卻小心翼翼的吞著口水。
「不、準、嫁、給、楊、威、廉!」藍嘉允的眼睛露出重重殺機。
田以璐被他眼裡的殺意嚇到,以往他折磨她,是一副快意恩仇的痛快表情,但是今天卻變得乖戾,好像她不照他的話去做,他就會殺了她似的。
「為……為什麼不准我……我嫁給楊威廉?」田以璐恨自己的軟弱,但是現在面對戾氣十足的他,她卻是怎麼也堅強不起來。
「因為……」藍嘉允閉上眼睛,胸口起伏很大。
他的思緒很亂,像是千百條糾纏在一起的蠶絲裹成的繭,但是只要抓住了一端的線頭,就可以一圈圈的抽絲剝繭,找出其中的源頭。
但是他不想找,他害怕去找!藍嘉允怕揭開自己心底深處那個他壓抑了八年的秘密。
他天人交戰的神情又讓她以為他愛她了。
田以璐想起他對她說過殘忍的話,甚至在前一夜毫無間隙的恣情交歡後,他仍然用惡毒的話傷害她。
她哪裡還敢有這種妄想,妄想他的心裡也有她。
「藍嘉允,我勸你,把眼光往前看,不要老是回頭找痛苦的回憶,我沒興趣陪你走回頭路!我不後悔當初離開你,那是我做過最難的決定,但是它讓我學習到獨立,它讓我完成了理想,我痛苦,但是我從不後悔!」田以璐要把話說明白,跟他徹底了結。
藍嘉允死命的盯著她,內心冰封的角落開始一塊塊的瓦解。
「我也不想管你是不是真心愛微安,她決定嫁給你,將來幸福或受苦都是她的事,這是她的命,與我無關。」田以璐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有力。「至於雨黎,她是你的孩子沒錯,我願意把她的身世告訴她,我也不會阻止你來照顧她,但是雨黎一定要留在我身邊,你休想把她帶走!」
「看來妳已經安排好一切,妳以為妳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他抓住她的肩頭,對著她低吼。「就像八年前一樣,說走就走?!我一點爭取的空間都沒有,我必須任由妳來決定該怎麼走?!」
「不然你告訴我,你想怎麼樣?」田以璐不顧肩頭的疼痛,抬起頭洗耳恭聽。
他想要田雨黎,他不想要她跟楊威廉結婚,這就是他的想與不想!
但是,面對她晶亮的雙瞳,藍嘉允卻在瞬間失去說話的能力,啞口無言,內心被無情的傷害著。
「你說不出來,就照我的決定。」田以璐推開他。「微安已經告訴我她不能生育是假的,你要孩子,可以跟她生,你既然這麼恨我,又怎麼會想要我生的孩子呢?看到雨黎不是更提醒你,她的母親是曾經如何狠心的棄你而去?她會讓你時時刻刻想起我這個令你痛恨的女人,你又何必自虐的面對她呢?」
田以璐學著他冷笑,轉過身打開門,豈知迎面便看見屈微安就站在倉庫門前。
「你們兩個躲在這裡幹麼?」屈微安的嘴角微微抽搐。
「把一切說清楚、講明白。」田以璐的心在撞見她時咚的跳了一下,但是很快地就平靜下來。
「一定要躲在沒有人的地方,偷偷摸摸的說嗎?」屈微安內心捲起一波高過一波的嫉妒浪潮。
「微安,妳已經自私太多次了,就讓我自私一次好嗎?」田以璐眸裡涼氣四透,她面無表情、冷冷的說:「讓我自私的跟最愛的男人最後道別。」
屈微安像是被她當面掌摑了一個耳光,氣得全身發抖。「田以璐,我們的友情完了,我再也不要見到妳,妳走!離開我的視線遠遠的!」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要藍嘉允介在我們的友誼之間,總有一天會連朋友也當不下去,誰叫我們兩個都是那麼真心的愛著他呢?微安,妳知道嗎?我很羨慕妳,因為妳還能跟他結婚,可他卻打從心裡恨我!」田以璐抹著溢出眼角的淚水,微笑的說。
「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因為,我不想看到我最好的朋友跟我最愛的男人在一起,祝你們幸福。不說再見,再見就真的有可能會再見面,所以我們說珍重吧!永遠珍重了!」田以璐沒有回頭看身後的男人一眼,與她擦肩而過。
「以璐……」一聲低鳴聲自一個男人的口中發出。
屈微安詫異的看著站在門裡的男人,他直挺挺的站著,像一具木乃伊,一動也不動,但是卻流露出最深、最久遠的感情。
「以璐……以璐……」屈微安在他眼裡視若無物,藍嘉允深深長長的歎息,他呢喃著久未低喃的名字。
男人的眼眶漸漸被許久不曾湧現的淚水流盈,埋葬在他內心深處的感情裸露於外,隨著淚水流出。